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决断虽然毫不拖泥带水,但让王雨鹛心如刀绞。义父再十恶不赦,也终究养育过自己。自己再舍得,也不愿想起玉喜哥就伤感不已。
她不想牵连到梁玉喜,但义父是绝不会放过他不想放过的人的。那就只能这样,在黑松山的森林里,听天由命。
不大一会功夫,王仁詹就寻着记号过来了。他走进林子,看王雨鹛神色镇定的站在那里,直愣愣的看着他。
王仁詹没走近她,他有种不祥的预感。王雨鹛脸上的神情是极罕见的,他几乎还没从她脸上看见过。这就像她释放了内心的一头猛兽,而这头猛兽还是自己从未见过的。
王仁詹语调平淡的问道:“把我引到这里来,为什么?”
王雨鹛并没回答他的这个问题,她说道:“义父,我想知道自己的身世?”
王仁詹想很严厉的拒绝,可是他又觉得不适宜,就吞了回去,“怎么?牛戊槐那边没有得手吧?”
王雨鹛点点头,“嗯,我就想在临死前,知道自己的身世。这样死了也少点遗憾了。”
要说王仁詹的心肠,那一定是够狠的。他过去刺探过多少文武百官的底细,悄悄的诛杀过多少不便大张旗鼓诛杀的官员和家眷。这些人临时之前,哪一个不是痛哭流涕,哭爹叫娘的告饶。多少人也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想打动他。可后来,没有一个人打动得了他。
他师父成云法师,虽然是个出家人,不过他作为蓝焰社的人,有句话他一直铭记在心。就是,永远不要给你要杀的人,留一丝怜悯,否则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而现在,王仁詹不得不承认,王雨鹛身上有种东西还是打动了自己。王仁詹膝下无子女,这唯一跟自己一个姓的义女,几乎就是自己唯一的儿女。
“我还没说要你死呢?”
王雨鹛苦笑一下,似乎她很清楚王仁詹的游戏规则,心里没有留一点游弋余地。
“我知道你一定要说,让我自己解决。”
王仁詹解下自己的佩剑,扔了过去,“那好,你自己解决吧。省得脏了我的手。”
王雨鹛从地上捡起长剑,“那我临死的这个请求,您会告诉我吗?”
“不会?”
“为什么?”
“不为什么,因为我不想让你知道。”
王雨鹛的眼泪滚了下来,“没想到,我们父女一场,你会如此对我”
“这不是没想到。想都是多余的。你不过是我捡的一个孤儿,你还想知道什么?”
“我记得你说过,我不是你捡来这么简单,我的身世是有说头的。”
“你想我告诉你?那为什么不把牛戊槐的东西找回来?”
“我办不到,我没有那个能力。即使我有那个能力,我也怀疑我可能做不了。”
“那就是你咎由自取,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既然话到这个份上,我也告诉你。我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哦,说来听听。”
“我姓董,我的名字应该叫董雨鹛。”
王仁詹一愣,可能是觉得有些意外。
“你一定想知道我为什么知道我姓董的,是吧?我告诉你吧,因为我后颈窝是有一块胎志的,可我练了功之后,胎志消失了。所以我长大后并不知道我有这个标志,而最近,我终于在功力丧失后,摸到了自己这个胎志。”
“谁告诉你这些细节的,这个连我都不知道。”
“那就是你也承认了。所以,老天爷还是怜悯我,让我最终知道姓什么。”
“你认为自己知道这个就死而无憾了?”
“不,我有太多遗憾。知道一点总比不知道要好吧。”
王仁詹有些沉不住气了,“我不想听你说这些,你我之间,没有血缘也没有什么恩情,也无什么牵绊,你了断吧。”说毕,就准备回身要走。
他回过身后,就愣住了。
因为他身后站着一个高大的东西。以他的功力,居然不知道有这样一个东西出现在身后,这太令人惊异了。
他抬起头,就看到一个大如堂鼓的一颗头颅,正低下来看着自己。而且这头颅,虽说浑然透明,可还是看出了它长得如此的丑陋。那牛一样的大鼻孔,锯齿一样的锋利的牙,还有让人不寒而栗的眼神,每一个注视,都充满死亡的气息。
这不是阴间地府的鬼怪,是什么?
