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晓得要干什么,其实也没有什么具体的目的,但是钱多些总是好的。起码我不用听小兵儿的贱话了。”我稍微考虑了一下,回答到。
这确实是我乃至我们兄弟当时的真实想法,我们并不知道到底要那么多钱干什么。我们没有一个明确的目的性,当然就更加没有想过要钱多了才好当老大之类的事情。也许当时的出发点仅仅只是人类对于物质财产的天生贪婪而已。
“小钦,我告诉。出来混不是这么混的。想赚钱这是好事,但是你到底还是年纪这么小。做人要留条路给别人走,何况小兵儿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的人。你知道不知道,我把这个场子给你看了,缺牙齿和阿标,鸭子他们有多大的意见。小兵儿也不容易,混口吃,你现在什么都想自己做,别人会怎么想你。我也不好做人。你要懂事些。再说了,你们几个小孩子要那么多钱有什么用,你够用就行了。”三哥在继续盯着我看了半响之后,低下了了头,夹了一筷子菜。
边夹菜边开口说了上面的话,口气虽然依旧是很平淡压抑,但是我敏锐的感觉到话语中恢复了往日的正常情绪在里面。
“我就是看不得小兵儿,我不搞也可以,我就是不想要他搞。我和他在一个场子里搞事不好。”我继续坚持着。
“你怎么说不听啊!”三哥的语气变得有一些愤怒在其中了,语调也提高了少许。
“我不是说不听,现在首先惹事的又不是我,是他。他又不是我的兄弟,也不是你和明哥的兄弟,我为什么要给他面子啊。”我决定破釜沉舟了。
“你不要和我说这么多屁话,我现在再问你一次,你听不听话?”三哥完全沉下了脸。
明哥和癫子,牯牛都在一边焦急的望着我,有些想插话又不好插的感觉。小二爷则在底下猛扯我的衣服。
“我听话,但是就不和他一起搞。”我一把摔开小二爷的手,不知道为什么,我当时心里也突如其来的有了一种莫名的怒火,这种怒火也让我提高了我的声音,语气也更加的坚硬。
“你不搞,就给老子滚!”“啪”的一声,三哥猛的一掌拍在桌子上,震的他面前的筷子都飞了起来,很凶狠的望着我。
我当时的眼泪一下就出来了,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当时心里就是有了一种受到很大委屈的,被某种东西所遗弃的无法言表的感觉,非常的难受。
现在我想起来,当时的那种感觉是因为我对于三哥还是有着极深的感情的,他对我也是,我们彼此真的是把对方看成了亲兄弟。
而处于被保护状态的弱势的我对于作为保护者的三哥感情已经深刻到了有了强烈的排他性,我已经习惯了他对我的好,而这种好是不容其他的事情所冒犯,亵渎的。
何况导致这种情况发生的是我一直都瞧不起看不上的小兵儿。所以,就理所当然的给当时还是一个少年的我,敏感的心中造成了伤害。
无论在外人面前怎么凶悍,我在三哥面前的角色都只是一个弟弟而已。
如果是现在的我的话,我宁愿放弃那些什么面子,利益,地位,安心的做他的弟弟,听他的话。
可惜,当时的我不是这样。
而发生过的一切都只会像天边的云一样在岁月的碧空中慢慢飘远,失去了原本的面貌。往日永不再返。
人总是只有来到了山的另一边,才会开始怀念来的那一边。
当时我听到三哥要我滚的话之后,一下就站了起来,边哭边转身就往外面冲,明哥和小二爷他们赶忙起身想拉我都没有拉住……
只是最后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当我和我的影子一起在街上孤独的走着的时候,一张车停在了我的前面。
三哥自己开着车追了过来!
