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的路上,他询问苏季在鹿角珊瑚后面发生的事。当苏季提到三腿花盗的时候,他不禁捂了一下自己的屁股,这个动作引起了苏季的注意……
二人边走边聊,又来到迷宫一样的珊瑚丛。苏季记得净明大叔说这些交错复杂的路上死过很多人,唯一正确的路线是前人用生命试出来的。这也就表示当人们发现一条正确的路的时候,就没有尝试其他的路,但并不代表其他的路就一定是死路。
苏季把往返的路线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发现所有的方位都是遵循先天八卦的方位排列。他知道阴阳八卦的排列不止一种,只要稍作推演,便可以找寻出一条更简单的路线,根本不必在里面绕圈子。他把自己的想法说给净明大叔,却遭到了严厉的驳斥:
“你以为就你聪明?这里的人哪个不比你道行高?这么简单的事他们可能没想过吗?反正你在这儿闲着也是闲着,多走一点路和变成一泡尿,哪一个更可怕?真是一身懒骨头!”
“我骨头懒,这里可不懒。”苏季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像下面那些人一样傻坐着,变成一泡尿也是早晚的事!”
净明大叔眼中闪过一丝不悦的神色,随即捂着裆部,说道:
“哎呦!你一提撒尿,我倒是正想去解个手。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啊。”
说罢,净明大叔丢下苏季,快步向前走去。
苏季狐疑地望着他背影,心想如果真的是去解手,为何两只手要各提着一串骨头?
刹那间,他意识到不对劲,连忙朝净明大叔跑了过去!
净明大叔健步如飞,快步来到通往下层的石门前,用力把石门推闭,将苏季留在了二层。
苏季来迟一步,用力捶打着石门,大声喊道:
“净明!你什么意思?”
净明大叔冷冷地说:“我告诉你的三条忠告,全被你逐一打破!你还记得刚进来时看到的那个人吗?他就是想出去才死的!你想找死,可别连累我!自己饿死在里面吧!”
这些话说完,石门那边再也没了声音。
石门很厚,无论苏季再怎么打也纹丝不动。
饥饿、恐惧、愤怒、忧愁……
苏季百感交集,只能呆呆地望着漆黑的棚顶,沉默了很久。继续呆下去,不知道将会遇到什么意外,苏季仿佛看到黑暗中有一双双虎视眈眈的眼睛,正在死死地盯着自己。
时间一点一滴,安静地流逝着。
黑暗中的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希望是如何静默无声的泯灭。关于活下去的想法,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动摇,他的内心开始滋生出一丝懒惰,是关于活着这件事的懒惰。也许净明大叔说的没错,这里最容易的就是死,就算再痛苦的死去,也比活着一天天被饥渴煎熬要痛快。
“嘭!”
苏季突然的一拳打在石门上,拳头迸溅出血花。沉闷的声音,仿佛在说,凡人的力量根本打不开这扇门。
什么狗屁规则!
规则都是拥有权利的人定的!
规则就要用来打破!
乖乖认命的让你,永远只能别人的阴影之下!
玲珑塔狱里的人,正是因为遵循那些所谓的规矩才没能出去,对于余下的生命,他们已经决定这样糊弄过去。
苏季觉得这样根本毫无意义,这样就算保持修为多活几年,也只不过活得像一条狗。他们泯灭了幻想,失去了好奇心,心中不抱有任何希望,或者确信奇迹不会降临到自己身上,就像曾相信自己十七岁会死的苏季一样。
苏季等了十七年也没死成,所以对于“等死”这件事,他是个有经验的过来人。他知道如果“死”干等不来,你可以主动去找它。
说难听点是找死,委婉一点是不想坐以待毙。与那些修士想比,苏季没有修为的唯一好处,就是可以在这里随便走动。
他牙一咬,心一横,对狐姒说道:
“你不是想让我帮你夺舍吗?现在,我想我可以帮你。”
狐姒笑道:“你终于想通了。”
“我虽然不像姜玄一样杀人如麻,却也算不上正人君子。这里的人我都看不惯,在这个弱肉强食的地方,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阻拦!”
