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惜朝脸色苍白,道:“我……”
少商,你也许不知道,崇宗是真的动了杀你的念头。我想挟持那老儿,让他放了你,才向金将斡离不求援。
算是我也有私念……我还不能死。我要还晚晴的,还没有做到…
…
惜朝不是神,只是个凡人。顾及不到三步以后的天地,我只想我们都活下来。
“你还要怎样巧舌如簧的狡辩?顾惜朝……你知道么,人的忍耐,终有尽头。我不想再知道你又已经踏进了哪个泥潭!!我只想告诉你,唯一不可忍息的事……就是事事皆无可忍!”
顾惜朝突然很绝望。自己此次是无法被原谅了。原谅——自己曾经从不肯相信。因为戚少商一次次的相信和释怀,让自己开始依赖这稀有而奢侈的事情——躺在这份原谅中,感受着他的善,他的义,他的视若知己。
自己慢慢开始明白:离不开不是因为歉疚和法理,离不开是因为不想离开。
可是,他已经决定不再原谅自己了。
“她可是为了帮你挡下暗器才死去的。”为了求得一时的开解,慌乱之中居然口不择言,顾惜朝说这这番话,声音里全然是强撑的意味。
戚少商点头:“不错,我也有害死她的一份。我现在,就当着你,天仪最喜欢的义兄,还她!”
说完逆水寒刺剑锋一转,刺入左胁,鲜血顺着剑锋流了出来,戚少商脸上了无表情,就任血这样流淌。顾惜朝的十指嵌入掌心,却只是倔强地望着戚少商,那些黑衣人仿佛石刻一般,跪在原地。南风吹过芦苇荡,苇絮离开了苇杆,在长风里霏霏扬扬。
许久,戚少商拔出剑,又向自己的左臂砍了下去。一道银光震开了逆水寒,也震得戚少商退后了三步。戚少商不理会举剑又落,这次剑被斧刃格住,戚少商看到了近在咫尺的顾惜朝右脸颊上闪亮的泪痕。
莫不是自己眼花了。
戚少商自嘲地笑笑,撤了剑,道:“我自己下不了手。因为我的命不是我一个人的命。他日你顾惜朝要是不甘心,大可以替你义妹来取!”顿了顿,顾惜朝呆呆地看他踉跄转身,听他低声说道:“我们从此不要再见。戚少商……被伤够了,怕了。”
头也不回地离去。戚少商的背影是那样寂寥。身体因为受伤而摇晃趔趄,仿佛当年被千里追杀时一般狼狈和失落。
再见不见。戚少商,你好狠心。
可你早该对我狠心!何必要待到我决定敞开心时,你才狠狠地推开!
造化弄人,不恨你,却要奉命杀你;恨你时,却再下不了杀手。
泪水断续着跌落下脸庞。顾惜朝悚然觉得自己很没出息却无法自制。倏然,他嘶哑地对着那个背影喊,让语气显出贯有地张放扬厉,尽量带上仇恨和不屑:“戚少商——!八月廿一你若是去了渤海口,我顾惜朝一定用神哭小斧杀了你——!到时别怪我没有提醒你——!纵使你有九条命,通天的本事,我也不会放过你——!!你要逞匹夫之勇,草莽之义就尽管放马来——!!!哈哈哈哈哈——!!!!!”
凄厉地笑声惊飞了彼岸的水鸟。顾惜朝自顾自地笑着,掩饰着胸口惨厉的疼痛,肺叶微微地抽搐,气息一阵紊乱。顾惜朝突然噤声,紧紧揪着胸口的襟,艰涩地呼吸。
——“如果有一天我又走错了路,你会怎么办?”
——“我会把你拉回来,看住你,再也不让你有机会踏足旁门歪道。”
——“我不想再知道你又已经踏进了哪个泥潭!!我要告诉你,唯一不可忍息的事……就是事事皆无可忍!”
