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灵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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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灵诛心-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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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看到的是申都平阳的蜃景,到那至少还有四天的路程。”

    紧接着,就像马后炮说的那样,只片刻功夫,那绿林、碧湖、古城,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片荒芜的平原,能听到的,只有马蹄与车轮滚动的沉闷声响。

    日落之前,马车赶到一家名叫“凤栖楼”的小客栈。

    这是方圆几百里唯一的人烟所在。若是没有这家客栈,根本想象不出这片荒原究竟会延伸到什么地方。

    凤栖楼名头起得很大,门脸却很小。里面连一个食客也没有,只有一个拨弄算盘的掌柜和一个点头打盹的店小二。两人身上的衣服款式怪异,色彩斑斓,肩头各绣着五色雉鸡和长尾猿,一看就是西方戎族的服饰。

    苏季随便寻了一张桌子坐下,只觉得口干舌燥,见没人过来招呼,便自己喊道:

    “一坛竹叶青!”

    小二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睁开一只眼睛,刚想伸手拿酒,就被掌柜拦住了!

    “没有!”

    掌柜操着古怪的口音,带搭不理地回了两个字,然后埋头对小二嘟囔着听不懂的话,像是正在抱怨着什么。

    花如狼正在纳闷,突听一阵急遽的马蹄声,停在客栈外。

    听这马蹄声来得这么急,花如狼忍不住起身瞧了瞧,远远看见一个白发青年走了过来。青年身上的青色中原道服,让花如狼倍感亲切,仔细一看,居然与青灵庙里道童的衣服毫无二致。

    掌柜见那白发青年进店,连忙走出帐台,将他请到最好的位置上。

    小二见了白发青年,毫不犹豫地把苏季凉在这里,一路小跑着上前招呼。

    “一坛竹叶青!”

    完全相同的五个字从白发青年嘴里喊出来,结果却是天壤之别。眨眼间的功夫,掌柜便将一坛竹叶青摆在青年桌上,一脸谄媚地笑道:

    “此地干旱缺水,酒更是比银贝还贵。这最后一坛竹叶青是我专门留给九爷的,只有九爷您这样身份的人,才配喝这样的酒。”

    掌柜滔滔不绝地巴结,而白发青年却一言不发地喝酒,丝毫没有与他寒暄的意思。

    花如狼将刚才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心中的不满已然写在脸上。苏季却是瞧得有趣,索性竖起耳朵听个仔细,觉得这掌柜似乎别有用心。

    “我儿子的事可有眉目?”掌柜又开口道。

    白发青年自顾自地喝酒,像是没听见一样。

    掌柜又想询问,却忽觉有人正在拽他的衣服,低头一看,只见一个小孩子眨着一双大眼睛望着他,撅着小嘴,不满地说:

    “我师傅要酒,你说没有。他要酒,你却说有。你们这不是欺负人吗?”

    掌柜正憋着闷气,见花如狼过来理论,索性将气撒在他身上,一脸轻蔑地说:

    “你这小杂种!这么好的酒也是你们这些叫花子能喝得起的吗?我不撵你们出去就已经是大发慈悲,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东西!”

    花如狼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发现自己现在的确很像一个小叫花子。

    因为最近害怕白衣少女追来,马车一刻不停地赶路。花如狼身上的名贵衣服已脏成一块灰抹布,苏季的衣服更是破烂不堪,胸前还有一条被剑划破的大缺口。

    然而,出卖他们的并不是身上的破烂衣服,而是从花如狼怀里探出头来的一个有缺口的盘子。这个其貌不扬的宝物,现在竟成了叫花子身份的最有利证明。

    “你见过我们这么英俊的乞丐吗?”苏季扬声问道。

    “你在叫花子里算是英俊的,但毕竟只是个叫花子。”掌柜讪讪地说完,扭头对白发青年笑容可掬地说:“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只要能让他拜在狐夫子门下,需要多少银子打点,您千万别客气,尽管开口……”

