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大哥他再温柔也是强势的啊,怎能允许我三心二意?
“宝贝儿,”二哥又唤:“你当然想跟我走对不对?”
我挣开大哥的手,上前一步,颤声道:“二哥真的抓了段王爷吗?真的要这么做吗?慕然不信,我爱的二哥,温良纯正,心肠最好,断不会,断不会这么做。”
二哥脸色一白,惨笑道:“温良纯正,心肠最好,慕然还相信二哥是这样的吗?若温良纯正的代价是失去你,而巧取豪夺却反而能得到,那么我会,我也会——”
“若如此,二哥就真的失去慕然了。慕然宁死也不要二哥这样为我。”
二哥的脸更白了,退了一步,道:“慕然要二哥怎样?”
我缓缓跪了下去:“慕然求二哥,放了段王爷,也放了自己,二哥十几年来,都是为慕然担心、挣扎、痛苦,费尽心机,又何尝有过真正的轻松快乐,现在慕然再没有生命危险,二哥何不放眼天下,做自己想做的事,做慕然想做却不能做的事。”
二哥脸白如纸:“我想做的事就是和慕然一起,现在慕然不再需要二哥了吗?慕然希望二哥离开吗?慕然要将二哥忘记了吗?”一连三问,一字一泪。
我也流泪,道:“二哥好傻,难道二哥不在慕然身边,慕然就会忘记二哥吗?二哥永远都是慕然最重视的人,慕然只会更牵挂,更思念。慕然要二哥离开,是因为二哥本不该做守护慕然的家禽,而应该做振翅高飞的鹰。二哥素有雄心壮志,却因为慕然而没有机会施展,现在二哥身系整个武林,有更广阔的天地等着你。只要能经常听到二哥的消息,看到别人提起二哥莫不钦佩敬重,那么不管在那里,不管做什么,慕然都能获得幸福。”
众人良久无言。
二哥突然大笑:“不错,慕然当然不会忘记我,就如我也不会忘记慕然一样,慕然永远是二哥唯一的宝贝儿。如果离开能让慕然幸福,二哥离开又有何妨?”
我也笑了:“是二哥的幸福才能让慕然幸福。二哥要时刻牢记。”
二哥深深看了我一眼,转身去了。
他并没有变啊,还是最疼我,最爱我的二哥。
我仍然跪着,看着二哥消失的地方,直到一双手臂揽住我。
我缓缓道:“我,不想看到你,大哥。”泪滑落。
大哥身子一震,却将我揽紧,轻道:“我知,我知。”声音里充满苦涩。
楚风良上前道:“三少爷,此事怪不得堡主,他也是为你,你总不能一直这样摇摆不定。既然总要有个了断,那么拖得越久大家就越痛苦。现今那人自愿离去,一场大祸也得以消弭,三少爷又何必——”
“自愿,”我笑,看着方才二哥站立之处,那里还有他洒落的泪痕。
“二哥怎会自愿离开,是我利用他对我的感情逼迫于他,不管我的姿态多么诚恳,语气多么哀婉,话说得多么动听,终是逼走了他。二哥怎忍心见我如此跪地相求,他不走又能如何呢?”
莫可问也道:“不管怎么说,三少爷已做出选择,再伤心也是无益。”
“选择?我怨的不是选择,而是——”我再笑,退开一步,朗声道:“大哥,慕然能有别的选择吗?”
大哥又一震,缓缓道:“不能,我不会允许你有别的选择。”
“是啊,我别无选择,那大哥又何必让我选呢?”
大哥不语。
安平王爷叹道:“那是因为慕诚知道,你必不忍心见你二哥得罪全天下,也只有你能将伤害降到最低,慕然的确做到了,安平王府感激不尽。”
我无话可说,我帮了他们,却伤害了二哥,他们的感激就是二哥的痛。但是,二哥的痛与泪他们又怎会在乎?
二哥离去时的背影是那么孤单和苍凉,天下之大,他要去哪里啊?
我与二哥从此天高地远,相见无期了吗?
楚风良又道:“既然他走得并不甘愿,那会不会又对段王爷不利?”
