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而且必是通向同一终点,只是每条道路上,必有许多岔路,也必有许多陷阱,只要我等
能避开陷阱,踏上正路,便必能探出此间最终之秘密。”说话之间,三人俱已走入了右面那
条道路。
花蕊仙冷笑道:“花梗仙行事从来最是谨慎小心,你们万万不会探出他之秘密的,还是
快回去吧,又何必要送死?”
沈浪非但不睬她,根本瞧也不瞧她一眼,突听朱七七一声欢呼,道:“对了……对了,
咱们必定走对了。”只见她手指一处,光华灿烂,一间石室中,竟满是奇珍异宝。
花蕊仙脸色大变,朱七七虽然生长在大富之家,但无论哪一个年轻少女,见着这么多珠
宝,总难免由心底深处发出一种喜爱之情,忍不住奔过去要抓起那珠宝,轻轻抚摸,仔细瞧
瞧,哪知她手掌方伸出,又被沈浪一把拉住。
朱七七道:“拉我手作什么?”
沈浪道:“你生长大富之家,难道未看出世上哪有光华如此灿烂之珠宝?这其中必有古
怪之处,你若想活着探出此间之秘密,还是莫要动它的好。”
朱七七咬了咬嘴唇,道:“好,再听你一次。”
花蕊仙又自冷笑道:“算你聪明,这一手又是花梗仙的拿手好戏,这珠宝外壳乃是他的
秘方所制,其中满贮毒汁,无论是谁,一触即死……嘿嘿,但你也莫要得意,花梗仙素来心
灵手巧,你纵能识破他这一手,他还不知有多少花样在等着你哩,我看你不如快些放开我,
他瞧我的面子,只怕还可放过你们。”
她唠唠叨叨说了一大套,沈浪还是不理她,再往前进,转折越多,忽然间,一条人影自
左方掠出,右方隐没。就在这身形一闪间,他已扬手发出四道灰惨惨的光华,夹带风声,直
击沈浪,朱七七与花蕊仙三人。
两人相距既近,又是骤出不意,再加上秘道黝黯漫长,纵有火摺微光映照,仍是膝胧不
明,这四道来势如此迅急之暗器,本非任何人所能抵挡,哪知沈浪右手突然划了个圆弧,竟
似有一种无形无影之引力,将这三道暗器,全都吸了过来,“噗,噗,噗”三声,三道灰
光,俱都投入沈浪袖中。
朱七七又惊又佩又喜,定了定神,眼角一瞥,已瞧出这三道暗器,竟是三枝打造奇特,
灰光闪闪的九寸短箭。这下朱七七再也忍不住,颤声道:“箭……箭……莫非这就是那……
那死神手中射出来的?”
沈浪撕下片衣袖,垫在手里,把三根箭一根根拔出来,虽然中间隔了块布,但沈浪触手
之处,夹觉一一片奇寒澈骨。他面上虽不动声色,但心中又已不禁充满惊异,就着火摺微
光,注目瞧了凡眼,双眉立刻展开,长笑道:“原来如此。”
朱七七面上神情,亦是又惊又喜,竟已拍起手来道:“原来如此……原来这死神弓中射
出的鬼箭,看来虽是那般神妙,其实也不过如此而已。”
只听甬道曲折间,隐隐约约,又传来那慑人的歌声,“冷月照孤冢,死神夜引弓,燃灯
寻白羽,化在碧血中。”这歌声方才听来,确实充满了阴森恐怖诡异之意,但沈浪此刻听
了,却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道:“什么鬼箭,只不过是几根冰箭而已。”这人人再也
猜想不出的秘密,说穿了其实不值一文一一原来这死神弓中射出的鬼箭,竟是以寒冰凝结而
成,加上内家真力,自可穿肌入肤,但被人体中沸腾的热血一激,立刻又必将深化为水,是
