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英雄- 第29部分

“当然能，这不是拍电影，红外设备没有那么神奇。”陶安康也朝四周看了一眼，笑着说道，“水泥板能够挡住全部热辐射，而且高架桥桥面的预制板，里面的钢筋能够让所有的雷达成为摆设。”

陶安康并没吹牛，这确实是事实。

几乎所有电影都神化了红外设备，认为热辐射能够穿透墙体。事实上，砖混结构墙体能够隔绝热辐射，更何况坚固得多的钢筋预制板。用红外设备监视房内人员的场景只会出现在电影里，不可能出现在战场上。

从外面传来的爆炸声将两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找不到侦察兵，台军只能向可疑目标开火。”陶安康拿起望远镜，朝刚刚遭到炮击的地方看了过去，“那边有几辆废弃的汽车，也许车上有些能够产生热辐射的东西，不然不会引起台军注意。”

“如果我的台军指挥官，就会重点我们照顾这边。”

叶振邦的话刚落音，空中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那是炮弹朝着他们藏身之处落下时才会有的声响，而且是大口径榴弹炮发射的炮弹！

两个空降兵愣了一下，随即抱着脑袋缩到地面上。

爬在后面的军医也不赖，迅速蜷成一团。

顷刻间，大地开始颤抖，天崩地裂的爆炸声压住了一切声响，漫天扬起的尘土与硝烟遮住了阳光，清晨成了黄昏。

感受地面传来的震动，两个空降兵突然笑了起来。

看着两个笑得起劲的战友，甄志明也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陶安康捂着耳朵，对着近在咫尺的甄志明吼了起来。

“难道不该笑吗？”甄志明也扯开嗓子吼了起来，“运气不好的话，等下想笑都没有机会！”

“笑吧，别错过机会！”

三个空降兵就这样趴在地上，在隆隆炮声中像傻子一样大笑个不停。

在不得不把命运交给上帝的情况下，三个空降兵能做的就是抓紧一切机会，嘲笑随时可能将他们带走的死神。

高架桥的废墟足够坚固，能够抵挡所有弹片，却无法承受重磅炮弹的直接轰击。

如果被炮弹直接命中，三个空降兵连块骨头渣子都不会剩下。

放声大笑，既是在压制对死亡的恐惧，又是珍惜生命的直接体现。

只有活着的人，才能笑出声来！

笑声中，爆炸的频率降低了许多。

“别笑了，安静！”叶振邦拉了下陶安康，推了下甄志明，让两个兄弟闭上了嘴。

随着最后两下爆炸声散开，炮击结束了。

因为台军用炮击来对付埋伏在附近的侦察兵，所以来得突然、去得也突然，没有像四周延伸。

“结束了？”甄志明一边说着，一边在身上摸了一遍。

“结束了！”叶振邦朝甄志明点了点头，对正在抖掉身上尘土的陶安康说道，“看看台军怎么样了。”

陶安康没多罗嗦，两下爬了上去。

“没事吧？”叶振邦看了眼面色有点苍白的甄志明。

“没事，好得很，胳膊腿都在。”甄志明强做镇定，朝叶振邦笑了笑。只是沾着满脸尘土，这个笑比哭还难看。

叶振邦也笑了笑。甄志明表现得非常坚强，在开始的情况下，没上过战场的空降兵战士都会吓得尿裤裆！

“台军还留在原地。”

“没有继续前进？”叶振邦几下爬了上去。

“没有，好像在等什么。”陶安康朝远处的台军车队指了一下。

“侦察机呢，看到那架无人侦察机了吗？”

陶安康愣了一下，立即向朝阳的方向看去。

台军的无人侦察机已经飞走了，而且离开了两名空降兵的视野。

“去找甘应明，让他们去集合点。”叶振邦回头吩咐了一句，等到甄志明离开，才对陶安康说道，“把电台给我，你去集合点等我。”

“班副，现在使用电台就是找死！”虽然叶振邦已经是上士班长，但是大伙还是习惯叫他班副。

“找死也得用。”叶振邦一把夺过电台，“台军的行动太反常了，那架无人侦察机不是朝我们来的，而是去了机场，说不定已经锁定我军炮兵阵地。不马上发出警告，我们就别指望炮火支援了。”

