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雨眸光微闪,咽了咽口水,急急的扔了一句:“那不是她的意思。”唉,这解释有何用?不管怎样,他定然是赖到那女人身上。
那船很快的向湖中划去。
远处层层叠叠的山峦倒映在湖面,阴暗的湖面,只见那被风吹开的水皱纹,圈圈层层的荡开。
白非儿临窗而站,看着远去的小船,心一如这一层层水圈,一波又一波的无法停止的燥动,无法平息?
洛林山庄。
占据着整整一个山头的天下第一庄。
巍峨的建筑,高高低低起伏,连绵一片,嵌在葱葱郁郁的高山森林中,庄门前筑城墙,戒备森严,如一坚固的城堡。
庄中草长莺飞,花红柳翠,几日前的积雪早已融化,留下亮晶晶的水珠挂在叶间花中,在阳光的照射下,更是闪亮通透。
洛向南负手立在千转万回的穿山游廊,剑眉轻蹙,神情落寞,眸光不知是落在眼前姹紫嫣红的花还是那翩翩起舞的彩蝶。
“她醒了吗?”淡如秋水的声音。
一身紫衣的达达汗缓缓走到他身后停步,脸上还是那一抹雅儒温润,清俊的脸似乎清瘦了些,抿抿嘴说道:“醒了,少庄主要去看看她吗?”
“嗤”一声,洛向南笑笑,遂远的神思似乎收回了些,转身看他,眸光带了些戏谑的味道:“那是你的女人,我看不看无所谓。”
日前回来,冷百花几乎死掉,还好达达汗的医术不赖,愣是把她救了回来。
达达汗眸光一闪,一丝苦笑从眼底掠过,无奈道:“少庄主就别拿我开玩笑了,她不也是你的属下嘛。”
“那人家对你的情意,多少年了,你还要继续无视吗?”洛向南眸光灼灼的看他。
“大业未成,何谈家事。”达达汗似是讥讽的笑笑,唇边几分无奈无分落寞。
洛向南勾唇浅笑,黑眸中意味层层,慢悠悠的开口:“不是大业未成,而是此人非彼人而已。”他的心情坏到了极点,明知道达达汗的心思,以前他不会挑破,如今,他就想撒撒这心中的闷气。
达达汗微怔,眸光一痛,垂下眼眸,掩盖情绪于眼底,木然的轻扯唇角:“达达汗何来彼人?”他的心已放下,早早的了无痕迹了。
可是,司乐坊的那些日子,是他最幸福开心的日子,短暂而美好,了无痕迹?谈何容易。
“没有吗?”洛向南语气咄咄逼人。
“没有。”达达汗垂眸不动。
洛向南无语凝噎,这个人,还真是,牛皮灯笼。
他甚觉无趣,举步走向院中花园。
狠狠掐了一朵腊梅,似慢不经心的说:“有否查到那两人的下落?”他指的是白非儿和巫惊魂。
达达汗怔怔的看这园中的腊梅,眸光遂远,目光投向清冷遥远的天空:“他们应该是进了幽灵谷,在谷外有锦衣郎的出没。幽灵仙是天下第一神医,他们此次进去,极有可能是其中一人中了毒或者是重伤。”
洛向南转身眸光嗖的看向他,眸中寒意点点:“巫惊魂没死?”
“毒是少庄主下的吧?”达达汗收回那飞扬的神思,眸中灼灼的光芒看向他。
肯定是他逼十五那小子给的。
“哎哎,不就是那点毒药嘛,看你那样子,像是抢了你媳妇似的。要是能弄死巫惊魂不更好吗?还那样的舍不得。”洛向南浓眉一挑,把手中那揉碎的腊梅往地上一扔,撇嘴轻嚷。
达达汗嘴角微微一扬:“我有说什么吗?”他当然希望少一个绊脚石,但是他就不为白非儿想想吗?她还在那人手上啊。
一想到那女人,他心口一痛,那女人居然为自己的仇人求情呢,这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为什么?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还是对那个男人?
