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七章 及时雨()
许延寿道:“堡内养有多头狩猎用的鹰,在出发寻妖前让雪子嗅个清楚后,我们立即冒雪动身。”
刘病已头痛的道:“朕要先找到陈、赵爱卿,着他们出手助总管,对付杨玉。”
许延寿道:“赵兄弟方面微臣负责,微臣会请总管帮忙。我们的御前武士到哪里去了?”
刘病已道:“爱卿不用担心他,到时候他自然返大饭堂去。爱卿先回去设法,朕还有一件紧要事须处理。”
许延寿讶道:“什么事?须否微臣帮忙?”
刘病已轻松的道:“如与朕构想吻合,人多了反不灵光。”
许延寿皱眉道:“究竟为了何事?能否告诉微臣”
刘病已沉声道:“朕要杀一个人!”
刘病已步出西驿门,车马道绕过北面的山峦,从西北而来,前方半里许处,有一列疏树林,林木的另一边,山区起伏,此时全积上厚雪,再没有明显的分野。
刘病已脚步不停的朝雪林走去。
边城驿坐北向南,将其与外界连接的是北道和南道,前者通往西域,是下青海高原的通道快捷方式,直抵阳关西面的半荒漠地带。
据间住所言,杨玉若从凉州起步,最快的路途是先西行出阳关,再从北道登边城驿。
南道通往现已成匈奴领土的地域,也是偷运私盐的主干道。盐货小批小批的运来,储存在羊角坳的盐仓里,集积至某一数量,再大批的由北道送往高原下。一天边城驿仍在氐人手中,可保北道的安全。故此边城驿对杨玉的贩运私盐,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昔日杨玉掌权之时,盐货爱走哪条路线,有他包庇,故私盐愈做愈大。然”今时不同往日“,边城驿线已成青海区偷运私盐的命脉。
谁都晓得剩靠单一路线,风险极大,一旦给截断,将断去盐货的重要来源。因此另辟路线,乃杨玉当务之急,香文进军中土,建立北帮,乃理所当然。北帮实可视为塞外最强大的私盐集团的入侵,故财雄势大,加上勾结霍家,大家共享庞大的利益,谨守皇法的本地帮会,压根儿不是对手。故而派“胡子睿”今次到边城驿来,是开辟新路线的延续,”合情合理“。
边城驿与东面的中土,为广阔的山区阻隔,要从那边来,惟有像刘病已等四人般”攀山越岭“,少点功夫都不成。但却肯定是鸟妖到边城驿来的路线,因便于隐蔽行藏,不像北道般无可躲隐。如他们早先研究过,鸟妖本身武技强横,又有高空探子随行,周身法宝,堪称天下最难追截的人,当年如是,今天仍没失去优势,如非有自己的道心灵觉,他们已追失了他。
可是在现今的情况下,明明清楚鸟妖的目的地是边城驿,要伏击杨玉容易,截着鸟妖的可能性仍”微乎其微“。
以鸟妖的奸狡,绝不会“大模厮样”的入驿,而会留在山区内,看清楚形势,待与风夫人会合后,方决定下一步怎么走,那时即使被刘病已等神迹般寻至,逃起来仍非常方便。
在如此情势下,这场大雪和雪子,成了他们的及时雨,许延寿遂有不得不信“天网不漏”的感叹。
