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脱间,一声火车鸣笛响起。
“快上车!”
区间小站停车不到两分钟,叶青刚上车还没站稳,就听到“呜”的一声,火车开动了。
站台上徐公安的身影越来越远……
第17章 新南市()
“哐当……哐当……”
一夜轰鸣,天刚刚亮时,叶青到达了新南站。
新南市是个大站,转汽车的倒火车的都从这里中转。
叶青随着人溜儿下来,举目四下望去,全然一片陌生。
所幸不远处就是一家招待所,叶青走进去,拿出介绍信,交了五毛钱房费,跟着服务员上了三楼。
关上门,叶青仰面躺在床上,轻快地欢呼一声!终于有个像样的地方啦!今晚总算是能睡个好觉!
房间里有两暖壶开水,还透着余温,叶青掏出灶具架上锅,拿出一大块带皮五花肉随便冲了冲就丢到锅里。八角大料香叶丢进去,不一会儿,看着锅里咕嘟咕嘟冒泡,大块肉变了颜色。叶青端着餐盘捞出来,撒上食盐花椒面,掏出小刀一片片切成薄片,鲜嫩多汁!
差不多两斤肉被叶青吃个精光,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吃饱喝足,楼下大众浴池洗了个澡,上楼锁好门,换好自己的被褥,蒙上被子就睡。
这一觉直睡到天色擦黑,叶青醒来看看表,才刚晚上六点多,洗漱整理一番就出了门。
新南市的国营饭店还在营业,里面有两桌客人,看样子像是刚下班的工人。穿着工作服,桌子上摆着猪头肉白酒和炒饼,几个人喝的意气风发。
叶青拿出全国粮票,到窗口叫了一盘素炒饼一碗鸡蛋汤,自己端了到角落圆桌坐下,也不管旁边两桌投过来的好奇目光,吃完碟子碗筷都送回去才离开。
刚过九点,路灯一盏盏熄灭,叶青赶紧回到招待所,锁好门,倒头接着睡。
第二天一大早叶青就醒了,一夜好觉养足精神,洗脸梳头打扮的神清气爽,锁上门出去开始满城溜达。
叶福海的户口就在城里的附属矿区,叶青可没想现在就过去找他。
距离企业改制还有二十来年,这时期的集体户口就是铁饭碗,除非矿上开除或精简人员,否则一辈子连带子女都是妥妥的商品粮。
叶青还是觉得集体户口不如城镇户口来的可靠,现在正是建设时期,工厂变迁也是常事。集体户口就要跟着厂子走,城镇的户口就不会迁徙南北或者精简回农村。
这要感谢徐公安给她填写迁出证时候及时停笔,没有写上矿区的详细地址,她还有选择性。
城镇户口只有两个条件,固定工作或固定住所。
打定注意叶青就着重留意打探招工的信消息,却发现招工条件都是跟户口挂钩,跟个连环套似得。
前些年大生产,厂子去农村招人,成批的给办迁出落户手续。这两年环境不好,当时的职工又都大批精简回去。现在不管什么单位,招工首要条件就是有当地户口,单位也不想多负担一份供应粮,多分一间房。
看了两天,叶青对招工解决户口不抱希望,纵然是你把自己吹出花来,没户口什么都白搭。剩下唯一能解决户口的途径就是买房子了。叶青知道距离房地产开发大批量商品房面世至少还有二十年,这时候去哪买房?
两天时间,叶青把招待所四周走了好几遍。职工家属楼挤得满满当当,民房多是三代同居一室。偶尔有闲房也是临时搭建的简陋窝棚,根本找不到一间像样的可以出售的房子。
“大婶,您知道谁家卖房子么?”叶青询问旁边的中年妇女。
妇女看了眼叶青,了然笑道:“小姑娘急着结婚吧?我跟你说,结婚住房必须单位给解决!他们不给你就去闹,给了也别嫌小,等过几年孩子多了,你再申请换大的。”
叶青一脑门子冷汗:“大婶,要是我等不及想自己买呢?”
