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天气晴好,惜朝约他去东山观赏红叶。两人上得山来;看漫山红遍;层林尽染。;秋叶绚烂更胜春光。惜朝迎风披襟而立;更显得潇洒。戚少商心中一热;道:“惜朝,我有事跟你说。”惜朝笑道:“真巧,我也有话跟你说。你先说吧。”戚少商心慌道:“是,是吗,那你先说吧。”“我们一见如故,情同手足,有件事,还要麻烦少商。”
“什么事?”“我认识了一个姑娘,她叫晚晴。是个好姑娘。可以前不知道,她是傅丞相之女,我想请你去替我求亲。”
戚少商只觉口中发干,木然道:“你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么好的姑娘?”“说来话长,其实,她曾经救过我。虽然出身高贵,但她绝无半点骄奢,还很善良。”
见他如此,戚少商的心更冷了。看他期盼的眼神,又说不出拒绝的话:“我一介武夫,傅丞相又不认识我。不如请李龄将军去吧。”
“那也好,你说有事跟我说,是什么?”
“不,一点小事,我已经忘了。”戚少商只觉胸口痛得受不了,惜朝见他脸色苍白,还以为他身体不适,连忙下山。
李龄出面一说,傅宗书只道要亲眼一见顾惜朝再做决定。这日,惜朝到了丞相府,却是久久不回。回到住处,他独坐书斋,回想今日见傅相的情形,脸色沉重。傅宗书对他很客气,但说的话让他处处惊心。他先说晚晴,如何知书达理、温婉动人。深受太后宠爱,十岁就被封为柔福郡主。若要许配夫婿,也要通过太后一关。再说自己年高体弱,唯有一女,而朝廷之上,风波不断,自己是太子老师,太子却不得皇上欢心。顾大人新立大功,为恒王倚重,恐结亲不便。兜转了半天,才道出真意,希望惜朝投入自己一方阵营,力保太子之位。事成之后,自然亲事谐成,高官厚禄、如花美眷。言外还暗示有小人嫉妒造谣,说顾惜朝出身低微,不能立于朝廷之上。自己自是不信的。云云。惜朝不觉心乱如麻。他得恒王赏识,得以一朝直上青云,心中实不愿背叛他,何况戚少商、追命和他亲同手足?可是如不这样,要与晚晴相守便难上加难了。正在踌躇,下人来报恒王有请,心中咯噔一声。
恒王府果然是恒王府,秋风萧瑟,在这里却繁花似锦。赵恒坐在致远亭中,遥遥举杯致意。周围菊花盛开,粉白深紫,尽态极妍。两人分宾主坐下,赵恒微笑道:“秋高气爽,正是执螯赏菊之时。惜朝雅人,可尽一醉。”惜朝谢了坐,问起追命。
赵恒笑而不答道:“今日想与惜朝单独谈谈。听说你要成亲了?”
“惜朝区区私事,不敢劳王爷操心。”
赵恒收了笑容,负手道:“刚收到密报,辽国见事机败露,尽起六十万大军,来犯我国。”
惜朝惊道:“果然如此,惜朝愿自请做个马前卒,管叫他来得去不得。”赵恒道:“你这话和戚少商一模一样。只是丞相一派历来主和不主战,出兵还要皇上裁决。”又道“今日本王找你来,有事与你相商。”
“王爷请讲。”
恒王沉吟半日,道:“我知道你是个有野心的人,-你不用掩饰。因我一样有雄心,看得出来。但在本朝,你的出身始终是个祸害。爬的越高,摔得越重。但你可想过你还可以有另一种身份?”
“王爷的意思是?”
“那是一个很长的故事,父皇宫中有一个很得宠的妃子。名叫顾蝶影。可是红颜招妒,她被人陷害,自己发疯陨命不说,生下的皇子也差点死了。幸有人相救出宫,流落民间。蝶妃死前告诉父皇她是冤枉的,还求父皇寻回孩子。此事在父皇心中始终是个结。我已找到了这个孩子,但他太单纯了,我不希望他卷进这场风波。因为害他母亲的人,就是当今太子之母。”
“惜朝明白了,王爷是想要在下冒充这个皇子。”
赵恒点点头,“你也姓顾,神情和蝶妃竟有几分相似,正是再巧不过。”“可这是欺君之罪!”