陶安康惊了一下，显然没想到这一点。

“赶紧过去，我马上过来。”叶振邦拍了下陶安康的肩膀，将他推出了藏身处。

“班副，我们在后面等你。”

咬了咬牙，陶安康才猫着腰，朝几百米外的集合点跑去。

估摸着陶安康已经跑远，叶振邦才启动电台，将台军无人侦察机飞往清泉岗机场的情报发了出去。

因为战术信息由单兵计算机编写，所以整个发送过程只有几秒钟。

叶振邦没有关闭电台，而是将电台与单兵计算机留在藏身处，让电台反复发送那条编写好的战术信息。

如果传闻没错，台军的无线电监听设备需要三分钟才能锁定目标，叶振邦就能活着跑出一千米，而台军的炮火覆盖范围肯定不会超过一千米。算上请求炮火打击的时间，以叶振邦的体力至少能够冲出一千五百米。

叶振邦不是盲目自信，而是充分相信自我判断。

见到叶振邦跑过来，守在集合点的几个空降兵同时松了口气。

“快跑！”

老兵就是老兵，不需要过多的言语，即便叶振邦没有喊出来，甘应明他们也不会呆在原地。

感觉到脚下传来的震动，叶振邦飞身跃起，同时看了眼手表。

差不多五分钟，传闻果然没错。

再次落地时，叶振邦顺势滚倒。虽然炮弹落在身后数百米外，但是有经验的老兵绝对不会拿安全开玩笑，任何时候都会降低受伤的可能性。

几个空降兵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台军的炮击已经接近尾声。

“还没结束，我们赶紧离开这里。”

因为放电台的地方足够坚固，只有炮弹直接命中才能将电台摧毁，所以炮击反复进行了三次，等到台军指挥官意识到应该派几个步兵前去探查的时候，叶振邦率领的空降兵小分队已经在几公里之外了。

台军找到的不仅仅是电台与单兵计算机，还有压在电台下面的一枚手榴弹！

这番折腾下来，时间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台军车队再次开拔的时候，太阳已经升上天顶！

七个空降兵为大肚镇几百名战友争取到的三个小时到底有多重要，恐怕谁也给不出一个准确说法，但是连罗耀武与董文卓都承认，如果没有这三个小时，133团的残兵剩将肯定坚持不到增援到来的那一刻！

卷一　时势英雄　第四十八章　只靠自己

台军的炮火准备从12点30分开始，此时两栖部队已经登上了三芝北面的海滩。

对于大肚镇的空降兵来说，需要关心的不是北面一百多公里外的两栖登陆作战打成了什么样子，而是能不能顶住台军的钢铁洪流。

虽然呆在阵地后面，但是台军的猛烈炮击仍然让叶振邦等人提心吊胆。

因为延迟了台军的进军步伐，还让部署在清泉岗机场南面的炮兵连及时转移，所以董文卓没把叶振邦他们派上阵地，而是编入预备队。

叶振邦没有反对这个安排，他还没有高尚到带几个兄弟上阵地挨炮的地步。

以空降兵的血肉之躯阻挡台军的装甲部队，即便有可以依托的防御阵地，战斗也打得非常艰难。

必须承认，空降兵天生就是擅长防御的步兵部队。

空降兵的名言就是：跳下去之前就得做好被敌人包围的思想准备。

董文卓是一名非常擅长防御作战的指挥官。

在他的安排下，不到四百名空降兵守住了宽达两公里的防线，而且预备队占到了总兵力的一半。

防御的要决不是在阵地上放多少兵，而是如何坚持得更久一些。

只要士气不成问题，无路可退的防御方会拼到最后一个人，而在同样的情况下，有更多选择的进攻方绝不会拼到最后一个人。

保留足够的预备队是守住阵地的必要条件。

问题是，董文卓仍然低估了台军的进攻决心。

炮火准备结束后，台军就发起猛攻，步兵在坦克与战车的掩护下，沿着大肚溪北岸的公路向大肚镇方向推进。虽然空降兵在公路两侧设置了不少火力点，但是在台军装甲部队直射火力的压制下，根本发挥不了作用。

