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风第三骑恭身道:“他……他竟未往前走,难道他竟真的在原地?”
急风第三骑道:“弟子也曾到那里窥探,沈浪并未在留在那里。”
快活王变色道:“他到哪里去了?”
急风第三骑垂首道:“看来,他好像失踪了。”快活王大怒道:“混帐!失踪,他难道
有隐身法?他难道真的插翅飞了出去?”
急风第三骑道:“弟子本也不信,但……但到处瞧了一遍,确实没有瞧见沈浪的影子,
他也竟似突然从地上消失了。”
快活王怒喝道:“岂有此理,世上那有这样的事。”
急风第三骑嗫嚅道:“但……但他明明……”
快活王拍案道:“混帐,住口!”
急风第三骑垂下头去,再也不敢说话。
快活王身后一个少女忽然道:“他即没有往前走,会不会往后退了。”
快活王道:“往后退?难道他要自投死路不成!难道他……”
突又一拍案子,失声道:“呀,不错!以沈浪之聪明,必已想到不能往前走,是以他才
骇退了附近的暗卡,正是要往后退。”
急风第三骑忍不住道:“但……但他怎敢……”
快活王厉声道:“他自然算准了后路的暗卡必已撤销,他自然算准了本王想不到他会往
后退的。”
他紧握双拳,重重捶着桌子,恨声道:“这厮委实恶魔,本王纵横天下数十年,委实从
未遇见到像他这么厉害的对手,竟能令本王也错算一步。”急风第三骑道:“但他纵然后
退,又能退到哪里?”
快活王冷笑道:“他自然先要找个隐密之处躲起来。”
急风第三骑道:“但在这快活林中,他又能躲在哪里。”
快活王厉声狂笑道:“正是如此,他躲不了的。他纵然躲在地下去,本王也要将他挖出
来,他若能活到明天,本王就算他本事。”
他戛然顿住笑声,喝道:“急风第一骑何在?”
一个英悍少年应声抢出,恭身道:“在!”
快活王道:“你与九,十两骑,率领九人前往听涛馆一带搜索,若是发现沈浪等人的行
踪,暂时且莫出来,立刻以旗花火箭报来。”
急风第一骑道:“遵命!”
他挥了挥手,立刻有十一人随他快步而去。
快活王喝道:“急风第三骑何在?你与十一、十二两骑,另率九人,前往松香馆一带搜
索,只要发现沈浪……”
这武林枭雄委实在旷代之才,此刻虽在愤怒之中仍是调度从容,片刻间便将属下弟子分
成十二队,每队十二人,分作十二路搜查,快活林中每分每寸的土地,都绝无遗漏之处。
这十二队俱是久经训练的英悍少年,应命之后,立刻便走了个干净,绝不浪费丝毫时
间。
这十二队若再找不出沈浪的下落,世上只怕就再也没有别人能找得出了——沈浪难道真
的飞上了天去。
快活王坐镇当地,指挥全局,一有消息,便可赶去,正如蛛网中央的蜘蛛,快活林仍有
一百八十名强弓手在埋伏着,纵是飞乌,也难渡过,这当真可说是天罗地网,滴水不漏。
快活王仰天长笑道:“沈浪呀沈浪,本王倒要看看你能躲到哪里去?”
长笑声中,犬吠之声不绝,那急风第三骑牵着四条狮虎般的狼狗,直奔沈浪方才走过之
处。
快活王拊掌道:“就凭本王这几条神大的鼻子,你也是躲不了的。”
沈浪突然拉着朱七七跃入那小溪,溪水并不深,仅淹没了他们的漆头,沈浪拉着朱七七
连连纵身,口中轻叱道:“下来,都下来。”
熊猫儿毫不迟疑,立刻跟了下去。
王怜花想了想,叹道:“沈浪行事果然周密。”
朱七七却忍不住道:“好好的路不走,为什么要在水里跑。”
沈浪沉声道:“方才我等走过地方,都难免留下气息,这气味人虽闻不到,却难逃过久
经训练的狼狗鼻子,是以我等唯有在水中行走,才能逃过猎犬的追踪,人一入水,纵有气
味,也被水流冲走了。”
朱七七嫣然笑道:“当真什么事都被你想到了。”
只见沈浪全力纵跃,口中突然轻轻叱咤,将溪水中那些猪牛犬马,赶着和他们一齐前
走。
朱七七奇道:“你这又是在于什么?”