以等人去寻时,自然什么也瞧个见了。
朱七七喘息着笑道:“真亏这些人想出的鬼花样,若不揭破,当真要被他吓得半死,但
若非如此天寒地冻之时,他这花样也休想耍得出来。”
沈浪道:“只要你也莫要将这瞧的太过简单,凝成这冰箭的水中,必定含有极为厉害之
毒汁,一遇人血,立刻溶化,散布四肢,方能立即致人于死。”说话之间,随手一抛,将那
三枚“鬼箭”,俱都远远抛了出去。
朱七七撇了撇嘴,道:“但无论如何,我们总算将这古墓中的鬼花样全都识破了,我倒
要看看,他们究竟还有些什么……”话犹未了,她身后平整的石壁,突然开了一线,一股浓
烟,急涌而出,朱七七还未来得及闭住呼吸,头脑已觉得一阵晕眩,人已倒了下去,什么都
不知道了。
标题
古龙《武林外史》
第五章 古墓多奇变
等朱七七醒来之时,头脑虽然仍是晕晕沉沉,有如宿酒初醒一般,但眼前已可瞧出自己
乃是坐在一间充满了湿腐之气的石室角落中,四肢虽然未曾束缚,但全身却是软绵绵的不能
动弹。
转眼一瞧沈浪与花蕊仙竟也在她身旁,身子也是动也不能动,朱七七又惊又骇,嘶声呼
道:“沈浪,你……你怎么也会如此了。”她对自己身上事倒并不如何关心,但瞧见沈浪如
此可真是心疼如裂。
沈浪微微一笑,摇头不语,面色仍是镇静如常。
花蕊仙面上却不禁现出得意之色,缓缓道:“这迷香也是花梗仙独门秘制,连我都不知
道,其名为‘神仙一日醉’,就算是神仙,只要嗅着一丝,也要醉上一日,神智纵然醒了,
四肢还是软绵绵的不能动弹,你们此刻若是肯答应此后永不将有关此事的秘密说出去,等下
我见着花梗仙时,还可为你们说两句好话。”
朱七七用尽平生之力,大叫道:“放屁,不想你这忘恩负义的老太婆,竟如此混帐,怪
不得武林中人人都想宰了你。”
花蕊仙怒道:“好泼辣的丫头,此刻还敢骂人……”
突见石门缓缓开了一道线,一道眩目的灯光,自门外直照进来,花蕊仙大笑道:“好了
好了,我大哥来了,看你这小姐脾气还能发狠到几时。”
灯光一转,笔直地照在沈浪,朱七七与花蕊仙三人脸上,这眩目的光亮,也不知是哪种
灯里发出来的,委实强烈已极,沈浪等三人被灯光照着,一时间竟难以张开眼睛,也瞧不见
眼前的动向。
但此刻已有一条灰衣人影翩然而入,大模大样,坐在灯光后,缓缓道:“三位远来此
间,在下未曾远迎,恕罪恕罪。”
他说的虽是客套之言,但语声冰冷,绝无半分人情味,每个字发出来,都似先已在舌尖
凝结,然后再自牙缝里迸出。
花蕊仙眯着眼睛,隐约瞧见有条人影闪入,只当是她大哥来了,方自露出喜色,但听得
这语声,面目又不禁为之变色,嘎声道:“你是什么人,可是我大哥花梗仙的门下?还不快
些解开我的迷药?”
那灰衣人似是根本未曾听到她的话,只是冷冷道:“三位旅途奔波,既已来到这里,便
请安心在此静养,三位若是需要什么,只管吩咐一声,在下立时着人送来。”
朱七七早已急得满面通红,此刻再也忍不住大叫道:“你究竟是谁?将我们骗来这里是
何居心,你……你究竟要将我等怎样,要杀要剐,你快说吧。”
灰衣人的语声自灯光后传来:“闻说江南朱百万的千金,也不惜降尊纡贵,光临此地,
想就是这位姑娘了?当真幸会的很。”
朱七七怒道:“是又怎样?”
