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飞飞道:“诡计?什么诡计?”
快活王笑声戛然而住,厉声道:“守住四门,莫要放一个活人出去。”
群豪到此刻虽然没有一个人弄清这是怎么回事,但快活王有令,众人俱已奋然而起。
卜公直道:“但晚辈……”
快活王冷笑道:“尤其是你……今日你是来得去不得了。”
卜公直后退三步,突也大笑道:“好,快活王你果然是厉害人物,我卜公直佩服你
了。”
笑声中身形突然的溜溜一转,只听“嗤,嗤,嗤”连串响声,他身上突然爆涌起一片紫
色的烟雾。
快活王身形展动,大喝道:“屏住呼吸,莫要放他两人逃走。”
就只这一句话工夫,那紫色的烟雾,已迷漫了整个殿堂。
就在这时~朱七七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熊猫儿道:“这莫非就是卜公直的巫术遁法。”
王怜花道:“有趣,果然有趣。”
也就在这时。
朱七七、熊猫儿、王怜花等只觉有一只手解开了他们的穴道,他们正在又惊又喜,但闻
沈浪的语声道:“屏住呼吸,随我冲出去。”
殿堂中已乱成一团,叱咤声中,还夹着一声声惨呼。
朱七七迷迷糊糊的拉着沈浪的衣襟,迷迷糊糊的往前冲,她也不知沈浪的穴道是如何解
开的,更不知沈浪怎能冲出去,但沈浪竟冲出去了。
烟雾已弥漫到外面,外面的人都被呛得直咳嗽。
这些人瞧见沈浪冲出,惊呼着扑上,但沈浪手掌微挥,他们就被震得四散跌倒——世上
又有几个人能拦得住沈浪?
朱七七手脚还是发麻,熊猫儿、王怜花踉踉跄跄跟在她身后,显见得手脚也不如平时灵
便。
他们就算有不平凡的功力,但穴道被人禁闭了这么久,手脚自然难免麻痹,这原是谁也
避免不了的现像。
而沈浪却偏没有这现像。
他身上还背着一个人,身手也还是那般灵活一他似乎有一种神奇的力量,无论任何人也
猜不透。
更令人猜不透的是,他身上背着的竟是箱子里的那人,在这种危急的时候,他为什么还
要将她救出来?
朱七七糊里糊涂的冲过一条石砌的甬道,冲上一条长长的石级,冲出了这神秘的地底城
阙。
若有人在事后问她是如何出来的,她必定回答不出。
她只知自己终于已走到地面上,终于已瞧见星星,她直到此刻才知道,星光竟是如此可
爱。
满天星光灿烂,正是子时。
星光下,有一群人看守着一群马。
沈浪击倒了人,抢过了马,冲过一个小小的村落,然后又孤身回去,抢来几羊皮袋食
水,几包干粮。
快活王虽有守卒,但措手不及,根本未曾防备,何况沈浪动作快如鬼魅,他们简直瞧不
见他的影子。
熊猫儿等人气力虽未恢复,但打马的力气总还是有的,几个人全力打马,一口气便冲出
了数十里。
前面,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沼泽荒漠。
这无边无际的荒漠,在夜色中看来虽然充满了恐怖,但无论如何,总比那暗无天日的囚
室可爱得多。
朱七七跃马狂奔,忍不住喜极而呼。
熊猫儿也忍不住大笑道:“咱们还是没有死,咱们还是逃出来了。”
朱七七咯咯笑道:“王怜花,你现在总该佩服沈浪了吧。”
王怜花叹道:“沈浪呀沈浪,我委实不知道究竟有什么神秘的魔力,我真是再也想不通
你是怎能逃出来的?”
