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煌想必是得到外面报告知道他来了,已经在大厅里站着等他,见他进来便笑道:〃我这门口要是没台阶,你只怕要把车子开进来才肯下车。〃
段仲思见他穿件薄薄麻质西装,俊美面孔笑容完美神采飞扬,真觉得他英俊的讨打,尤其是这个时候。
只说:〃我干脆学印度土官直接将车开到二楼,跳进你的卧室更好。〃
唐煌大笑:〃我可是最驯服的小猫,你对我不会有兴趣。〃
段仲思哭笑不得。
这家伙,永远拿他的坏习惯开玩笑。
段仲思自己去酒吧台找酒,一边说:〃我不是真的想伤天害理,只是他们为什么都那么容易驯服?〃
唐煌懒洋洋的笑:〃你不可能要他们永远张着刺对你,那样太容易累,所以一旦被柔软包围便自然慢慢软化。〃
段仲思苦笑:〃道理我也明白,可是,我改不了。〃
唐煌狡诘一笑:〃你吃了亏自然就明白了。〃
段仲思选中一瓶尊尼获嘉威士忌,斟一杯出来慢慢品着,一边说:〃我也期待吃亏的那天呢。〃
唐煌看他一眼,嗤一声笑出来:〃你会暴跳如雷,然后去扭断那只不听话的小猫的脖子。〃
段仲思白他一眼:〃我肯定不会,我会拜倒在他膝下,从此目不斜视。〃
唐煌又大笑起来:〃呵,我会记得你这番话,看你到时候如何收场。〃
很有几分打定主意看热闹的样子
段仲思气苦:〃你今日好像很高兴啊,难得看你这么笑,别把你手下的弟兄们吓坏了才是。〃
唐煌平日性情冷峻,一张英俊面孔总是板着,不过对他这个唯一至交倒是要放松许多,所以这个样子虽过于嚣张,倒也不至于让段仲思惊讶。
只不过有点看不惯而已。
唐煌又说:〃你今儿来做什么?〃
段仲思皱皱眉头:〃我那只驯服的小猫处理掉了,也没什么事,所以过来逛逛。〃
唐煌转身背对着他,拼命忍笑,却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说:〃哦,他什么表现?〃
段仲思无精打采:〃难道还有什么新鲜花样?不过是那样,一点意思也没有。〃
唐煌越发要咬紧牙了,警告自己千万不能笑出来,语气仍是那么漫不经心:〃那只猫那么好处理啊。〃
段仲思点点头:〃是啊,毫无新意。〃
说罢,长长叹口气。
低下头看着酒,忽略了唐煌忍不住的肩膀抖动。
过了好一会,唐煌总算让自己恢复了正常,转身来对着段仲思笑道:〃你现在已经一点也不喜欢他了吗?〃
段仲思皱皱眉:〃也不能这么说,他其实蛮可爱,只是,太乖巧了,我有些厌倦。〃
唐煌耸耸肩,转了话题:〃今晚干脆在我这里胡乱住一晚吧?我们也很久没有聚聚了。〃
段仲思看着他,眼睛转了转:〃你有什么新鲜花样?突然这么舍不得我了。〃
唐煌有些尴尬的笑一笑:〃我哪敢对你耍花样,若你有事只管走。〃
段仲思靠回沙发上:〃我没事,那就住一晚吧。〃
唐府的晚餐照例精彩,唐煌也是大少爷出身,进入黑道只能算误入歧途,原是著名的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人,吃穿住行统统十分挑剔,比段仲思还挑的厉害。
两人的晚餐虽只简单4个菜,却不知费了多少心思。
鲜烤大虾,加了白凤仙花醋,柠檬盐,白兰地和胡椒,略带点难以言谕的甜道。
脆皮三文鱼配特制的芹菜酱。
奶油培根松露,薄薄的白松露饼上浇着金灿灿的汁液。
最后是蚌肉火腿汤,撒些松子仁,极香浓。
段仲思吃的心满意足,他一向喜欢意大利西班牙菜。
心情也觉得好了些。
晚上两人各拿一杯白兰地在手里,坐在二楼的露台上天南地北的闲扯。
仿佛回到少年时光,意外的舒服。
直聊到午夜时分,方才各自回房睡觉。第二章
清晨,似乎下了点微雨,空气十分清凉,段仲思被人从睡梦中摇醒竟然难得的没有发脾气。
睁开眼睛,眼前是唐煌英俊的面孔。
段仲思看看腕表,才6点。
段仲思皱皱眉头:〃怎么你今儿这么早来叫我起床?〃
一边就坐起来。
唐煌看看手腕上的宝珀1735超薄腕表,露出一个让段仲思寒毛都竖起来的笑容。
这么多年的朋友,谁不知道唐煌这个笑容的寒意。
那种算计的等着看热闹的笑容。
真是阴风阵阵。
唐煌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舒舒服服的开口:〃仲思,时间到了,我该告诉你了。〃
段仲思莫名其妙:〃到底什么事?我先警告你,你要给我来什么花样我找人炸平你的家。〃
唐煌笑:〃我这辈子这种威胁听的多了,你别急,等我慢慢告诉你。〃
说是这么说,却只是看着他玩味的笑,也不开口。
段仲思知道他那脾气,便靠在床头冷冷看着他,并不催促。
唐煌终于说:〃从昨日下午6时到今日上午6时,我与叶晴奕约定的12小时时间到了,作为你的朋友,我还是得告诉你。〃
晴奕?