沈浪微微一笑,道:“你立刻就会明白了……快活王只怕再也不会想过,他用来气咱们
的牛羊犬马,反而变做咱们脱走的工具。”
朱七七更奇怪,皱眉道:“脱走的工具,这是什么意思?”
沈浪再不说话,却将那些畜牲往岸上赶,马跑得最快,狗跟在后面,羊次之,牛又次
之,肥猪蹒跚地留在最后。
沈浪突然抱住了朱七七,飞身而起,跃在猪背上,微一借力,跃上牛背,再由牛背跃至
羊背。
熊猫儿与王怜花自然也学着他的模样,等到沈浪跃上马背时,距离那溪水已有七八丈
了。
沈浪骑在马上又奔出七、八丈,翻身跃下,将马远远赶走,牛羊猪狗也盲目地跟着马远
远跑开。
朱七七道:“究竟是在干什么呀?”
沈浪道:“猎犬到了溪畔,气味突然中断,他们自然会想到咱们已跃人水中,自然要到
对岸继续追踪,但这样一来,他们便再也追不着了。”
朱七七拍手笑道:“这么绝的主意,真亏你想得出。”
只见四面林木扶疏,月光掩映,前面一栋精致的屋字,红栏绿瓦,画廊曲折,碧纱窗
里,静悄无人。
熊猫儿失声道:“这……这不是快活王住的地方么?”
沈浪道:“正是。”
熊猫儿道:“咱们难道……难道要躲在快活王住的屋子里。”
沈浪道:“正是。”
熊猫儿道:“你不是开玩笑吧?”
沈浪道:“自然不是。”
熊猫儿着急道:“决活林里地方很多,咱们为何偏偏要躲在这里。”
沈浪道:“只因这地方是快活林中唯一安全之处。”
熊猫儿道:“安全之处?……这里能算绝对安全之处?……快活王随时随刻都可能回
来,咱们……”
沈浪沉声截口道:“他绝不会回来的。”
他此刻已走入了快活王的屋子,熊猫儿也只得跟去,口中仍追问道:“你怎知道他不会
回来?”
沈浪道:“咱们突然失去下落,他能安心回来休息么?此刻他们的搜索。必定密如蛛
网,快活王就是那蛛蜘,必定要坐镇中央,蛛网上有响动,他才好立刻赶去,他左右亲近的
人,自然全都跟着他,在没有抓到咱们之前,他们是绝不会回来的,此刻之快活林中,想来
也唯有这问屋子是空的。”
熊猫儿道:“但……但他们……”
沈浪笑道:“他们暂时也绝不会到这里来搜索,因为他绝不会想到咱们竟躲在这里,这
就是人类心理的弱点。”
熊猫儿道:“但……但万一他们想到了呢?”
沈浪道:“他们在别的地方都搜索不着的时候才会想到此处,但若要将这偌大的园林都
搜索一遍,至少需要三个时辰。”
他一笑接道:“所以,他们纵然要来这里,至少已是三个时辰之后的事了,所以,咱们
在这里,至少还有三个时辰是安全的。”
熊猫儿道:“这……这还是太冒险。”
沈浪道:“不错,这的确有些冒险,但咱们此刻反正已无路可走,只有行险侥幸了,这
终究是比较安全的路。”
熊猫儿苦笑道:“有时你小心的像个老太婆,有时胆子却又大得吓人。”
王怜花悠悠道:“这就是我唯一佩服沈浪之处。”
朱七七笑道:“原来你也有佩服沈浪之处的,你到底还是说了良心话了。”
沈浪忽又一笑,道:“咱们躲在这里,还有样好处。”
熊猫儿道:“什么好处?”
