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都愣住了,相互看了一眼,沈默不语。
韩暮枫知道莫川对他来说,是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存在,但是重要到让他忘记了自己,真的让他有些意外。
相对於韩暮枫的意外,夏修竹则觉得苦涩。莫川是他刚刚下令不能留的人,若非他想看看莫川究竟要用什麽法子救人,只怕他旗下的杀手就已经要行动了,可是,就在刚刚,他才猛然发现,在自己的内心深处,他并不想莫川死。
“暮枫,夏兄。你们说,什麽是天意呢?”莫川一步一步地踏走下庙前的台阶,昂首逼视著天空。
风更急,雷更急,火蛇飞舞,几道雷纷纷打下,打在莫川的四周,火光、轻烟、灰尘缠绻,莫川身上的宝蓝色长袍蓦地鼓起,衣袂随著狂风飘摇。
“我的家乡有一句老话,叫做‘好心遭雷劈’。那麽,我今天就站在儿,看看这老天是不是要应这一句话!”
莫川立於风中的身影,就如傲然的松柏,坚毅伟岸。他的话说得并不激昂,但是话里的淡定与从容却让韩暮枫与夏修竹说不出任何规劝的话。
於此同时,在中阳国阳京皇宫棋轩亭里,当今天子赵定风与皇後萧行之正在下棋,忽然萧行之抬首望天,俊逸美丽的脸突然大变,衣袖一扫,把棋秤上的棋子全部扫落於地。他抓起棋盒里的棋子,双目一闭,手势一转,撒在棋盘上,他睁目一看,脸色才开始平缓,甚至有些欢喜之意。
皇帝赵定风知道萧行之必是突然有所触动,才会临时拿棋子占卜,见他面带欢喜之意,心情也定了下来,笑著问:“行之,发生什麽事了?”
…
草火:小莫,你那句家乡的老话说得太溜了吧。。。你就不怕小枫与小竹他们会起疑吗?
小莫:诶,难道这个世界没有这话吗?
草火:。。。。。(汗,我该说有呢?还是说没有?还真是个问题。。。)
46
萧行之盯著棋盘上几枚错落的棋子,明如秋水的眸子微微弯起,天高云淡,优雅如兰。
“定风,紫微星……”
“行之。”赵定风一听到“紫微星”三个字,心里就打了个颤,忙打断萧行之的话:“如果是不可泄露的天机,你还是别说吧!”
萧行之见到赵定风一脸的悔恨,刚毅的线条抿得很紧,在夜明珠的光晕下,有些苍白,心头一痛,明白是他上次泄露了不可泄的天机,受天遣时,吓著了赵定风。
萧行之伸手轻轻地抚上他的脸:“泄露天机的确会折寿,但是我心甘情愿。而且,这件事已经折过寿了,别担心。”
赵定风抬手贴上抚在自己脸上的手,轻轻地摇头:“我不希望你为了我,再次折福折寿。我寿元不长,无法陪你白头,已是痛心,你就……”
“笨蛋!”萧行之抽出手,敲赵定风一个暴粟:“都说已经折过了,不说白不说。你敢不听?”
赵定风无奈摸摸被敲的头:“真该叫那些说你贤德、尔雅的大臣们来看看……”只是见到萧行之似笑非笑的美丽面容,他还是决定从善如流:“你上次说紫微星一分为二,一为明,一为隐。刚刚占卜出什麽让你开心的事了?”
“隐星现了。”萧行之站起身,缓缓踏出亭子,一身绣著翠竹图纹的衣袍随风微鼓,衣带飘飘,背影纤渺,如夜中的仙子临凡。
“什麽?那岂不是战端要起了?”不可能的,根据暗桩回报,各国各地都没有异动,怎麽会这麽突然呢?
“刚刚天象异变,位於东边的隐星突然光亮耀眼,我也以为是战火将至,却不想,天下命数已悄然改变。定风,我曾说过,紫微星一分为二,一为明,一为隐。一旦隐星现,战火纷飞,天下一统。可是据我刚才占卜所示,改变天下一统的变数已经出现,紫微星明、隐二星的命运随之改变,所有与天下一统相关之人的命运全都因此而变。定风,你看看你掌心生命线,是不是长了?”