他不愿再往下想。
“司乐坊都关了吗?”洛向南撇撇嘴,转变话题。
“已经传令下去都关了,唉,因为我,要把这经营多年的成果结束掉,当真是心痛。”达达汗眸光微暗,叹息着说。
洛向南洒脱的微微一笑,大手拍拍他的肩,说道:“别自责,这哪能怪你呢,要怪就怪我,这次太心慈了。”他怎么也想不到巫惊魂居然利用白非儿,他怎么会知道他们和白非儿之间的关系呢?
要不是他为了见那女人一面,他不会中途折去那山村,也更不会让他们在那停留等他,大可以让达达汗先把人送到塞外,他再去也不迟,他就偏偏怀了点小心眼,担心达达汗占了个先,一念之间造成大错。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神使鬼差的妒忌达达汗,在司乐坊第一次见那女人,女人强作镇定,胆小又放肆,聪慧又装傻,就这样如精灵一样跳入他的心,他也不知为什么,漂亮女人他见得多了,倒贴着他的一箩筐,独独对这个放肆妄为的女人动了心。
是要了命的动心,他找十个八个借口把达达汗调走,经常冒险躲到非鱼阁对面的大树上一蹲就一夜,就为了看她一眼,本想强行带他离开天涯宫,又怕惹了她不高兴,他堂堂一个少庄主总去蹲大树,说出来笑死人。
最初的初衷是想培养她成为一个细作留在巫惊魂身边,可后来就变了味道,让她偷巫惊魂的玉佩也只是一提,她完不完成也不强迫她,也许这样才能有借口经常去见她,他是这样想的。
看着那一枝枝在风中轻颤的腊梅,他眉梢轻拧,幽沉的说:“达达汗,把你的身份公开了吧,带着那份国书入朝以你蒙古三王子的身份正式拜见皇帝吧,你是天下第一庄的贵客,朝庭不敢动你。其实你父汗还是很为你着想的,在十年就帮你把退路给安排好了,你何须那么恨他?”
他和达达汗从小相识,亦友亦联盟关系,达达汗为若离时是下属,也只是为掩人耳目而已。
达达汗那妖娆的脸上肌肉轻动,唇角一抹讥笑:“为我着想?只怕是为了他的汗位吧?你知道那国书是要我怎么做么?”
往事不堪回首,他根本就不想再去回忆。
“怎么做?”洛向南神情一滞,侧脸看他。
达达汗凄然一笑,一阵风吹得一身紫衣翩然,墨发翻飞,在这嫣红的腊梅树下,落寞而凄切。
“联姻,求娶公主。”声音无波无澜。
洛向南轻蹙眉,神情立刻掠过一丝异样,很快恢复轻松,说道:“这确是两全其美的一步棋,自古以来皇家姻缘,不就都这样嘛,你何须一副赴死的样子,这样既保全了你,又还了你正大光明的身份,更让两国暂时修好,一箭三雕的事,你父汗还真是有远见了呢。”
他暗暗唾骂自己,刚才居然有一瞬的轻松,听说他要娶公主,他少了一个情敌是吧?就这点志气,他真想掐死自己。
达达汗抬眸看他,眸底淡淡的碧色闪着一抹冷意,唇间讥讽:“若是你高兴吗?乐意吗?我出卖了十多年的灵魂,如今连身体也得卖了,好一个一箭三雕。”一惯温和的语调,带着几分质问。
洛向南心有愧意,侧头避开他的眼光,眸子瞥向枝头那一株鲜红似血的腊梅花儿,薄唇溢出一声:“我懂你,换了我自己不乐意,只是目前你的命要紧,难道你想一辈子被朝庭追杀着过日子吗?回蒙古又何会有你的位置?我洛宁山庄要藏个人自然也不难,也可以做得到,你真愿意这样?”