朱七七道:“这话倒不错,我虽然逃了出来,简直还像是在做梦似的。”
沈浪叹道:“侥幸,这实在侥幸。”
朱七七大声道:“咱们先歇歇好么,我有几句话再不问你,实在要憋死了。”
几个人寻了个避风的所在,歇了下来——这原是个干涸的河床,自然有许多避风的凹
地。
朱七七拉着沈浪,道:“别的不说,我先问你,你穴道是怎么解开的?”沈浪道:“穴
道么?这?……”
这的确是个秘密,只有他自己知道的秘密。
白飞飞,他又想起了白飞飞……想起了在那神秘的石室中,那几天的悲惨的,狂欢的日
子。
每一次,白飞飞平时都先将他穴道解开,临走时再点住,她以为沈浪已完全没有抵抗的
能力。
她还是低估了沈浪。
沈浪永远是沈浪,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有他那超人的能力,一次又一次,他慢慢的培养
起自己的能力。
在最后一次,他终于完全闭住了自己的穴道,在那悲伤而又艳丽的奇妙时刻里,白飞飞
终于被瞒过了一次。
所以,在那婚礼的前夕,沈浪便已可说是完全自由了,但他却还是装做不能动弹的模
样,他在等待着时机。
这就是沈浪的秘密。
这秘密他自然不能,也不愿说出。
他只是微微一笑,道:“你们不是说我有神秘的魔力么,那么就算这是神秘的魔力
吧。”
朱七七叹了口气,又笑道:“我知道,我们是永远无法了解你的,我也不想了解你,我
只要……只要能够喜欢你就足够了,但……”
她瞧了那箱中的女子一眼,忍不住道:“但你如此冒险将她救了出来,却又是为了什
么?”
这女子犹在晕迷着,在星光下看来更是神秘。她那诱人的胴体已被沈浪用衣服裹住,只
露出那张美丽而又神秘的脸。
沈浪凝目瞧着她的脸,忽然长长叹息了一声,道:“你们只怕永远也想不到她是谁
了。”
朱七七怔了怔,道:“她是谁?她究竟是谁?”
熊猫儿:“她莫非是王夫人?”
王怜花断然道:“她虽然有些像,但绝不是。”
沈浪也不答应,却撕下块衣袂,醮湿了水,在那的脸上轻轻擦着,擦得缓慢而仔细。
朱七七睁大了眼睛,瞧着他的手。
然后,奇迹突然出现了。
这张脸,赫然竟是白飞飞的。
朱七七、熊猫儿、王怜花三个人一愣。
这女子竟是白飞飞,他们委实连做梦也想不到这女子会是白飞飞,三个人一齐张大了
嘴,合不拢来。
过了半晌,朱七七终于忍不住大叫道:“老天呀老天,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白飞飞又怎
会跑到箱子里去的?她不是明明在做新娘子么?”
熊猫儿摸着脑袋道:“这里的若是白飞飞,那里的新娘子又是谁?”
朱七七拉着沈浪的手,道:“求求你,快告诉我们吧,你若再不说个明白,我可真要活
活被闷死了。”
沈浪微笑道:“此事委实是既复杂,又高奇,非但事先谁也猜不透,到就算事后……我
若非对他们所说的每句话都未放过,也是猜不到的。”
熊猫儿道:“我先问你……”
朱七七抢着道:“我先问,我先问……”
此事委实是千头万绪,她委实也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开始问起,咬着嘴唇想了半晌,终
于大声道:“好,我先问你,白飞飞既然在这,里那新娘子又是谁?”
沈浪长长叹了口气,道:“我本来也实在想不通那新娘子是谁?那明明一直是白飞飞,
又怎会变作别人?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朱七七道:“现在呢?现在你总该想通了吧。”
沈浪道:“你不妨也想,除了白飞飞外,还有谁知道谁一心想揭破那些秘密?”
谁又有那么大本事。
朱七七想了想,突然跳起来失声道:“你说的莫非是王夫人?”
沈浪又长长叹了口气,一字字道:“不错,正是王夫人。”
朱七七道:“但白飞飞又怎会变成王夫人的?”
“不,我说那新娘子又怎会变成王夫人的?而白飞飞又怎会跑进了箱子里?”