王仁詹也听说过黑松山的“怪物,”不过今天自己第一次看见,还是三魂六魄都被吓得直颤悠。身子都几乎动弹不得。
王仁詹直往后退,而那怪物就像已经认准了自己的猎物,还并没有打算就此一下子解决他,而是要把猎物戏耍一番。它也跟着王仁詹逼近。
这是王雨鹛想要的,她把王仁詹引到这里来,就是想让怪物把自己和王仁詹都杀了,那样就一了百了,也就没了找梁玉喜的麻烦了。
王仁詹已经退到了王雨鹛的身边,而王雨鹛纹丝不动,她闭上眼睛等着那一刻。
当怪物走到王雨鹛的面前时,那怪物停下了。它对着王仁詹发出了一声怒吼,王仁詹一把夺过王雨鹛手里的剑,就准备拼死抵抗。
可怪物没打算再往前走一步。王雨鹛睁开眼,看着那怪物注视自己的眼神,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着它。说道:“我知道你也想取了我的性命,今日我不光自己送上了门,还多带了一个人,你就不要客气了。”
那怪物从她呜呜的发声,好像并没有那么凶狠。这连王仁詹都看出来了。他趁势就躲在了王雨鹛的身后。
王雨鹛继续道:“你帮过我好几次。可这一次我不需要你帮我了,你杀了我们吧。用你的雷霆之势。”
那怪物好像听懂了什么,它冲着王仁詹就是一声怒吼。。
第一百六十二章 飞鸟绝迹()
王仁詹第一次觉得自己怎么窝囊,因为这根本不是对手多强的事,而是人鬼殊途,不用动手自己就已经输了。
那怪物用自己那恐怖的爪子,避开王雨鹛,然后歪着头盯住了王仁詹,只这么一愣怔,王仁詹大叫道:“你想不想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一句话惊醒了一边的王雨鹛,她忙说道:“我怎么不想,你不说我知道。”
“那你快把这怪物叫开,然后我就告诉你。”
王雨鹛苦笑道:“哈哈,它怎么可能会听我的。”
“不,它听你的。你试试,快试试。”
王雨鹛于是对那怪物说道:“你等等,我要问他话。”
那怪物像果真听懂了,看看她,又看看王仁詹,然后就放松了下来。
王仁詹悬着的一颗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那你说,我的身世究竟是怎样的。”
“你还得答应我,不能我把该说的说了,你还不放过我。”
王雨鹛点点头,表示自己也说到做到。
“那好,我就告诉你吧。你的确是姓董,你的父母早年间也是武德司的察子,因为一桩公务,被牛戊槐所杀”
王雨鹛心里一颤,“你说什么?我的父母是被杀死的,还是被虚印道长所杀的?”
“嗯,当然是。这事知道的人并不多。你父母临死前把你托付给了我,要我把你养育成人。因为我在你父母面前立下了重誓,所以我为了你,曾经发誓终身不娶,就是怕有了自己的子女,把你冷落了。”
“你没说实话”
“我怎么没说实话?”
“你为什么不说,我还有一个兄长?”
“你的确是有一个兄长,不过那时他也很他好像是被牛戊槐带走,卖给了西域外那些专门收奴隶的商人。”
“牛戊槐为什么要杀我父母呢?”
“你父母是蓝焰社的人,跟我一样。这个底细没有谁知道的。他们是为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因此被牛戊槐追杀,最好牛戊槐为了隐藏行止,所以才离开了武德司。”
“这是个什么秘密?”
