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陈朝容虽然长的不怎么样,但看上去蛮顺眼的,起码比另外的三个更顺眼。
突然心血来潮地坐上一回轿,连他的侍从都感到惊讶,不过身在其中的雷翊却自得其乐,他轻轻地掀起了轿帘的一角,回头看着身后渐渐地变小了皇宫,嘴角露出了高深莫测的微笑。
刚才的他将一个有决断力的野心家角色演绎得完美无瑕,轻轻松松地选择了一个看起来相当无害的女人,拉拢了太后背后的滔天的势力,也博得了太皇太后的信任。
他没有看错太皇太后目光闪动着的一抹,欣赏,宽慰,虽然还有那么一点点小小的失望……的复杂笑意。
假若他真的听从了她的提议的话,四个女孩子一起娶进来,或者,全都拒绝的话……他很好奇他的亲生母后,当今的太皇太后会有怎样的表情?
失望,应该是全然的失望。
的确,急功近利,只顾眼前的利益,或者一味纠缠于儿女私情,优柔寡断的人又怎能担待得起天龙皇朝的未来?
除了真心想要为自己的儿子娶一个媳妇外,她真正的目的是想试探他究竟有没有资格成为那整片花花山河的下一任主人!
身为小儿子,即使是正宫而出的儿子,要成为王者,所付出的远非常人所想,也必须经过无数的磨砺以及考验,当然更没他哥哥以及现在高高在上的侄子那么好运,一出生就已经被内定成为皇朝的继承人。
他的母亲其实是一个很可怕的人呢,不过为天龙皇朝落得苦心却令人感动。
联姻表面看来是可以令自己的势力一下子得到扩充,但如果同时与四家有不同背景的豪门结亲的话,那么他这么多年苦心经营的形象说不定就毁于一旦。而且他也不是天真的认为靠这种途径结成的同盟是永恒的,假若他的皇帝侄子开出更高的价码,很难说他们不会背弃自己,权利熏心的人计较的是在权利斗争中可能得到了的多少好处。
雷翊淡淡一笑,虽然他不排斥政治婚姻,可总也有选择的权利吧?
没有告诉任何人,西部的莫家早就在自己的掌握之内,而那个瑛,她是太皇太后的侄孙女,而他却是太皇太后亲生儿子,论辈分也是她的长辈,虽然历代的皇朝向来都不计较这个,可他没有那个空闲,也没那个耐性去与一个十六岁的小娃娃相处。
不想再选择一个谢家的女儿,即使她与灵儿是多么的相象,只要玄儿,身上流着一半谢家血统的他的儿子的存在,那么在皇帝与他这个翊王的天平上,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把筹码赌在他这一边,既然无伤大雅,又何必弄一个多余的女人进来?
他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女人。
虽然推了其他,可到底也是娶了一个回家,婚期被他以灵儿仙逝未满三个月,他不能招人话柄为借口推迟了,不过两个月后翊王府还是必须迎进一个新女主人的。
假若让小妖精知道他将娶来一个新王妃的话……
心突然烦躁不安起来,该如何向他解释?
他需要北部的支持?太皇太后的坚持,即或翊王府需要一个管事人,还是身为皇族的一员,他必须做做样子的。
天,太可笑了吧?自己可是根本没任何义务向他解释些什么,但为什么心中却存了一份愧疚和不安?雷翊猛地放下了帘子,闷闷地发着呆。
单纯地认为小妖精只是交易中的一个赠品恐怕只是自欺欺人而已,虽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他的那份感觉开始转变。
一直忠于自己感觉的雷翊一点都不想否认,在那么一刹那有拒婚的冲动,或者借故推迟婚约,并非为了灵儿,而是昨天那个与他在床上缠绵狂欢,灵欲一致的人儿。
他不想改变,一点都不想改变这一切,不过现在无端地在他们之间加入了第三者,打破了他们之间的平衡点,如果不能妥善解决的话,小妖精说不定就会离他而去,这是他绝对不能接受的结果。
怎样才能保持原状,而令小妖精明白到他的处境,从而接受他必须娶妻的事实?
