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每次,我看到你身边是别的女人,我有多难过吗?!”
“……”
“看到我那么痛苦,那么悲伤……你觉得很快乐吗?”
项屿的眼里充满了心疼的表情,忽然,他伸出手臂,把她搂在怀里,任凭她再怎么挣扎,也紧紧地搂在怀里。
“放开我!”她尖叫着,想要逃开他,却无济于事。
“对不起……”他的下巴抵着她挣扎的额头,第一次认真地道歉。
可是道歉就能够解决所有的问题吗?
噢,她知道——并不能!
“你放开我!”
“嘘……”项屿的唇触碰在她的脸颊上,像是吻,又不像吻,“好了,小怪物,你就是为了这个在跟我闹别扭吗?”
她停止了挣扎,却感到绝望。
“我们去旅行吧,”他温柔地抚着她的背脊,“像上次那样,就我们两个,好吗?”
子默还记得国庆节时的那次旅行,天气很坏,整个岛上只有几个客人,电视没有信号,他们每天要做的,只是躺在床上聊天,他们说了很多事,很多以前美好的回忆,却从来没说那些令人痛苦的事。服务生每天会定时把食物送到房间来,他们依偎在一起,微笑地看着对方把自己盘里的东西吃完。
她以为,他们又回到了十六、七岁时纯真的岁月,她以为他们从此以后只属于彼此。
然而她错了,错得很离谱。
“你是想骗我呢,还是骗你自己?”
“……”
“如果是骗我,那么不必了,我已经不是那个傻傻的、会忍受一切的女孩;如果是骗你自己,我也……不想再陪你玩下去。”她忽然生出一股勇气,去挣脱他,也挣脱这个懦弱、卑微的自己。
子默推开项屿,他没有伸手抓住,而是凌乱地退了一步。耀眼而霸道的项屿消失了,站在她面前的,只是一个不知所措的男孩——如同十二年前,他们初次相遇的早晨。
她转身走出去,平静地摸出钥匙打开自己的房门,平静得……连她自己也感到诧异。
屋子里很闷热,她关上门,没有开灯,打开中央空调的开关,头顶立刻传来“突突”的声音,就跟项屿房里的一样。
命运纠缠的十二年里,她已经分不清自己爱的是他,还是那个倔强而温柔的少年。
时间就这样一天一天地过去,顾君仪还是没有打电话来,子默的心情渐渐到了谷底。她没有联络任何人,每天只是呆在家里,她忽然什么也不想做,就像于任之说的那样,给自己放一个大假,直到对生活重新燃起希望。
周五的晚上,她独自开车兜风,想去超市买些东西,可是车子一上路,千头万绪都被抛在脑后,她只是下意识而随心所欲地驰骋在路上,迷恋于所有或明或暗、纵横交错的灯光之中,这座都市变了,变得她不认识,也或者,是以前的她从没有好好地去看、去体会。
她来到项屿常去的那间酒吧,也是她第一次遇到蒋柏烈的那间酒吧,停下车,远远地看着那个风平浪静的入口,没去过的人不会知道,那扇厚重的、黑色的门后面,是一个悬浮于人们臆想之外的灯红酒绿的世界。
“需要喝点什么吗?”吧台后面的酒保很有礼貌地问。
子默抿了抿嘴,有点窘迫地看着他,自己忽然头脑发热地走进来,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你们……有什么?”
酒保很有耐心地拿来份个价目表,是夹在塑料立牌里面的:“慢慢看,想好了就叫我。”
说完,他转身去调酒了。
子默看着那个身影,想起蒋柏烈也曾经做过酒保,于是不自觉地在心中描绘蒋医生穿着工作服的样子,然后在心里哈哈大笑起来——那样的蒋医生一定很奇怪吧!
有人重重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她吓得瞪大眼睛不敢回头。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是在偷笑吗?”