面对台军志在必得的首轮突击，董文卓不得不让炮兵提前登场。

在台军装甲先锋即将突破空降兵防线杀入大肚镇的时候，一轮短促而又特别精准的炮击挡住了台军步伐，早已埋伏在两侧的空降兵迅速杀出，用PT89式火箭筒干掉了打头阵的台军坦克。

在最后五十米处，台军停了下来。

虽然台军战地指挥官亲手枪毙了两名临阵脱逃的士兵，想把溃散的部队组织起来继续进攻，但是在密集的交叉火力面前，看着同伴像田里的高粱杆一样被子弹扫倒，台军士气立即归零。

不管怎么说，共军的机枪比指挥官的手枪更加致命。

首轮进攻失利，台军进行了更加猛烈、也更加全面的炮火打击。

叶振邦不知道有多少地方遭到炮击，更不可能知道开始发挥重大作用的炮兵连已经在台军的炮火压制下全军覆没！

失去仅有的二十几门迫击炮，空降兵的处境更加艰难。

打退台军第二轮进攻的时候，留在大肚镇北面的预备队已经去了三分之二。即便算上阵地上的空降兵，最多还能顶住两轮进攻。也就是说，台军发起第五次进攻的时候，包括董文卓在内的空降兵战士就得兑现军人的终极承诺！

“带上这个。”叶振邦将几个装时间引信的手榴弹放在中间的板条箱上，“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放弃最后的希望。”

甘应明长出口气，先拿起了一枚。

防御战中，主要使用威力更大的防御手榴弹，而防御手榴弹都是碰炸，只有进攻手榴弹才会使用时间引信。

要与敌人同归于尽，拉掉保险后四秒钟就会爆炸的进攻手榴弹更加合适。

其他几个空降兵各自拿起了一枚手榴弹。

“上去后，老虎与小刚跟着我，大炮与老歪寻找火力点，幽灵与志明留在后面。”叶振邦扫了眼几个兄弟，“这是我们的第一场阵地防御战，除了演习经验之外，我知道的不比你们多。”

“见机行事。”甘应明总结了叶振邦的话。

“对，见机行事。”叶振邦点了点头，说道，“受伤了就叫志明，幽灵提供掩护，无论如何不能让志明冒险！”

“我也是空降兵，我……”

“你受伤了，谁来救我们？”甘应明让甄志明闭上了嘴。

甄志明咬紧牙关，神色显得很激动。

“我们不是看不起你，前天晚上的战斗证明你是我们的一员。”叶振邦把住了甄志明的肩膀，“你是一名空降兵战士，一名货真价实的空降兵战士！”

其他几个空降兵也把住了甄志明的肩膀。

“班副，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

“还记得三天前我说过的话吗？我们必须努力活下去，我希望每个兄弟都能活到战争结束的那一天。”叶振邦长出口气，说道，“不管怎么样，我不会放弃活下去的努力，你们也不能放弃。”

这时候，爆炸声再次传来。

见到猫着腰跑过来的军官，叶振邦率先提起架在身边的03式伞兵突击步枪，将那具从清泉岗机场带来的PT89式火箭筒背在了身后。

“全体都有，准备上阵地。你们几个……一三三团的，”军官指了下叶振邦，“你们去公路左边的阵地，其余的跟我去公路右边的阵地。”

“就我们几个？”甘应明抢在叶振邦前面问了一句。

“前面快拼光了，我们是最后的预备队。”

“可是……”

叶振邦拉了下甘应明，让他闭上了嘴。

“最后的预备队”不到两个班，跟在军官身后的空降兵只有五名，即便算上军官本人，也比叶振邦他们少一人。

“记住我刚才的话，别跟丢了！”

