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庄主,您醒来了?”白如水站起身来问候。
慕容久酒指指洞外:“丁不一在练剑?”
白如水点点头:“他和余小二在外面练功。”说着,她便要推门叫喊。
“别嚷。”慕容久酒阻住她,“不要惊动他们。”
他推开小洞门走了出去。
余小二在左侧坟堆坪上练内气功法,丁不一在正坪中练剑。
他悄然移近数步,盯着丁不一手中的剑。
他惊异地发现,丁不一的剑式中漏洞明显地又增多了不少。
他痴痴地望着丁不一,心念甫转。
眼前的丁不一的剑法实在是杂乱无章,不是在乱挥乱舞,比他刚举剑时的花架式还要差得多,这剑为什么会越练越差?
酒醉时见到的剑圈,剑花怎么都不见了?
真是有邪!对,不邪,怎能叫邪剑?
七邪,七个残缺不全的剑式?
不错,师傅既然留给了独孤双钩和自己一页残缺不全的剑式,也一定留给了其余五个兄弟。
其中必有奥妙。
他伸手去摸腰间的酒葫芦,腰带上空空的,酒葫芦不在。
酒葫芦不在,自然也就没有酒。
他闭上眼睛,日间酒醉对剑的一幕在脑海中掠过。
明显的漏洞,一剑刺入,迸溅出来的切向手腕的梅花剑光……
刹时间,他突然悟到七邪剑法的真正奥秘。
七兄弟每人一招残缺不全的剑式,这些不全的剑式互捕互助,奇正相生相克,合起来便是七邪剑法。
每一招残缺不全的剑式中含着一邪剑法的三百六十四种变化,七邪剑合在一起,其威力可想而知!
因每一招剑式都是残缺不全,所以出手时漏洞百出,练的残缺剑式越多、越精,所显示出来的漏洞就会越大,但其内在的威力就会越强,这些漏洞,可谓是诱人的死洞,只要对手一落入漏洞中,便意味着死亡。
七邪剑,必须要七邪合一,少一也不行,刚才之所以能从丁不一的漏洞中脱手,并把丁不一衣襟划破,是因为丁不一还有五邪剑法没有学到手,那五页残缺不全的剑式的漏洞,还没有填补起来。
尽管如此,丁不一两邪两式不全剑中,已透出了令人生畏的冷森杀气。
现在他看不到这股杀气,他明白这是自己内力不够有缘故,因此,他只有借助墓穴暗柜中的那种神奇的酒,才能体会这种慑人的感受。
难怪师傅在临终前曾说过这样的一句话:天下神剑,隐君游龙,胜神剑者,唯有七邪。
慕容久睁开眼,瞧着丁不一练了一趟剑,悄然回到墓穴。
他领悟到了七邪剑的奥妙后,心中已有了一套教丁不一梅邪剑的方法。
第二天,慕容久酒接着一满葫芦酒,开始用新方法向丁不一授剑。
他不停地用梅花万朵一招向空中刺出,然后叫丁不一用残缺不全的剑式来锁套自己的剑光。
梅花万朵是梅邪剑的精华所在,慕容久酒叫丁不一自己想法用残缺不全的剑式来对付此招,确是绝妙的好主意。
三天过后,丁不一剑法表面上看来毫无进展,实际上已是突飞猛进了。
余小二的“铁头”磕在石条上已能将石条表面磕出一层碎粉,手中邪龙神刀的速度也几乎快了一倍。
再过五天。
墓穴暗壁柜里的酒喝完了。
慕容久酒的梅邪剑法也教到了尽头。
丁不一的那一招漏洞百出的剑式,已能将梅邪剑的“梅花万朵”锁住,更有趣的是,丁不一是用“梅花万朵”一招锁住慕容久酒“梅花万朵”的。
当然,慕容久酒还是能很轻松地将丁不一刺倒,因为丁不一的剑式中还有五个空白,须待剩下的五邪剑法去填补,但就剑法而言,慕容久酒已实在是没什么可教了的。
前后日子加起来,一共是二十天,丁不一实际练这一招剑的日子只不过十天,其悟性之高,令人匪夷所思。
余小也不赖,“铁头”砸在地上锵铿有声,小条形麻石能磕成两截,不过,要练成刀枪不入的铁头,还大欠火候。
白如水十天来,烹调的手艺也有进展,一样白罗卜便能做出十种不同的口味。
应该说是,丁不一、余小二和白如水三人,在梅花园的墓穴中都各人所获。
封闭墓穴的闸门拉开了。
两名黄衣人送来了整整一桌的菜。
慕容久酒将丁不一、余小二、白如水叫到石窟八仙桌旁。
“咱们该分手了。”慕容久酒抓起酒坛子,手微微颤抖。
“师傅!”余小二嚷道:“怎么就要分手?”