雷翊烦恼之至,蹙着浓密的眉毛,托着腮,无精打采地歪坐着,这时候轿子却停了下来。
“发生什么事?”雷翊不悦地问。
“王爷,到了。”王府的秦管事恭恭敬敬地在拉开帘子。
“……好快啊,”雷翊将信将疑地走下来,熟悉的景物,熟悉的气味,真的到了翊王府。
“王爷?”秦管事地望着犹豫不定的主子,王爷今天怎么如此奇怪,不单坐轿,现在还站在那儿发着呆,要是往常早就大步地走进去了。
“……”雷翊并没作答,仍然心事重重地站着。
“王爷,您是记挂着玄王子吧?”王府的秦管事小心翼翼地问。
“玄儿?对了,玄儿需要一个母亲!”雷翊狂喜地一拍秦管事的肩膀,然后迈开大步地走进王府。
不错,玄儿需要一个母亲!为什么自己开始没想到?这真是绝妙的一个借口哟,楚家令玄儿失去了母亲,现在还他一个也是理所当然的,小妖精也应该不会有任何异议。
“那女人看上去不像是一个多嘴惹事生非的家伙!”雷翊胸有成竹地一笑,他不会让他们的关系发生任何变化的。
对,现在就去对那小妖精说,一切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雷翊的如意算盘还是没能打响,他一心以为该在寝室等待他回来的楚逐风居然一早离开了翊王府,不知所踪。
太师与侯爷被皇帝惩罚,一年的俸禄犹如菜包子打狗,这听起来似乎更像天荒夜谭,不过却是真的。
作好了最糟糕打算的奴仆,侍婢个个战战兢兢,惟恐飞来横祸立即降临到自己的头上,谁不知道太师的草菅人命,以及楚文侯爷的残忍冷酷?稍稍不留心,挨骂恐怕是祖宗十八代积累的福气了,最大的可能就是被活活打死在棍棒之下,要不被活活推进井底中也是常有的事情。
这不,大厅又传来了太师摔杯子以及怒吼声,“该死的奴才,拉下去打,往死里打!”
那犯事的家人与前几个不一样,他居然没求饶,因为早就吓昏过去了,被几个打手拖了下去。
与昨晚的情形完全相反,楚良臣是站立不安地来回走动,而楚文却是端坐在一旁,目光淡然,似乎一切都与他毫不相关。
知道了三公子今天出现在集市,他所有的忧虑都一扫而空,真正值得他在意的东西也只有三公子,其他的什么罚去一年的俸禄之类的,说真话,随便一个要来巴结的小人的一件礼物的价值就可抵得上了,这又有什么值得大呼小叫?
“为什么会这样?皇上怎么突然会……婉儿,不,楚贵妃她难道没在皇上面前为我们说情?难道……她出事了?”楚良臣自言自语地道,忽然他转过头来,惊慌万分地望着楚文,“文儿,今天上朝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或者你看出了皇帝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吗?”
“爹,我已经说了一百遍了,皇帝一上朝,臣子还没来得及上奏,他就下第一道圣旨放石广源一家,然后第二道就要我们父子俩回府邸思过半月,罚俸禄一年。”楚文慢条斯理地重复着从回来到现在一直重复的句子。
“皇上他为什么这样对我们啊,你说,他为什么这样对待我们父子俩?不行,我要立即进宫,我要向贵妃娘娘求救!”楚良臣似乎像遇溺之人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语气中带着兴奋,“该死,我怎么一早没想到要进宫?对,来人……给我备轿!”
