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但安妈妈离去的时候,倒像是害怕什么似的,婢子猜测,她从来没有亲自送过药,这次来绝不是这样简单。”叶荷端着饭菜,直皱着眉头。
她只能说这么多,王婆子的话,她听出一些端倪,自然小姐也能会意,她点到此,就算承了主子之意,余下的就看小姐怎样处置。
万梓川暗叹着叶荷的观察力,她有这样的心计,好好敲打敲打,可以重用:“你果然是个有心的。”
水烟见小姐夸叶荷,转身望着她笑。
可叶荷听着这话,后襟汗水直冒,等水烟把炕几摆上,她放盘碟的手措了又措:“不敢,婢子只是想的多些。”
现在的小姐虽然看不到人事,可说话却是字字珠玑,与生病前的她性情相比,纵然美目无泽,也事事洞明,她真是后悔当初怎么就起了异心。
思付间,一碗盛着浅白色肉粥的瓷碗已经放在万梓川的旁边,另外三样热菜,酱烧莴笋,鲫羹白菜,鸡油笋豆已经呈一字排开,四个冷盘,奶油扒菜心,海米拌油菜,土豆泥,番茄马蹄也上了桌,旁边还有稍硬一些的花卷。
看着一桌子的菜,水烟接了话茬,“小姐,早间的饭菜还有汤水,中午都是小菜,半晌午的时候厨房已经不做粥,看来叶荷姐姐这次的荷包真的要变空了。”
叶荷微微咧下嘴角,“小姐想吃就好。”
万府的规矩,主子们一日四餐,早晚分别是四菜一汤,中午是花开富贵油卷,小笼包子,或者黄米饭配上七样时令小菜,晚间那份就是点心和糖水之类的。三院一共有一个大厨房,三个小厨房,每个院子都是按时取饭,过了食点或者馋嘴想换花样的就要另拿银子造饭。二等丫鬟以上的丫鬟婆子们跟主子们一样也是四餐,只是要等主子撤桌后才能用饭。而小丫鬟就只有三餐,早晚是粥配咸菜,中午才吃的上肉和炒菜。
因为万梓川昏迷了好几天,屋里屋外请大夫,找小厮,探消息都要拿钱打点,所以这个月的月例早就花完了。
想到每一个人都因为在她的院子里胆战心惊地过日子,她还是个没有银子的空头小姐,她的心里一阵忐忑。
是不是她穿不到这个身体上,这个院子里的人被分批送走,过得比现在还要好点?
第一卷 第6章 希冀
闻到饭菜的香味,万梓川隐忍的食欲一下子全激发出来了:“听水烟这么一说,我还真要尝尝叶荷这有心的莲肉粥了。”
叶荷听到小姐唤她的名字,忙端了漆盘上的点心和小菜。水烟拿来炕几喜喜地放到榻上,刚要给小姐安箸,却皱紧了黛眉。
小姐现在看不见人,又怎么能拿筷子用饭。
“小姐,婢子喂您吧?”
叶荷眼快,先是拿着汤匙喂了一口粥,后来用筷子夹万梓川最爱吃的笋丝先试探着送至口边。
万梓川初时还因为不能吃东西脸上陇着一层阴霾,接了叶荷的粥,放在口中细嚼滋味。入口有浓浓的米香和清淡的肉香,粥里虽然有肉末,却没有腥味,和她们常吃的白米粥相比,确是一个天一个地。
想来她也是饿极了的人,以前在学校里省吃俭用,哪里吃过食堂的饭菜,只是买着馒头就些姑妈腌制的家常小菜,最好的也就是再搭半包方便面,所以这顿饭是她来到这个朝代以来最实在的好处了。
“这个真比白粥吃着味好呢。”万梓川由衷地往嘴巴里填着东西,只要万梓川不是天生的瞎眼,她还是可以接受这个身份的。
“嗯,听师傅们说里边还加了白果和乌骨鸡,味道自是比以前的好。”叶荷见小姐着实喜欢,变着花样给她夹东西,使万梓川的胃口颇为受用。
菜色虽是麻油味重了些,可笋丝麻脆,口感极爽滑;番茄马蹄又甜儿不腻,软滑适口。万梓川美食当前,也顾不上矜持和吃像,咽下一口,马上张口等食物送来。
水烟立在万梓川另一边布菜,听她们聊的开心,也很高兴,她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只是叶荷拿了银子和绣鞋匆匆去赵姨娘那里找落尘的决绝又浮现在眼前。
如果小姐醒不来,或者醒来又是疯疯癫癫的那个样子,叶荷还能站在这里讨好小姐吗?
