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的时间弹指即过,而这次文武之战的消息只局限在很小的范围内知道,大多都是云岚城的重量级人物,慕容惊鸿之所以将比试的地点选在城主府的演武堂进行,大慨也不希望弄得满城风雨,毕竟飞霞城做的这些事,并非那么阳光。
城主府的演武堂,最多只能容下三百人左右,称得上小巧,精致,玲珑,就像是一座小剧院的格局,台下几乎已坐无虚席,有资格坐在这里的都不是等闲之辈,人人气势不凡,举止庄重得体,都知道这次比试的结果意味着什么?所以,埸内虽坐满了人,却听不一点喧哗的声响,显得异常的安静,气氛显得有些肃穆,沉重。
台上的正中央静静地高悬着一块三米乘三米的棋盘,纵横十九格,不用问都知道这文比的第一埸,应该就是奥妙无比的围棋对奕了。
黑,白子对奕,在中央大陆十分普及,其间包含天地万物的和玄机,沉迷于此道的人不再少数,在坐的大人物们几乎都有涉猎,不谙之道者难登大雅之堂。
或许正因为如此,才将这黑,白子对奕放在文比的第一埸,足见这棋道,在文之一道中的重要位置。
陆随风和慕容惊鸿分别坐在棋盘前的两端,每人的面前都放着一张小方桌,上面有一盒棋子,一杯冒着淡淡热气的茶。
场上除了两人之外,并没有看到应该出现的挂盘解说之人,确不知这棋子如何出现在棋盘之上?
慕容惊鸿手持描金折扇,轻摇慢摆,状极淡定,从容,洒脱
陆随风仍是一袭青衫,齐肩的长发十分随意地朝后束起,看上去给一种朴实无华的感觉,宁静得有如一片悠悠飘浮的闲云。
"这位陆公子是棋道几品?"老祖皱了皱眉,对着坐在身旁的紫燕小声的问道。
紫燕摇摇头,她也只是见过陆随风对奕过一次,并未问过这个问题,只能实话实说的回应道;"曾经略有过涉足,应该算不得个中高手。却不知这位少城主是几品?"
"高阶五品,算得上是此道中的强者。看来这一埸是有些悬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赢的机率十分渺小。"老祖轻叹一声,他本身就有四品的棋力,就算自己上去,也是绝对的有输无赢,更别说一个棋道莱鸟了。
慕容惊鸿自视棋力深厚精湛,刻意让陆随风执黑先行,展现出自己的大度谦让,严然显出一派君子之风。
陆随风只是淡淡的一笑,也不客气的曲指一弹,一枚黑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稳稳落在棋盘的正中央"天元"之位,他曾用这一手"天元"布局,击败过南大陆的那位棋道高手,对个中的变化已是了然于胸。
如果一板一眼的布局行棋,还真未必是一位五品棋道高手之敌。唯有出奇不意的打乱对方的步骤节律,方有可能获得一线胜机。
噗!一枚黑宝石般的棋子落在棋盘正中央,发出一声轻微的颤响,全埸所有人目光视线,俱被这天马行空的一子所吸引,随即传出一阵此起彼伏的惊嘘声。
"嗯!这是"天元杀局"!"慕容惊鸿的眼眸中闪过一抹惊色,他曾在一位棋友处见过这"天元杀局"的对战棋谱,完全颠覆了以往的定式格局,震撼其画龙点睛的精妙,看似一步无用的闲棋,却无时无刻不隐射着锋芒杀机,给一种如虻在背,挥之不弃的感觉。
仅是这开局的第一子,就已令慕容惊鸿这位五品棋道高手,心神为之一震,之前的淡定从容之色瞬间蕩然无存,代之而来的是凝重无比的沉思状。
"这是什么布局定式?简直闻所未闻!"埸下的老祖眉头紧皱,喃喃的出声道:"这陆公子真的懂棋么?这一子有如无根浮萍,毫无效力可言!而且,还是一种极不尊重对手的表现!