段仲思沉住气,一声不吭,只看着他等下文。
唐煌笑道:〃你别用那种杀人的眼光看着我,难得有这么吊你胃口的机会,我从头告诉你。〃
说着挪挪椅子,似乎怕段仲思扑过来一般。
然后说:〃大约5个月以前我的一次酒会,你带着叶晴奕一起出席,那是你第一次带他出来,当晚我在侧厅休息的时候,他进来,呃,打算勾引我。〃
段仲思回想,五个月以前,那个时候他们刚从法国南部回来,叶晴奕已经慢慢软化,时时流露出关心的神色。
唐煌继续说:〃我自然不至于上钩,虽然他确实漂亮。〃一边还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
段仲思不耐烦:〃我信不过别人还信不过你吗?〃
唐煌笑一笑:〃我只是非常好奇,使了点小小的计策,他以为我上钩,所以知道了他的花样。〃
段仲思点点头:〃我明白了当时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唐煌大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等这一刻好久了。〃
又说:〃当然他是你的人,所以我不帮他,不过我答应他不是你的人之后可以帮他的忙,昨天,我相信你前脚出门他后脚就给了我电话,他很聪明,知道我终是要告诉你的,所以只要求我保密12小时而已,现在时间到了。〃
段仲思沉默。
唐煌落井下石:〃我觉得他真是可爱极了,说实话,能演的这么逼真,能这么耍你的人可真难得呢,我好奇的很,便问他既然你都抛弃他了,还有什么跑的必要。他冷静的告诉我,过两天你没看到他去找你哭着哀求就会起疑了,哈,他真是了解你呢。〃
唐煌得意洋洋,兴高采烈:〃我还建议他干脆就做完全套,一劳永逸,他却说:‘段仲思那么无所不能,偶尔吃点亏怕什么?他吃的起。若我做完全套未免太无趣。'实在是太可爱了,仲思,我这辈子从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呢。〃
看那一脸陶醉,段仲思沉着脸哼一声,掀开被子起来穿了衣服,招呼也不打就走。
门摔的砰一声。
很快便听到下面汽车发动的声音。
唐煌还是笑,实在愉快的很。
第一次见叶晴奕只不过觉得他是个可爱的乖宝宝,雪白皮肤乌亮头发,漂亮大眼睛,笑起来甜甜的酒涡,眼中并无特别璀璨光华,就如以前见过的那些孩子一样乏善可陈。
可那一日才知道,他那洋娃娃般的笑容下那么坚韧强悍的性格,本以为那种面孔只适合甜甜笑容,可是那个时候,他眼中冷静光芒,面孔上略带讽刺的笑容,却是意外的协调,且焕发出一种夺目的光芒,如何不为他倾倒?
最难得的是他果然成功瞒过段仲思。
段仲思是那么容易上当的么?出去问问略有点脸面的那些人,谁不说段仲思明察秋毫,一双锐利眼睛似看的透人一般,叶晴奕与他朝夕相处,到底是怎么瞒过他的?
