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好汉子,好雄狮,你瞧他自始至终,简直没有退过一步……”却不知道“节节进
攻”,正是乔五致命的错误。
剑爪相击,不时闪出星星火光,眩人眼目,那一连串叮当不绝的喝声,更是慑人魂魄。
突听韩伶格格笑道:“三招之内,拿命来吧。”
笑声中双剑连环使出。
乔五“青狮爪”急迎而上。
“叮”的一声,剑爪再次相击,火花四溅。
就在这时,韩伶右掌在腰间一搭,一扬,手中突然多了柄精铜软剑,迎风一抖,急刺而
下。
乔五做梦也未想到他腰里还缠着第三柄剑。
这第三柄剑当真是致命的一剑。
乔五双手迎着他两柄腿中剑,这第三柄剑刺下,乔五哪里还能闪避,哪里还有手招架。
群豪骇然再次惊呼……
就在这间不容发的刹那间,突听远处一人叱道:“打。”
“嗤”的,风声破空,直打韩伶后背。
群豪一生中当真从未听过如此强劲的暗器破风声,更未想到世上竞有如此厉害的暗器手
法,如此强的手力。
韩伶更是大惊失色,哪里还顾得伤人,但闻风声一响,暗器已到了他后背,他全力反手
挥剑……
又是“叮”的一响,又是一串火花。
韩伶手腕,竟被这小小一粒暗器震得发麻。
他惊怒之下,大喝道:“暗器伤人的鼠辈,出来。”
黑暗中传来一阵嘹亮的笑声,一人道:“来了。”
笑声起处,人影出现,“来了”两字说完,这人已到了棚顶上,身法的迅急,实在骇人
听闻。
韩伶自又已盘膝而坐,黑暗中望去,虽瞧不清此人面目,却瞧见了他敝开的衣襟,蓬乱
的头发,大大的眼睛,有如天上明星一般。
朱七七失声道:“猫儿来了。”
胜泫喃喃道:“不想他竟有这么俊的身法……”
只听熊猫儿笑道:“乔五暂且歇歇,待我这小酒鬼,来对付这老酒鬼。”
乔五默然半晌,仰天长叹一声,顿足道:“好!”
翻身掠下,花四姑已在等着他。
黑暗中,韩伶的眼睛,像是已要爆出火花。
熊猫儿笑道:“又是个多管闲事的来了,你还在坐着于什么,动手吧。”
韩伶狠瞪着他,不说话,也不动手。
熊猫儿笑道:“你若是要等着我先动手,你可就惨了……你那日在酒中,就应该知道我
是从来不肯先出手的。”
韩伶目中的火已熄,却变得寒冷如冰。
地上的高小虫突然嘻嘻笑道:“此人要胜了。”
钱公泰道:“你怎能断定?”
高小虫道:“我瞧他不肯先出手,就知他要胜了。”
钱公泰道:“那也……”
“未必”两字还没说出口,韩怜身子已如箭一般射出,青光一闪,又是直刺熊猫儿的咽
喉。
熊猫儿哈哈一一笑,退后三步。
韩伶身子凌空一转,右足剑追击而出。
熊猫儿行云流水的又后退三步,手已搭上腰间的酒葫芦。
韩伶两击不中,身子一缩,斜斜向后翻下,但剑尖轻轻一点,身子又复弹起,青光又划
出。
此番他用的显然又是“鸳鸯双飞”之式,第一剑刺出时,第二剑的光芒已在衫角下闪
动。
熊猫儿大喝道:“来得好。”
这一次他不退反进,不避反进,腰间的酒葫芦,已到了他手中,他右臂一振,酒葫芦迎
着剑光挥出。
“叮,叮”两声,“鸳鸯双飞剑”快如闪电,两柄剑都击在这葫芦上。
韩伶待借力变招,哪知这两柄剑竟被酒葫芦粘住了——这正如两条腿俱已被人抓在手
中。
别人兵刃若被粘住,还可撒手,但他这兵刃却是丢不开,放不下的。
韩伶这一惊可真是非同小可,大惊情急之下,右手剑“斜劈华山”,哪知“叮”的,第
三柄剑也被粘住。
熊猫儿大笑道:“下去吧。”
酒葫芦向下一扯,韩伶整个人眼见就要被人扯了下来,要知身形凌空,自然无力与熊猫
儿相抗。
四下群豪,忍不住欢呼起来。
哪知就在这时,韩伶左掌中突然也有寒光一闪,他手中已多了柄银光闪闪的七寸匕首。
匕首斜挥而下,但却非刺向熊猫儿,竟骇然砍向他自己的双腿——那两柄青光耀眼的长
