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非儿让门开着半边,拢紧被子,沓沓的走回榻上坐好,纤细的手缓缓从被中伸出。
第91章 真有下文()
她的手极美,软若无骨,指节纤长而雪白,指甲天然淡红,是极自然的透明色,虽然手纤细,但是手腕的骨架倒不似一般女子那么细,而是均匀结实。
“谷主其实不必为我费心,让冷雨来也都可以的。我这身体还算壮实,小毛病伤不到我。毕竟四爷还需要你照顾。”这话听起来怎么那么酸呀?不行,可不能犯浑。
她立马定了定神,另外一只手在被子里搭上手臂用力扭,让脉象跳得快一些重一些,要不然,以这个大神医的本事,怎会探不出她是女子?
水无心修长软细的手轻扣在她手腕上,清淡如水的眸只轻瞥她一眼,片刻,收回手,淡淡的说道:“有些许发热,我开个方子,服下之后很快便退热,有发热就别捂那么紧,手脚露出来散散热,好了,你歇着吧。”
白非儿松了口气,心里暗笑,这还用你说。
“谢谢谷主。谷主走好。”白非儿朗声道。
水无心起身向外走,在门边顿步。
呵呵,真有下文。
白非儿坐着没动,脸上似笑非笑的等着。
“你是四爷身边的近身侍从,身体多注意些,毕竟你得伺候他,四爷如今这样,多少是有些不便的,眼睛看不到东西,心里自然燥烦一些,你是属下,多应尽心,少让他操心,他动气对眼睛不利。”水无心淡漠无感情的说了一句,白衣一闪便只留下一抹淡香在空气中飘荡。
丫丫的,探病是假,送教训是真。
白非儿依然不动,裹着被子,清亮的眸子一点点的收缩,嘴角的肌肉抽了又抽。
丫丫的,你哪根葱啊,本小姐堂堂六品官儿,不小的啦,居然在本小姐面前指手划脚的,你,你以为你就是什么督主夫人?
呸呸,那太监,还督主夫人?
“哎哟,你这是干什么呀?变成化石乌龟了?”冷雨敲敲门框,靠在门边戏谑的看她。
“哈哧。”白非儿眉眼一挑,就着被子往榻上一倒:“我这里当真有宝么?一拨一拨的来。”
冷雨刚想说话,婆婆走了过来,站在门边把一个汤婆子交给他,并带了一碗热乎乎的姜汤:“给他喝了先捂出一身汗,一会儿吃点清粥再喝药。”清清淡淡的说完,转身便走。
冷雨稍诧异,看着婆婆远去的背影发了一会愣。
“小凌子的待遇真不错,所有的人都围着你转呢。”他知道婆婆送东西来肯定是他师父的主意,师父什么时候变得对人那么关心了?这些天对他可是爱理不理的呢。
“要不我把你甩进湖里,再围着你转转试试?”白非儿捂着被子瓮声说了一句。
都是一群没安好心的狐狸。
冷雨哂然笑笑,反手把门关上,阔步走到榻前,把汤婆子扔到被子上:“还真小气了呐,谁让你喝醉酒发酒疯了,居然说四爷不够看,还拿那么些人来比,换了我也把你扔进湖里。快起来喝姜汤,冷了可不好。”
白非儿蹭的坐起来,又一阵晕旋的捂住头,利眸瞪他:“你没有醉?”原来他装醉装睡。
“谁说我醉了?只不过趴在桌上而已,是你自己在那发酒疯。”冷雨眯眼幸灾乐祸的笑。
当时他知道四爷来了,本想着起身行礼,可私心作坏,想看看四爷见到这大醉鬼会如何,就装醉趴着不动。
“坏家伙。”白非儿杏眸一瞪,抓起那汤婆子就想摔过去。
冷雨眼疾手快的按住她的手,讪笑道:“我的凌大人,别闹了,你这哪有点?官儿样,严肃一些,快喝姜汤。”他想说哪有女人样,想着不妥,赶紧改口。
白非儿白眼一翻,气哼哼的接过瓷碗。
冷雨趁着给白非儿取汤药的空隙儿,去见了他师父。
站在水无阁外,他徘徊犹豫。
突然门哗啦的开了,水无心抬头跨步而出。
真是没胆量,就那么怕见她?冷雨暗骂自己没出息,迎上去抬头僵硬的笑笑:“师父。”
水无心没有想到他这个时候会来找她,只轻嗯了一声,转身把门关上。
“师父,小凌子那个人,性格是调皮玩劣闹腾了些,但是人不坏,希望师父别见怪,我已经说过她了,让她安静规矩些。”冷雨低声说。
水无心转身下了台阶,清水般的矜秀面容,平淡无波,红唇轻启,声音不急不徐:“我知道,我去看看督主,他的眼睛好像有些恶化,你们别再让他动气,消停一些,要不然他的眼睛好不了。”
冷雨有些吃惊,一大早四爷拖他起来,他倒没有注意到,也没听四爷说眼睛有什么不舒服,急火功心,看来四爷气得不轻,可就为一句“不够看”而气,也太那个了吧?大男人也那么讲究在乎容貌?