    听到“狐夫子”三个字的时候,花如狼突然看向苏季。苏季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继续往下听。

    掌柜似乎还有很多话要说,但话到嘴边又都咽了回去,只见白发青年抬起两根手指,示意他闭嘴。

    此时,白发青年的目光正死死地盯着花如狼怀里的造化玉牒。

    “好别致的盘子……”白发青年微笑道。

    花如狼不知所措,只听身后的苏季,朗声道:

    “再别致,也只是讨饭的家伙罢了。”

    苏季这一句话,道出了掌柜的心声。掌柜一脸茫然,死也搞不懂,为何有人会对一个要饭的工具感兴趣。

    苏季摆了摆手,花如狼连忙跑回他身边,将盘子掖回到脏衣服里。

    白发青年又瞄了一下苏季腰上的青铜铃铛,脸色微微一沉,接着缓缓转头看向掌柜,眼睛里充满了怨毒之意。

    掌柜头上已经开始冒冷汗了,却仍是一头雾水。琢磨了片刻,他迈起大步来到苏季旁边,抻着脖子叫道:

    “你们两个叫花子!要是肯把讨饭盘子送给那边的先生,你俩这顿饭我请了!”

    掌柜说话时的表情,活像一尊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他用鼻孔对着下方的两人,等待他们将盘子双手奉上,并给与虔诚的感谢。

    然而,现实却再一次出乎他的预料。

    苏季淡然一笑,将一块金贝轻轻撂在桌上,对花如狼说:

    “小狼儿,尽管点!”

    金贝的光芒映在掌柜眼中,晃得他连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大张的嘴巴好像能塞进两个拳头。

    花如狼将木牌上的菜品,从头到尾念了一遍,才算是点完了菜。菜上齐时,一张桌子已经摆不下了,只好把菜分成三个桌子摆。

    店小二毕恭毕敬地将找回的一锭银子呈给苏季,殊不知这锭银子已是他身上最后的财产。因为之前走得很急,苏季只带了一块金贝。想到吃完这顿可能真会变成叫花子,他盯着面前的丰盛菜肴看了很久。

    花如狼眨着眼睛问道:“师父,怎么了?徒儿点的菜不合您胃口?”

    苏季苦笑道:“狼儿,你们王家平时也是这么吃饭的吗?”

    花如狼摇了摇头,说:“家里的饭菜比这更多,更名贵,可是现在没办法那么讲究,徒儿只点了一个人的量,是不是点少了?”

    “不少,不少。你点的够师傅吃好几天了,可惜这么多菜多半是要浪费了。”

    “徒儿在家的时候,吃不完的菜,下人会吃;下人吃不完,狗会吃;狗吃不完的,园子里大大小小的花草树木会吃;一点也不会浪费。”

    “你家的下人一定很多喽?”

    “不太清楚,只知道我身边伺候的就有十几个。”

    两人的对话让一旁的店小二羡慕得连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就在这时,掌柜从后房拿出一个巴掌大的白玉盘子,轻手轻脚地放在白发青年桌上,说道:

    “九爷,这是我祖传的古器,价值连城,我儿子……”

    掌柜话没说完,只见白发青年将一只手轻轻盖在白玉盘上,等抬起来的时候,白玉盘已经变成一堆白色的粉末。

    白发青年也将一块金贝放在桌子上,阴沉地说:

    “这个留给你儿子买口棺材,他得罪了狐夫子,已经死了。”

    掌柜瞬间一怔,嘴角抽动了几下,脸上的表情分不出是哭,还是是笑。

    白发青年说完起离去,刚好与走进店来的马后炮撞了个正着。

    马后炮看见白发青年,连忙脚一缩,停在门口,直到目送他走出很远才进店来。

    苏季问马后炮:“你怎么拴马,栓了这么久?”

    马后炮笑着应道:“风沙太大,马不听人话。”

    苏季对花如狼道:“狼儿,你去看看他是不是对我们的马做了什么手脚?”