“慕容叔叔。”丁不一道:“我的剑法恐怕还未到火候……”
“你们不用多说什么。”慕容久酒深吸了口气,稳住手指,斟上酒道:“你们的梅邪剑和铁头功就到此结束吧,我尽力了,你们也尽力了,以后究竟怎么样,我不知道,但我对这次练功十分满意。”
“谢谢慕容叔叔。”丁不一道:“但不知我该怎洋去找那皇甫天衣前辈?”
“哎,别急,”慕容久酒端起酒杯道:“咱们先痛饮几杯,至于如何去找三哥?我告诉你的。”
“他是你的三哥?”丁不一问。
慕容久酒将酒塞到丁不一嘴边:“别问不该问的话,干!”
“干!”四人碰杯,一干而尽。
“来。”慕容久酒又捧起酒坛:“今日我是东道主,为你们饯行,一定要每人连干三杯。”
酒过三巡,四人皆带微醉。
慕容久酒从腰上抽出把丁不一作为信物交给他的梅花扇,展开到桌面上。
丁不一和白如水不知何故,两双眼睛直盯营慕容久酒。
慕容久酒凝视着丁不一,缓声道:“丁公子,请你说老实话,你喜欢苏小玉吗?”
丁不一没有犹豫,点头道:“喜欢。”
慕容久酒又问道:“你会娶她吗?”
丁不一沉思片刻:“只要她愿意,我就娶她。”
慕容久酒目光转落到扇面:“我想她是会愿意的,否则,她不会将这柄梅花扇送给你。”
“那当然,师傅真是睿智慧眼。”余小二插话道。
慕容久酒狠狠地瞪了余小二一眼,转脸对白如水道:“白姑娘,我知道你与丁公子的关系很不一般,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白如水脸上泛起一层桃红,低头道:“我已向丁公子表过了,我愿意和苏姑娘一同侍候他。”
“好。”慕容久酒拍桌站起:“这我就放心了。”说着,将梅花扇收起,塞到丁不一手中,“这柄扇子就算是我送给你和小玉的贺礼。”
余小二忍不住又道:“师傅这么关心苏姑娘,她是师傅的亲戚吗?哎……唷!”
丁不一在余小二的脚背上狠狠一踩。
慕容久酒捧起酒坛子咕噜噜喝了几大口说,“说给你们听也无妨的。当年苏小玉的娘是杭州芳春楼的名位,我和她有过一段深厚的交情,为了这交情,我和妻子闹翻了,后来……”话音到此一顿。
“后来怎样?”余小二急着问。
丁不一又在余小二脚背上踩了一脚。
慕容久酒抬头望着窟顶长明灯道:“后来一位风流公子到了春楼,她娘对我就变心了,我一气之下决定去杀那位风流公子。那天夜里,我闯进芳春搂,逼问她娘那风流公子是谁,住在哪时,她娘流着泪,将一切都告诉了我,原来那风流公子已经……强暴了她。”
丁不一攒成了拳头。
白如水秀眉紧盛,眼中光芒闪烁。
余小二拍桌骂道:“狗杂种,师傅,您宰了他没有?”
慕容久酒抱着酒坛一阵猛喝,然后缓缓摇摇头:“没有,那人我惹不起。”
三人都惊呆了,那人是谁?连梅邪慕容久酒也不敢惹。
“你们不要问。”慕容久酒像是猜到了三人的心思,堵住三人的嘴道:“她娘跪在我面前求我不要去惹那公子,并送了一条手帕给我留着纪念,说是来世再相见,从此以后我再没去过她的芳春楼。两年前,我得知苏小玉就是她的女儿,所以我便执她娘的手帕去宝座见了她一面。”
慕容久酒搁下手中的酒坛子,朗声笑笑道:“好啦,现在一切都过去了,我打算回陕北老家找妻子去,浪子归家罗!”