九现神龙什么时候也开始说话不算数了?顾惜朝吃吃地笑起来:人果然是善变的动物。可是你的这一变,要让我何以自处?修罗也好罗刹也罢,本是无心;拜你所赐我出了修罗道;才感觉到胸口心跳的片刻真实,你就一走了之!……我是死是活,你竟不管了。也罢,这就是所谓的现世报。
蓦地振作,顾惜朝凌颜道:“八月廿一的事情可准备妥当了。”
为首的黑衣人用不纯正的汉话答道:“回公子的话,已准备妥当。”
顾惜朝点头:“此事准备多时,切不可让王爷失望。引我回你们驻停的地方,我要面见王爷。”
在下黑线中。小赵看来是怎么都受批斗啊。'过来摸摸。。好心疼。。'
大家坚定支持戚包子和朝朝。。诚然在下也是;所以。。。排雷工作ING
修炼正果的时间到了。
另:关于 中的戚顾;我还是要向各位说明一下。所以取名;除了解所遇到的事以外;最终要的是解各人心中的联环结。只有一切重新有了定位;才可能有以后的相知想伴。有道是不破不立。我很在乎这点。希望各位能理解。
另:今日更新的三章;算是解联环第一部的正式结束。心的路程又将应运而始。
20天山雪后海风寒'中'之 应是山雨欲来时,北望重,满楼风。
戚少商默默地让息红泪替自己更换绷带。
启唇数次,看到戚少商惘然地表情,息红泪又将话头咽了回去。
那日戚少商负伤回来到现在,已然没有说过一句话。顾惜朝不知去向,众人一头雾水。
与金和盟就在明日,醉杏楼附近出没了许多形迹可疑的人。
李师师凝眉坐在“听雨轩”中,伸手轻轻拨弄着筝弦,三两声清音漾荡。就是今夜,一切得有个了断……。
“顾公子好雅兴。”粘罕(完颜宗翰)看着在屋里淡定品茗的顾惜朝道:“大事在即,公子这般定力,看来是胸有成竹了。”
顾惜朝听着粘罕纯熟的汉语,心里暗暗好笑:想这班金人一心要破了大宋,将汉人踩在脚底,自己却已然汉化到这个地步。究竟孰赢孰输仍未定论。
依旧不语。顾惜朝看着茶碗里几片伸展开的黛色茶叶窈然上下沉浮,心中淡淡泛起一阵寥寂。茶还是一样的茶,只不过喝茶的人已然离群索居,独自空饮。人不同了,茶的滋味也竟迥异……。
粘罕看着对他的话语置若罔闻的顾惜朝,心中有些薄怒。转念又问:“公子,你助我大金,却又不图权名之得,本王心下好生疑惑。据本王所知公子也曾是个急功近利,权欲薰心的人,突然转性了,让本王百思不得其解。顾公子可否为本王点透一二?”
顾惜朝听了只是笑笑:“人各有志。我志由我,不至高山可取流水,不汲流水,不妨也做个旁观的闲人,既然两方对弈,不做君子要观棋出语,也理当择强而助才有意思。莫不然王爷有闲心有去抬举那扶不起的刘阿斗,或是扝那粪土之墙?岂不是白费气力。”
粘罕听了若有所思,淡淡一笑:“公子可真是江湖第一大闲人!”“在下不才,早在王爷之前,在下的岳父就说区区在下是个闲人,在下本就如此。”顾惜朝笑的怡然自得,轻轻放了茶碗。
“吃饭了,少商。这是师师姑娘特地吩咐厨子给你做的杜鹃醉鱼。”息红泪略微惆怅地笑着,放置碗筷,自顾自说:“很久没有尝这醉鱼的滋味……不知还有没有往昔曾吃过的味道。”
听到杜鹃醉鱼几个字,戚少商肩头猛地一震,却不见移动半步。赫连春水斜倚在红木方椅上,看着不知所措地息红泪,突然道:“红泪,我也喜欢吃杜鹃醉鱼,这东西妙得紧呐!”说完跳过来坐到桌子前:“杜鹃本就是美物,一朝开花漫山飞红,而那花粉落了水面被鱼儿吃下,鱼竟然因花而醉,岂不风雅?”说完自己挟了一块鱼,放到息红泪的碗里:“红泪快来尝尝,旧物重温可得新感呐!”说完朝赵琰佾道:“赵公子,你也快来尝尝!”赵琰佾看了戚少商一眼,慢慢走到桌边坐下,赫连也分下一块鱼到赵琰佾碗中,道:“快趁热吃!冷了便失好滋味!”
