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净水也随着慢慢的注射进了针筒里面,到了大概三分之一的位置。老鸹子把注射器拿了起来,举在手上,用左手的食指轻缓而又有节奏的弹着,让纯净水和白粉充分的混合在一起。
搞好之后,老鸹子又从身边的包里拿出了一条橡皮带,把衣袖撸了起来。
顿时我和小二爷都惊呆了。如果不是亲眼见到,你绝对想象不到一个人的手上所有有血管经过的地方都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针眼,就像是本应长在脸上的麻子长在了手臂上。而有些没有扎好的针眼还凝固着不大不小的血痂。远远看去,又像是一只只细细的小小的红色虫子把头钻进了肌肤里面而一部分的身体还裸露在外面一样的极端恶心恐怖。
看到之后,我的后背和手上马上就起了一阵阵的鸡皮疙瘩。麻麻的很不舒服。小二爷则更为夸张的做起了干呕。
“妈了个B的,都他妈的脆了,打不进去。哎!”老鸹子已经把橡皮带系在了手臂上,另一支手边不停的拍打着便自言自语道。他的血管因为注射毒品太多已经开始玻璃化了,非常的脆。
他又换了只手,还是不行。于是他把鞋子一脱,躺在了沙发上,干脆的脱下了裤子。在很多人的面前就那样的脱下了裤子!
我事后想过这个问题,其实裤子对于一个正常人来说,它不仅仅起到御寒的作用,他更大的作用是遮羞!换句话说,裤子也就是尊严与羞耻的外在物质表现。相信大家在夏天的时候都曾经经常见到过老少爷们打着赤膊,四顾无人的走着。甚至有些肌肉发达的还认为这是自豪,是男性雄壮力量的体现。大家都见怪不怪。但是,敢问大家可曾见过一个正常的人,光着下体走来走去的?我想应该没有见过吧。 为什么?因为大家都知道这是羞耻。都不愿意丧失那基本的尊严,都不愿意被人指着脊梁骨骂:不要脸的东西。但是在那天的包间里,我亲眼见到了这样一个人。众目睽睽之下脱掉了裤子。
难道他正常吗?我想不。他也许还有正常人的思想,正常人的生活。但是在毒品的侵蚀下,他已经丢掉了正常人的尊严和羞耻。
专制和毒品往往都可以造就一批批的人形怪物;随处可见。
当时的我想不到这么多,我只有一个很淳朴但是很一针见血的想法:这个几吧真他妈的不要脸!
老鸹子脱下了外裤和里面的薄羊毛裤,露出了两只瘦骨嶙峋同样布满了针眼的大腿,瘦到什么程度了?三角内裤的裤管已经箍不到两条腿,腿在裤管里面是四面悬空的。所以,他坐在那里,某个部位的一切大家都可以看见。包括坐在将军和明哥身边的女孩。但是他完全无视这一切,他像久别的游子见到了乌丝变白发的母亲一样,只有眼前的一切。
他把橡皮带箍在了左大腿上,用力的紧了紧。在大腿根部上最靠近阳具的腹股沟里有力而缓慢的拍打着,嘴里还自言自语的嘟哝着什么。拍了十几下,扎了几个地方后,眼睛一亮,满脸兴奋轻轻的说了声:“要的!!”
一针就打了下去。
针头扎进了大腿根部的血管里面,他推了很少一部分的水粉混合液体进去之后,再把压管回抽,一股鲜红的血液回流进了针管里面,和里面的混合液体再次混合在了一起。如此反复几次之后,老鸹子缓缓的把针管里面所有的血和水都推进了血管里面。
“啊!”的一声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表情非常的满足舒适。仰着的上半身也缓缓的躺了下来,打开KENT的香烟,拿出一根点上,深深的吸了一口后。表情呆滞,两眼非常无神的望着天花板上,口角还流下了一丝丝透明的涎水,扯着丝,慢慢的,慢慢的滴在了肩膀的衣服上。直到燃着的烟马上就要烧到夹着烟的两个手指的时候,还是这个样子,一动不动。
我有点吓到了:“明哥,明哥,你看看老鸹子。好像有点不对,烟都烧到手了,是不是死了啊!不要搞出人命了啊?”