“爹爹,我想皇帝他这么干,一定有他的道理吧?”目光中的鄙视一闪而逝,楚文口气中有了某中不耐烦,“如果你冒冒失失地进宫,说不定还会给贵妃娘娘带来麻烦。”
“文儿,你究竟怎么啦?昨天我要进宫去,你又说担心会对风儿不利,现在又说会给贵妃娘娘带来麻烦,难道现在为父的麻烦还不够吗?被罚去一年的俸禄啊,天,好大的一笔钱啊,贵妃娘娘不给我做主的话,那我……我还真的不想活啦!”楚良臣呼天抢地地大喊大嚷。
这个老家伙真讨厌,楚文皱起了眉头,其实他并不反对如他进宫求见楚贵妃,但是假若一个不慎在皇帝或者贵妃娘娘面前提起昨晚三公子没回太师府邸一事,那就是天大的灾祸了,而且以老家伙的大嘴巴的性格,这种可能性相当大。
该死,绝对不能让三公子受到任何的伤害!楚文的心思不断地转动,眼珠子一转,早就有了一个主意。
“爹爹,难道你真的不知道宫里面发生大事情了吗?”楚文故作严肃状,“太皇太后希望皇上早日作决定,要不立玄王子为储君,要不就纳新妃,二者选其一。我想贵妃娘娘现在也处于一种微妙的状况吧,如果在这个时候进宫,恐怕不太妙。”
“文儿,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说皇帝有了新欢,而婉儿失宠了?”楚良臣愣住了,这太可怕了吧,他早就想过婉儿有失宠的一天,可是万万没想到这一天这么早就到来。
“不,这不可能,不可能。”楚良臣喃喃自语,一切都还没准备好啊。
他喜欢国色天香的绝色美女,喜欢耀眼夺目的金银珠宝,更喜欢为所欲为的无边权利,可现在顷刻之间就将失去,他不甘心,绝对的不甘心。
可不甘心有如何,假若在眼下这个最关键的时刻失去了皇上这个大靠山,那么他苦心经营的一切都说不定会灰飞湮灭不在说,而且那些他从前一心想打击的敌人更会乘机落井下石,联手将他置之死地。
一想到这,楚良臣浑身颤抖,不停地哆嗦着,他害怕死,他也不想死,相对于美女,财富和权利,命更重要啊!
只要留有命的话,他可以什么都不要,可是别人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他吗?
那些人肯定是恨不得想吃自己的肉,喝自己的血吧!
脊背凉飕飕的,楚良臣无意中朝着窗外看了一眼,他立即脸色大变。
雷翊,石广源……许许多多数之不清的满脸鲜血的人似乎在狞笑着向他扑来,楚良臣吓得连忙闭上双眼,惨叫了一声“不,别……这不关我的事,你们别过来,文儿,快来救我!”
楚良臣惊慌失措地往后退着,不想脚底一滑,“扑通”一声便坐在了地上。
“爹爹?”一脸的关切将心底中的嘲弄和轻蔑掩饰无踪,楚文转头扫视着周围像傻瓜站着的一众仆人,语气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阴狠道,“还不赶快给太师搬一张椅子,端一杯茶过来压惊!”
被楚文扶坐上太师椅的楚良臣目光呆滞,依然不停地粗喘着气。
一奴仆端着茶上来,那张脸不是……被文儿派人烧死的严尚书的脸吗?楚良臣刚刚稍稍恢复点血色的脸立即又变得苍白。
“你别过来,这不关我事,不关我事!”楚良臣像着了魔一般,双手拼命地挥舞着,“文儿,快来,快来……”
“爹爹……”楚文用力地扣住楚良臣的肩膀,让其动弹不得,然后刻意放柔声音安慰道,“文儿在这!”
“文儿,快赶走他……不,别走近来……”楚良臣抖着手指着那人,楚文的声音似乎令他找到一根救命稻草,猛地紧紧地拽住了楚文的手,“文儿,快告诉严尚书,是你派的人,不关爹爹的事。”
那端茶的奴仆吓得脸得青白,手不停地抖着,杯中的茶也被泼出一半来。楚文皱着眉头,刚想发作,他的贴身书童含烟早一步赶上前,双手接过茶,沉着脸示意那奴仆退下去。
那张令人害怕的脸庞终于离开了自己的视线,楚良臣似乎松了一口气,勉强定了定神。
“爹爹,来,喝一口水压压惊。”楚文将茶端过来放在他的嘴边,看着他的父亲一口而光,眼中讥诮之色更是袒露无遗。
真的有趣,想不到一句半真半假的谎言,居然换得看一场精彩的好戏。
和预期一样呢,老头子还真没令自己失望啊。
只是看到了所谓幻象,就这样的表现,要是真的落到了雷翊等人的手中,为了活命,他更会毫不犹豫地出卖自己,甚至三公子?