看戚少商不动,息红泪叹了口气,赵琰佾食不知味。赫连春水扬扬眉,转念道:“戚少商,戚大捕头,你不来一同动筷,我们怎么好先动手?我们可都是知书达理的人,断然不能冷落了朋友而大快朵颐。你就真要我们这么空着肚子等你!?”见戚少商还是磐石一样定在那里,赫连又道:“你不仁义不要怪我赫连不仁义!我要先吃了!”话毕径自弄了一块鱼在碗里:“好香!”
赫连一边把鱼往嘴里送,一边偷眼瞄那三人,不小心刺鲠在了喉咙,疼痛难忍闷哼一声:“呃……”息红泪一惊:“赫连你怎么了?”
赫连春水哑着嗓子艰难道:“让鱼刺鲠住了……不碍事。”息红泪急道:“怎生不碍事?划破了喉壁会弄哑嗓子的!” 赵琰佾忙道:“快喝些浓醋,鱼刺自然软了。”息红泪忙起身道:“我找醋去!”
在厨房弄了醋,息红泪捧着碗道:“赫连,快喝下。”赫连春水一副慷慨赴死的表情,仰头捏了鼻子灌了几口,呛得泪盈眼眶:“好酸!”赵琰佾问:“公子可好些?”赫连顿了一会,道:“不如方才那般痛了。”赵琰佾喜道:“公子再慢慢将这些醋喝下去,应该就无甚大碍了。”赫连春水苦着脸,慢慢地抿着醋:“今天和鱼犯冲了!”息红泪看他委屈的样子,不禁笑起来。
赫连春水不觉呆了呆。忙低头喝醋。
李师师推门而入,道:“好浓的醋味!大家这吃的分明是醉鱼不是醋鱼,怎么……?”息红泪简要说了一番,李师师掩护口一笑:“赫连公子,吃鱼切要专心仔细,若是三心二意,鱼儿可是要生气怪罪你的!”
赫连赧然:“真的?”众人呵呵笑了起来。
息红泪突然道:“师师姑娘,今早厨师说厨房来了些鹧鸪,要专用芝麻磨的清香油闷了吃,可是方才我去厨房听厨师说:今日街上奇怪得紧,所有店铺的清香油都被收购一空,就连思恩镇的那些打早送过来的清香油也被收走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姑娘可曾有耳闻?”
李师师莫名摇了摇头:“师师今日未曾出门,没听说什么。莫不是皇上又想到什么新点子,收了这些油入宫。”
息红泪暗忖那徽宗平日里多不务正业,心中尽是想些稀奇古怪的玩艺念头,也便不再问什么。
戚少商仍旧缄默地坐着,息红泪看劝不动他,只得招呼众人:“师师姑娘也来了,大家便先吃吧,一会儿少商若是饿了就再劳烦厨房了。”
是夜。露水自深秋就更寒了些。
李师师凝了神色来到凤翥阁,入了密室,对众人道:“方才我在三楼略略俯瞰,醉杏楼被已然被那些菜京派出的爪牙暗暗围住了。师师本打算今晚出楼去面见圣上,谏请皇上明日的合盟切不要去。如今师师恳请列为相助!”
赵琰佾掏出一个精致地小瓶,道出五粒红色药丸:“蔡太师防备深远,那在下也只能用些范围广远的事物,好让他们罢手不能妨碍姑娘!”众人吃下药丸,赵琰佾又拿出一柄类似烟花的短炮:“这是迷烟‘百里香’,虽范围广远,但不伤人体,不至贻害到百姓。姑娘上了轿子便可以放开这烟雾。”言罢又放了四粒药丸在李师师手中:“姑娘可不能没有轿夫。”戚少商道:“这一路或许凶险,在下护送姑娘吧!”赫连春水道:“戚兄你且留下来守住醉杏楼,六扇门的不白之冤得要等你去洗清,何况明日盟誓之时你还要暗中去揭穿蔡京的诡计!我看你还是省省,让兄弟护送师师姑娘吧。”
息红泪看着赫连道:“我同你一道去。此行甚为重要,两个人在路上也有些照应。”赫连怔了怔,难以置信化作突然释怀一笑:“红泪,你且留下来陪戚兄,你们好些时日没有叙话了,我一人去自然不会有事,你且要信得过我赫连春水的‘惊艳一枪’!”
