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外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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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外史- 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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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才算真正的输了。”
  郑兰州笑道:“王爷因是绝顶高手,沈公子看来亦不弱,两位今日之赌,无论谁胜谁
负,我辈都可大开眼界,真是眼福不浅。”
  快乐王道:“沈公子若无异议,我此刻便可开始。”
  沈浪笑道:“赌注既可随时增加,第一次赌注多少,何妨先作规定,免得每次都要取得
协议,岂非徒然浪费时间。”
  快乐王微一沉吟,道:“五千两如何?”
  沈浪笑道:“好。”
  骰子掷过,牌分出,每个人的眼睛都瞪大了。
  巨大的赌注,新奇的赌法,强而有力的对手一一沈浪的眼睛也不禁发出了兴奋的光,却
衬得他微笑更迷人,潇洒。
  他两只手轻轻拢起了牌,七点不算好,但也绝不坏。
  他复起了牌,也将脸藏在阴影里,瞧着快活王,快活上也在瞧着他,这两双发光的眼
睛,都没有丝毫变化。
  但快活王的手,那双完美,毫无暇疵的手,已推出了一堆洁白的银锭,口中轻轻地道:
“再加壹万两。”
  壹万两,这数目不少,他手中莫作是一副八点以上的大牌?还是只不过在虚张声势?只
想将对方吓退?沈浪迟疑地捡出了两张银票,道:“壹万两之后,再加壹万五千两。”
  快活王道:“很好,我再加三万两。”
  三万两,他毫不犹豫就推出三万两,看来,他只怕不是在虚张声势了,他的牌必定不
小。
  但七点,七点却绝不是好牌。
  沈浪缓缓伸出了手,已要将牌推出,准备放弃。
  但就在他伸出手的那一刹那,他的主意突然变了。
  这只能是他本能的灵机,绝没有任何理由,他没有推出牌,反而推了一叠银票,微微笑
道:“三万两,我看了。”
  快活王目光凝注着他,并没有瞧他手上的牌,淡淡道:“你赢了。”
  沈浪道:“但我只有七点。”
  快活上轻轻翻开了牌,却只是一点。
  四下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一点,居然敢如此重击,而七点居然就看了,这全都令人不
可思议。
  沈浪赢了第一仗,赢得十分漂亮,这或者就是胜负的关键,染香脸上不禁绽开了微笑。
  郑兰州叹息着掷出第二次骰子,牌再次分出。
  沈浪将牌轻轻一掀,已瞧见了,那是大牌,一对完美无缺的天牌,幸运再次降临在他头
上。
  幸运之神,今夜似乎特别照顾于他。
  他不动声色,瞧着快乐王。
  快活王也丝毫不动声色,没有丝毫举动。
  他莫非已有些怕了?
  沈浪考虑着,这是难得的机运,他绝不能轻易放过,他既不能出得大多,将对方吓退,
可也不能出得太少。
  他要给对方致命的一击。
  死一般静寂中,他终于沉声道:“我加壹万五千两。”
  这数目不多也不少,正是出得恰到好处,他要便对方摸不清他的虚实,他要让对方觉得
他心里也在害怕。
  快活王考虑了有半盏茶工夫,方自道:“壹万五之后,再三万。”
  沈浪心在笑——快活王果然上钩了。
  他指尖轻触着缎子般光滑的牌背,故意沉吟着道:“三万……三万之后,我再加五
万。”
  快活王迟疑道,他似乎知道自己走近陷阱的边缘。
  但他终于道:“五万之后,再加五万。”
  他终于跌了进去,沈浪觉得四面的呼吸声都突然变粗了。
  现在,对方已跌入他布好的陷阱,他可以一击致命,但他却不愿将这场牌结束得太早。
  他想,这样已足够了,已足够折去对方的锐气,以后的牌,必将是一面倒的局势,他不
必大着急。
  于是他微笑道:“五万两在这里,我看了。”
  快乐王道:“很好……很好……”
  沈浪轻轻翻起了牌,道:“天……”
  几乎在同时,他已瞧见了对方的牌。
  那赫然竟然一副至尊宝,无可比敌的至尊宝。
  四下的惊叹声,赞美声,虽然已被极谨慎地抑制着,但汇集在一齐时,那声音仍然不
小。
  沈浪却几乎没有听到,他要使别人落入陷阱,自己反而落入陷阱,这关键的一仗,他竟
败了。
  现在,他辛苦赢来的十余万两,都已输出。
  局面已完全改观,快活王已稳占上风,此后,他务必要处于挨打的局面,那局面必定十
分艰苦。
  他想若再胜,必需非常谨慎,非常小心,静等着第二次良机的到来,否则他今夜便要从
此一蹶不振而一败涂地。
  但今夜是否还会有第二次良机降临呢?