我和三哥很久没有在一起真正的谈过一次心了,童年的感情虽然还在,但是却好像被岁月的尘埃所慢慢的掩盖。
但是就在那个夜凉如水的夜晚,我们彷佛回到了从前。就在九镇的大桥上,靠着一盒烟,三哥和我,我们一起坐在大桥的阑干上,对着无尽的虚空中那一轮皎洁的夜月,谈了很多很多,很久很久……
而那次的谈话,让我明白了,当时我的野心和我的贪婪差点让我失去了多么珍贵的一样东西。
虽然最终的我还是不可挽回的永远失去了它,但是那个夜晚起码让这份回忆留存的更久更动人,也让我今天的愧疚可以少上些许。
三哥告诉我当吃饭的那个时候,三哥问我到底是因为不喜欢小兵儿还是因为想放高利贷。如果我说了选择了说假话,那么我在三哥的心中将会完全的改变,也没有现在坐在一起的机会了。
我的赌气,我的眼泪和我的转身出走,激起了三哥心中柔软的一面,我想如果当时我忍着气继续坐了下来,也许我和三哥的关系也会有些不同。
但是不管怎么样,那个晚上的我们还是回到了从前,我们的那种亲如血肉的关系并没有改变。
最重要的是,最后三哥答应我,只要小兵儿再敢惹事,就随我的便了
回首往昔,造化弄人,莫过如斯。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一百一十一
一百一十一
和三哥谈过那次的话之后,我们六兄弟都知道,高利贷这件事情迟早是我们的了。要小兵儿不出事就像是要我不抢他的高利贷生意一样,是绝不可能的。
现在的我,唯一需要做的就只有安心的等待了,等待着小兵儿下一次错误的出现。
我知道这个时间不会太久,所以我必须要在小兵儿的下一个错误来临之前去办好一件事,一件很重要的事。
我记得曾经有个人问过我,我到底是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我当时回答的是——我不知道。
但是我自己的心里面知道,我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我想做的是什么,这是我的秘密。
一方面,我是绝对没有想过要和三哥争什么的,他永远是我心中的大哥,到现在都是这样。
但是另一方面我却并不愿意只是做一个老是被兄长照顾的弟弟,比起这个来,我更愿意做一个能够照顾兄长的弟弟。
然而现在我开始明白有一个全心全意照顾你的兄长,这会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我愿意回到从前,但是我们都回不去了。
从某个角度上来说,我和三哥其实是同一种人,但这也许就是冥冥之中宿命注定的悲剧。
我还记得,在我十七岁的那一年,我曾经写过一首当时自己认为是诗的诗:
咏志
俯首万山一般同,
我自把酒向长空。
他日长安城里笑,
碧落黄泉过春风。
本来对于小兵儿,只要得到了三哥允许,我完全就可以毫无顾忌的放手去做了。
但是我不!
首先,我不愿意再为小兵儿而和三哥闹上什么矛盾,这不值得。
小兵儿这个人,经过接触之后,我可以说是看透了他。四个字可以形容:小人得志。
所以我完全可以等,等他给我一个合适的机会。哪怕那么小小的一句话就足够了。
其次,他还有一个合作伙伴——红杰。
而红杰背后有着一个和三哥齐名的大哥,叫做老鼠。
而除了在老鼠出狱的第一天我们一起喝过一次酒之外,我和老鼠可以说是没有丝毫的交情。
但是这件事,如果好好的利用,也许可以帮我拉进一下我们之间的关系。说不定,我可以买一个人情给老鼠和红杰。
在道上混,多认识一些朋友总是好的。
就是有了朋友,我才会想出这些事情来。
小二爷有得时候真的非常的好用,他建议我主动请老鼠吃一顿饭,我决定采取这个想法。