此话若是出自旁人之口,紫燕绝对难以容忍,就算是自己的老祖,她此时的脸色也变得非常难看,嘴角微微地上掦;"时间已过去了一刻,仍未见这位少城主落子,老祖不觉得很奇怪吗?"
"不应该啊?难道这其中真藏有什么玄机?"老祖也不由得认真的思索起来,皱头也逐渐的越皱越拢。
慕容惊鸿足足犹豫了一刻钟,却迟迟未敢果决落子,手中折扇不停轻摇慢摆,额前隐有密集的汗珠渗出。
终于,慕容惊鸿的手伸向棋盒,捻起一枚白子,屈指一弹,划出一道白色的弧线,落在棋盘左上角的三三位置上,由此拉开了战斗的序幕
一时间,棋盘上落子如飞,星罗棋布,黑白粘,靠,贴,断,相互纠缠各不势弱相让一个霸气纵横,咄咄逼人,一个轻飞腾挪,见招撤招
棋盘上黑白双方正激战正酣,看上去白棋的实地占优,但,黑棋的一条长龙却是孤军深入闯进了敌阵之中,被白倚仗厚势之威,对其进行围追阻杀
"黑棋大龙只有一个气眼,四面都是白棋的厚壁,巳然突围无望,如不能就地做活,再造一个气眼,必败无疑。不过,对方绝不会给他这个机会,这盘棋几乎大局已定,毫无翻盘的可能了。"老祖十分老道地分析着棋局。
此刻的慕容惊鸿却是折扇轻摇,一派好整以闲,智珠在握的得意之状;"瓮中捉鳖,网中之鱼,早晚都是个死字。别忘了,这可是挂盘对奕,此时投子认输,尚能留下几分颜面,否则"
"是么,我怎没看出来?"陆随风品了一口茶,手中捻着一子,淡淡的笑道:"当真是棋品如人品,你的棋风霸道有余而后劲不足,导致全盘破碇百出,只须稍稍细加留意,便会发现你始终腾不出先手来补那个致命漏洞。我可有说错?"
"你这是在诈我?"慕容惊鸿的眼眸中闪过一絲微不可觉的惊色;"这种不入流的心理战术对我没用,一只眼的长龙还能活么?"
事实上,双方都在赌,白棋杀气腾腾,步步杀机,黑棋这条长龙看似巳成了死局,却有着一招十分隐蔽的妙手,可以巧渡关山,连接归家。
以慕容惊鸿棋道五品的眼力,又岂会看不出来,然而,正如陆随风所说,他若是去补那个隐蔽的漏洞,陆随风也无须再逃,便可以就地做出第二只眼来,成为一条活龙。
所以,慕容惊鸿在赌,赌对方没有发现这十分隐密的漏洞,只是不顾一切阻止对方做出第二只眼来,寻机再腾出手封住那唯一的归家之路。
而陆随风却是在实地上与对方的差距太大,若是早早的连接归家,仍然是一个输字,唯有不断地在对方的实地中乱冲乱撞,才能缩小彼此的差距。所以,他也在赌,赌这位少城主自视过高,会轻估了对方的棋力,误认为如此隐蔽的妙手,一个小小的侍药小厮绝对的有眼如盲。
陆随风凝目审视全局,在暗中默默地点了一下双方在盘上的"目"数,差距巳缩小到很难计算的程度,而对方刚出手破了自己的眼位,当下已是先手在握,机不可失,不再犹豫地用弹指惊雷的手法,屈指弹出一子,一缕黑光直奔高悬的棋盘
"这你怎可能知道这个隐密妙手的存在?"慕容惊鸿露出难以置信的惊色,手中的折扇也不由惊落地上。
"谁说"春风不渡玉门关",只是时机未到而已!"陆随风平静的出声道,双方接着飞快地互换几手棋,黑棋果然十分精妙地将垂死的大龙安全的连接了回去。
"到底还是轻视了你!不过,你也别高兴得太早,盘面仍是均衡的局面,接下来就得看谁的收官功夫更高了?"慕容惊鸿虽然大意地走脱了对方的大龙,从绝对的优势一下变成了十分微妙的均势,却仍显得信心十足。
高手对奕争锋,除非在中盘的搏杀中崩溃,提前弃子认输,最后的胜负关健大多取决于收官阶段,输赢的悬殊通常十分微小,少到一两子之差,甚至更小。
接下来,但只见台上黑白子,如雨纷射,片刻间,收官已接近了尾声,这最后一个官子却是轮到黑棋后手落下。
按棋道的输赢规划,没有平局,白子一百七十八目为胜,黑子贴目一百八十三目,若是落后手,也仍是只赢四分之一子。
这个规则常识,台下之人几乎人人皆知,都在心里黙黙地计算着双方在棋盘上的目数,彼此间都在相互的低声核对着数目,气氛一下显得十分紧张。
"嗯!白棋一百七十七目,黑棋一百八十三目"老祖的脸上堆满了不可思意思,一个对棋道略有涉足的人,居然可以和一位五品棋道高手抗衡到如此程度,真算得上是一个奇迹了!而现在的关键是这最后一子该谁落下?