    花如狼应声,立刻放下筷子,跑了出去。

    马后炮眼珠子一转,对苏季说道:“您故意支开小少爷,想必一定有话要说。”

    “你可知道那白毛是什么来头?”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只听人们都叫他胡九爷,据说是玄狐宗掌教的把兄弟。”

    “玄狐宗?”

    “那是我们申国最大的修真门派,精通奇门遁甲之术。等您到了平阳城,看到街上的风谷车,木牛流马,那些都是玄狐宗做出来的。百年来,不知多少人做梦都想拜入门下。”

    “这些与狐夫子又有什么关系?”

    “狐夫子就是玄狐宗的掌教。”

    苏季迟疑了一下,问道:“我何时成了玄狐宗的掌教?”

    “您不要误会。玄狐宗的狐夫子不是你,而一位真正的高人。”

    马后炮的话像一瓢凉水,朝苏季劈头泼了下来。

第二十二章 输与赢

    “莫非申国也有狐夫子?”

    苏季低声沉吟着,感觉很多关于狐夫子的事情,他这个狐夫子不知道,好像全天下都知道。他眉头紧锁,放下吃饭的筷子,问道:

    “你说的这个狐夫子是什么来头?”

    “他姓墨,单名一个殊字。有道是,上善若输,恶贯满赢。进了申国地界,但凡有耳朵的哪有不知道墨殊和姜赢这俩名字的?”

    听马后炮这言外之意,好像苏季的耳朵是白长了。苏季并没表现出生气,因为马后炮一路上说话的方式,一直是欲抑先扬,先拍马屁,后放炮伤人。

    普通人能被他一句话砸个跟头,一连几炮下来,必定五雷轰顶,外焦里嫩,但苏季不是普通人。他心想也难怪,谁让他叫马后炮呢?

    “我这个朝歌的狐夫子,你们申国人听说过吗?”苏季试探着问道。

    “小的就是申国人,至少小的听过。”马后炮抿了一口酒,道:“小的过去跑过很多地界,发现像您这样的狐夫子很多。”

    “你是想说我这个狐夫子是假的?”

    苏季的语气开始有些激动。马后炮听得出来,也清楚自己说话的毛病,但他就是控制不住。他给苏季斟了一杯酒,打着哈哈说道:

    “没说假的不好,但真的狐夫子只有一个。”

    “你想说只有那个墨殊才是真的狐夫子?”

    “您这个问题问得好,但听您问的这个问题,想必您一定不知道狐夫子三个字的来历。夫子是申国人对墨殊的尊称,狐字代表玄狐宗掌教的身份。说句您不爱听的,您这个狐夫子才做了几年?又会什么神通?”

    马后炮的语气无半点嘲笑的意味,他说的也许都是事实,但这些话进到苏季耳朵里,却变成了否定,甚至是侮辱。

    苏季淡然一笑,没有回答。

    任谁也不愿接受别人的否定,苏季也一样。他不愿相信自己听到的一切,连一个字也不愿相信。他甚至想过要掀翻桌子来发泄自己的愤怒。换做以前的苏季一定会这么做,不过现在的苏季没有。无论是真是假,他都将这些刺耳的话硬生生听完了。

    冷静的直觉告诉他,命运又开了一个玩笑,只有一路玩下去,才能知道一切的真相。

    他想起白衣人曾嘲笑他只配做妖孽的玩物,如今他彻底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原来狐夫子不是一个人,更不是一个神,而是一群被妖孽摆布的棋子。

    那个墨殊又是何许人也?

    他究竟是这些棋子中的一枚?

    还是那个下棋的人呢?

    苏季将剩下的半壶烈酒一口气灌下去,带着酒意问道:

    “那个叫墨殊的狐夫子这么有名?朝歌百姓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现在的朝歌是从一片废墟上建起来的,已非昔日的前朝古都。贤人都去了镐京等地,留下的皆是寡见少闻的城民。再说墨殊作风低调,你们没听过他一点也不奇怪,但我相信你绝不会没听过他的老婆。”

    “狐夫子还有老婆?”