鸟妖须躲避风雪,他的猎鹰更不可受寒,暂难做他的耳目,刻下或许藏于边城驿东面山区某一秘处,等待他们去撒网捕他这尾大鱼。
在出发前,他要先处理花容和他滞留驿内的人。
杨玉的生死,牵涉到氐人未来的命运,亦是刘病已处理民族关系的筹码,变得与杀鸟妖同样重要。能割下杨玉的首级,等于斩断了香文在中土西面和西域的连系与支持,乃从根本上打击香文的厉害手段。帮会的运作,无财不行,骤然断去一条大财路,对香文的打击,可想而知。
不论哪个身份,盐枭或匈奴头号通缉犯,杨玉都是见不得光的,从这么一条唯一通道登高原而来,必”步步小心“,”处处留神“,且有花容在另一端接应,保证道路安全。在这样的情况下,稍有异样,定招杨玉和风夫人的怀疑,例如见不到花容来接应。
大雪改变了一切。现在有任何异常情况,皆可归因于风雪阻路。
风夫人手上至少有一头至两头猎鹰,可在敌人接近时先一步示警,却非在”狂风暴雪“的时候。所以任何行动,必须趁”雨雪连天“的大好时光进行。
有花容和他的人在驿内,特别是刘病已来了,又揭露他们对氐人有所隐瞒,花容必使人密切监察,氐人倘有异动,他们将有警觉。为免”节外生枝“,首先要办的,是把花容和他所有在驿内的手下,彻底铲除。刘病已负责花容和他武功高强的几个随从,其他由间住包办。
花容邀刘病已等到他在羊角坳的贼巢,想深一层,当非止防他向氐人泄秘般简单,因可以揭露的已说了,极可能是花容有其他密话须和刘病已说。刘病已这般路过他们在驿内的据点,必落入监视之下,花容若真有事和他说,现在便该尾随而至。
尚差十多步进入雪林,花容单独一人从西驿门追出来。
刘病已走到林边,转过身来。
花容迅速来到他前面,于离他五尺处止步,轻松的道:“想不到下着这么大的雪,胡当家仍有闲情,到驿外散步。”
刘病已哂道:“小弟何来‘闲情逸致’,不过惯了小心,怕汉军或匈奴人忽然杀至时,懂得‘择路而逃’。”
又别头一望,道:“像这片广被数十里的疏林,可成小弟的救命草。”
花容似”漫不经心“的道:“汉军若来,胡当家怎会不晓得?”
刘病已心中一震,明白过来。
但刘病已表面当然须扮傻,双目射出凌厉神色,盯着花容,沉声道:“花容兄是什么意思?”
花容得意的道:“我还晓得,胡当家今趟到边城驿来,不为谈生意,而是杀杨玉,对吗?”
刘病已二话不说,闪电移前,撮指成刀,朝花容胸口插去,以行动告诉花容,他说得非常对。
第五百二十八章 耗子落天秤()
花容不愧高手,虽大惊失色,仍能往右避开。
刘病已掌尖插空,就趁错身而过,右肩轻碰花容左肩,撞得花容全身颤抖,却没侧跌开去。刘病已看也不看的,插空的掌反手拍往花容后背。
花容来不及喝止,猛一旋身,双拳迎上刘病已的反手掌。
“砰”的一声,劲气交击,花容应掌飞跌,直至背脊撞上林边一株大树,跌势方止,眼、耳、口、鼻全渗出鲜血。
树上的积雪挂冰,大幅洒下。
花容终以身负重伤的代价,换得说话的空隙,边挨着树干滑坐雪地,狂喝道:“住手!大家是自己人。”
刘病已来到他前方,俯头看他,冷冷道:“谁和你是自己人?”