灰衣人道:“武林中成名的英雄,已有不少位被在下请到此间,这原因是为了什么,在
下本想各位静养好了再说,但朱姑娘既已下问,在下又怎敢不说,尤其在下日后还有许多要
借重朱姑娘之处……”
朱七七大声道:“你快说吧。”
此刻她身子若能动弹,那无论对方是谁,她也要一跃而起,与对方一决生死,但那灰衣
人却仍不动声色,还是冷冷道:“在下将各位请来此间,并无丝毫恶意,各位若要回去随时
都可回去,在下非但绝不拦阻,而且还必将设酒饯行。”
朱七七怔了一怔,忖道:“这倒怪了……”
一念还未转完,那灰衣人已经接口道:“但各位未回去前,却要先写一封简短的书
信。”
朱七七道:“什么书信?”
灰衣人道:“便是请各位写一封平安家书,就说各位此刻俱都十分安全,而对于各位的
安全之责,在下却多多少少尽了些微力,是以各位若是稍有感恩之心,便也该在家书中提上
一笔,请各位家里的父兄姐妹,多多少少送些金银过来,以作在下辛苦保护各位的酬劳之
资。”
朱七七颤声呼道:“原来你……你竟是绑匪。”
灰衣人喉间似是发出了一声短促,尖锐,有如狼嗥般的笑声,但语声却仍然平平静静。
那是一种优雅,柔和,而十分冷酷的平静,只听他缓缓道:“对于一位伟大之画家,姑
娘岂能以等闲匠人视之,对于在下此等金银收集家,姑娘你也不宜以‘绑匪’两字相称。”
朱七七道:“金银收集家……哼哼,狗屁。”
灰衣人也不动气,仍然缓缓道:“在下花了那么多心思,才将各位请来,又将各位之安
全,保护得这般周到,就凭这两点,却只不过要换各位些须身外物,在下已觉十分委屈,各
位如再吝惜,岂非令在下伤心?”
沈浪忽然微微一笑,道:“这话也不错,不知你要多少银子?”
灰衣人道:“物有贵贱,人有高低,各位的身价,自然也有上下不同,像方千里,展英
松那样的凡夫俗子,在下若是多要他们的银子,反而有如抬高了他们的身分,这种事在下是
万万不屑做的。”
他明明是问人家要钱,但他口中却说的好像是他在给别人面子,朱七七当真听得又是好
气,又是好笑,忍不住问道:“你究竟要多少?”
灰衣人道:“在下问展英松要的不过只是十五万两,但姑娘么……最少也得一百五十万
两……”
朱七七骇然道:“一百五十万两?”
灰衣人缓缓道:“不错,以姑娘如此冰雪聪明,以姑娘如此身分,岂非高出展英松等人
十倍,在下要的若是再少过此数,便是瞧不起姑娘了,想来姑娘也万万不会愿意在下瞧不起
姑娘你的,是么?”
朱七七竟有些被他说的愣住了,过了半晌,方自怒目道:“是个屁,你……你简直是个
疯子,豺狼黑心鬼……”
但这时灰衣人的对象已转为沈浪,她无论骂什么,人家根本不理,灰衣人道:“至于这
位公子,人如玉树临风,卓尔不群,心如玲珑七窍,聪明剔透,在下若要个一百五十万,也
不算过份……”
沈浪哈哈笑道:“多谢多谢,想不到阁下竟如此瞧得起我,在下委实有些受宠若惊,这
一百五十万两银子又算的了什么。”
灰衣人尖声一笑,道:“公子果然是位解人,至于这位花……花”花蕊仙大喝道:“花
什么?你难道还敢要我的银子。”
灰衣人缓缓道:“你虽然形如侏儒,老丑不堪,但终究也并非一文不值……”
花蕊仙怒骂道,“放屁,畜牲,你……你……”
灰衣人只管接道:“你虽看轻自己,但在下却不能太过轻视于你,至少也得问你要个二
三十万两银子,略表敬意。”
朱七七虽是满胸急怒,但听了这种话,也不禁有些哭笑不得,花蕊仙额上青筋,早已根
根暴起,大喝道:“畜牲,我大哥少时来了,少不得要抽你的筋,剥你的皮,将你碎尸万
段。”
灰衣道:“准是你的大哥?花蕊仙大声道:“花梗仙,你难道不知道么?装什么糊
涂。”
灰衣人冷冷道:“花梗仙,不错,此人倒的确有些手段,只可惜远在衡山一役中,便已