赵定风疑惑地抬起手,他的掌心纹路复杂,生命线本来是很短的,但是此时掌心中的生命线长至腕节,他不置信地喃喃自言:“还真的长了。”
萧行之回头,欢喜一笑,清丽优雅如深谷中的一株幽兰:“你额有日月,是福泽绵长之相,却因为你命中注定要殉国而寿元不长。但是只要天下不统一,中阳国不亡,你就不会有事。”
“可是,怎麽会变得这麽突然?”赵定风疑惑不解。
萧行之一愣:“我也参不透。当年师父临终前曾说过,明、隐二星将有一星统一天下,但是,两星却离奇地具有天煞孤星之气,注定後继无人,所以天下将会在一统之後,再次陷入四分五裂,如此天命,乃是天下人的劫难……他说了‘如果’,却没来得及告诉我如果什麽,就与世长辞了。也许他是想告诉我这个变数也不一定。”
“这个变数究竟是好是坏呢?”
萧行之微微沈吟:“目前还占不出来,但是能避免天下战乱,未偿不是一件好事。对於我来说,此变数让你长命百岁,就已让我无限感激了。定风,我有种奇异的感觉,觉得这个变数就在南边,不如我们去南边走走?”
…
47
天地苍凉,雷声轰鸣,莫川就如亘古存在的高山一样巍然不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雷声终於消停,狂风终於过境,墨黑的天幕经过狂风闪电的洗炼,揭开了黑色的轻纱,露出灿烂的星辰与柔和的月亮。
韩暮枫与夏修竹心情复杂地走向莫川,韩暮枫替莫川掸了掸肩上沾染的烟尘:“小莫,雷声停了。”
“嗯。”莫川向韩暮枫与夏修竹微笑,一双黑若子夜的眸子就如揽上了满天星辰,浩瀚明亮:“我们走吧。”
三人缓缓地向林田家走去,韩暮枫沈默了一会儿,开口:“小莫,你刚才就真的不怕被雷击中吗?”
莫川有些不太自然揉著仰头仰得酸软的脖子,酸酸痛痛麻麻的感觉让他说话的声音都有些怪怪的:“若按自然常理来说,我站的地方既无大树,又无金属之类的东西,雷劈中我机率接近零。若是按天意之类来说,这雷要真想劈我,我躲到天涯海角去,它还是要劈我的。我怕又有什麽用?”
夏修竹看著莫川在笨手笨脚揉脖子的手,心里觉得莫名地怪,他很想将莫川按下,好好地替他揉上一揉。
他知道自己的感觉很奇怪,百思不得其解後,终於找到了一个合理的理由:这莫川好歹也是个练过武的人,以他那手势来揉脖子,只会越揉越酸痛,这根本就给天下练武的人丢脸。
再看了两眼,他索性别开眼睛,免得他越看越想伸手将他按住替他揉两下。
韩暮枫好笑地拉下莫川的手:“别揉了,回头我替你按按,以你这样揉法,我保证你明天伸不直脖子。”
“好啊!这仰视天空还真不是人干的事。”莫川乐得有人按摩,马上把手给放下了,加快脚步。他还记得韩暮枫替他揉腿时,手势不错,显然是很有一套。
当然,莫川并不知道,练武的人会按摩揉捏是很正常,像他那样会打太极拳,却半点都不懂按摩之道,是很少有的。
“知道不是人干的,你还发傻。我看你还是给雷劈上一劈,可能会清醒些。”韩暮枫戏谑道。
“说得还真溜口,他若真给雷劈了,你现在就该哭了。”夏修竹顺口接道。
“夏兄,这雷公是有眼的,像小莫这麽善良可爱的人,怎麽会给劈到呢?”
“咳咳咳……”莫川猛地咳起来:“这可爱怎麽可以用在我身上?”
“是啊!这词怎能用在莫兄身上。韩兄,可爱这词适合用在赘子身上,只是……”夏修竹水晶般的蓝眸微微一闪:“你与可爱这两字倒是不怎麽沾边啊!”