将军和明哥以及在场打牌的几位都大笑了起来,那个帮老鸹子买东西的小弟走了过去,把老鸹子手指间的烟蒂拿了下来。
将军望着我说:“哈哈哈哈,小钦啊,你还真的是小孩子啊。没事的,你放心吧,他上头了。正舒服着呢。你要是怕看的,你就去隔壁去和二条拐子他们唱歌去。去咯。都是些好搞的女孩。”
我和小二爷听到了将军的话之后,呆在这边本身也实在是很不舒服了。于是一起走出了房间。
在这个晚上,经过一致的同意,我对所有的兄弟定下了一个非常严酷的规矩。如果有人吸毒,将会用定下的这个方法来处置。说的时候我们都是严肃认真充满决心的。但是谁也没有想到八年之后,当所谓的嗨吧开始流行的时候,我们亲手用这个方法对付了一个无心生意一心流连嗨吧的兄弟。
差点忘了还有一件事。这个晚上的三年之后,将军两兄弟的第一家分店开在了旁边的一个市中心。将军开业后一个月,老鸹子在一个凌晨,吸毒过量死在了无人的大街上!他的身后还有七十多的老父亲,一个妻子和不满一岁的儿子,以及他的洗车行。
葬礼很是风光,周边的大哥,他哭的死去活来的妻子和不知世情的儿子。但是父亲不来!!
四十四
四十四
当天晚上快十二点的时候,三哥打来了电话。红杰那边已经确定没有人报案了,被险儿砍成重伤的人在市医院治疗,左手基本上废了。三哥给红杰送了七千元钱,算是给那个人的医药费。
上午三哥又去了那几家旅馆,确实是其中一家旅馆的老板娘报的警。但是她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具体什么情况,只给警察说了河边有人打架。警察来的时候,所有人都走了,除了破碎的玻璃瓶,什么都没有发现。
下午,三哥又和我们九镇派出所的指导员一起吃了顿饭。此人以前是三哥初中的语文老师,九镇人旁边的一个乡的人,为人矮胖,长相和气。但是我一直觉得此人皮笑肉不笑,有种笑面虎的感觉。后来不知道怎么当了警察,现在在九镇的派出所做指导员。那个年代好像很多老师转行做警察啊。
席间,指导员说了确实在前天晚上值班的民警接到了报警,去看了下情况。就是普通的纠纷。也没有接到当事人的报案,没有出什么意外的大事。这个案子又不像抓赌抓嫖抓毒一样的油水丰厚,值班的人当时检查了一下现场,没有发现什么,于是连正常的程序笔录都没有走,就直接回来了。
这个情况听到后,我们都非常高兴,因为这代表在外面漂泊了两天之后,明天我们就可以回家了。回到那个我们平时说它破旧,说它不好,并不觉得有多少感情的九镇。
但是在短短两天的漂泊中,我们每个人都明白了,我们有多么的爱它,爱它的一切。爱平时唠唠叨叨,整日对我们拉着脸的家人;爱义薄云天的三哥和朋友们;爱十字路口摆摊的熟悉的每个小商贩;爱菜市场的地下平时觉得肮脏之极的乱菜叶破垃圾,甚至爱那个我们并没有投入一点感情与精力进去的学校。一切的一切,我们爱的如此之深。深到每个人的心里面都扎下了永远的根。
两天的时间,对于我们来说却像是渡过了漫长的一个轮回,也许是少年人的多愁善感,也许是人性本来如此。但是不管怎么样,
九镇,我们回来了!!!
