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宫——
原来万贵妃是住在永宁宫。
白非儿抬头看看门上三个金漆大字,永安宫,就是后来的永和宫吧?
永安永安,永远安宁。
白非儿冷笑,安宁,历史上的万贵妃有安宁过吗?一天到晚上窜下跳的扼杀皇嗣,忙都忙死她了,还安宁?
“手好点吗?我看看。”一声低低的淳厚的声音在身旁响起,若离公子正温柔的看她。
白非儿攸然回神,抬手看看,薄唇轻启:“好多了,已经不发烫,没那么疼了。”能不疼吗?她煮的茶,温度足有一百度,她都觉得手是熟了的。
若离公子扶起她的手,拿出药瓶:“再抹一些,这味香,不会影响别人。”不等她同意已经把凉凉的膏药涂抹上去。
清凉的舒适从手上传来,看着这个不顾危险救了她的救命恩人,虽然相处的时间不太长,但也总算给她孤寂的心添上丝丝温暖。
这个人真的可信吗?习惯性的,她不愿相信任何人。
不一会儿,迎出的是汪大人,他敷粉的白脸有些和气的笑容。
“见过汪大人。”俩人行礼。
汪大人扶起二人:“好好,这阵子贵妃娘娘心绪有些闷,所以听听你们这天籁之音,好排解一下忧闷,你们得用心啊,使用看家本领来。”
“是。”两人应承着。
“来,先见过贵妃娘娘,一会儿再移至御花园。”似乎心情不错。
进得院中,白非儿大致的四处看了一圈,建筑大小和她在后世看到的差不多,但是装饰十分的奢华,雕龙画凤,院里种满了牡丹,姹紫嫣红,三三两两几个蝴蝶翩翩起舞。
牡丹为花中之王,看来这贵妃是想把自己喻为女人之王了。
一进入正厅,淡淡的檀香扑鼻而来,白非儿这会儿眼眸可不敢乱飞,只低着头紧随若离公子,三几步后若离公子轻松的跪地,她赶紧跟着扑通跪下。
“草民若离(凌子骞)叩见贵妃娘娘,娘娘万康。”
在尚书府学礼仪倒学了不少,但没有进过宫,没有见什么大人物,可这难不了她,少说话就行了。
顺着低头的视线,她看到了那裙边上绣的红牡丹,呵,牡丹控。
“起吧。”正上首传来软绵绵的声音,中气不太足,在白非儿的想象中这威风八面的万贵妃应该是个母大虫似的粗嗓门才对啊,这声音听起来还挺娇柔的。
“谢谢娘娘。”两人立了起来,白非儿只低敛着头偷看一旁的若离公子。
好安静呀,不是说娘娘心情不好吗?可不要动不动摔杯杀人啊,她还要留着命报仇的啊。
“若离公子,可有好长时间没有听到你的笛音了,听说你有了新曲?这小公子是你的伴奏?”贵妃娘娘不急不徐的开口。
若离公子轻抬头,不过仍然是垂眸,朗声回话:“回贵妃娘娘,近日若离有新曲,都是这位凌公子所谱,曲子甚好。这位便是凌公子。”
白非儿抿抿嘴不敢乱说话。
“很好,抬头让本宫看看。”不容置否的命令着。
白非儿心一动,马上抬头垂眸看自己脚尖,薄唇轻启:“凌子骞见过娘娘。”
她只感到眼前的是一个穿得花红绿柳脸色苍白的女人,保养得还不错,看不出有三十五六岁,她来之前暗算了一下,这贵妃娘娘应有这个年纪了。
比皇帝大十几岁还宠冠后宫,当真不是盖的。
典型的姐弟恋。
“小脸挺白嫩的,眉目俊秀,不错,多大了?”
“回贵妃娘娘,草民十四。”白嫩?白非儿暗吐气,怎么听起来像老牛想吃嫩草似的。
她可听说有人看上了她,要她三陪,被坊主挡住了,坊主,那个面具黑影,貌似有点料。
正胡思乱想,上方的贵妃娘娘悠悠又开口:“哦,十四?能谱曲了?本宫倒要听听这曲有好到哪,移驾御花园,表演好了有赏,要是徒有虚名,那以后就不要抚琴了。”
不要抚琴?白非儿后背冒了些冷汗,要砍手?