换了他肯定不行,以他的脾性,反了天也不会听从,自从五岁那年庄主带他回来,做为少庄主,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没有过着太难过的日子,达达汗的苦,他明白。
突然一个女子似一阵风似的卷了过来:“南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女子着一袭粉红皮袄,圆圆的脸儿,笑脸闪着浅浅的酒窝,肌肤白里透红,明眸晧齿,如同瓷器娃娃纯净可爱。
洛向南灿然笑笑,不动声色的把她拽着的手抽出,说道:“回来有一日了,你不在庄中,又跑去哪儿玩了?”这是他的义妹,从小缠他缠得紧,一见她,他就犯头疼。
达达汗刚还凄然的脸,这会转了向,薄唇轻勾捉黠的笑笑,眸光闪闪的看洛向南:“呀,忆彤回来啦,有没有想达哥哥?还有南哥哥呢?”五十步笑一百步,自己还不一个样,躲了得初一躲不了十五,看你躲得了几时?要是庄主醒了,我看你不得娶她?
“嗯,都想呢,我前些日子去大国寺里吃斋念经,给爹祈福,希望爹爹快快醒来。”洛忆彤娇俏的笑笑,眸光闪着无忧无虑的快乐,南哥哥都一个月没回庄,见到他当然开心。
“口不对心,是想你南哥哥了吧?你会想达哥哥?才怪。”达达汗唇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戏谑的看她,又看看洛向南。
洛忆彤脸皮薄,刷的红了脸,低头羞涩的笑笑,嘟囔:“都有了啦。”死达哥哥,老是笑话人家。
“哈哈哈。”达达汗泄了恨似的大笑,眉眼弯弯,挑屑似的看洛向南。
洛向南那妖魅的媚眼眯了起来,狠狠的瞪他,几欲从他脸上再多挖出几个洞,扯扯唇角:“妹妹想哥哥,很正常。”他把哥哥那两个字咬得极重,他哪会不知她的心思?可是,他没有往那方面想,没有感觉,义父昏迷了好些年,要不然估计也得逼着他娶她。
洛忆彤眼皮跳了一下,一缕失望从眸内划过,然后沉寂无声,她抬头嫣然一笑,上前搂住洛向南的手臂,娇声道:“南哥哥,一起去看看我带回来的新玩意,这次我带了不少好玩的东西,可有趣了。”自她有了喜欢他那份认知开始,她从不喊他哥哥,他本就不是她哥哥,不是吗?
第89章 那不是去玩儿()
洛向南眼波微动,按住她的手,正色说道:“南哥哥和你达哥哥有正事要到京城去办,很紧急,马上要出发,下次再去看你的新玩意了,你乖乖在庄中,别到处乱跑。”真要快些面见那皇帝才行,要是让巫惊魂抢了先,把恶状都告上去,那就晚了。
“顺天府?我也要去,好长时间没去京师了,让我跟着你们一起呗。”洛忆彤眼眸晶亮,大眼睛眨巴眨巴的,似乎滴得出水。
洛向南笑容顿敛,拧了拧眉,板脸沉声道:“那不是去玩儿。”
“我知道不是去玩,我就跟着你们,不会到处乱跑,而且我又不是小孩子,不会给你们惹麻烦的啦。”洛忆彤扁嘴,眸光弱弱的看向达达汗,希望他帮说说。
达达汗嘴角撇撇,轻笑:“忆彤,这事关重大,而且随时会危险,真不能带着你,下次吧好吗?”
见他都拒绝,洛忆彤水眸潋潋,只得放开他的手,低头轻声说了句:“那下次一定要带上我,你们注意安全,快些回来。”有危险?不愿意让她跟着才对吧?
洛向南大手抚抚她的头:“乖,在庄中好好待着,我们很快会回来,冷百花那里你帮好好照看着,她伤着很重,才醒过来,让下人们小心伺候着。”不管有没有危险,他都不希望她跟着,想起那一回差点缠上了他的床榻,直到现在他还心有余悸。
这小姑娘,看着单纯,实则胆子大着呢。
“嗯,我知道了,南哥哥放心吧。”洛忆彤眉眼弯弯的笑笑。
谷中清静的日子倒过得也快,转瞬又过了几日,这每日白非儿便是伺候着那人吃饭,喝药,洗眼睛,有时候也陪他在山上走走,两人话不多,似是都憋着一股气,白非儿更是天天恨得牙痒痒,敢怒不敢言,闲着的时候就和冷雨拌嘴撒撒气,偶尔碰到那冰美人神医,也就只是点点头行个礼,日子倒也好打发。
夜澜静,下弦月弯弯的勾挂在如墨般的苍穹,散发着清冷的光辉,细细碎碎的星儿忽明忽闪的闯了出来,在天空中画着各种图案。
白非儿百般聊赖的靠在窗前数星星,听着鱼儿在湖中时不时的跳跃声,看向远处山峦罩下来的大片暗影,心里沉叹,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仇啊仇,愁啊愁。
黑暗中两个身影瞬的闪入水无阁中。
水无阁,如豆灯火,忽闪跳跃。
“说,你是何人?为何夜闯幽灵谷,可知擅撞者,死。”水无心一袭白衣,拢着狐裘,利眸射向黑衣人。
婆婆把那黑衣人往前一推:“谷主,这厮懂得破解林中的阵。”
那黑衣人无声的笑笑,蒙着面的脸轻动,眸光犀利有神,哑声说道:“就这点小儿阵法,岂能难倒老夫?”
