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超不明白,他当然不会明白,江湖上的打杀他都没有过多参与,怎么可能精通真正的阴险,阴谋。
童四爷缓声道:“如果阿雅活着,阿雅就是牵制霍忌和狄杀的主要人物。他们的心思就都会放在他们眼中的女人身上,这样狄杀肯定就不会甘心。他们两个人就会互斗,这样就有人会趁这个有利条件坐收渔翁之利。而一直隐忍不发的杜弃,在霍忌的狄杀的巨大力量下也一定不敢胡来。所以神父就可以继续以他神父的身份而做营利的事情。”
阿超道:“可是阿雅已经当众许诺和霍忌一刀两断,和陈中良……永结同心。”
童四爷呆住,好久道:“这个女人真不简单。”
阿超犹豫好久,道:“有一件事情很奇怪。”
童四爷道:“哦。”
阿超道:“正当神父要杀霍忌的时候,教堂外忽然传来密集的枪声,奇怪的是他们的枪好像并不是针对某个人,看来有些茫目。”
童四爷猛拍脑袋,大叫一声:“糊涂。”童四爷咬牙半晌,看到一脸不解的阿超,有些沮丧道:“那些枪声是我让人放的,我怕你有危险,所以让他们在听到一声枪响后,然后朝教堂的大厅开枪,并不让他们击杀一个人。没有想到因为救你却救了霍忌那小子一命。”
阿超垂道道:“我该死。”
童四爷摇头道:“事情有些变化,我想用不了多久,就有人会找上门。”
阿超道:“并没有人知道那些枪手的去向。”
童四爷沉吟道:“不是枪手的去向,而是有人会怀疑是我开的枪。”
阿超忽然恨声道:“即便发现又怎样,大不了跟他们拼个鱼死网破。”
童四爷叹了口气,道:“你还年轻,有些事你不懂。如果不拼,我们还有活下去的希望,如果硬拼,我们却只能死,就算死也是最难死的一种法子。”
阿超嘎声道:“我不相信。”
童四爷忽然笑道:“不过这样也好,再也不用等他来,他一定会主动来找我的,他一定认为我想杀掉他的左膀右臂。只是他没有想到我是派你去杀,而是认为那些胡乱开枪的人物。这样也好,他来了,就好了,我和他总有一个了结。到底是他胜还是我胜,还不能确定。”
童四爷的面色渐渐阴沉,声音也非常冰冷:“他绝对想不到,我在此刻还有跟他斗的实力。”
阿超道:“我们一定可以杀死他。”
童四爷愣了一愣,苦笑道:“其实我们已经没有什么实力了,你就是我的全部实力,你觉得你可以杀死他么?”
阿超提醒道:“还有那些枪手。”
童四爷嘲讽道:“他们用枪打打空气可能会打得欢快一点,如果打人,尤其是打让他们胆寒的人,他们到时候跑的可能比谁都快。”
阿超道:“他们一定不会背叛你的。”
童四爷忽然变得黯然,低声道:“这世上没有绝对的事……欧亚赌坊的收入最近忽然少了许多,而我知道这绝对不是客人变得少了,而是有人把赚来的钱偷偷地转移了。”
阿超愤然拂袖,怒道:“谁这么大胆?”
童四爷缓声道:“霍天弃。”
阿超愣住,半晌,问道:“他不是……”
童四你打断道:“没有完全绝对的事,你认为不可能发生也许都会一一发生。我甚至觉得欧亚赌坊的主人不是我。”
阿超呆住。
童四爷苦涩道:“我来这里除了让陆云徵月去那边招待客人外,就没有再做过别的事,可是别的一切却依然井井有条。这只是让我奇怪的一点,还有一点是神父自我来到这里就没有再来过。据我所知,往日神父可是这里的常客,几次想把这里收为己用,可是受到神秘人的信件后,他就沉默了。”
阿超小心问道:“那个神秘人就是霍天弃?”