“不会。”我断然道:“因为段王爷根本不在二哥手上。”
“你说什么?”楚风良惊道。
“那他在哪儿?”莫可问急问。连一向无话的楚风奇也挑起眉。
我看向沈东篱,他有好一会儿没开口,必是知道了什么。
东篱缓步走来,叹道:“慕然如此聪明,当知情之一物,最是伤人,奈何——”
突然出手,抓住在我桌旁持壶倒酒的小厮:“段王爷热闹还未看够吗?”
那人哈哈大笑:“还是瞒不过东篱。”揭下面具,却不是段王爷是谁?
安平王怒道:“段铭枫,你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小子,你一直在这里,看我们为你着急,很好玩儿吗?”
段王爷眨眼,一幅无辜的表情:“我可没看出你有为我着急,却听到你说正不想把妹妹嫁给我。”
安平王指着他,满脸涨红,却说不出话来。
楚风良急道:“这是怎么回事?”
段王爷却笑了,向我问道:“小兄弟是如何得知我不在苏慕华手上的?。”
看见此人的笑得愉快,我只觉心中大痛,他把这一切当成是热闹,想必方才看得津津有味吧。他们这些世家子弟、达官显贵都将别人视为草芥吗?
我转过头去,默然不语。心道,二哥走了,我不用再顾虑任何人,想笑便笑,想怒便怒,你们又能奈我何?
见我沉着脸不说话,段王爷尴尬一笑,道:“我得罪过小兄弟吗?”
东篱笑道:“慕然怕是恨死你了,我还从未见他如此样子呢?”
段王爷奇道:“小兄弟为何恨我?我对小兄弟可是一见如故啊。”
我干脆走开两步,看向窗外。
东篱又笑:“你莫再问他,我来告诉你吧,苏盟主扮成你的容貌很容易,但要将一个陌生人连举手投足都扮得如此之象,可就非几日之功了。那么必定有人帮他,而这帮他的人也要对王爷非常熟悉才是。”
段王爷笑道:“我的随从都不知此事,这帮他之人就只有我本人了是吗?”
“不错,但是大理段氏武功何等厉害,能够不让随从知道,擒住段王爷,已是极难。而即使侥幸做到了,要逼迫王爷开口帮他,却是根本不可能。”
段王爷又笑:“那就只能是我自愿帮他了?”
“不错,以王爷的——咳,性子,这很有可能。何况,与其扮成王爷,引人注目,还不如扮成随从更容易做到,更不被人注意,更方便下手做事。苏盟主不会这么傻。”
段王爷还要再说,安平王一把抓起他的胸前的衣物,恨声道:“是不是这样?你竟然自愿帮别人算计我们,自己还在一旁看乐子。”
段王爷立即呼吸困难,艰难说道:“你这样,我怎开口?”
安平王愤愤放手,段王爷揉揉胸口,道:“东篱所言极是。那苏慕华本来的确是扮成随从,却因不懂大理习俗,被我识破。我见他身为武林盟主,却要扮成一个小小随从,自然好奇,于是——”
“于是假装钦佩他的武功,待之如好友,诱骗他说出实情。”安平王冷冷的说。
段王爷大笑:“王爷干嘛说得这么难听,我武功不如他,自然只得如此。他见我没有敌意,也据实以告,说安平王府扣住了他最重要的人,求我帮他。我还道王爷你抢了人家的老婆,我这人最有侠义之心——”
安平王冷哼一声,道:“什么侠义之心,你就是唯恐天下不乱。你是不是还假装同情他的遭遇,义愤填膺的誓言帮助他,甚至主动提出让他扮成你的样子。”
段王爷笑嘻嘻的说:“还是王爷了解我。”
安平王怒道:“你也太过分了,若真出了事,要如何是好?”