子默转过头,错愕地眨了眨眼睛,才发现是陈潜。
“我好像从来没在这里见过你。”陈潜坐到她旁边,拿过桌上的立牌,看了起来。
“嗯,”她点头,“你好。”
“还没点吗?想喝什么,我请。”
陈潜不笑的时候很温柔,微笑的时候反而很可怕。他是数一数二的围棋高手,却从来不摆架子,子默从第一次见到他开始,就对他怀有一种崇敬、害怕的心情,类似于……于任之?
“真的吗?”但今晚,她却一点也不害怕,“随便什么都可以吗?”
这个时候,酒保大约是看出他们想点单,便摇着手里的调酒罐子走过来。
“那就一瓶路易十三吧。”子默一脸镇静。
“……”陈潜瞪大眼睛,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久才转头对那高兴的酒保说,“我要黑艾丁格,给她来一杯冰镇阿华田。”
“好的……”酒保撇了撇嘴,仍然挤出一个职业性的微笑,走开了。
子默噘起嘴,像是非常不满。
“好了,小妹妹,我只不过发挥一下绅士风度,你还给我来真的。”陈潜瞪起眼睛,却一点也不可怕。
她笑了,笑得很开心,就像是恶作剧得逞的孩子。
“项屿没来吗?”陈潜四周张望了一下,他是项屿的同门师兄,两人一直是亦敌亦友的样子。
她的笑脸慢慢黯淡下来,无精打采地摇了摇头。
陈潜眯起眼睛看着她,说:“他最近心情好像不怎么好。”
她垂下眼睛没有看他,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他上周赢了我你知道吗?”
子默倏地看着他,有点不敢相信。
“他没告诉你?”
陈潜脸上的笑容仿佛在说“我就知道”。
她摇头,他们已经……快要变成两个毫不相干的人了。
“他在决赛的时候赢了我,那可是今年下半年很重要的排名赛。”
酒保把陈潜刚才点的东西送上来,子默面前的阿华田里漂浮着几块冰块,有气无力的,就像此时此刻的她一样。
“但回来的飞机上,项屿那小子却臭着一张脸,好像输的人是他一样。”
“……”
“我说,你们吵架了?”
“嗯……”她怔怔地点头,或者,那应该称之为分手。
“我猜也是。”陈潜一副不出所料的样子,拿起啤酒瓶喝了一口。
“为什么这么说?”她也学会了蒋柏烈的口头禅。
“根据我的经验,从古至今,”他夸张地说,“项屿每一次发脾气都是因为跟你吵架,他这个人……其实不会把心事全放在脸上,有时候遇到很讨厌的对手,他还笑脸相迎。”
“……”
“唯独你的事,他都会清清楚楚地写在脸上。”
会吗?那为什么,她始终猜不透他的心?
“所以我想,他一定是正在为什么事苦恼着,而且除了你之外,我想不出还有其他什么事能够这么影响他的情绪。”说完,他定定地看着她,眉眼里面带着笑意,欲言又止。
“?!”子默瞪大眼睛,很怕陈潜会说出什么让她尴尬的话。
然而他只是轻咳了一下,说:“……不是吗?”
她看着他,忽然想起了摄影棚的那一幕,于是低下头,抿了抿嘴,说:“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不要问我他爱不爱你,”陈潜举手投降,“我真的不知道。”
她被他逗笑了,摇摇头:“不是的……我是想问你……”
“?”
“如果你爱的人背叛你……”她顿了顿,勇敢地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你会怎么做?”
陈潜的眼里有一股稍纵即逝的灵光,一瞬间,子默以为他是知道的,或者,他知道了些什么,然而灯光变幻,她定下神来,看到的只是一个平静而不失风度的陈潜。
“那要看,我有多爱她了……”
“因为爱,就可以一再忍让吗,爱难道没有底线吗?”