黄昏前,雪停,却刮起狂风,风从西北吹来,刮起积雪,一阵阵的,比“风雪交加”更令人难受。
许延寿以张告示的方式找到赵广,请间住派人在氐族人避世聚居的山区,展示由他亲书“找你”的布幅,看到的赵广一头雾水的返大饭堂。
陈汤则到了东面的山区探索,入黑前回来,虽然此行他一无所得,仍然大致估计出鸟妖从贺兰山来的可能路线。依道理,抵达青海边缘区域,鸟妖的戒心该大幅减低,不再像之前般”小心翼翼“,采迂回曲折的逃亡路线。
杨玉的登高原队伍被探子发现行踪,于离高原六十多里的登山路旁,扎营等待,却见不到有像风夫人的女子在其中。此探子乃间住派去族内数一数二的高手,精于隐蔽行藏,隐在风雪里窥伺小半个时辰,方返回边城驿报讯。
这一行有二十多人,个个身手不错,足可应付任何突变。如单凭氐人施袭,且只能从上方攻往下方,部分人突围而逃的机会极大。现今加上赵广和陈汤,当然是另一回事。
陈汤献计道:“不论杨玉要待风势稍减,又或高原的手下去接应,今夜绝不动身登上高原,至快也在明天日出后。”
间住同意道:“山路积雪,白天走亦不容易,晚上更犯不着冒这个险。”
刘病已等四人,间住和三十多个族内领袖、高手,聚在内堡的大堂商议。云泥亦参与,登时令气氛活泼起来,美女的威力确”无与伦比“,老老少少,均因她的”活色生香“,而精神焕发。但在云泥眼中,堡堂内只有许延寿一个人,”含情脉脉“的目光专注在他身上,每当许延寿瞧她,即报以清甜的笑容,弄得许延寿不敢将目光移往她处。
雪子俯伏她香肩上,睡个”天昏地暗“。
陈汤接下去道:“今夜我和赵兄弟先出动,抵达北路可监视杨玉一行人的适当位置,陪杨玉一起守待黎明。天明后一个时辰,扮作须匆忙赶路下高原的商旅,‘大模大样’的经过他们,然后埋伏在他们下方的山路上,此时总管以‘雷霆万钧’之势,向杨玉发动攻击,肯定没一人能漏网。”
刘病已向间住提议道:“最好一边‘居高临下’以强弓劲箭远袭,一边以最精锐的族内战士打头阵攻下去,杨玉在‘猝不及防’下,将伤亡惨重,立即崩溃。”
间住双目杀机闪闪,沉声道:“这个人口贩子死定了。”
塞外高原上下的战士,最重声誉,沾手私盐并没违反他们的原则,因不是”伤天害理“的勾当,还可无远不至的供盐予缺盐区,补齐家用之不足。
可是涉及“泯灭人性”的人口贩卖,则人人”深恶痛绝“。杨玉令本族战士与买卖人口沾上关系,间住和他逝去的父亲又须为此负上最大责任,对杨玉当然切齿痛恨。
赵广看看许延寿,看看云泥,唇角飘出笑意,顿然令他的丑脸像会发光似的。道:“杨玉的命运,就这么决定,今次是老天爷收他,我们负责执行。”
目光回到云泥香肩上睡得酣熟的雪子,怀疑的道:“雪积得这么厚,又随时再下雪,雪子仍可嗅到残留雪层下的气味吗?”
云泥的目光移离许延寿,向赵广嫣然一笑,道:“雪子很有本领呵!可嗅到厚雪埋着的嫩草,远至数里外的气味,仍瞒不过它。”
众人哗然,”难以置信“。
刘病已乃过来人,道:“天下间‘无奇不有’,我们办不到的事,雪子却习以为常,不如此便没法在高地雪原世世代代的繁衍。”
稍顿续道:“今早做了个小试验,使雪子在朕坐过处嗅得气味,它‘轻而易举’的在大风雪下找得我到哪里去了。”
陈汤担心的道:“山区幅员广阔,纵横数百里,若选错方向,恐怕‘失之交臂’。”
刘病已的话显然未能说服他。即使雪子有比犬儿更灵锐的嗅觉,要在地形复杂的山区,搜索精擅隐藏的鸟妖,无异”大海捞针“。
风夫人的不见影踪,敲响警号,有可能选远路好和鸟妖在山区会合,那时他们是否到边城驿来,又或在山区隐伏一段时日,尚为未知之数。
所以一旦错失,可能永远失去杀鸟妖的机会。
陈汤并非白担心。
许延寿道:“大家须对老天爷有信心。”
赵广忽然”若有所思“地上下打量着刘病已。
刘病已看看自己,蔚道:“有什么好看的?是不是忽然发觉我魁梧英伟,心生羡慕?”
云泥“噗哧”娇笑,如鲜花盛放,许延寿也忍不住对她行注目礼。
其他人发觉赵广的异样。
赵广急道:“去你的魁梧英伟,耗子掉落天秤。他奶奶的!我是忽然‘灵机一触’,感到大当家欠缺了某一重要装备,极可能令陛下即使寻上鸟妖,仍‘功亏一篑’。大当家这次可是错误我了。”
陈汤拍腿道:“我也有同感”
刘病已抓头道:“究竟是什么娘的装备,为何本当家偏想不到?”