“这个秘密我也并不很清楚。你父母死的时候真惨,他们是被牛戊槐劈掉了手足后,慢慢失血而死的。”
王雨鹛虽然并不相信王仁詹所说的,不过王仁詹还是说到了一些很有用的。起码她已经知道,董书怀真的可能就是自己的兄长。而自己的父母也可能真的是武德司的人。
王仁詹趁王雨鹛愣神之际,说道:“现在义父把该说的都说了,那我就走了”说罢,就抽身往林子外面跑。
那怪物看看王雨鹛,有看看王仁詹的背影,呜呜连声,似乎也清楚该不该追过去。
王仁詹走后,林子里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王雨鹛抬头看着一直陪着自己的怪物,猛然间觉得它的面目也并不是那么狰狞,也不再那么凶狠。
她还没完全从自己父母死去的真相难求中走出,心里充满了忧伤。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找兄长董书怀,让他跟自己一起分担这忧愁。
那怪物对着她又呜呜了几声,并摆头对密林深处又呜呜几声,似乎是邀请她跟自己一起,到密林深处去转转。
王雨鹛点点头,就跟着怪物走进了森林深处。
梁玉喜得了成云老和尚的托付后,心里一直就在纠结,这个“本月初十日南山寺观月”这句话,里面的深意的确不一般。梁玉喜有种预感,这些蓝焰社的人来清河县,或者说被王仁詹叫到清河县来,为的就是桩库和桩库的钥匙。而这句话就跟桩库有关。
说不定这桩库就在南山寺下面。
这样一想,梁玉喜都被自己下了一跳。因为他回想起另外一件事,就是有和尚说,南山寺是被圆序方丈点火烧的。那圆序方丈点火烧南山寺,要说有什么目的的话,非得跟桩库靠在一起想,也不是不可以的。
只是,梁玉喜一直觉得圆序方丈慈眉善目的,怎么也无法跟一个对财富贪婪无比的人联系在一起。
梁玉喜到了南山山脚位置,突然他看见了王雨鹛骑走的那一匹马,正独自在官道上往城里走。他忙追了过去,一把拉过缰绳,仔细一看。那马的马鞍什么的都很齐整,马儿看见他后,也像看见了主人,直打响鼻。
而梁玉喜就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他一边拍着马头,一边对它念到:“马啊马,你快告诉我,她在哪里,快带我去找回她。”
那马直摇头,似乎根本不情愿再回去了。
梁玉喜心里那个急,看这畜生也开不了口,又不愿迈腿回去找,只好撇下它,自己一收缰绳,就策马往山脚那边的林子跑过去。
这一路上,山林边上还有些积雪,也找得到马留下的脚印。梁玉喜心里又喜又怕,喜的是终于找到了踪迹,怕的是王雨鹛已经遭遇了什么不测。
他一直追到山脚一处,再无马蹄印了。也就是说,这个地方积水王雨鹛舍去马的地方,她有可能走进了森林里了。
梁玉喜根本顾不得什么,翻身就下马,把马拴在一边后,自己就往密林里走,他一边走一边高声喊道:“雨鹛、雨鹛!”森林里除了偶尔的回音,什么都没有。
他仔细辨认着人走过的痕迹,走到一片林子里。这个地方明显出现了两个人的脚印。一个是王雨鹛的,另一个不知道是谁的,但一定是一个有功力的男子。
现场什么都没有留下,连脚印去往哪个方向的都再也没出现了,就好像凭空就消失了。
梁玉喜对着树林的上空,啊一声大叫,发泄着心里的悲伤和绝望。
那些积雪簌簌的往下掉,好像是在替他掉眼泪。
而王仁詹走出林子后,倒是看到了梁玉喜留下的马匹。他四顾无人,毫不犹豫的就把马的缰绳一解,翻身上马,一夹马肚,就往外面跑。