童四爷点头道:“就算不是他,也是他的人。”
阿超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童四爷笑道:“因为他想让我带着遗憾去死。”
阿超咬牙切齿。
童四爷忽然咳嗽一声,道:“待会儿,散布出去一个消息,就说欧亚赌坊欲转让。然后放话说,我准备离开这里。”童四爷接着道:“这样人们就会认为收购欧亚赌坊的钱一定会便宜的。”
第九十四章 失踪的童四爷
黄埔江,村庄,茅屋。
霍天弃盯着那块条形的石块,上面那两个字深深地刺激着他。阳光如同黄金,照射在那两个字上,使得那两个字也变得价值不菲。
没有人说话,因为话已说完。
霍天弃也已经听完。
杜弃漠然站着,背上的剑已经出现在他手上。
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在危险的地方杜弃不拿剑,可是在这个相对安全的地方他却紧紧握着剑。
这样做的原因只有一个,杜弃觉得这里才是最危险的地方。
霍天弃默然无声,喃喃着条形石块上的字:“坟墓,坟墓。”
霍天弃这时只是不相信一件事情,因为他想不通童四爷为何不举枪把教堂里的人全部杀死。不过,很快他就想明白了,他觉得童四爷是怕这样做以后,自己会也就活的不会太长。
霍天弃笑笑,他没有想到童四爷到今天仍然有如此活下去的兴致,着实不易。
霍天弃喃喃道:“一个若是如此在意自己的生命,他最怕什么呢?”
杜弃答道:“最怕死。”
霍天弃点头,眼睛中有少许的赞许,道:“所以说只要他活着,他就会满足。”
杜弃道:“所以应该让他马上去死。”
霍天弃扭头盯着杜弃,一字字道:“我不知道是你的话变得越来越多,还是你的心变得越来越快。”
杜弃面无表情,道:“我没有变。”
霍天弃凝视着杜弃,良久道:“确实你也没有改变的理由,让你把童四爷的那个宝贝女儿送到他床上,你做了,冒着被狄杀追杀的危险,你做了。可是……”霍天弃眼睛里寒芒闪动,“他为何没有追杀你?”
杜弃忽然撕开了衣服,胸膛上的疤痕犹在。
虽不触目惊心,可是却十分清楚。
霍天弃打量那道疤,目光闪动,缓声道:“如果我是他,我就会杀掉你。”
杜弃眼角微微抽搐,冷声道:“他不是你。”
霍天弃道:“我想知道他为什么不杀你?”
杜弃道:“因为我没有杀他。”
霍天弃哈哈大笑道:“很好,如果他想要致你与死地,那么他也得死。可是……”霍天弃隐去笑容,“遇到这种事情,他就算死,也会把你杀死。”
杜弃盯着霍天弃,忽然道:“你很想让我死么?”
霍天弃冷冷道:“回答我的问题。”
杜弃似乎很痛苦,咬牙道:“他并不怕死,可是他不敢死。”
霍天弃道:“为什么?”