一阵香气从身边飘过,贵妃娘娘已昂着从她身旁走过,哗啦啦的几个婢女赶紧跟上。
那边汪大人交代着宫人去准备,也出门去了。
见一众人出了门,白非儿嘘了一口气,看来今天不是那么容易蒙混过关。
一个大手轻拍她肩膀:“无需多虑,有我呢,不用怕,就像平时练习就好。”若离公子一如往时温柔得如春风拂过,正关切的注视她。
白非儿笑容一展,风轻云淡的说:“我没事,公子不用担心。”
御花园一角,天空碧蓝如洗,绿柳花红,八角凉亭中,席坐已摆开,檀香已点上,各种瓜果点心已在案几上,六名清丽的婢女分两排而立。
贵妃娘娘已端坐在正首,一身飞鱼官服的汪大人侍候着说话,也许是在讲什么笑话吧,一旁的婢女想笑不敢笑,死命忍住,而正主贵妃娘娘只是一脸的淡然,没有一丝表情。
皇帝的女人不好侍候哦,白非儿叹着气走上凉亭,先向娘娘施个礼,然后走向一旁轻轻坐下。
她摸了一下琴,上好的红檀木,不错,宫里的东西就是好,不,应是贵妃娘娘的东西好。
汪大人走向他们交代了一下,才又回贵妃娘娘身旁站着。
晕菜,要他们奏十二个曲,其中两个是由宫中名舞娘来伴舞。
白非儿脸色微变,这不相当小型演奏会吗?她的手可吃不消,可都到这份上了,又能怎么办?
若离公子也担忧的看向她的手,眸中有丝丝波澜,这十二曲下来,她的手一个月也恢复不了。
铮~白非儿以一个亮音开场,然后一阵如急流划过,再带出若离公子的笛声。
她弹的这曲子是《传奇》。
贵妃娘娘猛的坐直了一下身,定睛看过来,然后又缓缓闭目,手上轻敲椅榻,脸上从漠然到迷醉,一会如风云卷过一会如恋中少女……一旁的汪直眼都瞪得如铜铃了,从没见过娘娘表情那么丰富的。
白非儿咬着牙,手指每滑动一下,心就颤一下,疼啊。
第27章 翩翩起舞()
悠扬空灵的乐声在御花园上空回荡,时而低声吟诉,时而高亢激进,时而又缠绵温柔,引得众多蝴蝶随着乐声翩翩起舞。
“你们看,好多蝴蝶。”有宫女轻声惊叫。
贵妃娘娘睁眼四下看,亭外有无数的蝴蝶,在阳光下翩然起舞,她心情顿时大喜,直向演奏的两人投去赞赏的目光。
白非儿这下才算放下了心,生怕这贵妃娘娘挑刺。
三曲过后,她的右手指尖已开始渗血,每拨一下琴弦心就颤一下,十指连心啊。
站在她身旁的若离公子一早发现她指尖渗血,他目光灼灼,羽睫轻颤,她每弹一个音,就跟着颤动一下,心也随之颤抖。
他把眸光轻瞟贵妃娘娘,那如痴如醉的女人,他眸光中悄然划过一道冷光。
这天籁之音引得在御花园走动的众多人宫人娘娘驻目,碍于贵妃娘娘的身份,她们只能远远的倾听。
“是谁在御花园抚琴吹笛?”匆匆走过的巫惊魂停下脚步,认真倾听,剑眉微蹙,听起来有些熟耳。
跟在身后的浮云淡声回道:“四爷,是贵妃娘娘邀了司乐坊的若离公子和凌公子来演奏。”
哦,巫惊魂眸中掠过一丝清冷的光辉,眉心轻拢,慢慢向声音来源方走去。
“爷,我们还有……事。”浮云略一吃惊,他生硬的把“正”字给压了回去。
踏着鹅卵石,拐了几个弯便看到了凉亭中的众人。
亭中的一袭紫衣一袭白衣在风中轻翻飞,随着乐曲的起落,两人正忘形的深情对望,亭外蝴蝶纷飞,好一幅神仙画卷。
巫惊魂停下了脚步,幽深的眸子如两池碧潭,深不见底,脸上是那一惯的冰冷。
一阵风吹过,白非儿突然间觉得阵阵冷意,明明是艳阳天,怎么会冷?她抬眸无意向前看。
远远的,一个欣长的身姿,两道锐利的寒芒正灼灼向她射来。
轰的一下,如平地一声雷,炸得她脑中一片空白,是他。
巫惊魂。
她认他无需看样貌,只需看那两道眸光就知道了。
她脑里心里翻腾着,尽量控制着脸上的表情,死死的压抑着自己的手,克制着不让手抖不让音走调,她知道,如果这个时候破一个音就是杀头之祸。
手更加麻木。
他怎么会在这里?
