走去。
四周什么都没有,每一步都是踩在平地上的。我感叹的想着这梦魅倒也是不容易,在这林子里生生造出了另一番天地,居然只是为了能够吸食别人的阳气。
早些年我也捉过一两只梦魅,但那些都不能做到如此,看来黄家村的这只,着实是不简单。
只是我在这地方走了许久,眼前始终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未曾出现什么别的景象。过后走的实在是乏力了,我干脆就地坐了下来,歇息一会儿再继续往前走。
反反复复几次之后,那梦魅终于是忍不住了。
一阵白光闪过之后,我总算是又回到了方才那漆黑的林子里。那只梦魅就站在我的面前,让我稍稍有点意外的是,吸食了这么多人的阳气,它竟然还是没有人形。
背后的风刮得急切了些,那梦魅在前方站了许久,不可置信的说道:“为何我的魇术对你无用?”
我认真的思考了一下:“可能是因为你的法术不到家?”
“不可能!”它说,“那几个阴阳师都没能从我这魇术之中逃脱,你不过一个黄毛丫头,为何能够安然无恙!”
我稍微点点头:“你的魇术确实厉害,不但能够让人看见心中所想之人,还能制造出一方幻境来,比之我之前见到的那些梦魅,你应当算是最厉害的一个。只是可惜……”我顿了顿,它立马追问:“可惜什么?”
我淡淡道:“可惜我早已心死,对往事也不再留恋。你的魇术对我来说,可谓是一点作用都没有。”
话音刚落,那梦魅便立刻反驳:“不可能!这世上不可能会有人对往事不曾留恋!一定是你做了什么!”
“哦,那好吧……”我摸了摸鼻子,索性也不再反驳,顺着它的话说,“你之所以不能够用魇术杀死我,归根究底,还是你太弱了。”
“……”
我一边说,一边伸手入怀,掏出了事先就已经画好的符箓,趁着这梦魅还沉浸在我那句“你太弱了”的话中之时,纵身朝它飞了去。
“可恶的道士,我要把你……”
它最后是这么说的,可还没有说完,我就将符箓贴在了它脸上。过后往生咒念起,它那黑漆漆的身子,顿时被金光包裹,不多时便化成了一缕白烟。
“你要把我碎尸万段。”我嘟囔着替它说完了剩下的话,过后又摇头补充了一句,“可惜你还是太弱了。”
我慢条斯理的打开挂在脖子上的瓶子,轻轻敲了敲,那缕白烟便顺势进到了里面。
过了一会儿,里面传来一个委委屈屈的声音:“娘,这个好难吃!”
闻言我温声安抚道:“傻孩子,吃什么不是吃呢?以前我刚跟着你爹的时候,连树皮都啃过呢。”
“……”
等了一阵,见瓶子里没有声音了,我方才优哉游哉的往山下走去。
“呵……”
可就在时,林子深处传来了一声轻笑。
我狐疑的转过头,却发现身后的那条石板路消失了。再一扭头,便见方才还黑着的天,竟然在这回首间亮如白昼。
我有些不适应的闭上眼,再睁开时候,蓦地发现面前的树林变成了一处坡地,而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凉亭。
亭子站着两个男子。
一人身着紫裳,另外一人,则是一身玄衣蟒袍。
那不是……
我在心里唤出了那个人的名字。
一边茫然的想着他怎么会和清寂在一起,一边下意识的就想要朝凉亭的方向走去。
但这一步还没有踏出去,我便反应过来:不对,面前所见的不过是幻境,而且还是谁刻意制造出来的。
这么一想,我不免有些惊奇。
莫非是那种梦魅还没有彻底被吃掉?还是那些村民给我的消息错误,这地方原本就不止一只梦魅?
不过不管是哪一个都好,这些都不重要,很快我便发现了一个更加关键的问题:我似乎出不去了。
但凡是幻境,就会有能够出去的方法。很多时候念念清心咒就会好,实在不行就用用符箓,再不然就咬破舌头,用舌尖血冲开煞气。可现下无论我用何种方法都不能从这地方出去,想来这幻境的主人应当不是泛泛之辈……至少和之前那只梦魅不是一个级别的。
瓶子里的糖糕也是没有了动静,我揉了揉眉心,想着自从我离开江府这么久,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
想着反正也出不去,斟酌一番之后,我索性就地坐了下来,时而看看天,时而看看地,实在没有看的了,就低头玩玩手指。
“你似乎一点兴趣都没有。”
坐了许久,耳边终是响起了一个低沉的嗓音。
我手上的动作一顿,觉着这声音有些熟悉。
“你就不想过去看看他们在说什么吗?”
“不想,我现在比较想出去。”
“哦?为何?”
我说:“因为我肚子饿了。”
“……”那声音被我噎了一下,半晌又不死心的继续道:“你就不好奇他们为何会出现在那个地方吗?”