“很好。”
狐姒心目中夺舍的目标不止一个,连她自己也不确定到底哪一个会成功,只能把针对每个目标的不同方法全部告诉给苏季。
苏季听完后沉默了一会儿,说:
“我知道了。那么接下来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坛子里的女人搬到顶层。”
说罢,苏季动朝坛子所在的地方走去,远远就听见鹿角珊瑚后面传出细碎的攀谈声。
这些声音的主人是分别是,一条胳膊的四臂赌鬼、一条腿的三腿花盗、一颗头的双头神将、还有瞎了的独目医仙。由于回音的缘故,四个人的声音听起来好像动物的吼叫,感觉整个塔狱都在震动。
苏季一步一步缓慢接近那面墙,期间听到四个人很多谈话,大多是在互相嘲笑、挖苦、谩骂,等等。
过了一会儿,四个人说着说着,不知为什么吵了起来。
苏季觉得时机已到,连忙趁机搬走坛子,直奔上层走去。他万万没想到居然这么顺利。如此轻易得手,让他毫无真实感,然而那些所谓的真实在自由面前,都显得不那么重要。
坛子虽然不小,却很轻。苏季捧着它,在塔顶的黄金门前停下脚步,把坛子搁在地上,又仔细打量了一下。
这坛子看起来年代久远,坛口被一层落满灰尘的符纸密封,像是被人很多的封印禁锢住似的。
这时,坛子里的女人说话了:
“谢谢……”
她的声音很低沉,传的却很广,想听不见都很难。
“你是什么人?”苏季问:“为什么会在坛子里?”
“我本是褒国之主的女儿。我为了找姜玄报杀父之仇,与一位心腹之人潜伏申候府多年,没想到遭到心腹的出卖,还没等行刺,就被关进了这个地方。”
苏季听完她的故事,嘴角莫名地微微上扬,似乎听出了一些门道。
“原来你也是来找姜玄报仇的。”狐姒对苏季命令道:“快把她放出来吧。”
苏季稍稍迟疑了一下,伸手抹去坛子上的灰尘,露出朱砂的表面,那颜色就像风干的血液一般暗红。
这时,凭空吹来一阵阴风,坛子上的符纸随风飘动,散发出阴森恐怖的气息。苏季感到身上凉飕飕的,背上的寒毛不由自主地竖立起来。他凝视着坛子上封印似的符纸,犹豫了很久,刚要试探着伸出手去……
突然,身后的黄金门里传出一个沉闷的声音:
“我劝你……最好不要打开……”
第六十三章 黄金门(第二更)
苏季猛然回头,望着那扇紧闭的黄金大门,问道:
“为什么不能打开?”
铜门里不再有人回应。
苏季感到有些不对劲,缓缓缩回了手,问那坛子里的女人:
“褒国虽然不大,男人总还是有的。打打杀杀是男人的事,为何偏偏要让你一个女孩子出来抛头露面?”
“女孩子怎么了?”狐姒突然不高兴地说:“女孩子就活该被关在家中?女孩子就不能为父报仇?女孩子碰上忍无可忍的事,就只能乖乖认命,任凭那些怪胎污辱?真想不到你是这种男人,我今天终于看清你了!”
狐姒的经历与坛子里的女人颇为相似。苏季只想问个明白,不曾想忽略了她的感受,只好解释道:
“我只是觉得她说的未免有些不合情理。”
狐姒哼了一声,道:“话不投机半句多。你不开,我来帮你开!”