戚少商看着二人,心中渐然明了了几分。
惆怅,释然。两重的情愫搅扰不已。'这样便是最好。'——心中有声音对自己说道。她要的幸福,不是正在眼前么。——由衷得让自己吃惊的想法在头脑里回旋,戚少商有些模糊:我,究竟是怎么了?果然如顽皮说的那样,红泪只是一种习惯的念想……我们终究只是知己,成不了眷侣。
仔细扪心,没有预想中的心痛和追悔。意外又在情理中:或许自己比追命更早一步参透,只是觉得亏欠太深而迟迟不能承认。该是放手的时候。
暖然一笑,戚少商对有些犹豫不决的息红泪道:“红泪,但去和赫连有个照应。我便留在这里和赵公子守住醉杏楼。”
看着戚少商诚恳地眼瞳,息红泪眼中有了感激的泪光:“谢谢你,少商。”
看着三人的背影消失在关和起来的暗门后,赵琰佾淡淡叹了一口气,道:“琰佾佩服大侠的胸襟,能衷心的祝福昔日的爱人另择良伴。”戚少商恳然道:“是我自己一次次错过。恋情在经历过一些事情以后才能明晓:彼此间,是知己还是恋人。我成不了红泪的恋人,因为我们始终懂得对方的抱负,却不明白彼此真正的渴望。我们有太相似的固执,便成不了恋人——都为了彼此的话遵守约定,竟忘了爱不是简单的约定。记住或是等待一句话,寄不了换不来爱。”
赵琰佾认真地听着,突然默不作声了。
客栈外,可以听到海潮的声音。
顾惜朝有些心烦意乱。灯火阑珊,夜静得过了头。
不知明日某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会不会出现。他大抵是会来——依照他的品性,四大名捕仅剩他一个,也是要护驾的。他忠心。他更担心国乱了百姓遭殃——他一人放不下那八百的担子。为了他信仰的侠义仁心。
他若是来了,定容不得谁作奸犯科,一定带着一身的凛然正气,面容上写满嫉恶如仇……呵呵呵,自己连他的情态都想得如此周到,不枉作他戚少商的知己。然后……然后……明日的事且明日说吧。
他若是来了就是不知死活!可是……又是可是!自己何时会为他优柔寡断,思前想后了!天大的笑话。
戚少商。你是天下第一个敢用背对着我顾惜朝的真心的人。你果然不简单。我顾惜朝这辈子几时动过真心?屈指可数:仅仅有晚晴,还有你。我对自己发誓,我真心当你是知己。
过了明日,也许我再不需要知己了。
过了明日,我遂了你,再见不见。
“太医!太医!快传太医来!”景灵宫内,徽宗颤抖得不成样子,拼命搂住满额是血的李师师,声音发颤着低吼道:“师师!你何苦这样逼朕!……朕现在是身不由己……明日叫朕如何能不去!……你真傻!你若是就这样离了朕,朕情何以堪!”
应声赶来的大太监看着朱漆大柱上更深更耀眼的血色,惊吓得匍匐在地磕头不止:“贱奴该死!贱奴没有伺候好皇上和明妃娘娘……贱奴罪该万死!”徽宗恼恨交加,抱起李师师走下台阶,狠狠踢了那大太监一脚:“蠢奴才!快传太医!”
南飞将阑,撩起醉杏楼一帘帘浅杏色的帷帐,不知忧愁地随风扬逸缱绻。
戚少商看着神色惋然地赫连春水和息红泪,怫然许久,长嗟:“师师姑娘……果真是顾全大局的刚烈女子。只是,为何这般惨烈而逝!”
赵琰佾黯然道:“为使阴谋终止……竟要付出这般鲜活纯真的生命。”
息红泪盈着泪光:“之前大家仍在这醉杏楼言笑晏晏……缘何片刻……就再也不见了她?”语尾未止,泪水先一步坠落在攥紧了衣裙的手指上。
赫连春水不忍再听众人伤感,猝然夺门而出。
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21天山雪后海风寒'下'之 九曲黄河晨风疾,有道是,男儿本自重横行
徽宗心事重重地坐在柒金绘栋的雕龙楼船内,把玩着手中一支翠玉螺钿金簪。
玉楼人醉杏花天。
将李师师困在那幢醉杏楼里,以为能永远地锁住这一重倾国的风情。终末,那个孤傲而温婉的女子以这样的方式永远离开了官家的牢笼。
师师。师师!你还不曾告诉朕,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