回头看了眼几个兄弟，叶振邦义无返顾的向着爆炸声响起的方向跑去。

大概受前两次进攻遭受惨败影响，台军第三次进攻前的炮火准备异常猛烈，持续长达十五分钟，是第二次进攻的三倍！

因为大肚镇是台军进军清泉岗机场的要害，所以台军毫不在乎弹药消耗。

猛烈的炮击，相当于用炮弹将空降兵的防御阵地耕犁了一遍，也让空降兵的预备队有足够的时间进入阵地。

虽然没有打过阵地防御战，但是演习经验告诉叶振邦，刚刚遭到炮击的地方最安全。

进入阵地，叶振邦才发现，交通壕挖得太浅了！

不到半人高的交通壕基本上形同虚设。

没跑出几步，落在附近的子弹就提醒叶振邦，应该趴下来手脚并用，而不是弯腰小跑着前进。

爬到最近的火力点，看到只剩下半边脑袋的机枪手，叶振邦没有停下来，继续向前爬了好几米，才回头看了眼跟在后面的甘应明与池锐刚。两人爬过来的时候，叶振邦学着电影里的样子，将一块镜片帖在刺刀上，向阵地南面看去。

“阵地上没活着的了？”甘应明爬了过来，在地上擦掉了手上的黏稠物体。

“不知道，不过台军还没上来，不然不会盲目扫射。”叶振邦一边说着，一边收起刺刀与镜片，“再往前面爬五十米，应该有一处防炮洞，也许还有活着的战友。你先过去，我在这里等大炮他们。”

甘应明没多罗嗦，从叶振邦身边挤了过去。

“这是些什么东西？”池锐刚爬了过来，使劲在地上擦着沾在手上的黏稠物体。

叶振邦没有回答，只是朝那具空降兵战士的遗体看了一眼。

看清楚那是一具只剩下半边脑袋的空降兵遗体，池锐刚一下忍不住，撑着地面呕吐起来。

叶振邦眼疾手快，在池锐刚撑起身子前将他拽到了地面上。

“班副，我……”

“小心点，我可不想你也变成那个样子。”

池锐刚点了点头，顺手擦掉了嘴上的秽物。意识到将手上的黏稠物体擦到嘴上，他再次呕吐起来，而且把胃液都吐了出来。

只不过，他没有撑起身子。

等池锐刚吐够了，叶振邦才将一根用洗干净的绷带做的手巾递了过去。

“班副，你是怎么……”池锐刚朝战友的遗体看了一眼，没有说出来。

“以前我跟你们说过，有空多到炊事班去转转，你们总是觉得没必要。”叶振邦掏出香烟，先给池锐刚点上了一根，“现在知道有必要了吧。”

池锐刚不敢相信的看了叶振邦一眼。

这时候，卢鼎炫与柯良雄爬了过来。

“走吧，台军快上来了。”叶振邦猛吸了两口，朝战壕前方比划两下，让池锐刚与两个机枪手跟上。

前方确实有一处防炮洞，只不过是过去时。

叶振邦到来的时候，甘应明已经检查过了。“被大口径炮弹直接击中，有几具残缺不全的遗体，没找到活着的。”

“有没有武器弹药？”

“都在这里。”甘应明拣起脚边的武装带，丢给了叶振邦。

“看来，只能靠我们自己了。”叶振邦一边说着，一边取下武装带上面的弹匣、榴弹与手榴弹，“按照我开始说的，大炮与老歪到后面寻找合适的火力点，别挨得太近、也别离得太远，尽量交叉覆盖，别留死角。”

卢鼎炫与柯良雄点了点头，没多罗嗦，顺着战壕向阵地后面爬去。

“你去找幽灵，当他的观察员，记住保护好志明，听我们的呼唤。”叶振邦吩咐了池锐刚一番，将别在腰上的望远镜取了下来，“带上这个。注意我跟老虎的行动，别让我们成为敌人的活靶子！”

“没问题，我会盯紧的。”

“还有这个。”甘应明将一把沾满尘土的88式狙击步枪递了过去。

接住狙击步枪，池锐刚点了点头，顺着来的战壕爬了回去。

“我们现在怎么办？”甘应明接住叶振邦递来的烟头，用力吸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