死了,在下别的都怕,鬼却是是不怕的。”
花蕊仙大怒道:“他乃是主持此事之人,你竟敢……”
灰衣人截口道:“主持此事之人,便是区区在下。”
他语声虽然平静轻缓,但无论别人说话的声音多么大,他只轻轻一句话,便可将别人语
声截断。
花蕊仙身子一震,但瞬即怒骂道:“放屁,你这畜牲休想骗我,花梗仙若是死了,那易
碎珠宝,神仙一日醉,却又是自哪里来的。”
灰衣人一字字道:“乃是在下手中做出来的。”
花蕊仙面色惨变,嘶声呼道:“你骗我,你骗我……世上除了我大哥外,再无一人知道
这独门秘方……花梗仙……大哥,你在哪……”
突然一道风声穿光而来,打在她喉下锁骨左近的“哑穴”之上,花蕊仙“哪里”两字还
未说完,语声突然被哽在喉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这灰衣人隔空打穴手法之狠、准、
稳,已非一般武林高手所能梦想。
灰衣人道:“非是在下无礼,只是这位花夫人声音委实太大,在卜泊累坏了她,是以只
好请她休息休息。”
朱七七冷笑道:“你倒好心的很。”
灰衣人道:“在下既已负起了各位安全之责,自然处处要为各位着想的。”
朱七七被他气得快疯了,气极之下,反而纵声大笑起来。
沈浪瞑目沉思已有许久,此刻忽然道:“原来阁下竟是玉关快乐玉座下之人,瞧阁下如
此武功,如此行径,想必是酒、色、财、气四大使者中的财使了?”
他忽然说出这句话来,灰衣人面色如何,虽不可见,但朱七七却已不禁吃了一惊,脱口
道:“你怎会知道?”
沈浪微微一笑,道:“花梗仙的独门秘方,世上既无旁人知晓,而此刻这位朋友却已知
晓,这自然唯有一个理由可以解释。”
七七道:“我却连半个理由也想不出。”
沈浪道:“那自是花梗仙临死前,也曾将这独门秘法留给了玉关先生,这位朋友既是金
银收集家,自然也必定就是玉关快乐王门下的财使了。”
朱七七完全被惊得怔住,许久说不出一个字。
沈浪又道:“还有,花梗仙既然早已知道这古墓的秘密,那时必也将此秘密与他所有独
门秘法一齐留下。是以玉关先生便特令这位财东来掘宝,哪知道古墓中藏宝之说,只不过是
谣言,墓中其实空无所有,财大使者一急之下,这才想到来打武林朋友们的主意,他将计就
计,正好利用这古墓,作为诱人的陷阱。”
朱七七道:“但……但他既要将人诱来此间,却又为何又要作出那些骇人的花样,威吓
别人,不许别人进来。”
沈浪微笑道:“这就叫欲擒故纵之计,只因这位财大使者,深知武林朋友的毛病,这地
方越神秘,越恐怖,那些武林中的知名之士,越是要赶着前来,这地方若是一点也不骇人,
来的便必定多是些猫猫狗狗,无名之辈,这些人家里可能连半分银子也没有,却教财大使者
去问他要什么?”
朱七七喘了几口气,喃喃道:“不错,不错,一点也不错……唉!为什么总是他能想得
起,我就偏偏想不起?”
灰衣人默然良久,方自缓缓道:“大名可是沈浪?嗯……沈兄你果然是位聪明人,简直
聪明得大出在下意料之外。”
沈浪笑道:“如此说来在下想必是未曾猜错了。”
灰衣人道:“古人云,举一反三,已是人间奇才,不想沈兄你竟能举一反七,只听得花
蕊仙几句话,便能将所有的秘密,一一推断出来,除了在下之名,财使金无望,那是我的徒
儿阿堵,还未被沈兄猜出外,别的事沈兄俱都猜的丝毫不差,宛如目见。”原来他身后还跟
着一个童子。
沈浪道:“金兄倒也但白的很。”
财使金无望道:“在沈兄如此聪明人的前面,在下怎敢虚言,但沈兄岂不闻,聪明必遭
天忌,是以才子夭寿,红颜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