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我要见莱因哈特·冯·罗严克拉姆！”仍是温文尔雅的声音，如果不是极度细心的人看不出他眼中的任何渴望。
“要见罗严克拉姆陛下？”罗严塔尔的眉挑起一个有些不怀好意的弧度，“以什么身份呢？陛下重伤在身，你说我们会让敌人在这时候见他吗？”
“说什么？！重伤在身？他怎么样？”
“嗯，怎么样？情况不太好……”
当一个素来温和的人发出逼人的气势时，似乎还是不要惹他为妙，可是实在舍不得这样的大好时机啊，罗严塔尔有些坏心眼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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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莱因哈特从战场中自行归来后的确身负重伤，而且魔皇的改变几乎落在每个人眼底，冰蓝色的锐利不改却多了一些荡漾的水波，会经常无缘故的发呆并且脸红，这也叫情况不太好嘛。
知道莱因哈特是和妖精王一起失踪的，再看到莱因哈特这个样子，罗严塔尔不得不非常遗憾的领悟到，很可能自己渴望与月祭司交手的机会没有了。那么，现在罪魁祸首就站在眼前，如果不让他急一急会很对不起自己的。
不得不承认，与米达麦亚心意相通后的金银妖瞳身上也多了些什么东西，少了另一些东西。
“我要见魔皇！”
温和的笑意敛起，吉尔菲艾斯已经无法掩去脸上的焦燥了。
“可以，那么再让我的托利斯坦领教一下有天翼之称的巴尔巴洛沙！这回让我见识一下你的天之翼吧。”
金银妖瞳身上散发出的气势激起身边的落叶形也一道旋风，但很快落叶在空中无力的旋落。
“罗严塔尔！”疾风之狼的声音说不上有多愉快。
“哎，……”
已是深秋时分，睛朗淡蓝的高空万里无云，象冰一般地澄澈，阳光温柔的散落，在魔族临时行宫上笼上了神秘透明的光辉，沙沙做响的黄叶，池塘中的荷叶，以及九曲回廊中的小小亭阁，都把最细致的轮廓，以不常见的清晰，在透明的空气中显露出来。
满庭秋叶随风婆娑起舞，火情丽菊在紫色的花托上经霜尤立，绽放出满庭的明媚。
银边黑衣的魔皇独坐在凉亭里，似乎百无聊赖地对着桌上的药碗发呆，眼波四下流转，却似一切并不曾入眼。
在这样寒意渐重的深秋时节，明明是秋风萧瑟，莱因哈特却总发觉有什么温暖明快的东西要从心里浮到脸上。他常常莫名微笑起来，忽然醒觉，便自己红了脸。
轻柔的脚步声传来。
他抬起头，红色的发如一把燃烧的炽热火焰。
火焰温暖在寒风凛冽的瑟瑟之秋。
一种心惊掩也掩不住地窜上心头，翻越千山万水终于又见到了他，在这样一个黄叶飘风的午后，他却忽然有想逃的冲动。
莱因哈特怔怔望着秋阳下洒落一身金黄的妖精王。
欲走、还留……
吉尔菲艾斯缓缓行过九曲回廊，融融的秋光映入暖蓝的眼中，翻越千山万水终于又见到了他，在这样一个黄叶飘风的午后。
一片深深浅浅的浓烈色泽中，如融金般的发丝和比天空更清澈的冰蓝双眸闪烁着最灿亮的光彩。
他静静地望着他，神气不安而又快乐，可爱而又可怜。
远在多年以前，他就措手不及地踩陷进这般的眸光中，它来得太快太急，令他毫无挣扎的余地，就连抵抗的力气都来不及蓄起，只能就此沉沦进去。
魔皇难以控制自己的双眼，他的目光怎也挪不开，吉尔菲艾斯就站在他面前，好近好近，近到是一种呼吸的距离，就连风儿的呼啸声也在他的耳畔上顿住了。
澄蓝眼神严肃、凝重而认真。
“莱因哈特，我来了，……，来回答你，身为妖精王的我来回答身为魔皇的你问的问题。”
他的话语让他几乎惊跳。
秋风中的落叶轻舞飞扬，飘摇不定，一如魔皇的心。
对不起，吉尔菲艾斯，还在怪我吗？怪我几乎将你逼到了绝境！
“我爱的世界和我爱你哪一个重要，莱因哈特，你曾这样问我。现在我来回答。……我爱这个世界，因为它有我爱的山、我爱的水、我爱的族人，……，更因为，它有我爱的你，莱因哈特，我爱这个世界，因为在这个世界里你我相遇，……”
飘摇的心慢慢宁定，静谧和暖的气氛缓缓将他包围，融融的，那是温柔的日光，那不仅仅是温柔的日光。
“我爱你，因为你让这个世界变得无比美丽，因为你让我的生命、我的灵魂从此不再孤独，因为有了你，我更加爱这个能和你相遇的美丽世界……”
林间的暖风自他们俩间吹过，好似某个始终纠结着的心结遭人解开了。
“莱因哈特，或者我非常自私、非常贪心，我要这个世界，也要你；要有你的世界，要和你在一起在这个世界飞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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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尔菲艾斯静静地凝望着比记记里更秀丽英俊的容颜。