“国家白给的不要,自己花钱买?”妇女诧异,眼神不经意的就往叶青肚子上扫。
叶青落荒而逃,好几天都不肯再往妇女堆里钻,专门找老头儿打听。
“大爷,您知道谁家卖房子么?”
老大爷敲了敲烟袋,指着城郊远处一座院落问道:“你看那座院子怎么样?”
叶青抬眼望去,青瓦白墙马头飞檐,典型的徽派建筑。两进几层的院落高低参差,在清晨薄雾中像是水墨画一样,不由得赞叹:“好漂亮的房子啊!”
“去年卖了,八十斤红薯,这院子归别人啦!”老头儿感慨。
叶青又一次失望,干笑道:“那真是便宜,卖亏了。”
老头儿笑着摇头:“亏?八十斤红薯保住了我一家子没饿死,一套房子换六条人命,你说亏不亏?”
叶青无奈,看来什么年头买房子都不是容易的事。
回到招待所,叶青从空间翻出一桶花生油,找出玻璃瓶装的饮料折到饭盆,涮洗干净往里面分装。
火车站这片是北城,靠近城郊,明天她打算去南城看看,那边才是市中心。
这两天得来的信息,新南市解放前不少手艺人小掌柜都有自己的私产。解放后一部分受到保护,产权还在个人手中,叶青觉得总能找出一间半间来。
转天一早,叶青挎包里装着两瓶花生油,一路从北城走到南城。看见排队的就跟着凑过去打听,看到像是私人住宅的四合院也进去询问下,每每都是希望落空。就这么一上午过去了,还是没找到可以出售的房子。
一路走过来,叶青不时看见穿工作服的工人,三三两两的结伴说说笑笑。
青蓝色的劳动布外套,胸口印着大红色厂标,同色同质地的裤子,男男女女走在路上都昂首挺胸,别提多神气。
“你是二矿的吧?我是一矿的。”
“一矿的啊?听说你们每月还有二两肉票?”
“那是,也就去年断供了半年,今年初就给恢复了。”
“真好,我们二矿每月就给二两白糖票。”
小伙儿跟年轻姑娘搭讪,两人对话引来周围一片羡慕。肉票糖票,普通居民可轻易摸不着这两样东西。
绕过街口,叶青忽然被眼前的喷泉池吸引住了。
占地几十坪的大池子四周海浪造型,嵌在地上,像是整块大青石凿出来的,又像是从地下天然长出来的,浑然天成!池子里泉水枯竭,几个希腊神话人物各种造型立在中间,气派非凡。
叶青纳闷看着喷泉池,想不明白这地方怎么会有这种西式建筑,跟四周环境完全格格不入啊?
叶青赞叹不已,不由得停下脚步细细欣赏。
站了一会儿,叶青瞥眼看了看后面躲躲闪闪的人影,装作不经意继续往前走,到一个僻静小巷才猛然转过身。
“你跟了我大半天了,想干什么?”
后面的人被叶青吓了一跳,伸手抚了抚胸口:“姑娘,我不是坏人!”
叶青打量,对方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太太,个子不高,慈眉善目,银白的齐耳短发整齐梳在脑后,别着个黑色发箍。身上穿着件斜襟青色棉袄,有些陈旧,却是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精致的同色小盘扣系得整整齐齐。
好优雅的气质!叶青暗暗赞叹。别说是这年月,就是以前,叶青也没见过这么气质出众的老太太。
“老太太,您到底有什么事?”不知不觉叶青就放轻了语气。
“我想要你包里的花生油。”老太太语调不急不缓的,声音也好听。
“你怎么知道我包里是花生油?”叶青问。
“我闻见味道了。”老太太笑眯眯地说。
叶青无语……
“我拿这个跟你换……”老太太警惕地看看四周,凑前一步撸起袖子,遮遮掩掩地举到叶青眼前。
叶青看见枯瘦的腕子上一只粗重的老银镯,古朴大气,看得出是有年头的老物件。
“别介!老太太,这点油不值这个钱,镯子您自己留好了,花生油我还有别的用处。”
“可是我很想要啊。”老太太锲而不舍。
叶青无奈:“老太太,你要是知道谁家有私房卖,带我过去,我就把油送给你,怎么样?”