我笑了笑,倒是对这个说话人的身份似乎有几分了然了:“我为何要好奇?他们说了什么,要做什么,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慢慢将目光移过去,见那人板着脸,面若寒霜,看起来似乎很生气的样子,但我却明白,这恰恰是
,这恰恰是他一点都不在乎的表情。
那个人,除了在我面前生气是真的生气外,在别人面前,才不会这般情绪外露。
“况且,就算他们谈论的内容当真与我有关,那又如何?不过都是过去的事了,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又未必再对过去的事念念不忘?”
我喃喃的说着,就像是之前很多次对自己说的那样。
而在我说完之后不久,那人也从凉亭里走了出来。
方才同我说话的那个声音消失了,片刻后,面前的景象退去,我又回到了那片林子里。
“娘!娘!”
糖糕一脸焦急,我啊了一声,看着她:“原来你在这儿啊,方才我怎么……”
话还没有说完,她就猛地朝我扑来,呜呜咽咽的哭起来:“吓死我了,方才我怎么唤你你都没有应我,我还以为你被那鬼给捉到幻境之中,出、出不来了……呜呜呜呜……”
我伸手抱住她,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她的背,说道:“你娘我这么厉害,怎么可能被那鬼捉去。”
说完我愣了一下,把糖糕从怀里拉出来,问:“什么鬼?”
糖糕一边抹泪一边说:“我也没有看清,但、但是那鬼看起来就十分厉害的样子,方才娘昏过去的时候,他、一直在你身边,我,我不敢出来……”
我皱起眉,看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有点无奈,又有点心疼。一边想着这林子不能再待下去了,一边将她抱起来,往山下走:“同娘说说,那只鬼是什么样子?可是穿着一身紫衣裳?”
我第一反应便是清寂,但糖糕却摇摇头:“不是紫衣裳,是、是灰白的袍子,眼睛红红的,像以前你带我去看的灯笼……”她眉头紧锁的想了想,过后补充道,“娘,那鬼身上的鬼气好重,我觉着你打不过他。”
我:“……”
灰白色袍子。
我十分认真的思索了一番,突然记起多年前我好似在楚家祠堂里见过这样一个人。
“那他之后去了哪里?你可有瞧见?”
糖糕点下了头,伸手指向一侧。
而那个方向,正是原先我打算去的晋城。
下山之后我方才想起村长后来让我要生擒厉鬼,否则就不算数。但因着之前糖糕吃掉了那梦魅,而那梦魅在的时候又几乎是赶走了这方圆百里之内的其他鬼,一时间我还真找不到替代那梦魅的东西。
“要不……”就在我认真琢磨这件事要怎么做的时候,糖
第218章我想爹了()
约摸半个月过后,我们终于到了曲水城的范围。
在入城前,我见到了一个人,一个故人。
他还是那一袭白衣,手里摇着一把扇子,我瞧见他的时候,他正用扇子抬着一姑娘的下巴,看起来应当是在调戏人家。我想起多年前他和叶弛的那桩旧事,在心里感叹,这都二十年过去了,他居然还是这副德行。
曲水城外有不少茶摊子,我随便找了一处坐下,两碗热茶喝下去,再回头去看时,夙晔也没了人影。
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是进城了还是没有进城,怎么说他当年都是亲眼目睹了我出殡的人,若是在这里碰上他,我不确定他是不是会被我吓死。
这么胡思乱想了一番之后,在天色将暗之际,我方才进了城。
回想起以前夙晔三天两头的给叶弛送东西那会儿,我便觉着他应当是个大手大脚的人,故而进城之后便选了一间看起来不那么气派的客栈。
可没想到,这居然还是碰上了。
还碰了个正着。
当时小二正领着我上楼,路过某间天字房的时候,不曾想那门忽地开了,一人从里面走出,将我撞了个满怀。
“抱歉抱歉,姑娘可有伤……着。”
我一听,这声音好熟,再抬头一看,便看见了夙晔那张二十年过去,却依然清俊的脸。
夙晔先是一愣,而后面带惊恐,紧接着便手指颤抖的指着我惊呼起来:“你!你!你!”
我长叹一声,这可真是该来的总会来,靠躲是没有用的。
于是我扯扯嘴角,朝他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不碍事,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夙晔一张脸吓得煞白。
那小二不明所以的站在一旁,看看我,又看看他,再看看我,最后踌躇的开口:“二位……可是认识?”
我:“不认识,小二哥继续带路吧。”我一边催促小二,一边朝夙晔福了福身。
小二狐疑的扫了我一眼,说了声姑娘请,便重新走在了前头。我跟在他后面,可这刚走出去没两步,夙晔又在身后叫住了我:“等等!”
我没有回头。
他三两步走上来拉住我,又对那小二说:“她在哪间房?”
我又在心中叹了口气。
小二转过头来,又看了我一眼,见我没有反对的意思,便回答道:“天、天字三号房。”
夙晔点点头:“你先下去忙吧,等下我将她送过去便是。”一边说还一边从袖子里拿出一锭银子丢给了小二。那小二立刻惊喜道:“嗳!多谢爷!”