“隐瞒贱籍为官,也可说是欺君!”赵恒悠悠倒一杯酒,“此次出征,是你大显身手的好机会。等你立功回来,皇上发现你是他失踪多年的皇子,还不大喜过望?我们乘机扳倒太子一党,到那时,皇子的身份,你想娶谁就是谁。不是皆大欢喜吗?”
“惜朝似乎别无选择?”
“现在容不得你退,是风光无限,还是一无所有,你自己考虑罢。”
惜朝痴痴的呆了半响,他知道恒王说的太巧合了。他一定计划了很久,才选中自己来作这个替身。想到他对追命溺爱的眼神,心中雪亮。不由冷哼一声。‘好,你们把我当棋子,我就尽职的当好这颗棋子!’扬眉笑道:“这样的好事哪里去找,惜朝一定不负所托!”
赵恒也笑道:“就这么说定了,弟弟!”
两人一饮而尽,却是各有所思。
天泰三年的秋天;整个汴京城最轰动的两件新闻;一件是辽国大军来犯;辽主尽起举国之兵;以六十万之众;兵分三路;攻打宋朝边境。而皇上一反常态;态度坚决的表示迎战。一件是当朝丞相傅宗书的掌上明珠;许配给新上任的兵部侍郎顾惜朝;才子佳人配;却跌碎了很多人的一片痴心。
秋主萧杀;皇帝亲自登坛拜将;中路点了大将李龄为元帅。戚少商为先锋。顾惜朝为参军。左路以郝连将军为主帅;郝连春水为副将;右路以宋思道为主帅;黄金鳞为右路招讨使。兵分三路以迎敌。一时间京城秣马整兵;大战在即。
还有三天便要出兵;这一日正是顾惜朝和晚晴的大喜之日。傅丞相坚持在出征之前为他们完婚。宾客盈门。恒王也自送了一份厚礼。戚少商心情沉重;与追命同坐一桌;却只发呆;一杯接一杯的灌酒。顾惜朝敬酒时;他勉强一笑;自己都觉得太难看;忙一口干了杯中酒来掩饰。看新人拜过天地;入了洞房;他更是心如刀绞;闷闷的痛。约了追命;往城边的小酒馆来。两人又叫了几坛酒;喝起来。追命道:“戚大哥;你今天真能喝;平时你老说少喝点;今天怎么比我还能喝呀?”
戚少商苦笑道:“今天我高兴,我最好的兄弟成亲,一定要多喝几杯。”
追命同意道:“不错,我也喜欢晚晴姑娘,她好温柔,笑起来,就象我娘一样。”
戚少商道:“你娘?”
“是啊,虽然我没见过她,但我想象她就是这样的。”
“是,晚晴一定会是个贤妻??????良母。”戚少商一扬脖子,又喝了一杯。“追命,你知道吗,我和惜朝就是在这里认识的。我为他一舞剑,他为我击坛而歌,真是快哉。人生得一知己,无憾。”
追命已有点醉了,嘻嘻笑道:“戚大哥,我看你倒有点象赵恒喝醉的样子。那天我俩喝酒,他也是你这样子。”
“什么样子?”
“就是你这样,脸一会红,一会青,眼睛一会眯着,一会睁大,真好笑。还拉着我说了好多听不懂的话。”
戚少商凄然一笑,“原来他也是个痴心人,可惜你听不懂。可我,连说出来的机会也没有。”
戚少商醒来时,枝头小鸟正娇鸣。早晨的微风一吹,冷的他打了一个冷噤。追命伏在桌子上睡得正香,脸上还带点笑容,不知做了什么好梦。他叹口气,顺手拿过昨晚脱下的外衣给他盖上,向军营走去。
操练场上已是热火朝天,士兵们忙着演练。他纠正了几个动作,突见一抹熟悉的身影,“惜朝!”他不可置信的唤道:“你不是应该在家陪晚晴吗?”只见顾惜朝回身一笑,神采飞扬:“现在是非常时期,我怎么能在家呆得住?晚晴也让我早点来。”“哦。”戚少商点点头,不知该说些什么。惜朝拍拍他,轻声说:“其实,昨晚我睡在书房。我们说好了,此去一定要建功立业,然后才是真正的洞房花烛。”看他笑得象个孩子一样纯真,戚少商忍不住道:“惜朝,你们俩真象两个小孩子过家家。不过,你一定能做到的。”想到自己昨夜,不由自嘲的一笑。暗暗下决心,大战在即,要好好收拾心情,与惜朝一起并肩作战了。