“慕容庄主,东厂耳目甚多且心狠手辣,您一定要多加小心。”白如水道。
“你们放心,梅花园三日后便解散,今夜我就启程,不会有人发觉的。”慕容久酒胸有成竹地道。
丁不一端起酒杯:“慕容叔叔,我敬你一杯。”
慕容久酒道:“现在我该告诉你了,人邪皇甫天衣在崂山清风观,你执魔花玉石和这柄梅花扇去见他,他自会收留你和余小二,教你们刀、剑,至于白姑娘,他肯不肯收留那就不知道了,他的脾气很古怪的。”
白如水道:“我不要紧的,他老人家肯收留,我就陪着丁公子练剑,他老人家若觉不便,我就在崂山找个歇脚处,等候丁公子就是。”
慕容久酒注视着白如水片刻道:“丁公子能有你这样的女人,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是吗?”白如水莞尔一笑。
慕容久酒呵呵笑道:“白姑娘,你知道我为什么肯留下你在梅花园吗?”
白如水笑道:“难道不是因为我是苏小玉的表姐?”
慕容久酒道:“我知道你不是,苏小玉根本就没有表姐,但你确实很像她的表姐,两人的脸形和眸子有诱人的神韵,因此我才留下了你。”
丁不心中一动,慕容久酒也认为白如水和苏小玉相象!
还有小贞和那疯女人江春花也有这般脸形和神韵哩!
但,他没有说出来,把这个谜埋在了心底里。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慕容久酒站起身来道:“咱们该分手了,你们什么时候动身去崂山?”
丁不一道:“为了以防万一,我想等您走之后,我们在前庄住一天再动身为妥。”
慕容久酒想了想,点点头:“这样也好,谢谢你们,我这就去安排。”
两名黄衣人正在屋中静候。
慕容久酒对一名黄衣人道:“通知梅技胜,安排丁不一白如水和余小二在前压使歇一天,勿必要好好款待。”
“是。”黄衣人领命而去。
慕容久酒对留在石屋中的另一名黄衣人道:“黄副,三号信鸽准备好了没有?”
黄福道:“禀庄主,三号信鸽早已准备好了。”
“很好,”慕容久酒从怀中模出一只小竹管交给黄福,“立即将此信送出去。”
“是。”黄福顿了顿,低声问道:“主人要走了?”
“主人要去哪里?”黄福仍是低着声问。
慕容久酒没有回话,一双眸子盯着黄福。
黄福抬起头,噙着泪看着慕容久酒道:“小人跟随主人多年,实在是舍不得离开主人,以后若有机会小人想末看看主人。”
慕容久酒貌似铁心肠的汉子,实际上七兄弟中他性格最豪爽,心肠最软的一个。
他沉默片刻,对黄福道:“我回陕北老家榆林。”
黄福眼中滚下了两滴泪水:“小人日后一定会来看望主人的。”
“去吧。”慕容久酒摆摆手。
黄福垂手退出石屋。
慕容久酒打开石壁暗柜,从里面取出一个包袱,摊开在地上,包袱里装的是长锦褂袍,短挂皮袄,长毛皮靴,翻皮毛帽等北方冬装衣服。
黄福退出石屋后,迅速回到自己的卧室。
片刻,黄福卧室窗户里飞出一只信鸽。
信鸽在空中盘旋数圈后,朝着北方瞄山方向箭也似的飞去。
须臾,黄福卧房窗户里又飞出一只信鸽。
信鸽腾起空中,没有丝毫的犹豫,便一头向南面五十里外的都城飞去。
夜里,丁不一、白如水和余小二搬出墓穴,宿到了前庄。
慕容久酒背包袱离开梅花园,登上了归乡的道路。
江湖生涯已经结束,一切都已成为过去他将回老家去平静地度过余生。
殊不知,死神却在归程上等着他。