到了官道上,王仁詹并未往城里跑。因为他刚才在林子里发现了一个怪异的现象。就是黑松山的鸟儿几乎绝迹了。
这让他一下子就想到了一件事,就是这些鸟儿不可能是被什么天敌吃了。而是这些鸟儿飞走了。而且,它们不是飞到黑松山以外,清河县以内的某个地方去了,而是离开了清河县。
王仁詹被自己的想法惊呆了。他得先去县境边看看,只要到了那里,就知道究竟自己的想法是不是对的。。
第一百六十三章 苏代全()
王仁詹到了清河渡口,这里仍然没有人迹。举目四顾,往昔还算热闹的渡口,因为人们的绝望,已没有人来此守候了。
王仁詹抬头看天空,只见由北往南的鸟儿,似乎被什么阻隔了,不能飞越县境的天空。而清河县的鸟儿,正尝试着飞了出去。
王仁詹心里狂喜不已,这让他激动得浑身发抖,自己终于可以离开此地了。
他有些急不可耐的准备穿越出境,而在他一步步走向边境时,另一个声音叫住了自己。
是的,没有必要真的现在离开。桩库的下落其实就要揭晓了,自己走了后,也就不能再进入清河县,那桩库的秘密,那些金山银山怎么办?
王仁詹的理智很快占了上风。而且自己一旦知晓这清河异象生变,就更是主动,能留就留,能走就走。唯一担心的就是,自己现在势力被剪除后,四处所树之敌,已经让自己感到危机重重了。留在清河县,必须得小心谨慎。
此事如果被这两个人知道呢,会怎么样呢?王仁詹琢磨着,赵匡胤要是知道了,而且离开了清河县,那自己处境不是堪忧问题,而是身首异处。所以不能让他知道。
另一个是郑王,他要是知道异象生变,反倒有可能一不做二不休,杀掉赵匡胤。因为赵匡胤对他也是一个后患。郑王如果知道此事,也可能很快就会离开清河县,那时,是不是自己就更能掌控清河的局面呢?
王仁詹越想越觉得有必要在清河县运筹一番,于是又打马回城。
到了北城门口,他旁若无人的进城后,倒是被一个人盯上了。这人就是县衙的令主簿。令主簿一样认出了他,也认出了他胯下的那匹马,原是县衙马厩的。而且是今晨,梁县令骑走的那匹马。
令主簿也不声张,他有种不祥之感。于是把朱权叫来,让他带人去官道上找找看,看有没有梁县令的踪影。
朱权带人一找,果然在官道上把梁玉喜找到了。梁玉喜回到县衙后,听令主簿这一说,心里就明白了。王雨鹛的出走一定跟王仁詹有关,而且他一定知道王雨鹛的下落,甚至说不定王雨鹛遭遇到不测,也是王仁詹造成的。
梁玉喜其实一直都感觉到,王雨鹛并未真正摆脱武德司。这次,一定要找王仁詹要人。
他决定先去会一会熊束金。
到威锋营后,兵勇问明来意也没阻拦他,梁玉喜就往大帐走去。一路上,梁玉喜约数了数,整个营帐有多少顶帐篷,估摸着威锋营可能现在也有五百人左右。
正在他左右顾盼之间,忽听得有人叫他:“梁大人,到营帐来这是?”
梁玉喜定睛一看,原是苏代全。苏代全现在已是熊束金的副将。梁玉喜拱手一礼道:“苏大人,我这是准备去大帐见熊统领。”
苏代全可能一直对梁玉喜印象挺好,又是多日不见,就又问道:“梁大人是为圣上的事来的吧?”
梁玉喜沉呤了一下,“嗯,正是为此事来的,苏大人可有什么见教啊?”
“见教说不上,我心里也是满腹疑惑,正有心请教梁大人呢?”
梁玉喜觉得有必要听听他的看法,就站住脚。说道:“苏大人,我们一边借一步说,如何?”
两人就在一僻静的地方站住,苏代全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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