  良机降临时,他又是否能够把握?
  这一段时间,果然是极为艰苦的。
  他打得非常小心,简直太小心了,快活王是赌中的狼,自然不会放过每一个打击他的机
会。
  接连五次,他没有跟进,平白输了二万五千两,他甚至连快活王是什么牌都没有瞧见,
他不敢去瞧。
  虽然有一次他明知炔活王手上的牌绝不会超过五点,而他手中却是八点,但他还是没有
跟进。
  因为他的信心已动摇,他完全没有把握,他不敢再打没有把握的仗,他赌本若是输光,
便永无翻身的机会。
  幸好,他以后以一副“杂五”对手一副“天杠”小胜了两把,赢回三万五千两,他的赌
本又小有增加。
  但快活王接连又以一副“三点”骇退了他的“七点”,一别“虎头”对赢了他的“杂
九”对。
  他若不是又用一副“天杠”小小捞进一一些,赌本便要送去一半了,五万是绝不够的,
九万还勉强可以。
  骰子在盘子清脆地转着,银子与牌,在桌面上无声地滑来滑去,长夜,就在这其中悄悄
溜走。
  但快活王的眸子更亮,旁观的人也毫无倦容,只有沈浪他心里己有些厌倦了,他已挨打
挨得太久。
  但他却绝不让别人瞧出来,丝毫也不能被别人瞧出来,他知道这时已接近生死存亡的关
头。
  他知道剩下的时间已不多,在这短短的一段时间里,他若还不能把握时间翻身,只怕就
永远没有时间翻身了。
  他渴望能拿着好牌。
  他终于拿到!
  第一把,他拿到“娥”对,第二把,是“天九”。
  这两把他赢得并不多,但却发觉快活王那双镇定明锐的目光,已有一些乱了,这正是他
反击的时候。
  他确信只是要能再拿着一副好牌,便可将快活王置之死地,快活王显然已有些焦躁,只
因这对手明明已快躺下去,却偏偏还能支持着不倒,这种时候,正是胜负的最后关头,沈浪
的时机终于来了。
  但这却已是他最后的时机。
  这时机若是错过,便永不再来。
  沈浪只要能再拿着一副好牌……只要一副好牌。
  他全力控制着自己,不使手指颤抖。
  他轻轻拢起了牌,第一张是“梅花”。
  这张牌不错,“梅花”还没有出现过,他还有成对的机会,纵不能成对,只要配上一张
八、九,他还是胜券居多!
  他缓缓推开第一张牌,露出第二张,他觉得自己掌心已在出汗,小巧的牙牌,似乎变得
重逾千斤。
  第二张牌竟是“地”。
  两点,只有两点,要命的两点。
  那红红的两点,就像是两个无底的洞,等着他跌下去,又像是两只讥讽的眼睛,在空虚
地瞪着他。
  他记得有一次也是拿着张“地”牌,也是同样的两个红点,但这两点与那两点,为何竟
是如此不同?
  这张两点曾经带给他幸运,此刻为何又要带给他不幸?他今夜以这两点开始,莫非又要
以这两点结束?