想及此,她的眼神随即暗淡了下去,不知道央求许妈妈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田妈妈要知道小姐出了事,应该马上从京都赶回来才是。只是京都离泗水郡少说也有两日的路程,求她心切,也要老夫人点头才行啊。
想着盼着,水烟的脸上涌现了一种莫名的希冀:老夫人,她会怎么做呢!
***********
笼纱居内,一个头发斑白,带着浅黄色昭君套,把头发梳理的极为妥贴的老妇人斜倚在榻前闭目养神。
桂枝拿着美人锤正俯身跪在王氏老夫人的榻前轻轻落锤,听到外院有声音传来,紧接着是一阵琐碎的脚步,桂枝提脚走出去,向门外的人嘘声。
“老夫人睡了吗?”看见桂枝迎出来,便知道这是老夫人要歇中觉,她还是来晚了。但这样问,也足以显示这件事对她的触动。
二小姐从小就被安置在了思乡居,老夫人看着她被孤立也不去逾越大太太的命令,是因为大家都知道二小姐有时疯疯癫癫,也没有人愿意跟她来往。但表面上,府里也做足面子,二小姐的月例丫鬟什么的跟其他小姐倒还一致。
大太太是个心思缜密又容不下事的人,这样的待遇,使二小姐也跟着陈姨娘像一根刺扎在她的心上。
陈姨娘以前就在医馆里帮忙开处方,外人都道,陈姨娘知书识礼,用药神奇,一般疑难吃上一副药就大见好转,所以起初来医馆的人都是冲着她的名气来的。
虽然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可传的人多了,心里就会产生怪感觉,这陈姨娘不仅整日能和老爷在一起,还大有功高盖主之嫌,大太太身为内眷之首,怎么能傻傻地等别人越来越强,然后再取而代之?
这次之所以和赵姨娘联合起来撺掇老爷,也是因为要借赵姨娘的手拔她眼里的刺吧。老夫人明面不说,是要保全几个人的和气,也是要保了陈姨娘,如若不然,大太太要是下狠心对陈姨娘动手,真要是陈姨娘出了事,丘老爷那里老夫人也不能因为一个小妾怎样就拿捏她。
进杨府当侧妻之事,老夫人本想缓缓再说,却不料陈姨娘那样性子刚烈,大太太又是极其精明的人,不给陈姨娘换气的机会,事情还没有起变,居然就白白走了。
细细说来,这陈姨娘也太过清高了,和老爷之间的纠葛从几年前开始生隙就没有好转过,也难怪在万家的地位一落百丈。
这些天她也看出来了,老夫人处事不惊,来事不慌,遇事不怕,是万府的支柱,是大太太的克星。要不是府里的中馈在几年前交了大太太,她老人家也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富贵人家要想长久计议,不能急攻心利,还要从一个“义”字。老夫人就是在为旁人眼里的“义”字树旗帜,如果这“义”字倒了,那永昌医馆也会倾覆,那万家也将不复存在。
只可惜,这些事到今天已不仅是万家内眷的争斗,涉及的方方面面已经超乎万家能承受的范围。想她跟着老夫人十几年,要是这些理她都参不透,那老夫人也不会暗自委以重任。
她心里越想这些,就越想赶快把这些事告诉老夫人。
许妈妈个子不高,身材有些臃肿,走一段路就开始粗喘,更何况听到水烟的话很是惊讶,想请老夫人的示下,才慌慌张张赶来,“我有事。”
“妈妈不急,老夫人刚刚还念叨你,现在阖了目,恐怕要等她老人家熬过这个困劲才好。”桂枝说完,拉了许妈妈坐在外间的太师椅上,悄声问道,“可是二小姐哪里又出了变故?”