“呵呵,夏兄有所不知,可爱这两字因人而异。韩某在夏兄眼中不够可爱,但是……”韩暮枫一把勾起莫川的手臂,眯起眼睛浅笑:“小莫,我可不可爱?”
“啊?”莫川呆愣愣地看著突然小鸟依人样的韩暮枫,有些无法反应。
刚刚不是在说他吗?怎麽又变成韩暮枫了?
夏修竹在一旁笑道:“看来莫兄认同我的观点。”
韩暮枫不理夏修竹,继续浅笑:“小莫,看我看傻了?我在问你,我可不可爱呢?”
莫川黑线,如果他那双明如黑钻般的眸子里少一些威胁的光芒,他现在的样子与可爱的确能沾上一点边。
他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揉揉韩暮枫绾得整齐光洁的发丝:“可爱。暮枫在我眼里是最可爱的。”
韩暮枫满面春风地对夏修竹说:“怎麽样?是不是因人而异?所以我觉得小莫可爱是很正常的。”
莫川大汗,就为了论证这个?早知道他就不顺著他说了。
夏修竹看了看莫川,一双蓝如宝石的眼睛满是无奈,仿佛在说:我已经帮了你了,是你自己又揽上身了。
莫川看了看无奈的夏修竹,看了看笑得如银狐般美丽的韩暮枫,再看看满天的灿烂星辉,不得不接受自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这一事实。
48
韩暮枫的手势的确不错,莫川在回到林田家之後,让他稍微揉捏了一会儿,第二天一早就不再觉得脖子酸痛了。
他们三人辞别了林田,继续朝著栖梧城出发。
离开林村,他们要取道虹水镇,然後顺著凌河坐船到栖梧城。
在向虹水镇出发後,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三人一路慢悠悠地步行去虹水镇,沿途绿树成荫,野花鲜豔倒也赏心悦目,只是他们从出林村起,就感觉到有人一直跟著他们。
三人又故意左绕右弯,跟著他们的人也一直随著他们左绕右弯。
莫川很是想不通。为什麽会有人跟著他们?这个跟踪的气息是从林村开始的,很显然跟踪的人是林村的人,林村的人跟著他们做什麽?
当然,既然连莫川都能发现的跟踪,可见跟踪技术是多麽多麽的差劲,以导至韩暮枫拉著莫川他们左绕右拐了几个弯子後,连捉弄的心情都提不起来。
夏修竹倒是不怎麽在意。这麽拙劣的跟踪术,没必要放在心上。
所以,三人当中,莫川是最在意的一个。
他望了望四周,前面不远处有一个小空地,绿茵茵的,如一块碧毯,空地四周除了两块半人高的大石块外,没什麽可掩藏身形的地方,所以莫川打算利用这块空地来看看究竟是谁一路跟著。
“暮枫,夏兄,我们到那边空地上去休息一下?”莫川建议。
夏修竹抬头看看天色,日上中天,阳光灿烂,正折射著七彩的光泽,晃花了他的眼。
“也好,大家也该饿了,吃点东西。”
韩暮枫不可置否地轻笑道:“小莫太在意了。”
“只是想弄个明白而已。”莫川也笑道,坦白地承认自己的好奇。
“好奇心人皆有之,需要帮忙吗?”夏修竹从衣袖里拿出一把折扇,轻轻地扇著。
“呵呵,当然要你们帮忙啦。”莫川先附在夏修竹耳边低语几句,然後再向韩暮枫轻轻地说了一声。
莫川与韩暮枫坐在空地上休息,拿出干粮来吃。
夏修竹折了两棵树枝插於地上,用一根绳子系在两头,自己坐在绳子上。
三人东聊一句,西聊一句,很是惬意。不久後,莫川示意韩暮枫与夏修竹继续说话,而他则放轻脚步,慢慢地向大石块走去。
莫川真的很意外,那个一直跟著他们左转右弯,闪躲在半人高的大石块边的人居然是莫儿。
“莫儿,怎麽是你?”莫川把莫儿给拉出来,上上下下地打量著他。
莫儿那张小脸布满了汗水灰尘,大概在路上用衣袖抹了好几次,不仅袖子脏脏的,连脸都给弄成了上小花猫似的,那双乌黑透亮的眼睛,此时却有些雾蒙蒙的,水意盈盈。
“莫……哥哥,我可不可以跟你们一起走?”莫儿说得有些嗫嚅,有些迟疑。
坐在不远处的韩暮枫与夏修竹都有些奇怪了,尤其是夏修竹。莫儿曾缠著他要学做好吃的菜,那精神有趣的劲儿与现在是天渊之别。
夏修竹站了起来,缓缓地走到莫儿的面前,蹲下与莫儿平视:“莫儿,发生什麽事了?是你林哥哥让你来的吗?”