  强烈的灯光,此刻也像是变得有些昏黄。
  旁观的人,虽然看不出沈浪与快活王神情有丝毫变化,却已感觉出他们之间那种紧张的
气氛。
  每个人都也不由得紧张起来,神经都像是琴弦般绷紧,染香,更是紧张得连气都喘不过
来。
  只见快乐王推出一叠银票,道:“加三万。”
  沈浪微一迟疑,数了数面前的银票,道:“我再加三万。”
  快乐王几乎想也未想,道:“再加三万。”
  赌注一下子就由五千跳至九万五千了,众人的心不觉都提了起来,染香的一颗心更几乎
到了嗓子外。
  她知道沈浪面前连上次赢来的最多已只剩下六七万两了,这已是他最后的赌本,输了便
不能翻身。
  她瞧着沈浪,几乎是在哀求:“你的牌若不太好,便放弃吧,留下六、七万两,多少还
有翻本的机会。”
  沈浪却将最后一叠全都推了出去,道:“三万之后,再加三万五千。”
  染香几乎叫出声来,但想了想,却又几乎要笑出声来——沈浪手里必定是副好牌,说不
定是至尊宝。
  他的牌若不好,又怎敢孤注一掷——没有人敢将自己最后的赌本拿去冒险的,除非他根
本不会赌。
  染香忍不住微笑了。
  她若知道沈浪手中只是两点,她只怕立刻就要晕过去。
  快乐王凝注着沈浪,像是想瞧入他的心,想瞧瞧他究竟是否在虚张声势,是否在“偷
机”。
  沈浪就动也不动地让他瞧,快活王突然微微笑道:“你骇不退我的,你最多只有四、五
点。”
  沈浪笑道:“是么?”
  快活王道:“我算准了。”
  沈浪微笑道:“那么,你为何不再打?莫非你只有一、两点?”
  快活王道:“哼!”
  他突然拍了拍手,身后立刻有人递来只小箱子。
  快活王将箱子全部推了出去,道:“我再加你九十万两。”
  四下的人又微微地骚动起来,龙四海,周天富,不知何时也被这场惊心动魄的豪赌吸引
得回来了,站在栏外。
  龙四海眼睛瞪得如铜铃,周天富鼻子里直冒气。
  沈浪却仍然只是微微笑着,指尖在牌背上滑来滑去。
  快活王道:“如何,你不敢跟进?”
  沈浪微笑道:“方才我忘了请教,赌本不够时,难道也算输么?”
  快活王道:“你赌本已不够?”
  沈浪道:“王爷明知任何人身上都不会带着九十万两银子的。”
  快活王的眼睛像是鹰,瞧着沈浪道:“虽无现银,抵押亦可。”
  沈浪笑道:“纵是那位周兄,身上也不会有价值九十万之物来作抵押,何况区区在下…
在下简直是身无长物。”
  快活王目中闪动一丝冷酷的微笑,缓缓道:“别人身上纵无价值九十万两之物,你却有
的。”
  沈浪仰大大笑道:“王爷莫非是要在下这条性命作赌。”
  快活王道:“阁厂将自己性命看作只值九十万两,岂非太过自贬身价?”
  沈浪笑声突顿,道:“那又是什么?”
  快活王道:“手指。”
  沈浪轩眉道:“手指?”
  快活王道:“不错,阁下每一根手指,都可值四十五万两。”
  沈浪大笑道:“在下直到今日,才知道自己手指竟有如此值钱。”
  快活王冷冷道:“阁下若是胜了,这满桌金钱,但凭取去,阁卜若是败了,只要让本座
切下两根手指……”
  他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接道:“阁下手指共有十根,切去两根,也算不得什么的。”
  他两人对话一句接着一句,众人的面色,也不觉随着他两人的对话阵青阵红,掌心已都
不觉淌出冷汗。
  染香若不是扶着栏杆,早已倒了下去,残酷,这是何等残酷的赌注,竟要以活生生的血
肉去赌冷冰冰的银子。
  沈浪却仍在微笑着。
  他微笑着,瞧着快活王,微笑着道:“王爷若割下我拇指,我便终生不能使剑,王爷若
割下我食中两指,我便终生无力点穴……这两根手指,用处当真不小。”
  快活王淡淡道:“你若不敢赌,也就罢了。”
  沈浪凝目瞧着他,直过了盏茶工大,突然道:“我赌了。”
  “我赌了。”这三个字说出来,众人们觉仿佛被,只手扼住了脖子,连呼吸都无法呼
吸,快乐王身子也似微微一震,失声道:“你赌?”