第三章 梅邪之死
慕容久酒在山道上行走了两日。
他心中有欣慰的解脱感,也有沉闷的忧虑,心情十分矛盾。
他为能脱离江湖生涯返回家乡感到高兴,同是地为还肩负着有使命感的兄弟和死去的独孤双钓感到担忧和悲伤。
因此,他行走的速度不是很快,两天还不到八十里。
他背背包袱,头戴竹笠,手拎长剑,满身灰尘,就像个落魄的流浪人。
前面是山叉路口。
路旁一个小菜棚。
过了这道路口,翻过山坡,山脚下的客栈里化了装的梅枝胜将备着骏马在等候着他。
抬头看看天空,太阳正当头顶。
时辰尚早,虽杯茶歇歇脚,再走也不迟。
慕容久酒拿定主意,踏步走向茶棚。
茶棚建在路旁一箭之地的一间土屋前,几根木杠十余根长竿,搭上干草,这便是棚顶,三面围起了竹条算是棚壁,围起的空地就是棚厅了。
一根长竿挑着写着“菜”的布条儿,斜伸出棚外,迎风招展。
棚内四张小桌,三张坐满了人。
慕容久酒刚走到茶棚外,伙计便迎了上来:“这位大爷,你请这边坐。”
慕容久酒在空桌旁坐下,目光迅即扫过四周。
三张小桌旁坐着十个肩挑小贩,六很长扁担系着皱皱麻绳。十人中两个长袍汉子像是贩主,其余八人皆是山里的挑夫打扮,风尘仆仆,脚下布鞋沾满灰土,棚内的土屋门旁停着六付挑担和两车独轮车。
棚内的柜台里茶棚老板正在舀着酒。
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慕容久酒取下背上的包袱搁到桌子上,放下手中的剑,从腰囊中摸出数点银子:“给我来一壶茶,几碟菜,另外灌上一壶好酒。”说着将腰间的酒葫芦摘下递过去。
“是,请大爷稍候。”伙计接过银子酒壶,转身退了下。
慕容久酒压低了竹笠,从怀中掏出一小谷酒在包袱旁,包袱里伸出了一只鸽子低头啄谷粒。
这是他随身携带的以防万一的信柬,独孤双钓的死,使他不能不防着点。
伙计走进柜台,将酒葫芦递给老板,转身去沏茶、端菜。
老板斜瞟了慕容久酒一眼,然后灌上一葫芦酒,使劲地摇了摇。
伙计用托盘端着茶壶、酒菜,送到慕容久酒桌上。
四碟冷菜,两素两荤,青皮豆、炒花生米、卤牛肉、风鸡块,一壶瓦壶泡茶,热气腾腾,酒葫芦没塞塞子,香气扑鼻。
伙计将茶,酒送到了慕容久酒面前,递上一小点碎银:“七爷,这是找您的银子。”
慕容久酒摆手:“赏你吧。”
“谢大爷赏银。”伙计躬身笑道:“这酒是本店特酿的十里香,很好喝的,大爷您尝尝”
“呶。”慕容久酒呶呶嘴示意伙计退下,顺手抓起了洒葫芦。
老板侧过脸,两道冷森森的目光盯着慕容久酒手中的洒葫芦。
慕容久酒手中酒葫芦的营业嘴凑到嘴边却又放下了,嘴里又出一声轻叹。
此刻,他无心饮酒,这酒还是留在路上喝吧。
他抓起茶壶倒一碗茶,喝了一口,地道的铁观音,味道浓浓的,很是不错。
他以茶代酒,边喝边吃冷菜。
老板在柜台里愣住了,这嗜酒如命的梅邪今日怎么不喝酒?
老板有些后悔,后悔不曾将毒药下在铁观音茶里或是冷菜里。
慕容久酒望着棚外风沙飞扬的山路,心中在想,不知此时家乡是大雪覆盖的村庄,还是寒风夹着冰粒在旷野里肆虐。
“客官,这酒怎样?”耳畔响起了问话声。
慕容久酒扭过头,原来是茶棚老板在问话。
“哦,我还没有品尝。”慕容久酒有些不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