大军来到边境,已是深秋时分。辽军进犯;沿路宋人扶家携口逃往内地;络绎不绝。戚顾二人联缰而行;见状深为叹息。戚少商叹道:“不知何年何月才能休战,让百姓得享太平?”顾惜朝道:“你愿休战,别人可不答应,攻城略地,是武将本分。不是你征服我,就是我打败你。” “难道就没有和平的一天吗?”“除非,有能者一统天下,才有清平世界。”戚少商摇摇头道:“一统天下,谈何容易,这之前还不是血流成河?”顾惜朝正色道:“一将功成万骨枯,用有限的牺牲换来和平的天下,岂不是很值得?”戚少商默然,他不太同意顾惜朝的话,但他不愿和他起争执。他只是觉得,顾惜朝太理想化,涉世未深。除去这些,他们甚谈得来,军事政务的处理也很是默契,就好像共事多年的好友一般。
到了离辽军最近的靖远城,城内居民不多,周围群山环抱,偏僻荒凉。李龄吩咐留下三分之一的部队守城,自己在离城十五里的地方扎下大营。另拨五千人让戚少商驻于十里外南山之上以为策应。
第二日,李龄召集众将,共议破敌之计。顾惜朝言道:“靖远城乃此去河北府必经之路,辽军必然来攻。此地二十里外有一峡谷,叫做鸡舌菁,地势险峻,可设伏兵,用火攻一定奏效。”李龄同意,将一令箭与顾惜朝,令他去设伏兵。另让众将接应。是日辽兵果然取道鸡舌菁而来,顾惜朝见他们过了大半,一挥手,硫磺火石如雨而下,伴以滚木落石,顿时烧死砸死辽兵无数。辽兵队伍一时大乱。前后不能相顾,辽人血勇,有些拼命向上杀来,却被弓箭手射住阵脚,不能近前一步。领队辽将见状只得奋力向前,杀出峡谷,收拾只得一半残兵。正惊魂未定间,见一将仗剑披甲杀来,当先旗上大书‘戚’字,正是戚少商。见状更不打话,只一个回合,便将辽将斩于马下,其余辽兵心惊胆战更不是对手,宋兵直如砍瓜切菜般,大杀一阵,剩下寥寥无几,均跪地求饶。此乃出征第一战,首战大捷。全歼敌人五千余众,更鼓舞了士气。
靖远大捷之后,李龄部乘胜前进。直取棋岭、籍州、中山三地。军威大振。这一日来到怀远城中,城内本少守军,见强援来到,大喜过望。怀远地势扼要,辽军主力择日来攻。冬日临近,李龄整顿兵马,加固城防,做好了打大战的准备。虽然有心理准备,亲眼见到辽军阵容,还是让众将心中一凛。辽军旌旗漫天,军帐密密层层,如铜墙铁壁一般。更加盔甲鲜明,人强马壮。让人心生警惕。顾惜朝看了一会阵势,道:“看他军阵排列森严,此军中定有高人。少商,咱们俩去探一探。”戚少商笑道:“好!”两人开了城门,策马向辽军阵前坡地奔去。立于坡上看时,顾惜朝道:“果然好阵!深得兵家之要。想不到辽兵中还有这等人才。”戚少商道:“听说此次领兵的乃是辽国大将萧延真,他号称智计辽国第一,又有万夫不当之勇。可要小心应付。”顾惜朝一挑眉,道:“是吗?我可要好好会会他。”一拍马,竟向辽营冲去。戚少商生怕他有失,连忙追去。顾惜朝选的正是辽营的阵眼之处,他突发攻击,辽兵又想不到竟会有人孤身直闯大营,连声惊呼阻挡不及,竟让他二人直冲入了营中。顾惜朝深知此举太过冒险,主阵之人只要变阵,仅凭两人绝对无法破阵,但他只凭一股血气之勇,直冲阵中。行过数营,只觉压力越来越大,辽兵也越来越多,见前方正是辽营大旗所在,握剑直冲而上。抢过一名辽兵之刀,飞刀掷出,将大旗歽为两段。疾身而退。两人冲杀至营边,只见三箭连珠射来,戚少商眼疾手快,拨去俩箭,伸手接住第三箭,却虎口一震差点脱手,心中一凛,看射箭之人却是一名辽将。笑道:“好箭法,我来回敬!”轻舒猿臂,一箭正中辽将头盔,饶是他躲的快,也早已射中了翎毛。不觉面红过耳。