虽然四爷容貌是比不上那什么洛向南,可气质气势可是超级的好哇,要是不是因为整日敷那大白脸,谁能想到他是个太监?那身姿气质,全天下谁能比得了?
看着水无心白裘素服裹着的身姿越走越远,他嘴角轻轻抽了抽,神色黯然。
师父变了,变得那么关心人,就是从不关心他。
连着几日,白非儿有病没病也装着,赖在屋里看书,反正那千年妖狐有神医美女伺候着,她才懒得操那份心,他那瞎眼,最好永远瞎着。
谷中的日子清淡,时间过得再慢也照走不误,在白非儿的躲躲闪闪,拌嘴吵架中,不知不觉又过了一个月。
这期间,马蓝飘烟来了三次走了三次,这天涯宫书房几乎是搬到了水月阁中,白非儿有时也好奇,这一个月下来,皇帝居然不催他回去,他倒正儿八经的在这办起公来,在这没有先进交通、通讯工具的古代,这样的办公,真不知要跑死多少马,累垮多少信鸽了。
巫惊魂这厮好像对白非儿万分信任似的,他们每次谈论密谋的事,都有她的一份参与,密谋的不是调查那个就是跟踪这个,要不就是接到圣旨又要杀哪个,说好让她指挥“五虎”,可她整日的跟在巫惊魂身后,就一小跟班,小书童,哪有她指挥的份,说的那些好听的话,不全逗她玩吗?她咬牙请示要出谷参加行动,宁愿去杀人也不愿对着这妖狐,可那妖狐妖眼一“瞪”,瞎了也能把人瞪出个冰窟窿来。
听来听去都是些做狗腿子杀人的事,她听多了也觉无趣,但一日马蓝带来一个不亚于炸弹的新闻,让她几日都震惊着,心里说不清道不明什么滋味。
那说达达汗交上国书正式以蒙古三王子身份求婚,要娶个公主,还送上什么肥牛肥羊马儿金银什么的作为娉礼,洛林山庄少庄主洛向南陪同保媒。
皇帝当即就答应下来,弄个什么七公主配给他,大婚定在年后十八。这怕打仗不是么?赶紧的就应下了。
白非儿无限感慨,这到底是为了活命还是为了娶媳妇啊?
之前也感觉到那时的若离不会是个普通人,没想到那么不普通,她想起父亲临终让她找什么三王子,看来以后还是得见见达达汗,有些事她是一定要弄清楚的,皇帝认为父亲通敌,难道真的是?