“恩。”
许妈妈闻言顿了一下,知老夫人也在等二小姐的消息,心下有了几分把握,便不再作答。桂枝也不强问,到里间拿了茶杯给许妈妈斟了杯浓茶,许妈妈连要了两碗,身上的燥热劲才和缓下来。
“姑娘最近打的络子可是越发精致了,前日老夫人见了大少爷带的五福络子直夸你手艺精呢。”
“哪有什么精进啊,多是老夫人抬爱罢了。”桂枝口上这么说,脸色还是起了红晕。
许妈妈又说了一会家常,多是家里新来的这个师傅手艺怎么样,老夫人服药之后气色如何之类的。
后来扯到她家的侄女也想学大络子,只愁没有个体己又本事的人时,桂枝见她实在对这络子喜爱,又担心对老夫人服侍不周,就约好改天带来瞧瞧,只要会点基本手脚,看了花样和穗子就能慢慢练成。许妈妈也是开心,连连道谢。
正说着的时候,里边起了咳嗽声。桂枝掀帘子进去,扶老夫人起身,给她贴紧略显蓬松的头发,只听老夫人道,“又上哪儿偷懒去了?”
“老夫人,许妈妈过来回事,婢子出去迎迎,刚说上两句话,可巧老夫人就醒了。”桂枝说话的声音又脆又轻,一脸真诚地望着打趣她的老夫人。
“既是许妈妈来了,你这蹄子怎么不叫我醒来?”老夫人故作慎怒,抬起手指戳她的脸,“误了事,你可陪着?”
桂枝是她一手调教出来的丫鬟,十分懂得老夫人的心,她佯作怕怕的样子,朝屋外喧道,“妈妈还不进来替我说和说和。”
许妈妈知道老夫人收拾妥当,就挑帘子进来,虚套几句,便把水烟姑娘说的事回了。老夫人不听便罢,听完之后,眉头紧皱,多半天没有言语,只是盯着对面的高丽纸窗沉思。
第一卷 第7章 花田
吃了饭,万梓川就命水烟撤了桌,让她们也去吃饭。她闲来无事,便想起前世她抽屉里厚厚的各种医书来。
那些都是她刚刚从图书馆借的,因为不知有多少前辈用手抚摸过那些书,所以上面那些疑难问题标画的很清晰很全面。当时,她翻看书的时候,就觉得有老师在眼前指导她一样,可惜现在的她却只能想想了。
屋子里很静,院子外除了刚才的小丫鬟的低语一阵外,也变得异常安静。
她翻了个身,只觉得浑身沉痛。暗自叫完苦,开始了职业联想。看这疼痛的程度,估计这个身体用这个姿势躺着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再这样下去不会变成半身不遂,也会生出褥疮。
是该活动一下了。
意识想要下床,脑子又昏昏沉沉的。越不想睡觉,越打不起精神来。万梓川合眼闭目,一会就进入梦乡。
迷迷糊糊地,万梓川看到前方尽是花间田错的光景,有淡黄色的蜻蜓在空中游弋,彩色的蝴碟调笑着荡在苇蒿上空,彩绿交织地在她身边徘徊,让她觉得煞是有趣。
不知累的在其中穿行很久,后来来到一处云绕雾横之地。
圆石之上,一个花白胡须的老者,身上穿着白袍,脚上蹬着长靴,精瘦的骨节让人心生敬畏,细长的手臂就像两根剥皮的榆树枝,老者双目似威含笑,似笑又慎怒,远远地站在那里像一座屹立不动的高山,立立在前。
万梓川打眼一瞧,老者生的目旷神怡,仙风道骨,就算神话传说里的太上老君降世也不可比。于是莫名追随他的身影而去,行了很久,眼前又尽是虚无景物。
正在丧气的时候,忽然听到耳边有声音传来:“可怜见的我儿,你腕上的十珠莲城手镯乃我师祖岐伯托系于我交你,现在你既然已识破我的身份,我即当授予你口诀。少不得你这一生一世用此逢凶化吉,救天下黎民于病痛之中。”
万梓川听他这么神神叨叨地一讲,顾不上思考原因,也不知道他说的识破身份是什么意思,只是不由自主地跑了几步追上老者,潜心地合掌在胸,向老者跪拜求教。
“阴阳衡,人寿亨,五行归,本道终。”
老者说完闭上眼睛又低声念了一些她听不懂的东西,才提手拿起万梓川的左手手镯,向她体内灌输真气。
只见一团紫黑真气自手传来,跟那日在路上碰到老者给她手镯时的气焰一样,万梓川又是一怔,刚要问老者这是什么气体时,那气流随着她张开的口进了她的喉咙。
“喂,什么人寿亨,五行归,本道终的,我根本就不稀罕。你如果还有一点悔悟之意,知道我来自哪里,就请你施个法术还送我回去,我想回家,我还没有拿到大专毕业证,还没有孝顺姑妈她老人家呢。”万梓川大声地叫着,声音却只像在喉咙里发出,又无奈地咽回自己的肚子里。她撒泼使颠,老者全然不介意,只是身形笑容越望越远,最后只留下一个白点在山石尽头晃悠。
万梓川泄气地摊在那里,不断地咒骂着:“去你的人寿亨,本道终的,关我什么事啊,我充其量只是一个可怜的孤儿,哪能做的好古代的瞎女人。”
万梓川独自在那里懊恼时,耳边又响起老者的声音,“哈哈哈,我的儿,你不是瞎女人,你只是暂时看不见而已!”