段王爷笑道:“有王爷和东篱在,定能识破他,会出什么事?何况我就在这里。不过我还不知,东篱你是怎么看出我的。”
东篱道:“只怪你看热闹的时候得意忘形,不是东篱责怪王爷,王爷也太幸灾乐祸了,别人那样痛苦,你也能笑得出。”
段王爷抚脸笑道:“我还以为没人注意我,原来是不小心没绷住笑,还是东篱心细。我为什么笑不出啊?我实在没想到会是这样呢,这么精彩的一幕,幸好没有错过。”
听他如此说,我只觉眼前一黑,险些跌倒,胸口撕裂般的痛,满腔愤恨无处发作。
二哥,你被识破时,定曾擒下他,你没有伤他,他却——。
他假意要帮你,却利用你来看热闹,他欣赏你的痛苦,用嘲弄的语气谈到你,我决不能允许有人这样对你,我定会要此人付出代价,即使他是郡主喜欢的人也一样。
大哥握住我的手,见我颤抖的厉害,将我揽进怀里。
我笑道:“大哥,段王爷也是你的朋友吗?”
大哥看我片刻,对安平王爷说:“轻雷,我们离开黑堡已多时,恐有事要办,明日一早,我们就启程回去,不能参加郡主大婚,还请见谅。”
说罢不等安平王爷回答,拉着我转身就走。
耳听段王爷说:“他们干嘛急着走?”
东篱轻叹:“王爷,这次你惹到了不该惹的人,自求多福吧。”
第十九章
回到房中,大哥就命楚风良和楚风奇收拾东西,二人领命前去。
可是我还不想走。
我坐在床头,看着大哥,道:“大哥,给我三天就好。”
“你想怎样?”
我恨声道:“我还能怎样?我只要他再不能笑,再不能骗人。”
大哥看着我,突然笑起来,方才的阴沈仿佛都不见了,我抬眼瞪他,他却越笑越是欢畅。
好容易止住笑,却又紧盯着我不放,我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别开眼,说道:“大哥,你怎么了?”
大哥蹲下来,面对我,轻抚我的脸,道:“然儿,你并没有真正恨我,对不对?”
我转开头不说话,他竟用一句话就让我方才的愤怒和伤怀都不见了。
大哥微笑,眼光闪动,灿若繁星:“若你真的恨我,我可能早就死过数次了。”
我站起来想走,大哥却拦腰将我抱住,压倒在床上,道:“最少在这种时候,然儿就有的是机会出手。”
这人啊,平时不说话,一说起来又没完没了,还说得这么……。
我红着脸,瞪着他道:“大哥要慕然现在出手吗?”
大哥看着我,慢慢敛起笑容,道:“然儿,你又吓到我了,刚才你说‘不想见我’时,我的心跳都停止了。你说我该如何罚你?”
我叹,也许我是真的没有恨过大哥吧,每次大哥一这样就没法硬起心肠。他不爱笑,却把几乎所有的笑容都给了我,他所有的痛苦也同样来源于我吧。
我也抱住他,说:“慕然只是生气啊。”
“你气什么?”
“我生气,为什么明知大哥在逼我,明知段——那个混蛋不在二哥手上,我却还是,还是——”
我顿住,不敢想二哥的表情,叹了口气,又道:
“慕然怨过大哥,真的很怨。我怨大哥毁了我和二哥的幸福,怨大哥不肯放过我。”
发现大哥身体一僵,我轻抚着他的背,就像他经常作的那样。
“直到发现二哥骗我的事,苏州郊外,我躺在河水中,想着,连二哥都会骗我,还不如死了的好,那天如果风奇没来,我可能真的死了。”
大哥紧紧抱住我,咬牙道:“不准再想死,我不准你死。”
我叹,大哥也没有真的恨过我吧。
“到黑堡时我想,大哥一定极恨我,死在大哥手上也算死得其所,还可消弭大哥的怨气。”
大哥脸色一沉,是责怪我又说死吧。
我笑,轻轻抚上大哥皱起的眉,又道:“但是大哥却没有一指加害,却还是爱我疼我一如当年。那天夜里听着大哥的箫声,生平第一次痛哭,从此再不怨大哥了,也忘记了大哥对我的粗暴,只记得大哥的好。”
大哥突然别扭起来,问道:“你真的不怪我了吗?那天,那天我不是故意的,我,我——”
我笑道:“那是为什么?”
大哥涨红了脸。
我又道:“慕然被那样对待,总有权利知道原因吧?”