莫儿看了看夏修竹,摇了摇头:“是我自己跟著来的。冬生哥哥的父亲和母亲都不喜欢哥哥,如果哥哥带著我嫁过去,哥哥会不好过的。”
莫川黑线,这孩子居然是离家出走。
“莫儿,你这样出来,你哥哥会很担心的。”莫川也蹲下,用衣袖轻轻地拭莫儿的脸,让他那张花猫脸慢慢恢复白皙透明的肤质。
“可是如果我告诉哥哥,哥哥不会答应的。”
“莫儿,你是真的想跟莫哥哥在一起吗?”莫川微微沈吟片刻问道。
“嗯!”莫儿大力地点头,一双黑溜溜的眼睛也睁得圆圆的。
“那好吧!不过,在此之前,你还是要与你哥哥拜别一下,免得他担心知道吗?”莫川很认真地盯著莫儿,莫儿垂下头,轻轻地说:“嗯。”
莫川三人带著莫儿返回林村,正遇著林田发了疯似地找莫儿,见到莫儿时,不禁气得拿根棍子就抽他的腿,打得莫儿哇哇大哭,打到最後,林田把棍子丢开,抱著莫儿拼命地掉泪。
其实莫川猜到,只要把莫儿送回来,莫儿想走只怕是走不了。林田与莫儿相依为命九年,九年的感情如何割舍?
只是,有些时候,缘起缘灭,根本没有任何理由。
因为莫儿的事,莫川他们又留宿了一夜,在夜里,偶然说起莫儿的身世时,莫川发现莫儿身上的金锁除了刻了一个“莫”字外,还镂刻上了莫氏家族的族徽。
莫川摸著金锁片,马上想起翠文说过的关於莫氏家族里的一件丑闻。
莫川的伯文莫远文有一个儿子和收养的赘子,他们两人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日久生情,竟在未成年之前就偷食禁果,导致珠胎暗结,气得莫远文在急怒之下就将两人赶出家门。
两人在被赶出家门之後,在刚开始时,过得挺惬意的。因为两人虽然是被赶出门的,但是莫远文的妻子心疼他们,给了他们大笔钱财,两人简单就像放飞的小鸟。
只是两人都不是会持家的人,所以当他们的儿子出生之後,生活开始陷入困顿,就写信回家求助。
莫远文到底心疼孩子,也就软了下来,打了一个金锁片附在回信上,让他们回来。
可是,在莫远文等著儿子孙子回家的时候,却等到了两个孩子的尸体,而孙儿却怎麽也找不著。
想不到,无论莫远文怎麽找也找不到的孙儿,居然让莫川给遇到了。
或许,这就是缘份。
莫川当下就向林田表明了身份,把莫儿的身世告诉了他。
林田虽然不舍,终是答应让莫儿跟莫川回去莫家认祖归宗。
…
呃。。。小莫虽然还没有怀上小包子做爹爹。。。但已经荣升为叔父了。。。可喜可贺的说^^
第二天,莫川带著莫儿辞别了林田等人离开了林村。
一路上,莫儿的天真灿漫让莫川他们的旅途生活增添了许多乐趣。当然,这乐趣嘛,是见仁见智的。
莫川他们到了曲水镇後,稍作休息,就包了一艘画舫向凤梧城前进,此时他们所包的画舫正停在江心,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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