陈潜垂下眼睛,笑着转动手里的啤酒瓶:“你说得没错,爱是有底线的,可是爱也是温暖的,它会让你变得心软,会让你多一分宽容的心。”
子默没再问下去,陈潜的这番话对她来说也是一种深深的触动。原来,每一个人对爱的定义是这么不同——那么项屿呢?他对爱,又是如何定义的?
这天晚上,子默回到家的时候,项屿的房间亮着灯,厚厚的窗帘遮住了一切,但她还是怔怔地透过自己房间的玻璃窗看着那个房间,她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也许只是想确定他在,他还在这里,尽管咫尺天涯,却仿佛相隔万里。
忽然,他的窗帘动了,好像有人要拉开它,她连忙缩回脸,关上灯,平躺在自己床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拿起床头柜上的像架,接着月光以及远处的霓虹灯,看着像架上的照片。
那是她,还有小白。她的笑容僵硬而木讷,反倒是小白的表情是那么生动。
几年前,小白离开了她,离开这个寂寞的星球,去了很远的地方。也许很多人会慢慢从她生命中溜走,但她从来没想过,项屿也会走。
他曾在她的生命里占了很重要的位置,然而今晚,她觉得自己应该学会释怀了。
五(中)
星期六的早晨,子默被手机铃声吵醒,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她闭着眼睛接起来,电话那头传来的一声低沉的“喂”——竟然是丁城!
“快来你大哥的桌球室。”
“干吗?”难道他又惹了麻烦?
“带上你所有的器材,半小时之内赶到。”说完,他就挂了线。
子默一下子就清醒了,她坐起身,抓了抓头发,那个装满了所有器材的背包就静静地躺在墙角。她跳起来,洗脸刷牙,然后戴上帽子背着包出发了。
走进桌球室的时候,子默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半个小时都还没到。
“你先上去准备吧,”角落里坐着一个人,发型师正用强效定形水在帮他拗造型,“我马上就好了。”
“哦……”她怔怔地点头,三步并作两步冲了上去。
一打开二楼的门,她就被眼前的阵仗吓了一跳。原本放在墙角的那张子生专用的球桌旁挤满了摄影用的大灯,球桌上摆着各式各样的钟,七、八名工作人员穿梭在狭小的球室里,景象非常热闹。
子生穿着T恤、短裤和夹脚拖鞋,一副刚睡醒的样子,满脸不爽地靠在角落里抽烟。
子默也顾不得跟他打招呼,自顾自地站在球桌前的空地上摆弄起照相器材来,对完焦距的时候,丁城也上来了,穿着一身合体的西服,头发整齐地梳到脑后,皮鞋亮到让人眼花,俨然一副都市型男的样子。
“昨晚我打你电话怎么不接?”丁城走过来在她耳边低声说。
“我在酒吧,大概没听到……”
“这次是钟表商的广告,恰好选在桌球室拍,所以我就对那个厂商负责人说一定要找你。”他低头摆弄着袖子上的袖扣。
“谢谢!”子默由衷地说。
“不用,”丁城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上是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我不止帮你,也算是帮了厂商一个忙。”
“?”
“我跟他们说,如果请你来拍,场地费就能免了。”
“……”子默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这事你跟我哥说过吗?”
“我跟他说,除非免费,否则厂商要把你这个摄影师换掉。”
“你还真……奸诈。”
“喂!”子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窃窃私语的两人身后,“一大清早就把我挖起来,什么时候能结束?”