说完立刻一溜烟的下了楼。
我看着他的背影,摸摸鼻子,问夙晔:“你要做什么?”
我开口的时候时候便瞧见夙晔肩膀抖了抖,他喉结上下滚动了好几次,过后清清嗓子,对我说道:“可否到屋内一叙?”
我摇摇头:“若是你只是想问个究竟,那我劝你还是不要知道得好。”
夙晔吸了口气,沉着道:“不,我还有别的事想问你。是……是关于弛儿的。”
我挑挑眉。
“所以你的意思是,当初我死之后,你便去找了阿弛,但是阿弛却已经嫁作他人?并且……几年前还因病去世了?”
一个时辰后,我终于听明白了夙晔的话,心下震惊。
他点点头:“是。”
我喝了口茶,默默的捻起手指算了算,片刻后又问道:“她死的时候,你可是亲眼瞧见了?”
“这……倒没有,当年我也只是听她府中人这般说,本想着去见她一面,可是她却着人来给我回话说,并不想见到我。”夙晔面露苦涩,“她一定是还没有原谅我吧。”
我想起那年屡屡见他出入青楼,也是叶弛性子软,若是换做是我,且不说不会原谅他,说不定还会在暗地里下个血咒。
想到这里,我忽地对他当年所做的事有点感兴趣,那时候他那般纠缠叶弛,甚至不惜找人来演了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好不容易让叶弛动了心,可又为何转眼就翻了脸?
夙晔看着手里的茶杯出神,半晌后方才缓缓开口,却没有多说:“是我负了她。”
“当然。”我点点头,“你应该庆幸我当年还比较善良,换做现在,阿弛不出手,我也会将你亲手送下九泉。”
夙晔当即惊恐的看着我:“你、你……我当年分明见到你入了土,后来还去祭拜过你,你为何……”
“这个嘛,说来话长。”
夙晔说:“你、你可以长话短说。”
我好笑的看了他一眼,一手撑着头:“你为何这么想知道?还是说,你想从我这里问到自己想要问的答案之后,好对阿弛用同样的方法?”
说话的时候夙晔正心虚的喝着茶,说完他就剧烈的咳起来,一张脸瞬间变得通红,好半天方才说道:“我就是好奇……”
我哦了一声:“那你还是继续好奇吧,人生在世,总要有一点不知道的事,之后的日子才会过的比较有意思。”
夙晔:“……”
沉默一阵,夙晔咬牙道:“楚姑娘,请你告诉我,你究竟是如何活过来的。我……想要救弛儿。”
我神色平静的看着他:“她现在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为何要救她?”
夙晔嘴巴动了动,他还没有开口,我便又说道:“早知今日,何必当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虽说我不知道当年你为何那般做,就算你是有苦衷,那也是你咎由自取。阿弛那么好一个人,你都能舍得这般对她。先不说我不知道如何让死者起死回生,就算是我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
想着这话兴许说的太重了些,所以我还特地缓了缓口气,但夙晔仍旧被我呛得说不出话。
背后的月光从窗口洒进来,他放在桌子上的手握紧了些,有些艰难的开口:“是,你说得对,可正是因为她太好,所以我当年才会……”
“砰!”
一句话让我瞬间来了火气。
我拿起茶杯又重重的放下,冷笑的看他:“因为她好,所以你才要离开她?那接下来,你是不是要告诉我,你觉着自己是配不上她,所以你才会那样做?夙晔,你可知道这世间有多少人,生不能在一起,死后更是不得相见。我不管你当年有多么好的理由,来让自己离开她的身边,在我看来这都不是你放弃她的借口。”
“……”
夙晔垂下眼帘,深吸了一口,凄然道:“所以我现在后悔了,想要弥补……”
“太迟了。”我说,“当你决定离开她的时候,一切就太迟了。你知道吗?那时候阿弛甚至还想过要和你一直在一起,你给她的每一样东西她都珍藏着。她从来没有爱过人,也没有被人小心翼翼的呵护过,她做好了要和你在一起的准备,但是你却突然抽身离开。可笑的是,她到死都不会知道,你的理由竟然是觉着她太好了。”
大约是想到了一些往事,越说我便觉着心里越气。自从那个人死之后,这倒还是十年来的头一遭。
这夙晔也算是有点本事。
夙晔讷讷的,喉咙滚了滚,最后什么都没有说。
我看着他,深吸一口气之后,方才继续说道:“那你后来去找了她吗?”
叶弛当时是一个人走的。我送她的那天,甚至还开玩笑说,说不定他就会追来了。
夙晔坐在我的面前,摇摇头,过后又点点头:“我不敢去找她,就算我有理由,却没有身份。我也……害怕她会恨我。后来,那日见到你出殡,我想着她会不会还不知道这件事,这才上了路。”
我:“你一直在许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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