    “有,而且你一定听过。”

    “谁?”

    “黎如魅!”

    “你说的可是天下第一浪妓,黎如魅?”

    “没错,但现在你最好不要那样叫她,因为她现在是墨殊明媒正娶的老婆。你若对她感兴趣,小的这里有一个好东西……”

    说着,马后炮从自己的行李中掏出一个装满龟甲的包裹放在桌上,将嘴巴凑到苏季耳边,压低声音道:

    “这龟甲上刻的是《如魅禁传》,写的都是些风花雪月的段子。我们万里同行就是缘分,小的只收您五块银贝。”

    “原来你还卖书!”

    “小本生意不容易。你若肯捧场。小的再和您说说姜赢,初到平阳,你不了解这个人恐怕很难活过一天。”

    酒意逐渐上来,苏季将身上最后一块银贝,痛快地拍在桌上。

    马后炮压低着声音,继续说道:

    “说起姜赢,每次我都提心吊胆。关于他我不敢多说,最多只能告诉你两件事。”

    “那两件事?”

    “第一,他是申候的嫡长子;第二,他最不喜欢输,如有人不小心在他面前提起输字,哪怕只是读到这个音,都要掉脑袋!”

    “那墨殊岂不烦了他的忌讳?”

    “一点也没错。申国姜氏与玄狐墨家自申候失踪以来,为了争夺截教主之位,一直针锋相对。百姓们都盼着着,墨殊莫要输,姜赢莫要赢。然而,凡是敢惹姜赢的人,都死得一个比一个惨。您有空儿可以去东市刑场看看,那里的石头十年前是灰色,现在已经被染成土红色。听一个侩子手说,这几个月光是行刑用的鬼头刀,就砍钝了七把。”

    “申候即是一国之主,又是截教之主,嫡长子姜赢理应继承一切。墨殊有什么资格争?”

    “申候只是恰好兼有两个身份而已,截教主不一定都是王侯。他能号令西方戎族,地位比地方诸侯还高!历代教主都是由二十五位截教元老选出来的。大公子姜赢为了引这些元老上钩,扬言谁能帮他得了截教主之位,就把自己唯一的女儿许配给他。没想到这一招还真的钓了几条大鱼争着帮他,可惜现在都是死鱼了。”

    “那姜赢的女儿想必很美?”

    “美!当然美。不过我刚才见到一个女人比她更美!”

    苏季楞了一下,连忙问道:“你刚才拴马时见到谁了?”

    “我见到一个白衣如雪的女人,头戴垂帘青竹笠,腰悬一把桃木剑。”

    苏季突然一怔。那个白衣少女的身影在脑中闪过。他连忙驱逐了那个念头,用怀疑的语气问道:

    “她戴着垂帘的斗笠,你怎么知道她长得美?”

    马后炮拍着胸脯,一脸认真地说:

    “我真的看见了,而且还把她画下来了。”说着,他开始在身上摸索,摸了半天也没摸出什么来,最后将目光落在桌上的包裹,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道:

    “想起来了!我就画在刚才卖你的这些龟甲上。”

    苏季随手掏出一块龟甲看了一眼。这一看非同小可,顿时如同中了定身之法,半点力气也使不出来!

    再看那龟甲上哪有什么画像?连一个能让人看懂的字都没有,只有密密麻麻的蝌蚪文。

    “定身符咒?”苏季发出一声惊叹。

    他从蝌蚪文的排列看出,那些龟甲都是一枚枚阐教符咒。现除了嘴,他连一根手指也无法抬起。整个人就像一尊石像般定在椅子上。

    “师傅救我!”门外传来一个惊慌而稚嫩的声音。

    花如狼跑了进来,身后跟着一阵风。

    风吹来一个白色的人影。那身影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如幽灵般浮现在花如狼身后。不是别人,正是之前晕倒在青灵庙的白衣少女。

    白衣少女从袖中取出一块银贝,递到马后炮面前。

    马后炮连连摆手道:

    “报酬就不必了,你只要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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