魔皇能感到，那些在长久的记忆里掩埋的梦想，在他的凝视下，仿佛又再度一一苏醒了，他还记得，他曾在无数凄清长夜里期盼着，期盼那种会融化心扉的想恋、能在蓝天下没有任何束缚的飞翔可以出现在他的生命中。
“所以，我无法选，对我来说，那本就是一体的，如果不能一起拥有，那么我情愿放弃我的生命……”
“不！！！”
失语的魔咒打破了，莱因哈特惊跳起来，石桌上的药碗砸得粉碎，尖锐的碎片划破他纤长的手指，
声音蓦地凝结在他的喉际，他发不出声，震愕地看着吉尔菲艾斯轻轻拉过他的手指，俯首以唇吮去上头沁出的血珠。
他湿润的唇，轻吮著他的指尖，那种温暖亲昵的触感，令他浑身泛过一阵颤抖，激跃的心房匆匆狂奔了起来，一声又一声地拍击着胸口。
英秀的容颜烧红了，烫着似地急要收回手，吉尔菲艾斯没有抬头，温热的气息在手指间逡巡。
“我还记得，记得你说过，你说——不许我死，不许我比你先死，不许我死在你面前。……，我答应你，我都答应你，不管那有多难，可是，我也要你的承诺，不要再离开我，不要再走出我的生命。”
有多少次，等待的绝望几乎将他淹没，那些无助的思念将他推入深渊，深入骨髓却又不忍舍去，让他离开是种灵魂被割裂的痛楚。
空中氤氲着若有若无的清芬。
吉尔菲艾斯的声音沙哑低回，轻若呢喃，“答应我吗？不要再离开我？为什么，为什么要再一次离开我？我几乎以为那是一个迷梦，因为太想你而沉入的幻境。”
“我，……”莱因哈特从不觉如此无力，眼前的吉尔菲艾斯令他根本无法招架。
“因为你的族人来了，我不想和他们冲突，……，再说，你受的伤他们可以更好医治，……”
期期艾艾的声音让魔皇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这就是号称最强、意图君临天下的霸主发出的声音？
“是吗，……，原来是这样，可我多希望当我睁开眼时看见的是你啊，我宁愿被你隐藏，等着我慢慢醒，在那样的缱绻之后。”
低着头，连耳朵都已烧红的莱因哈特看不到吉尔菲艾斯的表情，可他能听出声音中的渐渐弥漫出的笑意，“我还以为，以为你是害羞了，所以不敢见我了呢，这下总算放心啦。”
“吉尔菲艾斯！！”莱因哈特大叫，恍觉自己也许上当了，一切不再在他掌控之中。
一切似乎回到了原点，回到了无忧谷中他们初相恋的时节。
那时他大笑着说——任性、不讲道理、还没长大，一点也没说错呀，看来莱因哈特很了解自己啊……
那时他暖洋洋地笑着说——莱因哈特从来不说假话，想到什么都会写在脸上，虽然有一点点任性，但是总体说来……，嗯，总体说来还是很讲道理的，我喜欢这样的莱因哈特……
回到了原点，但又不是原点，名为无忧的谷其实隐忧重重，和谐的空气中有不安的粒子，他不知他许下的诺言，他不知他身负一族的重任；他无法放弃自己的野心，而他无法坚定自己的信念。
只有经过漫长岁月的沉酿，只有行过生与死的劫火，他们明白了生命中最重要的是什么，这一刻他们才真正心心相印，拥抱着彼此的灵魂。
漫长的别离与等待，在黄叶舞秋风的季节，他和他终于在艳阳下重逢。
相逢在这一刻，这一刻的相逢；
思念与等待化成酒，醉了秋风、醉了秋叶、醉了秋水、醉了整个天地。
第二十八章 青青子衿
手指还在吉尔菲艾斯的唇边留恋未去，他以唇轻触，品尝那细致微凉的触感。
“还没答应我呢，答应我吗？不要再从我身边离去，不论发生什么事，给我你的承诺，而我也答应你的，……”
“好的，我答应你，不论发生什么事，决不再离去，——除非死亡，没有任何事能让我离开你！而你，也决不允许再有第二次！”
想起血泊里的温润红发，纤长的身体仍为那曾经的噩梦忍不住颤抖，“不许再有第二次，因为我只能心碎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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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又何尝愿意离开他？离开那温柔的怀抱？
多少梦回之际呼唤他的名，他却在幽然远缈的天际无法听到他的祈求，那份痛意，说它散去了，其实不可磨灭地根存在心中，他曾经以为能咽下它，他错了。
肩负着魔族数千年的期待，肩负着一个誓言，一个愿望，他以为他能做一个完美的、君临天下的霸主，他以为他会坚强，但最后他不得不承认，他也会累会痛，更会孤单不知所措。
而当暖蓝双眼在他面前无力闭合的那一刻，……，那一刻，……，倘若往事重演，他决计不能再承受一回了。
“我明白，……”温柔的笑意安抚着他的心。