不过她也庆幸达达汗有这个身份,要不然迟早要被东厂或者西厂做了。
再过月余就是春节,他们大婚也不远了,得找机出去才行。
天空睛朗如洗,点缀其间的白云不时地遮挡一下冬日的阳光,让人觉得温暖而不刺目。
灿漫的山花间,白非儿正懒洋洋的躺着,嘴里咬着根狗尾巴草,轻纱遮目,哼着不成调的曲。
突然轻纱被掀开:“你这小官儿,谱摆得比督主还大,找你还真不容易。”冷雨笑眯眯的俊脸倒映在她黑瞳中。
白非儿伸手拍开他,坐起身,扯下嘴中的狗尾巴草,淡眉挑了两下,睨他一眼:“督主大人不是有你师父在照顾着嘛,何用我操心?我又不是神医。”
冷雨微翘唇角,戏谑的看她:“好像有点酸味,是不是野果子吃多吃的?”这一个月来师父对四爷那尽心尽力的照顾,连他吃惊,他都不敢想,师父那么清冷的一个女子,居然对一个太监上心,他看不懂,也不想懂。
白非儿月眉淡扬,露出一丝讥讽的笑,恼声说道:“你担心担心自己吧。不说了,找我什么事?”一个健康男人还抢不过一个身有残疾的男人,真失败。
冷雨低眉垂眸,敛住那眸中的苦涩,淡声道:“四爷眼睛复明了。”
“那么快?”白非儿一愣,她还以为得在这谷中过年呢。
冷雨抬眸平静的看她,扯下她头上的枯草:“难不成你想在这过一辈子?”他早看出来了,自从听到那达达汗大婚的消息天天坐立不安,是想着快点出谷,难道她对那个王子感兴趣?
那日在山村那小屋的混乱状况,他清楚记得,这女子似乎和洛林山庄少庄主洛向南的关系有点不一般,这又为了一个王子整日心情不宁,还有咱家的四爷,呵呵,这女子到底招惹了多少个男人?
还好,自己没有加入这混战,有师父在前,这个可爱的冒失鬼,他是从心底喜欢,像妹妹一样喜欢。
“这地方是美不胜收,养老倒不错,现在不是时候,有太多事要办了啦,走走,下山去,是准备要启程了吧?”白非儿眸子轻闪,笑笑,拉过他从背后轻推他向前走。
终于不用找那些乱七八糟的借口只为出谷了,那人眼睛好了还能继续留?他才不会是那么低调的人,这回回去,看他不大张其鼓才怪,东厂大督主好威风啊。
水月阁。
巫惊魂着了一袭月白裘袍,窗前静然杵立,狭长的凤眸中几分嘲弄,薄唇斜抿带着丝丝凌厉。
入目的是清冷的湖,在阳光照射下闪着粼粼金光,随风卷着一波一波的细纹,几只不知名的鸟儿轻灵翻飞、嘻戏,给这宁静的湖添上一丝气息,远处山峦葱翠,茵茵绿绿,巍峨起伏。
确是人间仙境。
他眯了眯眼,刚复明,许还有些不适,睁开眼那一刹,他希望眼前的是那一张牛皮灯笼吹不破的嘻皮笑脸,他知道她不在,冷雨说她一大早不知跑哪去了,这就是她,眼里从来没有他的她。
他紧紧捏了捏手中的宣纸,薄唇抿成冰冷的直线,粼粼眼波中变幻着深浅,闪着阴鸷,生着煞气。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这纸上是她的笔迹,那夜她发醉疯也在念着这首《蝶恋花》,好一个“为伊消得人憔悴”,这个“伊”是谁?不管是谁,但从来不会是他巫惊魂是吗?
手渐渐握成拳,洁白的指节泛着恼怒的寒光。
第92章 可有重影()
诛杀白府,本是西厂的事,他硬生生抢了过来,左思右量,费尽心思,保住她小命,为了让她光明正大的活着,又想尽一切办法,让她以太监的名义在天涯宫生存,为了让她日后有退路,巧立名目,强行给她弄了个官儿,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护她到几时,他有些害怕会有那一天,为了能护她一辈子,他更坚定了向前走的步子。
那人曾经问他,还有什么东西没给她的?要给到什么时候?
他没办法回答,但是他要做的事一件没落下,灭了白、夏两府,兵部、户部、礼部、工部四部在握,拉了尚铭下来,东厂在手。玉佩已有三块在手,只剩下两块。还有西厂?
偏巧那个女人和那些人有关系,调查下毒一案,侍郎府,南京水师,一件件事,她说他利用她,好吧,她说什么说是什么吧,本来就是一本糊涂账,自从白府的人被杀光,她就视他为仇人,表面乖巧听话,可心里恨不得大卸他十八块,她心里那小算盘,他怎能不懂?