杜弃道:“因为他知道,如果他死了,陆云徵月一定会在他死后的不久,去陪他。”
霍天弃道:“你很聪明,说的都是我想听的。”然后他又笑了,面孔似乎已经扭曲,最近他总喜欢在杜弃面前大笑。
他的笑,不是温柔,不是开心,因为他已没有温柔,没有开心。
他的笑,令人恐慌,令人绝望,因为他本就是一个令人恐慌令人绝望的人。
可是面对他的是杜弃,由他一手养大,这样的人已经对他的笑容生出排斥能力。
虽说这世上了解他的人很少,可是总有那么几个,童四爷算一个,可是童四爷只了解以前那一个霍天弃,了解此刻霍天弃的人也许只有杜弃一个。
虽然霍忌也跟他一起成长,可是霍忌却不了解他。因为他给霍忌的每一个印象都是沉默。
杜弃毫无惧色地看着他,一字字道:“我不是说你想听的话,说的都是实话。”
其实这一句又是霍天弃想听的。
霍天弃已经不太在乎杜弃说什么,脸上的笑容顿失,沉声道:“既然他想活,那就再给他最后一段日子。既然他已经公然挑衅,那就让他失去这种能力。既然他想见我,那么我就去见他。”
每一个字都似乎经过考虑,每一个字都含着无情,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每一个字都令人恐慌。
杜弃听得懂什么意思,霍天弃的意思就是童四爷享福的日子已经消失,应该尝试新一轮的折磨。新一轮的折磨意味着他每天要跟一个十分惧怕的人物呆在一起。
这也是一种活,只不过是要看和霍天弃在一起的那个人的心理承受能力。
杜弃准备去完成这个使命,他的心里竟也有一丝兴奋。
童四爷的死期就是霍天弃的死期,如果不是霍天弃的死期,那么就是他杜弃的死期。
成败,在此一举,所以他兴奋。就算死,在他认为,也是值得的。
如果死,他也不会犹豫,因为他尝试过,用行动证明过自己的能力。
如果死,他可能会去想一下已经死去的琳儿,她那一死本来让他已经没有牵挂,可是他在无聊的人生看到了一件更加无聊的事情,理想。
人,总是对无聊的事情会投入无尽的精力。
因为,觉得那些尽力会给自己带来一种没有女人的快感,即成就感。
突然的兴奋,也在突然之间被泼了一桶冷水。
了空喘着气奔来了,
他带来一个让杜弃愤怒的消息,童四爷失踪了。
霍天弃的表现倒很奇怪,一点也不愤怒,只是沉默。沉默的可怕,两只明亮的眼睛更显得阴沉,盯着了空,就像是想一眼看透他。
不是刀,却比刀让人恐慌。
霍天弃一字字道:“何时失踪?”
了空低声道:“凌晨。”
霍天弃道:“此时何时?”
了空的声音有些发抖,道:“上午。”
也许他并不是发抖,而是故意这样做,长期以往,他多少了解一些霍天弃所不能容忍的事。
霍天弃恨声道:“为何此时才来?”
了空道:“因为此时才知。”
霍天弃瞳孔收缩,又问了一句:“为何此时才知?”
了空道:“我不相信,所以进去确认了一下。”
霍天弃阴沉的眼睛慢慢地消散,这是他交待了空的,所有的消息都必须准确,了空是为准确无误才迟来几个小时。
他虽然不能容忍,可是他也能理解。
霍天弃忽然伸手,抓起角落那把二十年前一直在手的砍手紧握在手,沉声道:“找。”
了空点头,欲走。
霍天弃又道:“我要活人。”
了空疾步离开茅屋。
杜弃盯着霍天弃手中的半把砍刀,一动不动。霍天弃像是感觉到什么,猛然回头,杜弃的眼睛指向别处,一脸的漠然。
霍天弃盯着杜弃,想发现什么,可是什么也没有发现,凝视片刻,沉声道:“你为何不走?”
杜弃道:“因为贸然行事是不会有结果的。”
霍天弃呆住,良久道:“你第一次比我聪明。”
杜弃没有说话。
霍天弃徐徐道:“那你觉得他会去向何地?”