话音刚落,苏季的两只手好像突然不受控制似地伸了出去,抓住了坛子上的符纸。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一点一点撕开符纸。
过了一会儿,一缕黑色的头发,从坛口伸了出来,好像一条正在快速生长的丫苗,越长越高。
坛子里传出女人冰冷的声音:“为了报答……我答应要带你们离开这个屈辱的地方……”
女人说着,一张死灰色的脸,从坛口缓缓探了出来。她脸上的表情扭曲狰狞,一双恶毒的眼睛,死鱼般凸了出来,毫无血色的嘴唇,颤抖着说:
“不过……是化为血水……流淌出去……”
说罢,灰脸女人伸出颀长的脖子,张口一吸,骤然产生一股强劲的吸力。
苏季瞬间感到连站也站不稳,两条腿仿佛踏在瀑布的的边缘上,强大的风浪把他一点一点冲向灰脸女人。
“还等什么呢!”狐姒突然说道:“趁现在!”
话音未落,苏季已经把刚才从坛子上撕下的符纸,一下子贴到了灰脸女人的脑门儿上!
“啪!”
灰脸女人还没明白过来,就已经成了等待夺舍的容器。吸人的力量随即消失。她一动不动地站着,僵硬的嘴巴,像河马一样大张着。
苏季用手帮她把嘴合上,笑道:“不知是她太笨,还是我们太幸运。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成功了,看来夺舍也没你之前说的那么困难。”
狐姒笑道:“臭酒鬼演得不错,刚才你的那只手,就像真的被我控制了一样。其实我在这个地方,根本无法夺舍。她看到我们吵架,只顾心里偷笑,根本没注意到你一直把符纸拿在手上。”
灰脸女人的脸上,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一会儿又瞪大了眼睛。一对布满血丝的眼球随着来回走动的苏季,剧烈地左右转动,像是已经明白这两个人要对自己做什么。
从她神色的变化,苏季就知道她心里是多么恐慌,多么激愤,多么为自己假装可怜的诡计被识破而感到不甘。
苏季朝那女人身上闻了闻,道:“她身上好像几百年没洗过澡,已经发臭了。你不介意吧?”
狐姒瞥了他一眼,道:“再臭也比你们这些臭男人好!”
话音刚落,身后的黄金门里,突然又传出之前的那个声音:
“……你们未免太小看她了!”
“你是谁?”苏季问。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就快要死了!”
苏季转头一看,只见那灰脸女人的嘴里伸出一只长长的舌头,如一条红蛇在脸上灵活游走。
“唰!”
灰脸女人用舌头将符纸舔下来,拖进嘴里,一下子咽进了肚子里。她舔了舔嘴唇,目光恶狠狠地盯着苏季。
“咕噜!”
女人的胸脯突然剧烈膨胀,一股浩瀚的玄之清气在丹田深处凝聚。她突然张开大口!
“噗!”
一口气喷吐出来!
苏季慌忙躲开,那股玄清气喷在他身后的铜门上,强大的冲力震撼铜门周围的石壁,牵连棚顶噼里啪啦落下石屑,而那铜门却始终却纹丝不动。
苏季眉头一簇,心想狐姒在这里无法施为,这样下去只怕必死无疑。千钧一发之际,只听黄金门里的人又说话了:
“她的四肢是砍断后拼上去的,弱点在她后颈的连接处。”
苏季心领神会,以攻为守,抽出羊角匕首,直取她的腋下。
灰脸女人慌忙侧身闪避。她的腿好像离不开那个坛子,动作一直很僵硬。
这时,黄金门里的人又说道:“她的右眼是瞎的。”
苏季觉得纳闷,从刚才开始,那黄金门里的人就一直在给自己提示。听他的那些话,好像眼睛长在黄金门外一样。虽然有些纳闷,但眼下只有听他的了。
灰脸女人不断从嘴里吐出箭雨般的玄清气流,缓慢的动作逐渐加快,苏季左躲右闪,尽量进入她右眼的盲区,让她无法命中。
“铛!”
黄金门突然被从里面敲响,灰脸女人下意识地转头。
刹那间,苏季看到了破绽,趁她转头的功夫,一下子将匕首插进她的后脖颈。
灰脸女人的身子一震,突然僵住了。
“夺舍!”