大哥转开头道:“我不知道怎么办,又怕然儿知道我是,是——”
我震惊得睁大眼,第一次吗?的确没看出来,这方面大哥很会伪装嘛。
我故意摇头:“慕然不信,大哥是黑堡之主,要什么样的人没有,怎会——”
大哥低头,脸上露出痛苦之色:“我从不碰别人,男人和女人都一样。”
我一惊,回想大哥除了我之外,的确从不靠近任何人,就连几个人坐在一起吃饭,大哥身边也总是空着两个位子。怪不得当日唐繁看到大哥拉我的手,会那么惊讶。
大哥他曾经历了什么?让他不肯接近别人。
不过,这对我倒是好事呢,我笑。
大哥显然不愿我再提这件事,忙转移话题,问道:“后来呢?”
我也不再追问:“后来,大哥非但没有趁虚而入,却躲着我,我了解到大哥对我的感情没有一丝虚假、欺骗和手段,了解到大哥的痛苦、挣扎和无奈,决定帮大哥解开心结。”
想到大哥那天的样子,不禁笑起来。抬眼看到大哥危险的眼神,他也想起了吧,这人啊,有时脸皮厚的刀枪不入,有时却比闺阁少女还面嫩。
赶忙又道:“同时,我也放开心防,渐渐喜欢上大哥。”
以为他听到我说喜欢他,会高兴甚至激动,没想到他脸上刚露喜色,却又马上怒视我,咬牙道:“你那时就喜欢我了吗?为什么后来又若即若离的折磨我。”
我叹道:“慕然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我痛吧,忍不住也想让大哥和我一起痛,大哥,慕然是不是很恶劣?”
大哥却又紧抱住我,笑道:“是啊,我该为你的恶劣生气,但不知为什么却很高兴,我很高兴然儿愿意让我和你一起痛。然儿是为你二哥而痛吧。”
我黯然点头:“在泰山之巅见到二哥,我心痛,在嵩山脚下见到他,更痛。痛过之后,仍不明白二哥为什么要骗我,要骗自己至亲至爱之人该多么痛苦,他有什么样的苦衷啊?”
大哥道:“那天他给你看二夫人的信,你为何不看?也许看了就能明白。”
“二哥瞒了我那么多年,必定是我知道了不好,我又何必知道。何况二夫人也未必会讲真话。”
大哥微微颔首。
我又道:“尤其想到,二哥明知道我练‘嫁衣神功’痛苦得差点死掉,却还要偷偷练,我才知二哥和我在一起时刻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如临深渊,他该多么苦啊。这些日子我常想,若没有我,他会过得更好吧。”
大哥突然坐起,喃喃道:“他在担心什么?你曾说他从8年前就开始练‘嫁衣神功’,那肯定不是担心我,他到底在担心什么?他担心的事一定和你有关,也一定是一件极可怕的事。然儿你真的不知吗?”
我摇头,突然也有些害怕,我竟从来没想过二哥在担心什么?
那时二哥宁可让我被黑堡抓到,也要先去练成‘嫁衣神功’。练成之后,也未直接上黑堡找我,却先去参选武林盟主。
而大哥呢?他为什么那么小就离开山庄?从未听说过他有师傅,那么他在哪里练就这么好的武功,他创立黑堡,却为何不让别人知道他的名字和与落岫山庄的关系。
“大哥,你为什么离开山庄?又为何——”
大哥一惊,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大叫:“风奇!”
楚风奇很快进来,大哥道:“速去联系慕华,就说然儿想见他,还有,不可让任何人知道。”
楚风奇又很快出去了。
我忙问:“大哥想到了什么?”
大哥沉吟片刻,我求道:“大哥莫要瞒我。”
大哥抱紧我,缓缓开口:“我离开山庄的确是因为二夫人害我。”
我开口想问,又停下,大哥一定不想让我知道吧。
大哥笑了一下,又继续说:“我离开后不久却遇到一个蒙面人,他给我一本武功秘籍和一笔财富。他——”
大哥突然顿住,眼中充满痛苦。我叹道:“他是父亲,对吧,武功秘籍和财富应该是来源于那阵中。他是故意让你离开,从此与落岫山庄无关。”
大哥点头:“不错,我练成武功后创立了黑堡,十二年未回过落岫山庄。”
“那大哥又为何会突然回来?”
“我回来纯粹是一时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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