唐煌真是好奇呢。
不过不敢问,段仲思那么暴力,说不定真找人炸了他的房子。
相交十几年,第一次看他这么吃亏,不知要怎么出气,还是不惹他的好,一个人在这里偷偷笑也就罢了。想必这个时候他只差没哭出来。
其实哭出来当然是严重了,但段仲思此刻心情自然是好不了的。
唐煌的取笑可以忽略,他等着看他的笑话已经等的快冒烟了,有这机会自然是不肯放过。
可是。。。。。。叶晴奕。。。。。。
段仲思眼前是那张漂亮的乖巧的小小面孔,深深的甜美酒涡,直到现在还难以想像他竟然狠狠的算计了他一番。
可是这三年真是毫无破绽,顺理成章之极。
开始的抗拒,随后无可奈何的冷漠,那是消极的抵抗,然后渐渐的有了笑容,慢慢软化,开始依恋他,开始习惯和他一起生活,那么顺理成章的变成一只乖巧可爱听话柔顺的小猫。
和以前并无二致,可是。。。。。。
到他以为结束的时候却被告知整个事情竟是那只小猫的嘲弄。
他狠狠的报复了他。
狠狠的出了气,可以心满意足的嘲笑他了。
果然厉害果然狠辣。
他段仲思该愤怒还是该佩服?
愤怒?段仲思笑,他有什么资格来愤怒,愿赌伏输,连赌局都是他自己设的,输了也该潇洒才对。
所以只能佩服。
佩服叶晴奕让他罕见的尝到战败的滋味。
所以不由自主的爱上他。
在分开之后。
段仲思微笑着叹息。
这么多年,终于爱上了。
车子在住了三年的房子前停下来,段仲思命人撬开门,独自走进去。
以为将永远不会再来的地方,没想到12小时后又回来了,空间巧妙的衔接上,但这12小时却足够物事人非。
爱情变成嘲弄,嘲弄却变成爱情。
段仲思在这个十分熟悉的地方慢慢踱步,目光温柔的抚摸一件件的家具摆设,叶晴奕什么也没有带走,只带走了那张支票。
段仲思笑出声来。
桌子上放着昨日6时新鲜出炉的芒果奶蛋塔,当时浓浓香味飘逸在空中,此时早已消散。
蛋塔塌陷干奄,不复诱人面貌。
段仲思吃一个,外壳已干涩,难以下噎。
叶晴奕手艺一直不算上佳。
想必是他做的时候并不是那种心思,他的心思原来在他看不见的地方。
段仲思只觉渐渐情浓,难以自持,不由大吃一惊,原来。。。。。。原来爱情竟然是这么甜美?
莫名多出来的凭空的害怕,无谓的担心,不由自主的思念,不舍和忧郁,渴望的幻想,真正的温柔及笑意。。。。。。混合在一起,竟然就是甜美。。。。。。真的,再也料不到的绝顶的快感一样的甜美。
仿佛多年一成不变的生活中凭空多出来一个长满甜蜜花朵的花园,微风拂过,香气袭人。
段仲思终于沉沦。
他独自在空寂的房间里过了半日。
沉郁的脸色依然沉郁,眼中却光华璀璨,眉眼间难言的温柔。
段仲思不过出来吩咐属下部署找人,且从此将这小小秀丽别墅作为他的住所。
一切安排妥当,他返回屋里,静静坐下。
心中甜蜜温柔,却又说不清的忧郁害怕。
第三章
段仲思彻底的收了手,果然目不斜视。
但他并没有找到叶晴奕。
他仿佛凭空便消失了一般。
在所有出境处反复筛选过虑,人工对照照片,渐渐扩大范围,在世界的几乎所有国家都有私家侦探在不停的寻找,但仍旧一无所获。
段仲思渐渐低调,时常隐于幕后,几乎要成了本市的传奇。
可是,人还是那么俊美非凡,且平添一股忧郁成熟的男人味道,有时眼光飘向远方,略有些神思恍惚,又多几分动人。
无数女性为他动容。
这种男人,身家丰厚,世家出身,品味奇佳,长的又好,为什么那么忧郁?
真是难以解释的迷题,不知多少人想要知道。
但段仲思出了名的难以接近,他的秘书覆电媒体:〃段先生不接受任何媒体采访,包括纽约时报。〃
倨傲若此!
只有一个人能接近他,他的至交唐煌,但谁又敢去问那个出门要戒严的唐煌?
今日,段仲思照例去唐府吃晚饭。
唐煌早早在家恭候,欧式客厅壁炉熊熊,温暖如春。
坐在雪白大沙发上翻着杂志,一件hugoboss灰色毛衣,黑色长裤,闲适大方,看起来象一个高级白领,谁看的出来他干的是杀人越货的勾当?