杜弃沉吟半晌,摇头道:“不知道。”
霍天弃扬天打了一个哈哈,挥舞手中的砍刀,冷声道:“我已经很多年没有用过这把刀,可能很快就会派上用场了。”
杜弃在刀风密织之中,神色不变,依然一动不动,甚至那把刀就要砍向自己的头,他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刀风平息,霍天弃看着一脸平静的杜弃,道:“你胆识过人。”
杜弃暗中松了一口气,刚才他已经紧张到极点,他不想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数次他想逃离,可是数次他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逃不掉,既然霍天弃这样做,一定就想好了杜弃承受不了时逃跑的行动。
就算杜弃有能力逃跑,可是那就永远失去了以他之力杀死眼前这个人的计划。
这确实是胆量,而且是他人没有的胆识。
霍天弃痴痴望着手中的砍刀,呆呆地说:“你很快就会上场了。”似在喃喃自问,又似在对杜弃说。
杜弃看了一眼那把刀,沉重的刀,没有力气的人无法挥动。有力气的人无法挥好。刀,有时也是一种力量。
就像这把刀。
杜弃忽然道:“其实这把刀永远不会上场的。”
霍天弃霍然回头道:“如果你没有理由,我让你死。”
尽管杜弃知道,霍天弃在一切事情完结以后,一定不会留下像他这样的功臣,可是没有想到霍天弃如此直露。
杜弃忽然苦涩地笑了。
辛酸泪水,成长往昔。
一路成长,一路代价。
杜弃没有流出泪水,不仁的人只有不义的人去应付。他自认他就是那个不义的人。
杜弃已经不想说一句话,不过,面对霍天弃的目光,面对霍天弃的刀,他开口道:“因为这世上已经没有你用刀才可以杀死的人,你的手足可以杀死每一个人。”
霍天弃哈哈大笑,这是一句他想听的话。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这比真理更让人受益非浅。
霍天弃迷着眼,去看零碎的阳光,然后缓声道:“你也去吧,记住,活人。”
杜弃回头,一脸的漠然忽然变成怨毒。
杜弃在山间的蜿蜒路上不住回头,他忽然想在此刻潜回去。因为他知道霍天弃的一个习惯,他晚上从不睡觉,他只在白天睡觉。
他觉得白天绝没有人会对他采取什么暗算的事情。
杜弃犹豫着,想起刚才的刀,想到他并不知道霍天弃在白天什么时候睡觉,又想到了许多人。已经说定和他合作的狄杀,还有要报答他救命之恩的了空。
这些人都没有运用,他不愿意一人涉险。
欧亚赌坊。
一个暴炸的消息:欧亚赌坊准备低价转让。
原本就是非常纷乱地地方,此时更加不堪,不到一个小时就有各方富豪拎着皮箱带着各自的打手,在欧亚赌坊里占据了最有利的位置。只等这里说话算数的人出来签字,过一下程序。
杜弃赶来时,看着挤挤挨挨的人头,微微皱眉。他抓住一个来凑贽的乞丐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乞丐一脸的诧异,似乎看到傻瓜,竟然连这么重大的事情都不知道。乞丐一捋袖子,道:“你知道欧亚赌坊么?”
杜弃点头。
乞丐又道:“你知道欧亚赌坊的老板是谁么?”
杜弃又点了点头。
乞丐倒是一愣,他本以为这是一个让他骄傲的机会,可是问了两个问题发现眼前这个人什么都知道。他转动几下眼睛,咧着嘴又道:“你知道童四爷么?”
杜弃已经没有了耐心,冷冷道:“我不想听多余的话,我只想知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乞丐正欲大骂这个没有礼貌的人,可是他看到了一样东西,杜弃的手里多了两块大洋。乞丐的手很快地伸出,把那两块大洋抓在手中,然后道:“欧亚赌坊准备低价转让……”说着多看了一眼杜弃,道:“这位兄台你这么大方,倒不如收购这个赌坊玩儿几天。”
已经转身的杜弃,忽然又回过头,他盯着乞丐看了很久,然后又掏出两块大洋,道:“看清我的样子,有一天你会在这里看到我的。”
乞丐愣在那里,不过拿钱的动作倒也不慢。
然后嘴里嘀咕着,还不时骂几句:“什么人啊,说你胖你还就要喘几下……”
杜弃远远地看着门庭若市的欧亚赌坊,他虽然气愤童四爷的突然失踪,可是他却又感觉到这是一个机会。
机会并不很多,也许等几十年都不会等到,可是此刻却有一个非常好的机会摆在眼前。
他忍不住微笑起来。
杜弃没有继续寻找童四爷,因为找也是徒劳的。他已经聪明的明白童四爷失踪是故意而为之,既然故意就不可能让人容易地找到。
杜弃沿着宽敞的马路,向人声渐淡处行走。他走的很慢,只有慢才可以让他心中的机会成功率增大。他默默地计算着,如果此时回去,如果回去霍天弃正在熟睡,那么他的剑一定不会留情。
黄埔江岸边的空气很新鲜,清凉扑鼻,一点也没有夏天的感觉。
杜弃深深呼吸,说不尽的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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