“啊……很快、很快。”
这是子默久违了一个月后的工作,她再一次从镜头后面看着这个世界,那些被摆放在球桌上的钟就像一颗颗五彩的球,有各种各样的可能性。
丁城换去换第二套衣服的时候,子默悄悄走到子生旁边,递了件外套给他。
“干吗?”子生讶异地看着她。
“穿嘛。”她的表情带着一点点小女孩撒娇的意味。
子生皱了皱眉头,还是穿上了,子默趁机拨乱他的头发,引来子生一阵瞪眼。
“呆在这儿别动。”她做了个“Stop”的手势,然后退到相机后面,对了对焦,等待丁城上场。
整个拍摄工作持续到下午一点,厂商的负责人和创意总监都很满意,只有施子生黑着一张脸,不停地抽烟。
“你知道停业大半天是什么代价吗。”子生冷冷地说。
“我请你吃饭。”子默笑嘻嘻地说。
“算了吧。”子生翻了个白眼,转身离开。
子默收拾完器材,想去找丁城,才知道他也走了。
人生有时候很奇妙,落难的时候,竟然是原本觉得厌恶的人伸出援手;想要说声感谢的时候,那人却早已经离去。
回家的路上,子默忽然很想见见蒋柏烈,想要把最近发生的这些事都告诉他,她没有打电话去确认他在不在。
她只是想赌一把,赌这世界上除了项屿之外,还有愿意耐心听她说完每一个字的人。
“你觉得怎么样?”蒋柏烈站在书桌前,双手抱胸,一脸欣赏的样子。
他的脚下,是一只普通、平凡、没有任何特色的小冰箱——哦,如果真的要说它有什么特色的话——恐怕也只有冰箱顶部铺着的那块蓝色的布罢了。
“很漂亮不是吗,”蒋柏烈得意地说,“我看得出来你很喜欢我的杰作。”
“……杰、杰作?”子默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那么……惊愕。
“是啊,白色的冰箱上铺着一块像天空一样蓝的垫布——真是太完美了!”
她希望自己能像电影里那些坐在舞台下观看精彩的莎士比亚名剧的观众一样,发出尖叫的喝彩,或者干脆哽咽地边拍手边大喊“Bravo!”。但……她只是她,木讷而表情僵硬的施子默,即使改变得再多,也只能露出一个尴尬的微笑,接着就手足无措起来。
“好吧,来谈谈你的近况。”蒋柏烈最近变起脸来比变天还要快。
“哦,我有工作了。”
“啊,那很好,我想你的经纪人一定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帮你搞定的吧?”他坐在书桌后的那张椅子上,小心翼翼地从冰箱里拿出两罐啤酒,抛了一罐给她。
“我不喝,谢谢,今天开车,”她把啤酒放在茶几上,然后坐到屋子中央的皮椅上,“其实,不是小顾姐帮我安排的,而是一个……我原本有点讨厌的人。”
蒋柏烈吹了个口哨,等待她继续说下去。她关于丁城的事都说了一遍,包括最初自己以及别人对他的印象,以及真正认识他之后的一些事,当然还有这一次他的鼎力相助,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大概是她对这个世界以及这个世界上的人的重新认识。她发现很多事、很多人并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样,但人们往往忽略了那些本质。
“这么说……”蒋柏烈伸出食指抬了抬鼻梁上新买的眼镜,“你哥开了一家桌球房?在哪里?我去也可以直接办金卡吗?”
“……医生!”
噢!这也算是透过现象看本质的一种吗?!
“抱歉抱歉,你继续说。”
“我说完了。”她有点负气地嘟起嘴。
蒋柏烈看着她,忽然笑起来,一对凤眼充满了迷人的魅力。
“?”
“子默,你知道吗,我觉得你最近越来越可爱了。”
“……”
“真的,真的,”他的嘴角仍然挂着笑,“你好像……变得真实了,不再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你愿意把自己心里的话说出来,我觉得那是最可爱的地方。”
“……”她变得不好意思起来,抓了抓头发,低下头摆弄着茶几上的啤酒罐头。
“那么,这个丁城是什么星座的?”
“我不知道……”她愣了愣,然后从背包里拿出一本杂志,她隐约记得那上面有他的介绍,“哦,在这里……6月10日。”
“那么就是……”蒋柏烈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捧着那本很老土的星座书,“双子座。”
“……”
“好吧,书上是这样说的:双子座是变化速度快如风的星座。双子座人的双重性格常搞得别人和自己头痛万分,基本上,双子座人的意志一直都是一体两面的——积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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