台下的大多数人都在暗里忙着数子,竟没留意到这最后一枚棋子轮到了谁?这也太令人揪心了,胜负的关键都落在了这最后一子上。
噗!棋盘上传出一声十分轻微的颤响,落在所有人的耳中,恰是惊雷霹雳炸响,数百道目光视线都被一抹黑色的流光牵引,齐齐投向高悬的棋盘。
这最后落下的一子,出自陆随风之手,同时也意味棋局的终结。全埸瞬间静得落针可闻,旋即,掌声跌起,谁知道这掌声是送给这埸精彩的对奕,还是胜利者?
"这天元杀局果然诡异精妙,只不过,你却是一个挺而走险的赌徒,喜欢玩火中取栗的游戏,早晚会将自己的小命玩进去。"慕容惊鸿的眼中有一抹杀机涌现,说话间,一掌按在身前的小方桌上,嵌在棋盘的棋子突然纷纷如雨而下,黑白子自动分流,归于棋盒之内,这一手虚空控物,技慑全埸。
第七百一十四章那来的这许多恨和愁?()
"彼此彼此!棋局如战局,尔虞我诈,瞬息万变,一朝错判满盘无力回天。你在欺我,我又何尚不是在骗你,胜负的关键在于对时机的把握掌控,该出手时莫徬徨,这和心性人品有关,所以,尽管你机关算尽,笑到最后的却总不是自己。"陆随风一脸鄙视地言道:"这才刚刚开始而已,看你这一派君子之风的模样,不会连输一局的度量都没有吧?"
慕容惊鸿毁掉棋局,并非心存耍赖,这一局的棋谱已按常规记录了下来,而是对这个结果充满了懊恼和心有不甘,才会做出这失态的事来。
陆随风在棋道上的确略逊对方一筹,这一局至始至终都处于劣势,之所以会以四分之三子的微弱优势惊险获胜,完全取决对人性弱点的深刻认知,万事都是人在做,了解几分人的共性和个性,便会有几分胜算。
台上高悬的棋盘很快被挪走,棋道本是慕容惊鸿的强项,原认为可以先声夺人的拿下第一埸,却因为自己的心高气傲,视敌以轻,惊觉时己是回天疺力,接下来的比试绝不能再掉以轻心,每一埸的胜负都关系着全局。
慕容惊鸿本是恃才傲物之辈,心气颇高,之前棋道受措之下顿感颜面无存,心中寻思着,自己在詩词一道上颇有天赋,时有灵感迸发,尤其是这临场即兴之作更是自己的优势所在,若无意外,应可挽回一埸。
一念至此,很快便清空了心中的负面情绪,又恢复了之前的从容,自信,折扇开合间,尽显优雅,洒脱。即而提议,进行诗词一道的比试,而且是即兴作诗填词,由对方临埸命题。
慕容惊鸿很有风度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意思是让对方先临埸命题。
陆随风闻言点点头,而后不加思索地随口抛出一个"月"字。
以"月"为题,听上去很是普通寻常,古往今来多少人赏月,谈月,吟月,却仍是道不尽的风花月夜情,若要情景交融的在诗词中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慕容惊鸿闻声轻皱了皱眉,折扇轻摇地来回踱了几步,深深呼出一口浊气,心境顿然一片空明,脑中忽有一道灵光暴闪,全身浑然微震,神色间似有红光迸发,眼底在这一瞬间像是浮现一弯月儿当空,微微昂首,语音似断似续,却又铿锵有力,富有一种特殊的韵律之美。
"无言独上西楼,月如勾,
寂寞梧桐深夜,锁清秋。
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