苏季喊完这一句,忽觉身上凉飕飕的,九缕金色气息从他头顶浮升分离。
狐姒的魂魄化作一阵金色的风,在空中飞舞旋转,一齐冲入灰脸女人的身体。
灰脸女人瞬间一动不动,嘴里的声音刹那间屏息,灰暗的身体发出越来越亮的光。刺眼的强光使她的面目变得模糊,整个人已笼罩在光晕之中。
“咣铛!”
羊角匕首从她的后脖颈弹了出来,滚落在地上。
苏季附身捡起匕首,等他抬起头时,只见狐姒站在面前。
她光洁的金发披散在肩头,灰暗的皮肤已变得粉嫩细腻,身上一袭鹅黄的百褶裙,犹如一朵烂漫盛开的金丝桃;
苏季望着她,感觉恍恍忽忽,仿佛又回到了昔日的梦里。
狐姒酥袖一抖,手中忽然多了一把古琴,还是她之前弹奏时用的那把。那古琴看似笨重,在她手中却似乎毫无重量。
“你从哪弄来的琴?”苏季问。
“当然是随身幻化而来,难不成还要扛着?”
“你明明能随身幻化,当初还让我扛着它跑了大半个海棠林!”
“那时明明是你自己要帮我护琴的!”
两人正斗嘴的功夫,忽听远处的黑暗中传出一个猥琐的声音:
“呦!又来了一个大美人!”
突然,那声音迅速靠近过来!
苏季猛然转头,只见三腿花盗站在身后,一双色眯眯的眼睛打量着狐姒。
正常男人在街上看到美女,目光高一点是欣赏,目光低一点是流氓。然而,三腿花盗的目光却完全肆无忌惮,就像一把毛茸茸的刷子,把狐姒从头到脚,刷了一遍又一遍,刷得她浑身不自在。
最后,他贪婪的目光停在狐姒抚琴的手上,淫笑道:
“嘿嘿,弹琴的姑娘手指都很灵活,想必很会弄弦吹箫。”
“灵活?有我的舌头灵活吗?”
语声中,四臂赌鬼如风一般吹了过来,又像蛇吐信一样吐了吐舌头,舌尖上还粘着一颗骰子。
“要说吹箫,我可是行家!”双头神将缓缓走过来说:“想当年我和弟弟在接头卖艺,天天给人吹箫!”
“都给本仙闭嘴……”
独目医仙的声音很平静,轻声细语,却能把人压到了谷底。他摸索着石壁,一步一步蹭了过来。
“你们这对狗男女,当这里是什么地方?以为自己的一举一动,能逃过本仙的眼睛?在这里,本仙就是塔中的王!”独目医仙张开大嘴,伸出巴掌大的红舌头,流着口水说道:“今天就拿你们解解馋!”
这时,苏季突然明白过来,想必这四个人刚才一直躲在暗处。难怪之前搬坛子的时候那么顺利,原来他们突然吵架是在一起演戏。苏季刚才在灰脸女人面前演了一出“将计就计”,而这四个人之前也在自己面前演了同样的戏码!
好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然而,现在到底谁是螳螂谁是黄雀,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会知道。
第六十四章 肉
狐姒显然是极少受到这种语气的对待,一张俏脸被气得涨红起来。她深吸一口气,酥胸微微起伏,压抑着怒火,道:“四个奇形怪状的怪物,也好意思自称天王?你们竟敢出言侮辱本小姐,想必是活的不耐烦了!”
三腿花盗耸了耸肩,一脸无辜地说:“我一片赤诚,何来侮辱?瞧你走路的姿势,应该是处子无疑。呦呦呦!瞧瞧你这脸蛋,这身段,真让人受不了啊!我一定留你条活路,每天让你欲仙欲死!”
“她真的很漂亮吗?”独目医仙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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