“我知道,我知道!我家就有,花园洋房呢!”老太太忙不迭地胡乱应承。
叶青哭笑不得,心想这位不会是跟吴奶奶一样,老糊涂了吧?
“我说的是真的!”叶青强调。
“我也没跟你开玩笑!”老太太有些着急。
叶青被她纠缠的无法脱身,苦笑道:“行,那你就带我过去看看吧。”
“你跟我来。”老太太拉着叶青就走。
叶青不怕她出什么幺蛾子,自己现在已经是有“身份”的人,不用像以前遮遮掩掩怕惹麻烦。反正闲着无事,大不了白跑一趟。
七绕八绕的穿过两条胡同,离着大街不远处的小巷子里,一座大房子赫然出现在叶青眼前!
三层半高的花园洋房耸立在一片破败民居中,红砖墙白色大理石柱雕,圆拱落地玻璃窗外面悬着铁栏杆小花台,风格像是英国建筑。
居然是一栋别墅!
第18章 花园洋房()
没听说新南市还有过租界地啊?叶青吃惊地张大嘴巴,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都是我家的,当初光买地皮就花了六千块大洋,英国设计师画的图。”田婆婆得意介绍。
老太太姓田,路上她让叶青称呼她田婆婆。
叶青赞叹之后收敛了神色,跟着田婆婆继续往里走。
小洋楼两旁都是青灰色平房,临街搭着灶台,门口堆放着杂物。乱七八糟的紧紧挤着这座建筑,像是要跟它抢占地盘似的。
“这几条胡同以前是草坪和车房,后面的那条街是以前的工人房和跑马场。”田老太太给叶青讲解。
叶青想起刚才街口看到的大型喷泉池,那不会是原先小洋楼的入口位置吧?
田婆婆肯定的点了点头。
叶青咋舌。
两人走到小洋楼跟前,迎头几个小男孩儿从里面冲了出来,衣服脏兮兮的,脸上挂着鼻涕,手里挥着木棍铁钩子一阵乱跑。
黑洞洞的门楼,两旁白色大理石门柱上贴着各种布告,还有小孩子的脏手印和不明液体喷溅上的痕迹,污秽不堪。
叶青跟着田婆婆进去,里面是黑暗狭长的一条过道,地上隐约能看出原来大理石地砖的拼色构图,除了污迹,大部分都被后面加盖的房屋掩盖住了。
过道里跟外面的平房差不多,都是后来加盖的。还有原本的一间屋子拆开,加了一面墙分成两户人家。
看得出有年头了,一间间挤在里面倒是跟这座小洋楼融为一体。粗略数数,上下三层至少住了二十几人家。
门外堆放着乱七八糟的杂物和铁皮炉子,只留了条一米多宽的走道供行人通过。
快到中午,有人在门口做饭,见田婆婆进来并不打招呼,低头摆弄炉灶,人走过去后,那妇女冲田婆婆身后狠狠地啐了一口。
叶青见田婆婆神色坦然,自己也装作没看见,绕过那妇女身边。
穿过走道终于重见光明,宽阔的木质楼梯耸在狭窄的空地上显得很突兀,挑高的顶层,两侧天窗有阳光照进来。
叶青仰头细细欣赏造型明朗的石膏线,天花板上有铁架子垂下来,看得出以前是悬挂了巨型水晶灯。如今上面空荡荡的,只一根电线从旁边吊下来,挂着一盏小灯泡。
木质楼梯大部分保留完好,虽然污渍抹黑的看不到原貌,但是踩上去厚重沉稳,让人感觉的到脚下木料的坚实。
总共三层的结构,上到二楼楼梯口右转,到走廊尽头,田婆婆停在一间房门口:“就是这间了。”
叶青触摸乌黑的房门,手感坚硬细密,像是金属似乎又不是,上面有几个浅浅的小坑。
“这是拓木,子弹都打不穿!”田婆婆神秘兮兮地说。
叶青冲她笑笑,又紧盯着门上那把工艺复杂的鎏金欧式铜锁猛瞧。半尺长寸宽,光滑的手柄,面板上雕刻着花纹,牢牢地嵌在门里,只是上面也有几道煞风景的划痕。