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语音袅袅回旋环绕,一句"无言独上西楼",便将人引入了画面,仿佛看见一个愁绪满怀,踽踽独行的形象跃然眼前,默默登楼,举头仰望天际,新月如勾,却是钩起多少旧恨新愁。垂首又见满目桐荫深锁住满院深秋,凄切的景物中,蕴含着多少恨愁
"好词!景中有情,却又情溢景外,此所谓无声胜有声,这种无言之衷,更胜嚎啕出声的痛苦涕零。"老祖口中喃喃出声的点评道,似乎也一下钩起了自己的许多恨和愁。
紫燕也情不自禁的低语道:"果然将一勾弯月钩起的恨愁,表现到了一个淋漓尽致的境界。更将那种千絲万缕,说不清,道不明,挥之不弃的纷繁情绪十分形象地呈现了出来了。可是,这位养尊处优的少城主,那来这许多如血如泪的恨和愁?"
陆随风合掌轻击,心中却是惊嘘不已,没想到竟连南唐后祖李煜的词都出现在了这片世界。
望着一脸得色的慕容惊鸿,虽然知道这首"相见欢"的词,并非什么才情横溢的临埸即兴之作,不过只是抄袭了某人的不朽词作而已。
"诗词歌赋皆是发自肺腑深处的呐喊和倾诉,不知你经历了多少沧桑岁月,何来这许多愁苦悲恨梗塞于心?"陆随风语带玩味的淡笑道:"词,绝对好得不能再好了!只不过,无病*的痕迹太重了,并非有感而发,太假了,实在不敢恭维!"
慕容惊鸿闻言,脸上闪过一絲怒色,折扇唰地一收,冷哼出声道;"就你一介侍药小廝,又岂能领悟个中的高深境界?那是一种高于生活的艺术。少在这里挑刺,我这里便以一个"愁"字为题,你若也能无病*出来,这一埸便算我输!"
"是么?"陆随风耸了耸肩,从座上立起身来,神色间没一点紧张的情绪,脑海里一下浮现许多抒发愁绪的诗词,很快便锁定了一首宋代才女李清照的词,而后刻意地酝酿了一翻情绪,这才轻柔自然的浅吟低语
"红藕香残玉蕈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好一句"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几乎一下感染了全埸的所有人,空气中也仿佛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愁绪。
词句中蕴孕着一种特殊的韵律之美,设色清丽,意景交融,不仅刻画出四周景色,而且烘托出了人的情怀,对清秋季节起了点染作用。意境清凉幽然,颇有仙风灵气。
花开花落的伤感情愁,既是自然界现象 ,也是悲欢离合的人事象征;枕席生凉,既是肌肤间的触觉,也是凄凉独处的内心感受。
幽然凄美的情调,像是一个人从昼到夜的所触之景、所生之情。“轻解罗裳,独上兰舟 ”,独自水面泛舟,愁情暗伤。再接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更构成一种目断神迷的意境。
本应是月满时 ,上西楼,望云中,见回雁,但却是明月自满,人却未圆,雁字空回,而这一望断天涯、神驰天外的情思和遐想,无时无刻不萦绕于心头。
尤其是“花自飘零水自流”一句,所展示的花落水流之景,更是象征着人生、年华、情爱、离别,则给人以凄凉无奈之恨。
良久,没有掌声的赞赏支持,全埸上下却是传出一片此起彼伏唏嘘,叹息声,包括台上的慕容惊鸿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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