沈浪笑道:“此刻这快活林中,只怕只有这屋子还有食物,因为快活王本是个讲究饮食
的人,而且自己吃的东西,也绝不会有毒。”
他早已在四下搜索,说到这里,他双手一举,手里奇迹般出现了一杯美酒,一大盆干脯
水果。
朱七七几乎忍不住要欢呼起来,娇笑道:“沈浪,你真可爱极了,你简直是世上最可爱
的人。”
快活林里很静,非常静,数百人在林中搜索竟没有发出丝毫声息,只有偶尔可以听见几
声犬吠。
快活王已有一个时辰多没有说话了,他不说话,别人谁敢出声。
暮露四合,天色渐暗,大地间充满了肃杀之气。
快活工突然一拍案子,厉声道:“蠢才,几百个人找四个人都找不到,还活着做什
么。”
又过了摸约一个时辰,已没有一人再敢瞧快活王的脸,他眉目间的杀气,委实令人胆
寒。
这时,才见到那急风第一骑,垂头丧气地走回来——其余十一人都远远跟在后面,不敢
过来。
快活王厉声道:“还没有找到么?”
急风第一骑伏地道:“弟子几乎已将‘听涛馆’四周每一寸地都翻了过来,但……但实
在找不到沈浪那厮的影子。”
快活王重重一拍案子,怒道:“无用的东西!”急风第一骑跪在地上,再也不敢站起。
过了半晌,急风第二骑也回来了,也是面色如土。快活王道:“你也没有找到?”
急风第二骑伏地道:“弟子几乎已将……”
快活王大怒道:“你几乎已将‘松香馆’四周每一寸地都翻过来了,还是找不着那厮的
影子,是么?”
急风第二骑顿首道:“是。”
快活王怒喝道“混帐!你们非但一样的无用,连说话也是一样的胚子。”
急风第二骑吓得头都不敢抬起。
于是急风第三骑、第五骑……全都回来了,黑压压跪了一地,谁都不敢抬头,只因他们
的回答都是一样的:“找不着沈浪的影子。”
快活王连声大骂道:“混帐!没用的东西。”
急风第三骑最后牵着猎犬回来,脸色更难看。
快活王道:“人没有用,狗总该有些用吧。”
急风第三骑伏地道:“弟子牵着它们一路追到溪旁,但……”
快活王冷笑道:“沈浪比你们聪明的多,他想必下水去了。”
急风第三骑道:“是。”
快活王喝道:“但对岸呢?他们总要上岸的。”
急风第三骑道:“大黑,二黑在对岸嗅了一个多时辰,还是没有嗅出来。”
快活工怒道:“放屁!沈浪难道借水遁走了不成?”
急风第三骑五体投地,不敢出声。
快活王怒声道:“混帐!全都是混帐!偌大的四个人,你们竞会找不着他,沈浪又非鬼
怪,难道竟真的突然从地上消失了不成。”
急风第一骑伏地道:“弟子等委实已将这园中每个地方都搜索过了,纵然在园中遗落一
根针,弟子们自信也可找到。”
快活王道:“既是如此,为何找不着沈浪……”
他冷笑一声,接道:“只怕你并没有……”
说到这里,目光一闪,话声突然顿住。
急风第一骑接着说道:“此刻园中剩下一个地方还未搜索,那便是在王爷的寝宫。”
快活王突然跳起来,怒吼道:“你早就想到了,是么?”
急风第一骑颤声道:“弟子……弟子……”
快活王喝道:“你为何不早说?”
急风第一骑道:“弟子本想不到沈浪会……”
快活王怒道:“蠢才!他自然要躲到别人想不到的地方,蠢才,你为何不早些说出!”
他不怪自己未想到,反怪别人不早说,其实,在他方才那种情况下,他属下有谁敢在他
面前说话。
但急风第一骑哪敢辩驳,唯有连连以首顿地,道:“弟子该死,弟子该死……”
快活王喝道:“此刻还不快去,还等什么?”