剑。
只听又是“叮,叮”两声,银光过处,竟将两柄剑一挥为二…
这匕首竟是削铁如泥的神物。
剑一断,韩伶顿时自由,凌空一个翻身,远退三丈,再一闪,人影已没入黑暗中,瞧不
见了。
四下群豪俱都怔住,熊猫儿也怔住了。
他怔了半晌,苦笑摇头道:“不想这厮居然还有第四柄剑,这第四柄剑,却是救命的
剑。”
金不换知道大势已去,已想溜了。
但是他一抬脚,熊猫儿已笑嘻嘻站在他面前。
金不换咯咯强笑道:“熊兄好功夫!”
熊猫儿也笑道:“好说好说。”
金不换道:“在下与熊兄,可从来没有什么过不去之处。”
熊猫儿突然仰天大笑道:“金不换,你花言巧语拍我马屁又有什么用?我今日若放过
你,沈浪可要替你背黑锅了。”
笑声突顿,厉喝道:“丐帮的朋友听着,左公龙左长老,就是被他害的。”
群豪耸然动容,丐帮弟子更是喧然大哗。
金不换变色呼道:“你……你……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含血喷人。”
熊猫儿道:“我说的话,自然有证据。”
金不换神情突又镇定,冷笑道:“证据……拿来瞧瞧。”
熊猫儿喝道:“你只道你这事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世上绝不会有人瞧见,更不会有人
拿得出证据来,是么?”
金不换道:“哼哼,哈哈……”
熊猫儿狂笑道:“金不换,你可知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自以为你做的神不知鬼不
觉,但却偏偏有人……”
金不换冷笑截口道:“若要买个人证,那也容易得很。”
熊锚儿道:“别人虽不能证明,这人却可以的。”
金不换道:“这是什么人,我倒要瞧瞧。”
熊猫儿道:“这人就是左公龙自己。”
金不换面色又变了,道:“你……你说什么?”
熊猫儿厉声道:“你那一刀,并没有杀死他。”
突然向上一指,大喝道:“你且瞧瞧那是谁?”
群豪不由自主,全都随着他手指望去。
只见南面竹棚上,缓缓站起一条人影,黑暗中虽瞧不清他面目,但依稀仍可认出他正是
左公龙。
群豪大哗,丐帮弟子失声呼道:“左长老……”
金不换宛如被巨雷轰顶,惊得怔了半晌,嘶声呼道:“假的,假的,这是假的,我那一
刀明明插入他心……”
突然发现自己说漏了嘴,发了疯似的就想逃。
但这时他哪里还逃得了。
丐帮弟子已怒吼着向他扑上来。
金不换大喝一声窜上竹棚顶。
哪知左公龙的身子突然倒下,后面却轻烟般掠出一个人来,挡住了金不换的去路。
这人正是沈浪。
标题
古龙《武林外史》
第二十四章 守株待得兔
沈浪还未出手,金不换身子已软了,魂灵已出窍。
沈浪轻轻一挥手,金不换便从竹棚顶上滚下。
朱七七瞧见沈浪,身子也已软了,口中喃喃道:“完了………又字了……”
她的苦心妙计,遇着沈浪,半点用也没有了。
胜泫也怔在那里,喃喃道:“沈浪……好厉害。”
朱七七嘶声道:“他简直不是人,是鬼!他为什么总像是事先便已知道。”
外面在大乱着,金不换已被丐帮弟子绑住。
群豪在谈论,在私议,但无论是什么人,口中却都只有一个人的名字,那自然是:“沈
浪……沈浪。”
朱七七真恨不得伏在桌上,放声大哭一场。
她忍住,眼泪在眼里打转,她垂下头,悄悄地擦。
但等她抬起头时,第一眼瞧见的便是沈浪——沈浪那潇洒的,懒散的,令人瞧见说不出
是何滋味的微笑。
熊猫儿也到了她面前,也在笑。
朱七七只觉一颗心已将跳出腔子。用尽全身之力,才算勉强忍住没有大叫大跳起来,故
意装作没瞧见他们的模样。
沈浪却微微笑道:“你好吗?”