沈浪道:“你记不记得,婚礼开始时,新娘子来迟了。”
朱七七道:“我自然记得,但……”
沈浪接口道:“你记不记得方心骑那时说了些什么?”
朱七七想了想道:“他说,有两个老经验的喜娘,和一个卖花粉的梳头老师傅,在为新
娘子上妆,还说那老头子做了五十年生意,是个老实人。”
沈浪微微一笑,道:“不错,你记得很清楚。”
朱七七道:“但这……这又有什么关系?”
沈浪道:“我本也未想到这其中的关系,后来仔细一想,才知道毛病就出在这里。”
朱七七跺脚道:“什么毛病,你快说呀。”
沈浪道:“老实人也有不老实的时候,那梳头的老师傅,虽非别人改扮,却早已被人买
通了,而那两个喜娘其中就必定有一个是王夫人。”
朱七七拍手道:“呀!不错!”
沈浪道:“王夫人化装成喜娘,混了进来,乘着为白飞飞上妆时,将白飞飞迷倒,白飞
飞虽然千灵百巧,比起王夫人来却还是要差一着。”
王怜花冷笑道:“她还差得远哩。”
沈浪道:“于是王夫人就将白飞飞的模样弄得有几分像她自己,却将她自己扮成白飞飞
的模样,王夫人易容的手段,不用我说,你们总也该知道。”
熊猫儿道:“何况她头上还戴着风冠,脸前又挂着珍珠,那快活王就算眼睛再厉害,也
是瞧不出来的。”
朱七七道:“但白飞飞却又怎会跑到箱子里去的?”
熊猫儿道:“是呀,那箱子明明是卜公直从外面带来的呀。”
沈浪道:“王夫人行事是何等周密,那老头子带花粉进来,自然是有个箱子的,她将花
粉腾出,将白飞飞装进箱子里。”
朱七七道:“但……卜公直……”
沈浪道:“王夫人自然也早已和卜公直约好,带一个同样的空箱子来,然后便乘人不
备,用空箱子换了那只装着白飞飞的箱子。”
熊猫儿拍掌道:“不错,她想必先就将装着白飞飞的箱子放在殿堂外,那时快活王的大
婚盛典正在热闹时,自然谁也不会去留意到一口箱子。”
沈浪道:“这其中还有个关键,王夫人放下箱子的时候,就是新娘子走进去的时候,无
论是任何人,新娘子自然都是大家注意的目标。”
朱七七道:“她早已算定别人只顾瞧着新娘,却绝不会去留意箱子。”
沈浪点头道:“不错,但举此一点,还不足以显出王夫人行事之周到……”
朱七七抢着道:“还有一点,卜公直换箱子的时候,也就是他自己走进去的时候,那时
别人的目光全都被他那奇形怪状所吸引,只顾着去瞧他了,自然也不会留意到那八个抬箱子
的大汉已经悄悄换了个箱子。”
熊猫儿击节道:“妙极妙极,难怪王夫人要选卜公直,为的不但是卜公直还有一手巫术
遁法,还为的是他那奇怪的相貌,像他那样的人,无论走在哪里都要被人注意的,何况他又
故意打扮得特别怪模怪样。”
沈浪微笑道:“不错,这件事前前后后,每一个细节都在王夫人的计算之中。”
朱七七叹道:“若论思虑之周密,天下只怕没有人能比得上她。”
熊猫儿道:“女子的思虑,原本就比男人周密得多。”
他游侠江湖,平生以粗豪为事,近日行事虽仔细得多,但本性难改,是以这句话说出
来,并没有什么称赞之意。
王怜花瞧了朱七七一眼,突然笑道:“女子的思虑,也未必人人都周密的。”
沈浪道:“这件事功亏一篑,也只因为她是个女子。”
王怜花道:“此话怎讲?”
沈浪道:“女人的思虑虽然周密,但心胸却未免窄了些……”
朱七七冷笑道:“女子的心胸,也未必人人都窄的。”
沈浪笑道:“话虽不错,但一般说来,女子的心眼儿总未免较为偏激毒辣,否则这件事
也就不会功败垂成了。”
朱七七道:“此话又怎讲?”