沈浪等人都已睡了一个多时辰,他们谁都已倦极,累极,但在这种情况下,有谁能真得
睡得沉。
但饶是如此,他们的体力还是恢复不少,尤其是沈浪,他看来更是精神焕发,就像是自
己睡了三天三夜似的。
朱七七伏在他怀里,就像只小猫似的,简直不想走了。
那熊猫却是坐立不安,终于问道:“咱们什么时候闯出去?”
沈浪微笑道:“莫要着急,再等等。”
只听窗外犬吠之声不绝,但却似乎在很远的地方。
熊猫儿叹道:“奇怪,他们真的都没有往这边来,这么多人,竞没有一人想到这里
么?”
沈浪笑道:“这只因快活王太厉害的缘故。”
朱七七“噗哧”笑道:“他被你骗了,还算厉害。”
沈浪沉声道:“快活王素来自恃才干,他才干确实也不错,是以他平日行事,一向独断
独行,根本用不着别人进言。”
朱七七道:“不错,他实在是个独夫。”
沈浪道:“但这次,他却终于有了疏忽,只因为这是他自己住的地方,人们对于自己身
边的事,都是最容易疏忽大意的,越是聪明才智之士,越是如此,是以有些人日断万机,丝
毫不乱,却常常忘记自己的鞋袜在哪里。”
朱七七笑道:“你对于每种人的心理却了解得很,有时我实在奇怪,你也是一个人,为
什么懂得的就比别人多。”沈浪一笑,接道:“若是别人有了疏忽,他手下的人必定会加以
提醒,但快活王素来独断独行,别的人根本不敢在他面前说话。”
朱七七叹道:“我真该去告诉他,一个人无论多么聪明,绝不如一百人加在一起那么聪
明的,每个人都难免有疏忽的时候,有时只要疏忽一次,就已够糟了。”
沈浪笑道:“所以常言说得好,三个臭皮匠,终是胜过一个诸葛亮。”
熊猫儿道:“但……但那些人为什么连一个过来瞧瞧的都没有呢?”
沈浪微微笑道:“没有快活王之命,谁敢闯入他的寝宫。”
熊猫儿拊掌笑道:“不错,只因他太厉害了,所以才害了自己,这样看起来,一个人还
是莫要太过厉害才好。”
说到这里,窗外突然奇异的静寂了。
方才窗外虽也很静但总是还有些风吹草动,有些犬吠声,此刻,却突然静得有如坟墓。
夜色已深,月光自窗外照进来,照着沈浪的脸。
沈浪面色微变,一跃而起,道:“现在,他们搜索已过,想必立刻就要到这里来了,咱
们走。”
朱七七、王怜花立刻掠了出去。
熊猫儿目光一转,突然自案上拿起毛笔,醮饱了墨,在那雪白的粉墙上,写下了八个大
字:“多承招待,感激不尽。”
写完了,似乎意犹未尽,又在旁边加了行小字。
“只可惜酒太少了些。”
凄凉的月色,静静的照着这死一般的园林,照着树木,花丛,照着那精致的亭台楼阁,
山石流水。
每一株树木,每一片花丛,每一处亭台楼阁的阴影中,都似乎潜伏着眼睛看不见的危
机、陷阱。
朱七七轻轻喘息,悄声道:“咱们此刻往哪里去?”
沈浪悄声道“等到我一说‘去’字,熊猫儿与王怜花立刻带着你绕过那旁的小亭,直奔
那花神祠后的岩洞去,但却切莫要入洞太深。”
朱七七骇然道:“那花神祠?那岩洞?但……但快活王不是在那里么?”
沈浪微微一笑,道:“快活王忽然想起咱们可能在这里……甚至是必定在这里,自要立
即赶来,他对于自己这疏忽,必定十分羞怒,而羞怒之下,一定会动员所有的力量,绝不会
再将主力留在那边,所以……”
他歇了口气,接道:“那边纵然有人留守,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