朱七七道:“你……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熊猫儿笑道:“你真的不认得我们?”
朱七七道:“奇……奇怪,我为何一定要认得你们。”
她装得再好,说话的声音也不禁有些发抖了。
熊猫儿笑道:“算了吧,你还装什么,你纵能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我,也是瞒不过沈
浪的,……你几时见过世上有什么事瞒过沈浪的?”
朱七七道:“你……你说的话,我不懂。”
熊猫儿笑嘻嘻道:“你真要我说破么?”
朱七七霍然扭过身子,道:“这种人真莫名其妙,胜泫……”
胜泫终于走过来,挡在熊猫儿面前,呐呐道:“熊兄,他既不认得你,也就罢了。”
熊猫儿瞧了他两眼,突然大笑道:“你这是在帮你未来夫人的叔叔说话么?”
胜泫脸一红,道:“我……我……”
熊猫儿道:“你若真娶了这位侄女,那才是天大笑话。”
他说别的胜泫却无所谓,但说到自己的心上人,胜泫可真气了,脸色也变了,嘿嘿冷笑
道:“如何是笑话,难道在下配不上?”
熊猫儿道:“嗯!你的确配不上。”
胜泫怒道,“难道你才配得上?”
熊猫儿大笑道:“我更配不上了……这样的大美人儿,我熊猫儿可真无福消受。”
胜泫厉声道:“在姑娘面前,你说话须放尊重些。”
熊猫儿道:“你想为‘她’打架?”
胜泫道:“嘿嘿!打架要我也未必怕你。”
熊猫儿摇头叹道:“可怜的孩子,被人骗得好惨。”
胜泫气得脸都白了,怒道:“你才是可怜的孩子,你才被人骗了。”
熊猫儿道:“我……至少我总不会要娶个大男人做妻子。”
胜泫怔了一怔,突然狂笑道:“这人疯了,这人疯了,竟说这位姑娘是男人。”
群豪眼见王怜花那娇滴滴的模样,也都不禁觉得熊猫儿的脑袋有点不大正常,有的甚至
已在暗中窃笑。
熊猫儿却笑得比谁都响,笑道:“你说我疯了,可要我拿证据出来。”
胜泫道:“你若拿得出,我脑袋给你。”
熊猫儿道:“我也不要你脑袋,只要你打几壶好酒,也就罢了。”
气
突然一闪身,自胜泫身侧掠过去,掠到那“娇滴滴的王怜花”面前,一把抓住他衣襟,
喝道:“你且瞧瞧他是男是女?”
“嘶”的一声,“王怜花”前胸的衣襟已生生被他撕开了。
沈浪面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不见。
这“王怜花”被撕开的衣襟下,竟是女人的胸膛——那一对诱人的紫珠,已在寒风中尖
挺起来。
在这一刹那中,沈浪、熊猫儿固然大惊失色,但他们的惊奇,却还比不上朱七七的万分
之一。
这明明是王怜花,又怎会变成女子。
她明明亲眼瞧着王怜花自己易容改扮女子,这万万不会错,但此刻怎地偏偏错了。
难道王怜花本身原来就是女子。
不可能,绝不可能。
那淫亵的微笑与眼神,绝不会是女子的。
尤其是朱七七,她体验过工怜花的爱抚,拥抱,那是她一辈子也忘不了,一万辈子都不
会错的!