沈浪道:“此事若换了男人来做,将白飞飞迷倒后,便已可动手杀了她,又何必再多费
手脚,再将她装到箱子里,那么快活王也就不会发现其中的破绽,她若想杀死快活王,入了
洞房,尽多机会动手,又何必多此一举,画蛇添足。”
熊猫儿道:“你这一提,我倒真不懂了,王夫人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沈浪道:“她这样做,只不过是为了要快活王亲手将白飞飞杀死。”
熊猫儿道:“不错。”
沈浪道:“虽然她恨快活王恨之入骨,但瞧到快活王要与别的女子成亲,还是忍不住生
出了嫉妒之心,这嫉恨之心一生,行事便难免失却了理智。”
熊猫儿击掌道:“不错,这嫉妒两字,当真是天下女子的致命伤,就连王夫人这样的女
子,竟也不能例外。”
朱七七狠狠瞪了他一眼道:“你认为男人就不会嫉妒么?”
熊猫儿笑道:“男人比较好些。”
朱七七冷笑道:“据我所知,男人若是嫉妒起来,比女子还要厉害得多。”
沈浪道:“王夫人之本意,原是要将快活王杀死复仇,但这嫉恨之心一生,她竟将此事
置为次要,而变成一心要先将这婚事破坏,一心要先杀死白飞飞。”
熊猫儿道:“但她却又偏偏不肯痛痛快快地将白飞飞杀死,偏偏要画蛇添足……”
朱七七冷笑道:“你知道什么?她这样做法,不但是为了要折磨白飞飞,主要还是为了
要折磨快活王,要快活王痛苦一辈子。”
熊猫儿苦笑道:“女子的心意,男人的确是弄不懂的。”
朱七七道:“你若懂得女子的心意,太阳只怕要从西边出了。”
沈浪道:“朱七七说得倒也不错,她此举委实是为了要快活王痛苦,是以她先点破白飞
飞是他女儿,然后诱使快活王将白飞飞杀死。”
他叹息一声,接道:“这样快活王若是真的出手,她再将此中秘密揭穿,快活王纵然未
必终生痛苦,又有何颜面再称雄江湖?”
朱七七道:“不错,一个人若是真的误杀了自己的女儿,那真是丢人丢到家了,日后传
说出来,他还有什么脸在别人面前称雄?”
熊猫儿叹道:“这种又复杂,又毒辣的计谋,只怕也只有女子想得出。”
朱七七大声道:“女人到底有什么对不起你,你再说这样的话,小心老天罚你一辈子做
光棍,一辈子娶不着老婆。”
熊猫儿伸了伸舌头,笑道,“那我倒真是求之不得。”
王怜花忽然道:“这秘密此刻总算已完全揭破,但还有件事,我仍不解。”
朱七七道:“我都懂了,你居然还有不懂的么?”
王怜花道:“无论如何,这计划总可算是异常周密,绝无破绽,卜公直的神态说话,也
没有什么漏洞,却不知那快活王会怎在当时就瞧破了?”
沈浪笑道:“这计划并非绝无破绽,卜公直的说话也并非无漏洞。”
王怜花道:“哦。”
沈浪道:“这计划第一个破绽,便是王夫人不该将白飞飞扮得像自己……”
朱七七道:“对了,我正在不懂,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熊猫儿道:“王夫人这样做法,莫非是要先使快活王吃一惊,分散他的注意,再使
他……”
未七七抢着道:“我知道了,她将白飞飞扮成自己的样子,自然是想要快活王疑心箱子
里的真的就是王夫人自己,快活王一见了王夫人,自然是又惊又怕,说不定会不分青红皂
白,先将她杀了再说,那么换人的计划就成功了。”
熊猫儿也抢着道:“而且,快活王瞧见王夫人已落在自己手里,必定高兴得很,心情必
定大为松懈,对别的事都不会再加留意。”
沈浪微笑道:“不错,这些正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