一直看着她的若离公子感到她眉心微蹙,顺着她眼光看过去,见到是巫惊魂,也不禁惊讶,但见她丝丝没有慌乱,音调依然走得很平稳,才稍稍放下心。
浮云眼瞅瞅自己的主子,又看看凉亭那边,曲确实是好听,但也犯不着如石化般变雕像啊,皇上可在等着他呢,而且爷从来不沉迷于歌舞乐这些靡靡之音的啊,今儿怎么了?
他摸摸头,实在想不透爷是怎么想的,他心里叹,只怕只有飘烟能知爷的心吧。
一曲毕,巫惊魂薄唇轻勾:“走,过去。”
什么?过去?
浮云差点站不稳要跪下来,爷这是怎么了?贵妃娘娘听曲关你什么事?又没有邀你过去。
“贵妃娘娘,小四有事求见。”在距离凉亭十余步巫惊魂不紧不慢道。
刚停下这一曲,接下来要准备舞娘来跳舞,这正是小憩时间,白非儿忍住钻心的疼,缓缓把手收在袖下休息,可手还是禁不住的轻微抖动。
眼看巫惊魂在亭外停止脚步,眸中飞过如腊月寒霜的冷意一瞬即过,她紧抿着薄唇,左手在袖下慢慢收缩握成拳。
她得忍,终有一天她会取下这个男子项上头颅。
她眯眼看过去。
巫惊魂原是一袭白衣如今换上了淡黄的飞鱼官服,衣上绣着的似鱼非鱼似蟒非蟒,腰系玉带,头戴黑官帽,狭长的眼眸,笔挺的鼻子,薄唇轻翘,脸上依旧是雪白的粉,五官只比一般宦官较俊秀一些,并无惊艳之感。
只是他那一双锐利的鹰眸,如寒星,如寒潭,如深网,这是白非儿见过的最令人惧怕、最令人无所逃遁的眼眸,似乎经他看过后一切武装会在他面前瓦碎,看过之处会是一片倒地。
这是白非儿第一次在光天白日下看清这个人的样貌,大白脸,该是整个大明朝宦官的特征吧?她就想不明白了,这些个太监干嘛要把自己画得那么吓人啊,化妆就化妆呗,可搞得比女人还白,图个什么?
难道让人好辩认?为了让人一看就知道是阉人?
想到这,白非儿忍不住想笑,抽了抽脸,两道寒光射来,没想到巫惊魂扫了一眼她这个位置,吓她得身体僵了一下,忙转开头看向上首。
座上的贵妃娘娘缓缓睁眼,白非儿这才看清楚这大名鼎鼎的万贵妃样貌。
黄色绣着牡丹的碧霞罗,粉红烟纱百褶裙,风髻雾鬓斜插一朵牡丹花,略圆的脸,皮肤如浅墨,一双弯眉如柳叶,单眼皮的眸秋水潋滟,小巧的鼻,红唇略大。
呵,这贵妃娘娘还真是长是……一般般。
“是小四啊,过来吧。”淡淡的声音听不出有任何的不满。
小四?白非儿差点喷笑出来,用力掐一下大腿才忍住。
还想着这贵妃娘娘听曲正在兴头上,突然被打扰,怎么的都会恼吧,这居然不怪不责,看来这个巫惊魂在宫中得宠真不是一般。
巫惊魂一步一步拾级而上,从白非儿眼前掠过,走到离贵妃娘娘几步之距离停下:“小四叩见贵妃娘娘。”撩衣裙跪下。
“起吧。”贵妃娘娘优雅的拿起杯轻抿了一口茶,小眼睛闪烁着:“好些日子不见你了,都忙什么去了?皇上也真是的,整天指那么多事给你,改天本宫跟皇上说说,让你轻松轻松吧。”
呵,这贵妃娘娘口气真大,跟皇上说说,一句话就可以让一个人有权没权了,白非儿心里冷笑。
那巫惊魂站了起来,脸上看不出有丝毫波动,如湖面平静无波:“为皇上为娘娘分忧是小四应该做的,娘娘,近日小四寻得一宝贝,此物驻颜效果非常好,使用后肌肤嫩滑,返老还童,今日特来送上,请娘娘笑纳。”