那一天,我在场子里找到了红杰,小兵儿也在场,他在给一个人写借条,红杰在他旁边看他写。
但是经过前几天的那件事之后,他并并没有学的更加聪明一点,圆滑一点。
他只要见到我居然连招呼都不打,仅仅只是是目光闪烁的把头一低就办自己的事去了,从来不和我主动说那么一句客气话。
我知道他怕我,但是我也知道他并不服气。如果有一天让他爬到了我的头上,第一个被他办掉的就是我和我的兄弟。
可惜,他没有这个机会,也没有这个能力。
我把红杰拉了出来:
“兄弟,最近怎么样?生意都还可以沙。”
“还可以,混口饭吃啊。又不像你天天自己都不用来就有钱拿。来,抽跟烟咯。”红杰拿出了一包芙蓉王,递给了我一根。
“上次的事情不好意思啊,我不是对你去的。我这个人脾气一上来就有些古怪,那天一急就搞了你一下,别见我的怪啊。搞得现在,我这几天都不怎么好意思来场子里,怕丑见得你。红杰,你这个朋友我还是装在心里的。真的,我今天专门给你说一声,算我胡钦给你道个歉。”我很诚恳的给红杰说道,这确实是我的心里话。
“哎呀,说这些干什么。我红杰还是分的清,你也帮了我的大忙,那天也确实是小兵儿要不得,没有关系的。今天大家还一样是兄弟。”红杰边说边把一只手放在了我的肩上,用力的拍了拍。
“那就好,我生怕你恨到我了。红杰,今后你有什么事用得上我们兄弟的,你开个口!”我也拍了他的肩膀一下。
“不老是说了,我晓得,我红杰心里有数,你胡钦交的还是交不的,我心里明白。再说就没有意思了。”
“那好,红杰,我给你说,你晚上有事没有,我想请你和东哥一起吃个饭。”我话锋一转,说道正题上来了。
“做什么啊?你要是道歉啊什么的几吧事就不用了,我真的没有往心里去,再搞就见外了。”红杰有些意外的望着我。
“红杰,听我说。第一,是当给你赔罪。第二,我也有些事想和你谈谈。第三,我上次在东哥刚出来那天也闹了事的,这次也当我给他赔罪,不要别人说我胡钦不晓得一点礼数。”
“拉几吧倒吧,赔个什么罪,真的不用了,我大哥那个人也挺好的。”
“红杰,你是不是不给我面子?当我是朋友就不要多说了,我真的也找你有事要谈。晚上在谢家酒家见,就我们几个老弟兄,我等你啊。”不容他推辞下,我当先走到了场子里面。
一百一十二
一百一十二
随后,我要元伯给我去谢家酒家先定了一件包房,下班之后,我和小二爷,险儿就一起先去了包间里面点菜。地儿和他女朋友去恋爱了,没有时间陪我们。我叫他一起去的时候,他给我丢了这么一句话:
“老子一天到晚腰酸背疼的,没有时间陪你们几个搞这么一些卵几吧事,你们自己去!”
红杰则先去老鼠那里叫老鼠,等下随后就来。
点好了菜之后,我们三兄弟聊了大概十来分钟的样子,红杰和老鼠还有上次坐老鼠旁边的,当我和罗佬搞起来之后,一直在劝架的那个大光头一起走了进来。
“东哥,你们来了啊。”我们三个也一起站了起来。
我当先迎了上去,一只手亲热的搭在老鼠的肩上,一只手搭在那个大光头的肩上,并笑嘻嘻的对着大光头点点头打了个招呼。
“哎呀,小钦,你今天怎么回事啊?我和大屌刚准备吃饭,红杰就去找我了,说你一定要请我吃顿饭,我一听他说你是想要赔什么罪,我就准备不来的,红杰非要拉着我来。一想呢,你胡大哥的面子又不敢不给。当我老鼠是个交得的朋友,赏脸一起吃饭就吃饭,无缘无故,什么麻皮赔罪不赔罪的话就不要再说了,再说就是看我不起。啊!哈哈哈。”老鼠也一脸笑意的望着我说道。
“就是吧,胡钦,我说了我大哥人很好的,你非要搞这些明堂,完全没有必要的。”红杰也在一边插话了。
“是我不会说话,不管怎么说,东哥出来了,我请你吃一顿都是应该的。来来来,先坐先坐。”
在一番推迟之下,老鼠最终还是坐到了上席的位置,我陪坐在他的左边,我旁边是险儿。