这一夜我睡的非常的香,我梦见了外婆,妈妈,爸爸……所有的家人,我们团聚在一起。每个人都笑的那么甜,那么真……
我想也许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朋友看到这里会问我:楼主,你还有一个问题没有交代呢。
别的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当天我和小二爷是安静睡觉的。但是其他人我不知道,我可能太高兴喝醉了。也可能年纪大了,加上时间又太过久远印象渐渐模糊了。
不过,有些模糊的片段我可以写下来,让大家自己去分析吧。
一,我和小二爷从明哥打牌的包间里出来进到险儿他们玩的另一个包间的时候,我们见到了一个把我们震晕当场的极限场面。我只能用一句话形容:纵然不识武藤兰, 叫他英雄也当然!
二,早上起来,坐车回去的时候,我和小二爷在很多人的脸上都见到了当初地儿和春花一起从市里回来之后的那种满脸春风就像是一朵久旱之后受到甘露浇灌的鲜花一样出现在我们面前的表情。
回家之前,我给外婆打了个电话;告诉外婆今天晚饭我回家吃,不在学校吃了。外婆很是高兴。(我没有告诉她老人家我这几天所经历的一切。)
明哥在将军那里把他前天刚来的时候放在将军手上的那把枪拿了回来。然后坐上了车。我借了过来仔细的把玩着,这是我第一次摸到枪。很奇怪的感觉,很想扣动扳机但是又很不想扣动扳机。
和来的路上每个人都情绪极为的低落沮丧不同,我们都为之非常的兴奋,一路上唱着闹着。很快就看到了熟悉的神人山,可爱的九镇到了。
车子直接停在了巨龙,还是上次那个包厢,三哥在里面等着我们。
推开了包厢门,看到满满一大桌的酒菜和坐在桌上的三哥,我一阵激动,眼泪都快要出来了。三哥望着我,笑了起来,走了过来,一把把我拉到他旁边坐了下来:“你他妈的这么多兄弟,你居然就哭的出来。这下搞怕你了吧,看你们这些小几吧下次胆子还大不大。来来来,没事了没事了,都坐下来吃饭。我还以为你们有多屌,跑两天路就吓成这样了,也没有什么出息嘛。”
我这时已经擦干了眼泪,低低的说:“三哥,不是的……”
三哥拦住了我:“我晓得,不说了。来,上次我说过等你们搞赢了喝酒的,还是这个包厢,老子等了你们两天了。来,我敬你们!”一口干完,斜端着酒杯杯口对着大家。
所有人都端起被子,一口喝掉了面前的酒。那天,喝的非常高兴,非常轻松,每个人都得意忘形,狂放不羁。好像醉了,又好像没有。
喝到中间的时候,险儿一只手端起了酒杯,一只手拿着个酒瓶走到了三哥面前。明显喝多了一点,走的路摇摇晃晃的,差点摔在我身上。我要扶他,他拦住了我。定定的望着三哥,三哥也有些诧异的望着他。
猛然,他“噗通“一声跪在了三哥的面前:“三哥,你比我大这么多,你是知道我的。我这个人不喜欢和不熟悉的人说多话,今天我正式认你这个大哥。今后除了家里人和我的兄弟之外,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帮你做。钱,我一定会还你。这次我给你添麻烦了。以前我有什么得罪的地方你莫怪我。”说完一口喝完了杯子里的酒。
喝完,在我们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他举起了另一只手上的酒瓶对着脑袋就敲了下去。现在想起来有些搞笑,也许是白酒瓶子太厚,他一下居然没有敲碎。但是脑袋上的血“唰”的一下就流了下来,瓶子里剩的酒也搞的满头满脸,到处都是。他一看瓶子没有碎,也不管酒和血流了一脸。举着瓶子就准备来第二下。三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对着就是一脚。
“你妈了B啊你。险儿,你个几吧你什么都好,你就是喜欢乱搞。你快点给老子把瓶子松开。”三哥猛扯了几把把险儿手上的瓶子抢了下来。
小二爷要上前扶他起来,被他一把推开好远,三哥和我一人一边把他扯了起来。
他放声大哭起来。哭了很久很久,不是呜咽,是嚎啕大哭。大家要他去医院,他不肯去,最后明哥帮他看了看,就是脑袋上额头往上一点的地方破了个小血口,也没有什么大事。于是叫康杰去药店买了点云南白药给他涂了上去。涂药的时候,他还没有停住那伤心的哭泣。
也许是喝多了。更也许是这个坚强的甚至有些冷酷有些变态的年轻人那年轻而敏感的心里压抑了太多的伤心事。在被烧到的时候,他没有哭;在被女友背叛的时候,他没有哭;在突然逃难离家外出不知归期的时候,他也没有哭。他总是一天到晚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但是,今天。他找到了一个突破口。他冷酷的有些可怕的外表掩盖下的丰富表情在这一刹那间突破了出来。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险儿哭。
四十五
四十五
那天吃饭,在快到末段的时候,险儿停止了哭泣,但是已经喝的不省人事了。
我和三哥有了下面的一段谈话:
“三哥,你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我有什么问题?”