陈汤猜道:“应该是忘记了拿强弓劲箭,我说的对吗?”
众人纷纷点头。
他们围坐大堂中央的大圆桌,地位身份较次者,就站在坐者身后,气氛高涨热烈。
探子遍布边城驿的外缘区及附近山头,任何疑人接近,没可能避过他们的耳目。
第五百二十九章 寻妖图()
许延寿含笑道:“你们猜错了!”
云泥撒娇的向许延寿道:“还要卖关子,快点揭谜底呵!”
此时人人察觉云泥既是“英姿讽爽”的坚强女战士,也可以是迷死人不赔命、“千娇百媚”的女郎,一人两面的强烈对比下,令她更具“引人入胜”的魅力。
许延寿道:“胡当家欠的是一件受得起风的宽大外袍。”
刘病已两目上翻,挨往椅背,拍额道:“对!对!我为何没想到。”
最有资格提醒刘病已的,正是许延寿,他曾研究过当年酸少跳崖,凌空追击穿上鸟衣的鸟妖的战例,“功败垂成“,印象深刻。
刘病已心里涌起莫名的异感。
如鸟妖重施故技,他将有本钱“如影附形”,继续追杀。
现时山区内处处积厚雪,借得一点力,尽管从千仞高山之颠跳下来,只要不是撞在尖石上,刘病已敢肯定不用再死一次。那时狂风就是刘病已的环境,他自问在这方面绝不逊于鸟妖。
更关键的是,鸟妖若已到达附近山区,其藏身等待风夫人与之会合的地点,已呼之欲出,必为山岭之上,对着广阔的空间,下方为起伏较缓的低地,亦是鸟妖最佳的逃亡位置,几为万无一失。
他奶奶的!
追杀鸟妖的行动,终现一线曙光。
心中想的是一回事,到真正行动又是另一回事。
三人一狸,离开南驿门,面对着从那个方向瞧去,仍是物与物间没有明显分界的冰雪世界,际此“月黑风高”、寒风阵阵的时候,稍有偏差,将“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虽说有“天网不漏”为后盾,仍怕造化弄人,根本是一场误会。
伏在云泥肩上的雪子毫无动静,似好梦方酣,又或懒得不愿张开一双小眼睛。云泥则是有郎万事足,能依傍着许延寿,到哪里都是胜地乐土。
刘病已朝许延寿瞧去,问道。。“我们该以何处作搜索的起点?”
许延寿朝东面的山区望过去,黑压压一片的,还有不住被大风刮起的雪粉,确令人“茫无头绪”。
许延寿苦笑道:“这句话,该由我问你才对。”
刘病已道:“很奇怪!刚才走出大饭堂,我仍心中踏实,若有绝对的把握,可是现今立在这里,竟变得一片空白,无主孤魂似的,因此想到,或许老天爷在这个紧张关头,是要由有你来拿主意。”
夜风从右后方刮来,吹得三人袍服飘扬,“猎猎”作响。
许延寿闻言,露出深思之色,沉吟好一阵子后,忽有所得,道:“鸟妖曾来过吗?”
刘病已断然道:“肯定来过,风夫人也随他到过边城驿。逃亡的大忌是找人生路不熟的地方,太多不测的因素哩!今趟鸟妖被逼舍凉州,取边城驿,正因边城驿是鸟妖和风夫人均熟悉的旧地,一句话大家可晓得会合的地点。”
许延寿道:“由于练鹰的关系,鸟妖极可能是天下最熟悉山川地理的人,到过的地方,一切‘了如指掌’,胡当家对此有何联想?”
云泥依偎着他,秀眸闪闪生辉,显然爱听许延寿说话的声调节奏、表情神态。她令刘病已又想起许平君生前的情景,他无从抗拒这种在生活中闪现出的回忆,一向拒绝与女性有长久关系的许延寿,似乎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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