那也是任何女子都做不出的。
但——此刻这王怜花却偏偏变了女子。
朱七七失声惊呼。
沈浪,熊猫儿目瞪口呆。
胜泫勃然大怒。
群豪有的惊奇,有的愤怒,有的好笑,有的转过头去,有的瞧得目不转睛,有的向前
拥,有的向后退。
混乱,简直乱得不可形容。
而那“王怜花”,那女子,却大声哭了起来。
她哭着嚷道:“你们这些自命英雄的大男人,就眼睁睁的让这野小子欺负我么?欺负我
这个生了病的女子……”
胜泫扑过来,一把扭住熊猫儿的衣襟,嘶声道:“你……你说……你说……”
熊猫儿苦着脸道:“我……我……”
两人一个气,一个急,都说不出话来。
胜泫话虽说不出,但手却可以动的——他一句话未说出,手已“砰砰”在熊猫儿身上擂
了几拳。
熊猫儿只好挨着——虽然胜泫气极,并未使出真力,虽然熊猫儿身子如铁,但这几拳也
够他受的。
群豪已有人在拍掌道:“打得好!打得好……”
熊猫儿既不能还手,又无法闪避,只有大呼道:“沈浪……沈浪,你可不能站着在旁边
瞧呀。”
沈浪突然掠到朱七七面前,道:“你就眼瞧着熊猫儿挨打么?”
朱七七心慌意乱:“我……我……”
沈浪道:“你纵然恨我,但你莫要忘了,这猫儿曾经不顾性命的救你,他……”
朱七七突然大呼道:“胜泫,放开手……”
这时唯一能命胜泫放开手的,只怕也唯有朱七七了。
胜泫放开了手,他虽然打了不少拳,但怒气犹未平复,厉声道:“熊猫儿,今日你再也
休想我和你善罢甘休,你……”
转首向朱七七道:“你说该将这厮如何处置?”
朱七七却又叹了口气,道:“放过他吧。”
胜泫一怔,道:“什么……放过他。”
群豪也觉得有此意外,已有人喝道:“放他不得。”
朱七七道:“我说放过他,就要放过他。”
胜泫怒道:“为什么?”
朱七七道:“只因为……只因为……”
她转眼一望,望见沈浪的目光,熊猫儿苦着的脸,望见群豪怒气汹汹,要对付熊猫儿的
模样。
她突然咬了咬牙,跺脚道:“你们瞧吧!”
帽子,束发带,长外衣,一样样被她抛在地上。
在四面惊异声中,她露出如云长发,紧身衣裳——紧裹着她那窈窕而丰满的身材的衣
裳。
她那脸虽没有改变,但此刻除了瞎子外,无论是谁,都已可肴出她是个女子,每分每寸
都是女子。
群豪再次耸动:“女的。这男人原来也是个女的。”
胜泫更是张口结舌,瞪大了眼睛,呐呐道:“你……你怎会是个女的?”
朱七七道:“我为何不能是女的,‘他’自然是男的。群豪纷纷笑喝道:“你是女的,
却也不能证明他是男的。”
朱七七跺脚道:“我说‘他’是男的。”
群豪笑道:“她明明是女的,你说她是男的也没有用。”
朱七七咬着樱唇,又急又气,道:“他明明是……他明明是…”
沈浪叹道:“他既然明明是王怜花,又怎么变成女的,她若是被人掉了包的,你也该知
道……你难道不知道?”
朱七七跺脚道:“我就是不知道,我……我……”
突然一把抓起那女子,大声道:“说,怎会变成女子。”
那女子道:“我本来就是女人呀。”
朱七七道:“你是否被人掉了包?”
那女子道:“你一直跟着我的,我怎会被人掉包。”
朱七七怒道:“你还不说实话,我……我……”
抓着那女子手腕一扭,那女子立刻杀猪般地叫了起来。
朱七七道:“你说不说?王怜花是如何将你掉的包?”
那女子嘶声道:“没有……真的没有………”
朱七七眼睛都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