可惜,他不会有这种机会,楚文冷冷一笑,他也绝对不会让别人有机会伤害到他所要保护的人。
“公子?”含烟秀丽的眉微微蹙起一道担忧的弧线,这太师的表现也太差劲了点,说不定有朝一天会成为公子大业的负累。
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可楚文眼中满含凌厉之色令他禁了声。
看清了周围的一切,楚良臣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稍稍放下心来,原来一切都只是自己吓自己,可是……听文儿刚才的意思,楚家最大的靠山也倒了的话,自然树倒猢狲散,那么雷翊他们真的会放过自己的吗?
死去的鬼魂虽然可怕,不过活人更需要提防。
“文儿,你说如何是好?”楚良臣又急忙拽住楚文的衣角,都是文儿,逼着自己答应派人进宫刺杀雷翊的妻儿,却又不争气,才惹下这棘手的祸根!
不错,他闯下的祸当然要他解决,如果万一真的出事,也绝不能让他连累自己。
“爹爹,您放心,虽说现下楚家面临着空前的危机,不过我早就想好了对策,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楚文微笑着,一副充满自信地样子看着楚良臣说道。
看样子他今天是不会进宫了,更不会对三公子不利,目的达到的话,这老家伙也需要安抚一下,要不弄巧成拙就麻烦透顶。
“真的?可是那石广源不是为我们的大业弄出了一个大纰漏,而将我们原来的部署打乱了吗?”楚良臣将信将疑。
“爹爹,京师真正掌握兵权的人除了京都使,还有京门提督,宫廷的侍卫总管,甚至连太监总管也是……只要他奉了皇上的圣旨,任何军队还不是任由他调动自如?”楚文缓缓道,成竹在胸。
“文儿,难道你真的与小顺子总管……”楚良臣又惊又喜,精神立即大振,刚刚熄灭的野心瞬息燃起。
“爹爹,文儿不是说一切尽在我掌握之中吗?”楚文微微点头,神态甚为自信。
“被罚了一年的俸禄,还说一切都在掌握之中,楚文,你还真会说大话。”低沉中带着沙哑的话音刚落,众人只觉得眼前一晃,一条身影悄无声息地从大厅的那棵大树飘下。
定睛看清楚了来人,含烟将“来人”两字硬生生地吞回去,默默地瞧了瞧无论什么事儿都处之泰然的楚文,现在居然整个儿傻傻地呆在原地,一阵辛酸涌上心头,强忍着流泪的欲望,低头鞠了一躬,便带着其他人悄悄地退了下去。
三公子,真的是三公子,他终于回来了!
好想好想冲过去,抱着他,向他诉说自己的思念,可是为什么动不了呢?
不,三公子是如此的美好,肮脏,卑微的自己怎配和他站在一起?
他什么啦?与往常的三公子根本不一样,一向神采飞扬的双眼似乎蒙上一层黯淡,透明得犹如玉娃娃的小小脸儿变得更小,瘦削的身材似乎更为瘦削,难道他在宫中真的遇到了冷眼,还是根本没时间吃饭?
坐在身边楚良臣却早已迅速地迎上,“风,你怎么才现在回来啊!”
风儿毕竟是他楚良臣的儿子,知道了父亲有难立即赶回来帮忙,不枉自己疼爱他一场。听说他在宫中颇得皇上的欢心,说不定还可以为自己说说请呢。
“因为有事,所以迟了一天。”与楚良臣的热情相比,楚逐风就显得冷淡得多,甚至还将他拉住的手用力地甩开。
“风儿,爹爹出了那么大的事你怎么还能无动于衷呢?”楚良臣满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