  沈浪微笑道:“赌。”
  快活王厉声道:“你是什么牌?”
  沈浪笑道:“牌不好,但也并不太坏。”
  他微笑着掀起牌。
  两点,竟只有两点!
  众人憋住的那口气,到此刻才吐了出来,在这里,每个人虽都不敢放肆,但仍不禁起了
骚动。
  染香身子一软,终于滑倒在地上。
  完厂,什么都完了。
  沈浪这该死的疯子,他竟只有两点。
  这两点居然也敢赌。
  骚动中,快活王却石像般坐在阴影中,动也不动,那一双冷酷锐利的眼睛,突然变得空
空洞洞。
  他空洞地瞪着这副两点,一字字缓缓道:“你只有两点……很好,你只有两点……”
  语声也是空空洞洞的,也分不出是喜?是怒!
  沈浪微笑道:“不错,只有两点。”
  快活王突然厉声道:“你怎如此冒险?”
  沈浪笑道:“只因在下已算准了王爷的牌,绝不超过两点。”
  快活王冷笑道:“你是如何算的?本座倒想听听。”
  沈浪道:“第一,在下已摸清了王爷赌时的手法。”
  快活王道:“我是什么手法?”
  沈浪道:“王爷若有大牌时,绝不急攻躁进,只是静静地等着,等着别人上钩……但王
爷手中之牌若是十分不好时,王爷却必定狠狠下注,要将对言吓退。”
  快活王道:“哼,还有呢?”
  沈浪道:“所以,在下就以此布下了圈套。”
  快活王道:“圈套?”
  沈浪道:“在下故意数了数银票,让王爷知道我财本已不多,故意引诱王爷你‘偷
机’,只因王爷算准赌本不多的人,是绝不肯打没把握的仗,随意冒险,甚至明知王爷偷
机,也未必敢抓的……”
  他一笑接道:“何况这副牌的好牌都已出来,我手上点子绝不会大,正足王爷‘偷机’
的好机会,这机会王爷又怎肯放过?”
  快活王冷冷道:“这机会却是你故意制造的,是么?”
  沈浪笑道:“不错,王爷果然禁不起这引诱……等到后来王爷下注那般凶狠,在下更算
准王爷只不过是想将在下吓退而已。”
  快活上道:“你竞如此有把握?”
  沈浪笑道:“多少有些的。”
  快活王冷笑道:“本座难道是死人,赌法难道不会改变?”
  沈浪道:“自然有此可能,但每个人的习惯赌法,多已根深蒂固,情况越是紧张,越是
情不自禁要使出这种习惯的赌法。”
  快活王冷笑道:“本座也许只不过是故意做出烟幕,让你以为本座的赌法如此,其实却
是等着你上当的。”
  沈浪笑道:“自然也有此可能,但事已至此,在下也只得冒险了,无论任何赌博,都是
要冒险的,只是冒险的程度有大有小而已。”
  快活王突然大笑道:“很好……很好……你自己瞧瞧我是什么牌吧。”
  狂笑声中,他竞霍然长身而起,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直到现在为止,众人还是猜不透他手里究竟是什么牌,更摸不清他的牌究竟是大?是
小?
  大家睁眼瞧着他芽着宽袍的人影消失在黑暗中,一颗心都七上八下,忐忑不定,就好像
和快活王对博的人已变成自己,这副牌竞真的会比两点还小?不可能!这简直几乎是不可能
的事。
  每个人的手都已不知不觉在颤抖着,都忍不住想掀开这副牌瞧瞧,但终究还是没有一人
敢伸出手去。
  沈浪微笑道:“王爷既已去了,这副牌就让在下翻开瞧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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