说完从怀中拿出一小瓶子,向前双手递予贵妃娘娘。
“汪大人也在啊?”他装着是似是才发现汪直的样子,淡淡的开口。
汪直只冷哼一下,见是他来就一直阴着个脸,冷冷的瞥他。
东厂西厂不和暗中较劲,这是全朝都知道的,巫惊魂突然冒出来打扰了他拍马屁的好事,自是不爽了。
白非儿看那小瓶子,还以为他说什么宝贝呢?不就是个护肤霜吗?抹上去就能返老还童?吹吧。
贵妃娘娘一听马上乐得眉开眼笑,一双小眼更剩下一条缝,她忙拧开瓶子闻了闻:“唔,好香。”她向一旁的宫女招手:“过来。”
那宫女低头快步上前。
“娘娘,还是我来吧。”汪直接过小瓶子,用指尖蘸了一点在那宫女的手背上涂抹起来,只等了一会儿,见没有什么异常才把宫女的手给贵妃娘娘看。
贵妃娘娘轻摸一下那宫女的手背,点点头,汪直才把宫女退下,把小瓶子给她,对于这一串动作,巫惊魂不为所动,只安静的等着,眼眸里没任何颜色。
白非儿看完这才明白是在试毒,这贵妃娘娘也毫不忌讳,当着献宝人的面这样试毒,不是分明在告诉对方,我不信任你,这娘娘的防范心还真是重。
“娘娘,我有这方子,今日便是特意来一并献上给您。”巫惊魂见是时候了,才轻轻的道了出来。
汪直白了他一眼,阴恻恻的说:“巫大人,你说话可真是,一段一段的,你在让娘娘废劲是吧?”真会拍马屁,不知这家伙去哪弄的好东西,还真是不错,抹了白里透红,皮肤光滑。
巫惊魂轻勾一下唇角,似是讥讽:“汪大人,只有要心,本官寻这宝贝当然是为了娘娘,至于怎么说,这好像不碍你汪大人的事吧?”
“有心?不知巫大人把皇上交代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自是不用汪大人费心。”巫惊魂轻启红唇,声音不急不徐。
贵妃娘娘抿了一口茶水,淡淡的扫了一下两人,一缕光芒从眸内划过,然后沉寂无声:“好了,你们两人少吵一次不行吗?逞嘴皮之勇,小四,陪本宫回永宁宫写方子,今儿听曲就散了吧,汪直,带他们去领赏”
汪直愣了一下,好好的机会让巫惊魂破坏了,可眼下娘娘更看中那养颜宝物,没办法只好狠狠瞪一眼巫惊魂,过去招呼若离公子和白非儿去领赏。
白非儿暗松了一口气,看看发抖的手,再弹下去手可得废了。
年龄是女人头号天敌,这巫惊魂拍马屁真是拍得够准够响亮。
领了赏赐出得宫来已天色渐暗,一上了马车,白非儿靠着便想睡,太累了,弹得累,紧绷的神经也累,若离公子侧是细心的给她上药包扎手,她也不想动,由着他包扎。
“这姓巫的阉狗可真会拍马屁。”白非儿轻磕着眸,薄唇轻溢一句。
若离公子给她手打上一个蝴蝶结,眸光微闪:“如今东厂督主尚铭久病,实权便落到巫惊魂手上,他从八岁便陪着皇上渡过一些皇上的艰难岁月,前几年又因给皇上办成了几件大事,他一面讨得皇上喜欢,一面又得贵妃娘娘欢心,如今,放眼朝庭,也只有汪直敢跟他叫板,这中间的关系自然不是普通百姓能懂的。”
“哦?”白非儿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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