“我是说红杰和大脑壳那里,他不会找你报仇或者报案吧?”
“哼哼!这个啊。红杰找我报仇?我不是看不起他。他还没有这个种,当年老鼠还没有坐牢的时候,都不敢把我怎么样。何况现在老鼠坐牢了,他红杰算个卵。他有种找我也不用等到今天了,我和他的过节又不是只有这么一次。只要他敢来,我就敢办了他。他和我一样都是名声在外的人,他在派出所的档案差不多有尺把厚,他还敢报案。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放心,没事的!”
“那三哥,我们这次真的是太给你添麻烦了,险儿的钱我们会想办法还给你的。”
“你少几吧和险儿那个怪物一样的说些怪话。老子要你还钱?你妈了个B的那你们就还不完了,老子办事白办的啊?你打小就叫我哥哥,现在也学着说这些了,我不喜欢听。”
“不是的,三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们不能就这样让你帮我们擦屁股,我们什么都不管啊?”
“小钦你听好。第一,你是我弟弟,不是我的马仔。第二,你们从小是我看着大的,又都是一条街的街坊邻居,和你们的爸爸妈妈外婆什么的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你们要是读书学习我帮不上你们的忙,但是你们要是在社会上混,我就应该罩你们。起码不让你们随随便便被人欺负,说不起话。第三,就算是别的马仔出事了,我也是一样的这样搞,这叫义气。第四,上次险儿烧到,我答应他帮他找黄皮要一万五千块钱,只要到八千。我义色从来没有说话不算话,这七千就算是我欠他还给他的。所以,今后,什么几吧还钱你就不要再说了,再说你就不是把我当哥哥而是把我当朋友了,那朋友帐就不好算了。明白吗?”三哥一看我有点急,可能觉得自己上句话也说的有些冲,语气放缓了很多。
听到三哥这么一说,我知道再怎么说都没有用了,但是我的心里也留下了一个坚定的想法。无论是还钱还是办事,总之我会想到一个方法来帮险儿帮我们兄弟为三哥做点什么。三哥是个义薄云天的大哥,我胡钦也不是一个知恩不报的小弟!
但是不是今天,漂泊了两天的我要在今天把一切的时间和精力留给我一直冷落了的,从来没有认真去关注过的。却始终用尽全心全力,所有的一切默默爱护我,守护我,呵护我的家人和家。
喝完了酒,也快到傍晚了。险儿这个样子短时间内也不会醒来,三哥他们也要打牌,于是一起开了间房。我们把险儿抬到了房间的床上后,给三哥告了个别,就各自回家了。
我或者弟弟不回家,外婆和阿姨是从来不舍得买菜吃的。以前家里没有钱,外婆一直勤俭持家,舍不得浪费一点。后来外婆老了,家里条件也开始好起来的,但是节省的习惯还是没有改变。
如果我们不在家,她老人家一般是舍不得买菜的,就是自家门口的一小片土地开垦出来,种了些时令蔬菜。做饭的时候,摘点下来,再拌点自己腌制的腌菜酱菜腐乳之类。就是一顿。
当天,我回到家。外婆和阿姨正在洗菜择菜。买的都是我喜欢吃的,牛肉,排骨。
这个场景我见过无数次,但是那天是我第一次感到愧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