听老者如此一说,万梓川脸上有了喜意,想着再去绞缠老者也不一定中用的,便弃了山石,向丛林更深处探去。
走过一片茂密的林子,她被眼前的景象深深吸引了。
近前一片平整的荒地上,远远地有几名男子在黑色土地上捣坑。为首的须眉高冠,浓须阔脸,棕黄色的深衣裹着他伟岸的身材,腰间打着一只跟深衣同样颜色的缎带。
看到男人面上的坦息荣光,天然流露的一股绅士风范,竟然可以使她暂时忘记俗物,而不是对二十一世纪偶像的盲目膜拜,她不觉生出敬仰的想法。
又见男子跪依在地上,抚捉着一颗世间奇罕植物的幼苗,神色恭敬地放置在面前已经刨好的半尺空坑中,平静地等候对面的女子往空坑里撒手里捧着的细物,她很好奇。
仔细观察那女子万梓川又是一惊。
女子乌黑的云髻高耸,浅蓝色的水云簪插在髻中,簪尖三条玉珠流泻而下,直垂耳际。
女子身上披着镶金线的兰花粉袍,内里白色单衣把她细白的肤色衬得尤为润泽。菱形的领口和腰间的缎带是同一样颜色的三道蓝紫碎花稠,手边的长袖层叠,腰肢赢瘦,走起路来风韵袅纤。
通身上下的气质,真可以颦美所有华丽服饰中的顶级衣冠,倾国倾城的娥皇之美。
从她柳枝般的指缝间缓缓露出宁碎的东西,万梓川便猜疑是现在农作物的肥料了。只见她屈膝低腰地探身到坑边,手臂伸在坑上,不慌不忙地撒着细物,眼中有一种神奇的憧憬之光。
他们两个人神情怡然地围在一起,对这株树苗毕恭毕敬的态度让万梓川很费解。可是这样旁若无人的的姿态也饰掩不住他们身上独有的绝世美仑的华光异彩。
万梓川见他们虔诚的样子十分有趣,就把央求老者送她回家的事情全抛到脑后。
她撩起长袖擦擦双目,见老者也是十分赞赏地看着他们,就几步跟上前扣问白须老者:“它们是什么植物,为何如此神圣,要冠以这么隆重的礼数?”
老者合须一笑,“此物乃百年所生,百年所灌,百年所养,食之一果将百年不衰,容颜似童面,心智若空怀,是为不老之药源。”
万梓川根本就没有听说过什么万物之源此类的话,又想不起老者说的哪里不对只好谔谔地点头。
可是迎面看到的却又是另一幅景象。
浩淼无尽的虚围之中都是一种奇怪的植物成五角状排列成林,一株植物大概要三个年轻人合抱才勉强环住。
树的枝桠都是左右生出两个油桶那么粗的枝杈,中间的那枝直耸入天,每根枝杈长约十几米,悬挂着殷红晶亮的小型圆果,枝杈的低矮处叶密果硕,像极了大人握紧的拳头。
而树木的顶端和两个枝杈上下围城的弧度恰恰呈桃形刺入天际,看到那些红艳可爱的果实,万梓川不知不觉已经流下很多口水。
老者啖笑,声音好像来自天阶之外,“我儿如不嫌,随我前去医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