由着她吧,看她闹腾到什么时候?
可一看到她写的这烧人心的狗屁诗,心里就来火。
眼里从来不看他,就一味去盯别的男人,洛向南,达达汗,还有谁?冷雨?
冷雨和白非儿走进屋的时候,正好看到他大手在收拢,那张宣纸正是那首诗,是他那日逼白非儿写的,见她捉弄自己,就玩心一转,让她帮写下一首情诗,本就是想找机会给四爷,他见今日四爷眼睛复明了,说要去找那女人,趁转身那瞬就把纸故意掉地下,四爷肯定能认出那女人的笔迹。
上山那一路上,他还不停偷笑呢。
可他好心办坏事了呢,他家四爷正拽着纸恨得牙痒痒。
见他二人进来,巫惊魂瞬地把纸塞怀里,回眸定睛看二人。
呃,白非儿打了个愣,要吃人咩,眼睛刚能看到东西就如恶鬼一样盯着人?
这妖狐的眼睛瞎过一次,再复明怎地变得更妖冶?更似寒冰利剑?
妖孽呵。
冷雨也愣了愣,难道四爷不喜欢这种情诗?不合口味?看来下回要这女人换一种风格。
他迎上去强装笑脸,说道:“爷,我在山上把小凌子找回来了。”说完手肘捅捅白非儿。
“呵呵,督主大人眼睛复明,太好了,恭喜恭喜。”白非儿那俊秀的面皮顿时大展笑容,眸光熠熠的看他。
看,这就是她,在他面前永远没有心。
巫惊魂神情不动,一瞬不瞬的看二人,眼底那三九寒冬的寒意陡生似剑,直扫冷雨碰白非儿的手,吓得冷雨激灵灵的跳开一步,离白非儿远一些。
白非儿撇嘴扫他一眼,发什么颠?我身上长刺了吗?
冷雨垂眸抿嘴,苦着脸,眸光偷瞥一眼他家四爷,得,爷把他列为潜在情敌之一了。
再偷瞄一眼那女人,你就不能给点好脸色咱家爷么?
白非儿铮然不让似的,慧光流盼,直视巫惊魂。
怎么地?我说错了吗?不该恭喜?难道要抱头痛哭?
“小凌子好心情啊,好自在啊,风花雪月的,还上山去浪荡,何时记得住自己是奴才?”巫惊魂冷利如刀的一句话吐出。
冷雨一听,惊得差点趴下来,得,又得吵嘴。
难道真是这诗得罪了爷?
这首什么《蝶恋花》很好的啊,他虽然学识不算太高,但总认得那是谁的诗,千古名句的情诗:“为伊消得人憔悴”,多好,就像他对师父那样。
唉。
果然,白非儿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沉冷的开口:“督主大人,我心情好怎么了?我上山浪荡怎么了?碍您大督主什么事了?我哪天不伺候着您?吃喝、煎药、上药、读书、写书信,哪样少做了?就除了没陪您睡觉了。”
这话一出,前半句让人提心吊胆,那是顶撞啊,后半句就让人给喷了口水。
冷雨抬头哭笑不得的看她,你这小女子,有没有更大言不惭大逆不道的话?
呃,白非儿脸一热,低头垂下眼眸,急忙的要找洞钻去。
自己这是气懵了吗?还是只是说顺口了的?
嗯,肯定是顺口的一句话而已,没别的意思,有时候大脑会短路的嘛。
巫惊魂神情极细的一闪,极力的敛住心神,眸子轻眨,眸底的冬寒瞬的翻作温润春水,看那女人一脸的窘样,他真的很想笑,心里乐开了锅。
这是怎样的一个离经叛道的女人呵?说她聪明,又总是会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说她不聪明,装傻的功夫一流,常常气得他有气也撒不出。
她就是这么一个他拿她没辙的女人么?
他很想再加上一句:“陪睡觉也是伺候的活”,看她那想走不敢走,想说不敢再说的滑稽样,就不忍心再为难她,况且冷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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