大屌陪坐在老鼠的右边,旁边是红杰,小二爷算是我们里面平时和红杰的关系搞最好的一个。所以,我要小二爷坐在红杰的身边陪他喝酒。
“东哥,我介绍下,上次太乱了。也没有来的急介绍的,这是险儿,这个小二爷,都是我的结拜兄弟。”大家都坐下之后,我指着险儿,小二爷两个人对老鼠说道。
“哦,我晓得,听过好几次了。胡钦六兄弟,九镇六帅!哪个不晓得啊。这个就是险儿啊,哈哈,叼子上次的几个指头就是你搞的啊。有种!”老鼠大有深意的望着险儿说道,叼子就是上次和大脑壳摆场被险儿砍的那个瘦高个子的市里人。
看来老鼠出来的时间不长,对于九镇江湖上面的事情大大小小倒是都摸得挺清白的。
险儿也毫不示弱的看着老鼠,微微一笑,简单的说了一句:“东哥,你好。”
“东哥,来,我们三兄弟先敬你三杯。上次不管怎么说,是我们不对在先,不说赔罪了。反正我胡钦做人,一是一,二是二。东哥今后有事,招呼下就是。我先干!”我说完连干了三杯,小二爷,险儿,老鼠也都一起跟着喝了。
然后,我又敬了红杰,大屌,他们两个也都站起来和我一起喝了。
大屌是老鼠的牢友,比老鼠先出来二十多天,因为抢劫被判了四年刑。
坐牢的时候,他和老鼠一个牢房,个子看上去快有老鼠的两个大,但是却在监狱里就对老鼠死心塌地了。
等老鼠一出狱,就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跟着老鼠,成为了老鼠最得力的心腹。
这个人看上去挺高大魁梧,但是给人的感觉却好像很温柔很和善,说话都细声细气的。上次我和罗佬打架,他一直不停的拉劝之后,我对他也就感觉很不错了,后来相互之间的关系也很融洽,经常一起喝喝酒什么的,老鼠那边,除了红杰,就数他是和我们兄弟关系最好的一个了。
谁也想不到,这样的一个人,最后我却不得不亲手的废了他,这是后话。
说到大屌,有两件红杰亲口告诉我的事,非常的经典,我不得不说。
一百一十三
一百一十三
首先, 第一件事:
大屌不是九镇人,是离我们这个市市区不远的一个乡的人,那个乡也是因为出敢亡命的流子而在全市范围内赫赫有名。
以前大屌不是打流的,家里非常穷,很小的时候,就跟着他妈一起大半夜的起来,步行赶到市里的早集去卖豆腐脑。
后来长大了,他妈就不出来了,就是大屌每天自己一个人早上进城。
结果有一年的夏天,大屌起来很早,挑着一担豆腐脑去市里卖。走在半路上的时候,热的受不了了,尤其是裤裆里面,因为某个器官太大,汗又多,黏糊糊的很不舒服。(相信这点,男性同胞们在夏天穿牛仔裤的时候都有同样的感受。不过,当时大屌穿的是一条宽松的四角短裤。)
左右一看天也还没有亮,路上也没有见到有人。这位大哥干脆就把身上仅有的一件白背心和一条四角裤衩一脱,挂在了挑豆腐脑的扁担上面,而且是挂的后面一截。
然后他很惬意的在清晨的习习凉风之中上路了。
走了一会儿之后天色已经开始慢慢放亮,市区也不远了。大屌怕遇见人,于是停了下来准备穿上挂着的两件衣服。
结果,他一回头,整个人就傻了,本来挂在后面的两件衣服已经不知去向,可能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刚才很享受的习习凉风吹跑了!!!
怎么办?回去吧,卖不了豆腐脑了,而且也一样的会遇见人。不回去吧,赤身裸体的怎么去市区啊,只怕还没有开始卖就被精神病院当做疯子抓走了。
没有办法之下,他想起了家中等待他满载而归的父母,发扬了遇到困难,克服困难的大无谓精神。
他决定继续往前走!
天无绝人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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