“莱因哈特，别这样皱起眉，你笑起来明明比谁都快乐，……，从没有人可以笑得如你般无邪灿烂，玲珑清脆，好久没见你开心的笑，好久，几乎有一生一世了。”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低徊如叹息的声音让空气中充斥着温柔，吉尔菲艾斯放下他的手，莱因哈特没有动，清澈明丽的冰蓝双眸静静望他。
秋风吹过，吉尔菲艾斯只觉微寒的风带着不知名的情愫拂遍全身，感官变得很敏锐，像是经过长久的沉睡后刚刚苏醒过来，每一根拂过他胸坎的金色发丝，都能扯动他紧窒已久的情绪，每一次浅浅吹拂的气息，都能撩起记忆中那些为他储存的深情。
想拥抱他的念头喧嚣鼓动著，催促着他前去将他掳获，占为已有。
他听从了他的欲望。
修长的指尖，穿过他金色的发，拂过他修长的颈，掠过他的双肩，每一次肌肤的接触，皆在他的心源里荡起涟漪，让他的意识要沉入沉醉的朦胧。
试探性的吻，悄悄落在魔皇的眉心。
“哎……”恍惚中莱因哈特只能捉住唯一清醒的意识。“别，别这样，吉尔菲艾斯，这是在庭院中呢。”
妖精王没有出声，池水开始翻涌，水的精灵在空中快乐的跳跃，它们愈跳愈高，发着铮铮琮琮的美妙声音。
最后它们听从妖精王的召唤，在小小凉亭上形成一个弧形的、水的帘幕，看似透明却无法照穿的水幕在阳光下映现七彩的虹光，美若梦幻。
池水在头顶溅溅的喷涌，却不曾落下一滴水珠，仿佛水声只是种错觉。
水声如雨，而阳光透过水幕落入，映着他的金发和他和红发，交织成和谐朦胧的光泽，无论前途会有怎样的风雨，这一刻令他们相信便是风雨仍会有荫蔽的安宁。
将来，无论风雨，他们都要紧守在一起，那是他们生存的因由。
除非死亡，他们再也不会分离。
不，就算是死亡也不会令他们分离！
羞涩、微笑、欢愉、用劲、呻吟，每一个模样，都牢牢地记在彼此心底，先前的不安都在怀抱里散尽，他们在彼此的身体里分割不开，谁都不愿让谁离去。
天堂的距离如此近，不管是不是永恒的幸福，此刻他们在彼此怀里。
在韵律一致的心跳声中，他们无声相约，要一起到老。
“啧啧，真是见识到了，原来水之魔法还有这个功用啊。”远远一株秋枫海棠后金银妖瞳嘴边扯出一丝不能算好意的笑容，“渥佛你猜我们的陛下在里面做什么呢？看不到真让人遗憾啊。”
“你说他们在做什么他们就在做什么。”看着名震天下的魔龙双壁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严重的无力感泛起在疾风之狼的心中，“奥斯卡，我从来没有发现，原来你这么喜欢管别人的闲事。”
“啊，是你说的，我应当多和别人交流，多关心别人呐。再说，那是我们的陛下，不能不关心啊。”
虽然露出习惯性的冷笑，但是金银妖瞳的眼中显然有比嘲讽和玩笑认真得多得多的内容。
“渥佛，陛下统领魔族踏平大陆的心愿恐怕要变了，你说我适不适合做魔族的皇？”
看似轻飘飘的问题让疾风之狼素来明快的回答迟延了许久。
“我只能说一句。”米达麦亚泰然自若的开了口，“如果真的是你想要的，不管是什么，我会帮你，……，我是说如果是你心里真正想要的。”
飞逸的眉在英俊如刀削的脸上挑出一个耐人寻味的弧度，然后毫无防备的疾风之狼被一把扯进宽阔的怀抱，头顶传来的笑声中夹杂着心满意足的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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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我的渥佛呀，没有人比你更了解我。……，去他的魔皇，那个又劳心又劳力的位置还是让天才去当好了，象我这样的凡人只要有你就足够了。”
“呃，奥斯卡，这种肉麻兮兮的话最好留给你的名花们去说？”
“渥佛，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可以对天发誓，自从我们在一起之后，那些女人我可是一个也没有找过哪。”
“是吗？那么那天的爱尔佛莉德是哪儿来的？”
“是很久很久以前认识的，谁知道怎么找到这儿来？女人天生是要背叛男人的，你说我怎么会再找她们哪？咦，你是不是吃醋了？”
“没有！”
“有！”
“没有！！”
“有！！”
“我说没有就是没有！！！”
“我说有就是有！！！”
毫无意义的争吵被出乎其料的大嗓门打断了。
“在哪儿？那个妖精王在哪儿？打伤了陛下居然还敢来，他好大的胆子！！”
伴随着吼声一头火焰似的橙发急匆匆地出现，虽然身后有缪拉紧紧拉着，但狂战士的脚边仍卷起一阵风扯碎了无数落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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