“瑞士的工艺,除了钥匙,别的工具什么也撬不开。”田婆婆说完小心翼翼的张往下四周,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件东西。
原来是一把做工精致的钥匙,和锁面的材质一样,黄铜鎏金,柄头一个镂空圆环,里面是个小天使,连着细细的轴承能左右转动。
田婆婆打开房门,叶青跟着进去。
“当初他们拿了改锥斧头折腾好几天都没弄开,直到上面的首长来了我才交出钥匙,这间屋子半点都没被糟践,地板都还在呢。”田婆婆关上了房门不再刻意压低声量,爽朗说道。
叶青脚下是乌木地板,虽然厚厚盖了一层灰尘,但是丝毫掩藏不住木质花纹的惊艳和踩在上面厚重坚实的感觉!
屋子是个大开间,差不多四十来个平米,中间有个多宝格做隔断,把房间分割成里外间。空荡荡的没有任何家具。
“这个多宝格两端是嵌在墙体的,是从墙里面起的结构,中间的这些隔板桥架还有下面的柜橱,都是一块块一条条搭过来的,没用一根钉子一片合页!当初那首长都怕拆下来就散架,这才留了下来。”田婆婆介绍。
叶青走过去身手细细抚摸,使劲压抑住内心的惊涛骇浪,差点没给跪了……小叶紫檀啊!
外间宽敞,里间地方也够大,里外两个窗户外面各连着个小小的花台,不到一米见方。可以摆放花草晾晒衣物,不过现在里面满是碎砖块和石头,这是要砸玻璃?
叶青东看看西看看,发现里间的一侧墙上还有道门。
门的颜色和木质墙围一样,上面有个铜质把手,推开来,居然是个洗漱间!
大理石地砖,暗绿色花纹壁纸,一米多高的白色木质墙围,外面的阳光从彩色玻璃窗照进来,五彩斑斓。
只是和外面屋子一样,也是空荡荡的,除了老式抽水马桶外什么都没有。看的出原来放浴盆和洗手台的位置,只是东西都拆走,连水笼头都被拧下来,只剩一截水管子,用块木头塞着。
叶青对房间很满意,这已经是眼下能找得到最好的了。
“田婆婆,这间屋子真是你的么?”叶青还是有点不放心。
“你跟我来,我拿房契给你看。”田婆婆没有生气,笑眯眯的跟叶青说。
两人从屋子出来,田婆婆仔细锁好门,又把钥匙小心藏好,领着叶青去自己家。
田婆婆住的屋子隔着不远,也是二楼,就在楼梯口旁边。
田婆婆打开房门让叶青进来,随手把房门关好插上。
因为被四周紧凑的临建房遮挡住,叶青刚才都没留意这儿还有个房间。屋子不大,是个楼梯间,房顶就是通往三楼的楼梯。此时到了中午,下班的住户陆续回来,杂乱的脚步把头顶上的楼梯踩得山响。里面除了一张木床一张木条板钉的桌子,就再无其他家伙什儿。
田老太太背着身在墙上捣鼓一阵子,转身捧着个木质镶嵌珐琅的盒子出来。
“这是房契。”田婆婆递过来一张纸。
叶青接过来仔细查看,房间位置面积都对的上,当看到下方公章上的红五星时,叶青彻底放了心。刚才深怕老太太再把解放前的作废房契拿出来逗她玩。
“田婆婆,您这是怎么留下来的?”叶青低声问。
田婆婆自豪道:“是首长做主分给我的,那一间加上这间工人房,总共一间半,都是我的!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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