段仲思瞟他一眼,脱下大衣,唐煌笑嘻嘻接过来,帮他挂好。
一边说:〃你这么沉着脸的样子,真比我更适合干我们这行。〃
段仲思微微上挑的桃花眼越发挑起来:〃哦?那你就让位吧,我不至于象你这么没本事。〃
唐煌扬扬眉,他知道段仲思是说他堂堂国际黑道的东亚地区领袖竟然找不到一个人。
他笑道:〃这个不算没本事,他既然能骗过你,我找不到他也是应该的,谁叫我总不如你呢?〃
说得段仲思啼笑皆非。
唐煌装摸作样叹口气:〃叶晴奕将我二人打的如落花流水,真是耻辱。〃
段仲思忍不住提起脚踢他一下。
唐煌哈哈大笑。
整整笑了段仲思三年,乐趣无穷。
段仲思简直无可奈何,偏偏这唯一朋友也是知己,永远能在他要真正发飙前住口。
何况。。。。。。只有他洞察前因后果,知道他这些年的全部心情。
段仲思笑,真没想到就这么过了三年呢!
这么专心致志,这么温柔的忧郁着,这么孤独的爱着一个人。
日子还是那样子过的,只是渐渐内敛,渐渐低调,依然站在万人中央,却一心一意的念着一个不知踪影的人,再看不到任何风光。
唐煌拍拍他的肩:〃你永远这么魂不守舍,真受不了,来来来,吃晚饭了,今晚有新鲜牡蛎,尝尝看。〃
果然美味,酱汁也一流。
一瓶Peller Estates Late Harvest1997被两人喝的干干净净。
十分满足,饭后闲谈,段仲思又被取笑几次,实在哭笑不得。
临走前,段仲思对唐煌说:〃明日去出差,这边就交给你了。〃
唐煌抓住他问:〃这次又是去哪里?〃
段仲思皱皱眉:〃好几个地方呢,怕要转上大半个月。〃
唐煌笑道:〃说不定有奇遇呢。〃
段仲思也笑:〃那我就不回来,到时候你派人把我的身外之物统统送过来。〃
两人相对大笑。
可是偏偏竟就成真了。
那一日,段仲思到了瑞士。
瑞士天气十分怡人,山水又极清秀,是十分钟灵秀气的国度。
趁整整一个下午的空档,段仲思独自驱车去了侏罗山谷。
那是整个瑞士的圣地,甚至可以说堪称全球制表业的圣地了。弗勒里耶、勒布拉叙、莱蒙湖皆座落于此,诞生了数个令整个制表业仰视的品牌及制表大师。
此时段仲思腕上所带的le Brassus精工机械表便是向此山谷致敬所作的限量作品。
如此胜地,难得一游呢。
段仲思驱车慢慢游览,山谷中许多瑞士风味的尖顶老房子,精致可爱,这里仍然是全手工的制作模式,每一家的后院都有人在专心致志的制作手表,每一块精致手表从头到尾的镶嵌、打磨、润饰和清洁都由制表大师一人手工完成,所以永远独一无二。
段仲思觉得,欣赏这种专注仔细的态度是一种享受,所以他索性停下车慢慢的走。
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这么专注仔细的爱着那个人的呢?
信步走着,用七分注意力享受。
从三年前起就已经习惯,任何事情永远用七分注意力,不管是竞争还是享受。
因为有三分在做着别的事情,再也收不回来。
那七分注意力看着山谷中高大的树木,颜色缤纷的灌木丛,红顶白墙的精致房子,房前屋后的大蓬大蓬艳丽的花,以及专心的几乎忘我的制表大师们。
工作的美态难以比拟。
直到段仲思走到一处仍是与前面经过的房子一摸一样的房子跟前,他的七分注意力渐渐与在空中飘荡的那难以驾驭的三分汇合了,现在,段仲思所有的注意力,全部的感官感觉统统苏醒,眼光炽热而专注的落在那个人身上。。。。。。
纤细身材,雪白皮肤乌亮头发,漂亮的大眼睛,因为专注紧紧抿着唇而若隐若现的酒涡。。。。。。
段仲思几乎石化在原地。
只有一双眼睛牢牢看着叶晴奕,实在太专注了,太全心全意,所有的力气都用来看他,段仲思完全不能动弹。
便是呼吸都困难起来。
真的,分不出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