水无心紧抿了唇,杏眸中的眸光已沉如寒冰,杀气在眸中慢慢聚拢:“不想死得难看的话,最好给我说实话。”说完素手微扬,只要她轻轻一弹,他绝对得死。
黑衣人眸光微动,伸手缓缓的打开大手掌,上面一枚板指静陈。
“你,怎有我爹之物?”水无心惊骇不已,黑瞳一收,脸色瞬变,猛的上前抓过那板指。
黑衣人幽声道:“你,还真不像你爹。”
水月阁。
“不想死就给本督出来。”巫惊魂立在黑暗中,声音幽冷如鬼魅。
“是我。”
黑衣人缓步从窗边中走出,淡淡的月色,把他的身影斜拉得老长,地上的身影映到了巫惊魂的脚边。
巫惊魂有些意外地一怔,轻扰眉心,淡声道:“您怎会来此?如何进得来?”
黑衣人声音沙哑的说道:“你那一大群锦衣郎在外面守着,想让人不知你在这都难。你向来都那么高调,不是么?你现在眼瞎了,我再不来,只怕你的心也跟着瞎。”
巫惊魂身形不动,愣了一下,冷声道:“您来就为了说这个?这些日子以来,真不知是您变了还是我变了?您不就是看不顺眼那个女人吗?不必回回提醒着我。”
黑衣人衣衫动了动,似乎想举步,复又放弃,轻叹了一声:“变的是你,我哪回不是为了你好,算了,你不听也就罢了。这幽灵谷大有来头,你听我说?“
更深露重,白非儿一个激灵的冷醒,缩了缩身子,两眼惺松的打了个哈欠,抬眸扫向窗外,倏地张着嘴石化在窗边。
那,那不是水月阁吗?
那,那映在窗上的不是两个人么?确切的说是一个细小的头凑向那高大的头。
那,那是亲亲?
那,那里面住着谁?哦哦,不是那个千年妖狐,死太监吗?
那,那个人细小的头是谁?
她来不及眨眼,来不及合上嘴,窗上没有了那影子,很快,吱呀一声轻响,一个白恍恍的身影闯入眼帘。
是她。
神医。
水无心。
水月阁的烛火灭了,那抹倩影也消失了,湖中“扑嗵”一声,鱼儿轻跃的声音传来,才把白非儿的元神拉了回来。
她抿着薄唇,木然地轻抽一下,再轻抽一下嘴角,脸上的肌肉跟着微微轻颤,直颤到她本来麻木的心也跟着一点一点的弹颤着,如弹簧般,一下一下的。
她极快的拽过一本书,胡乱的翻着。
这一页,断肠草,功效……
再翻一页,绝情草,功效……
再再翻一页,夺命草,功效……
他令堂的,有没有更好听一点的名字啊。
嗖的把书扔进湖里,三步并两步走到门边,哗啦的拉开木门,借着极淡的月光,咚咚咚的跑到水清阁,咣咣咣的擂门。
“冷雨,开门。”声音在清冷的夜晚特别的嘹亮。
“做什么?你半夜闹鬼啊。”门内的人不客气的嚷。
“好冷,陪我喝酒暖暖身。”
门哗的打开了,冷雨裹了个被子,睡眼朦胧的伸头看她,上下打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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