两人不敢恋战,直向城中去了。城中宋兵见辽营倒了大旗,一阵欢呼雷动。萧延真闻报大怒,斩了当日值日的营将。誓要报此仇,生擒戚少商和顾惜朝。来日在城外挑战,指名让戚少商出战。令手下大将阿里不哥出战。这个人身长八尺,体魄雄健。有万夫不敌之勇。戚少商见他手执两根金鞭,如乌云盖顶直击下来。不敢硬接,一转身,拔出随身长枪,贴身攻上。他知道对手力大,不能硬碰硬,只有使用长枪游斗,寻机再攻。你来我往了四五十招,阿里不哥心中焦躁,将金鞭舞得密不透风,大喝一声迎头砸下。戚少商见状跃马而起,一枪扎透了阿里不哥的后颈,血花喷涌,直染红了戚少商的盔甲。这一下间不容发,两军都看得呆了,半响宋军才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声。顾惜朝见势领军攻上,辽军被这一冲冲动了阵脚,直退到了三十里外方才稳住阵脚,却早已损兵折将。心中大怒,但他马上冷静下来,传令下去,就地扎营。将怀远城团团围住。
原来怀远城右靠峭壁,左有高山。城南一片丘陵地带,地形复杂。城北就是官道。辽军若要进攻实属不易,但宋军出击也未能尽全功。几月来,双方各出奇兵,劫营、偷袭、断水、劫粮层出不穷,互有胜败。转眼冬季来临,大雪飘飘而下,宋人不惯戎边,深为苦寒。人马都有冻死。这几日军粮也慢慢断了,李龄催书朝廷,军需官回到雪大,官路堵塞。加之军粮缺乏,需各位将军自行解决一部分。李龄怒极,却抵不过朝廷旨意。只得命众军苦守待粮。
戚少商巡视城边,勉励士兵。他见士气低落,心中暗暗担忧。进了大帐,见顾惜朝身披青色外袍,随意闭目靠在桌边。手边拿着几枚将棋,显然正在思考如何对敌。拿起大衣披在他身上,顾惜朝睁开眼道:“我没睡。”“你还是睡一会吧,几天都没合眼了。”“不能睡,若不及早退敌,军粮不到,我们必败。”“退敌重要,身体也重要,来,先吃点东西。”戚少商说着,将一块干粮递给惜朝。“那你呢?”“我吃过了,特意留给你的。”顾惜朝一言不发,掰开两半,塞给戚少商一半。自己出去了。戚少商不由微微一笑,将这一半包好,塞回怀里,看看周围,喝了一杯水,也追了出去。正见顾惜朝将一信系于微风足上,扬手让它飞走。他一回头见了戚少商,笑道:“家书。”戚少商胡乱一点头,走到城边看向辽营,只见炊烟袅袅。道:“他们倒好,大吃大喝剩我们在这挨饿。不如去劫上一劫。”顾惜朝看了一看,也道:“对,他们见连日来我军毫无动静,想是麻痹了,今天出击,来个敲山震虎。” 两人禀过李龄,领一支精兵,在大雪下悄悄向敌营摸去。
越接近敌营,雪下得越发紧。宋兵进了辕门,只见静悄悄全无声响。营房外烧着几口大锅,热气直冒,却空无一人。顾惜朝暗道上当,忙令撤退。只听金鼓齐鸣,辽兵遍地杀出。来路已封。忙领兵向西北杀出一条血路,直奔地形复杂的丘陵地而去。兵力已损十之四五。正行间,见一辽将引兵来截,厮杀一阵,斩将而去。敌兵少退,而随行不过百余骑耳。前方又有几股追兵截杀,两人奋力杀出重围,仅以身免。
只见前方旌旗飘动,上书萧字大旗,正是萧延真本人。他身型不甚魁梧,身披貂毛大领,扬着宝石马鞭,倒好似富家公子出游一般。施施然笑道:“听说宋军缺粮,看来果然是真的。今日设下陷阱,倒是捉了两只老虎。不过是没牙的老虎。哈哈!”他忌惮戚顾二人已久,今日竟一举成功,不由开心之极。顾惜朝道:“是不是捉到了,还很难说。”萧延真道:“两位又何必负隅顽抗呢?以二位的人才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