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此人的风姿气度和容与十分类似,也难怪阮静雅会错认。
申箫修行近千载,见过的美人不计其数,风华容仪莫有能媲美此世叶歆瑶的,眼前的这位很荣幸地成了第一个。哪怕容与的风仪亦出挑至极,难寻难觅,容貌也称得上极佳,却少了叶歆瑶那种每一个线条都极尽完美,一颦一笑皆摄人心魄,让人无法呼吸的极致美感。
以他的定力尚且如此,可想而知,灼华一个天天与桃花桃枝桃树为伴的姑娘,会是什么反应。
叶歆瑶见状,幽幽叹息:“她爱上了这个人。”
仅仅一眼,便是万年。
哪怕转世轮回,灼华的灵魂深处依旧铭记着这份爱情,所以她转世的阮静雅会不自觉地靠近容与,寻觅着连她自己都不曾记起的过去。只可惜,灼华与此人的身份实在太不对等,碧落天又不像修真界,后者若喜欢一个身份地位太过悬殊的人,拼命提高自己的修为,还有在一起的希望,而碧落天……哪怕他们深深相爱,结局也九成九会是一场悲剧。
“不对啊!”申箫唏嘘了好一会儿,突然很破坏气氛地来了一句,“师尊交友广阔,与碧落天的几位星官也有些交情,我听他们聊天的时候提到过,紫薇大帝刚柔并济,东华帝君冷若霜雪。按道理说,灼华见到的应当是东华帝君吧?可她刚才说什么不肯走,一见到你就恢复了记忆……我怎么想怎么都觉得,她这话应当是对邪皇说的啊!还是说,邪皇不仅长得像紫薇大帝,还长得像东华帝君?”
还不等叶歆瑶说什么,就听得阮静雅的声音响起:“灼华以为他是紫薇大帝。”
三人见状,立刻退出阮静雅的识海,就见阮静雅已从方才的混乱中清醒过来,朝他们轻轻地笑了笑,眼中有感激,更多得则是浓到化不开的忧郁:“因为,那一次的蟠桃会,他并没有去。”
叶歆瑶取出两个柔软的垫子,竖着放在阮静雅头顶的空位上,随后小心翼翼地将阮静雅扶起来,一边给她理顺气,输入温和的内息,让她不必继续咳嗽,一边扶她坐好。
待做完这一切后,叶歆瑶轻轻坐在床边,柔声问:“静雅,你和我们一起走么?”
阮静雅沉默了许久,才十分迷茫地说:“我不知道。”
“前世你喜欢的人,不是东华帝君么?”叶歆瑶知道不能逼她,就换了个方法问,“可这里是邪皇墓啊!”
“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我也不知该从何说起。”阮静雅闭上眼睛,显得有些疲惫和无力。
“没关系,你想说的话,就告诉我们,不想说的话,就想想到底是留下呢,还是咱们一道出去。”叶歆瑶眨了眨眼睛,朝两个男人的方向示意,“如果不想让他们偷听,我这就赶他们出去。”
阮静雅闻言,不由莞尔:“好啊,你把他们赶出去吧!”
申箫故作不满:“好你个静雅,我不开心了,你下次再怎么三催四请,我都不会帮你,哼!”说完这些,他立刻转身,大步流星地走掉。
容与没说什么,也退出了房间。
阮静雅的目光在容与的背影上流连片刻,突然抬起袖子擦了擦,有些尴尬,又有些慌乱地对叶歆瑶解释:“我知道不应该这样,在一个人的身上寻找另一个人的影子,无论对前者还是对‘爱’来说,都是一种侮辱。但动画帝君的风姿容仪,旁人仿效实乃东施效颦,容公子却……不瞒你说,见到他之后,我整晚整晚地开始做梦。记忆不清的时候,我真将他们两个搞混过,还奇怪自己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喜欢上一个没见过几次的人,天天梦见对方的背影,后来才知……”
说道这里,她的泪水如珠子般,不住流淌:“我,我真的,真的太想他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心胸狭隘枉为皇
叶歆瑶见阮静雅难过,心也揪了起来,好容易才压下心中悲愤,强作平静地说:“既是如此,我们带你离开这个鬼地方!你且好生修行,等待我们……若我成就元神,就带你去碧落天求见东华帝君!阿箫和容公子肯定,肯定也是会同意的,倘若他们先一步成就元神,就由他们带你……”
“傻瓜,没用的。”阮静雅轻轻地笑了起来,反握住好友的手,柔声安慰道,“东华帝君修得乃是无情道,对他而言,这世间花草树木,虫鱼鸟兽,妖魔精怪乃至神仙佛陀皆是一样的,无喜,亦无悲。哪怕天命所归的天仙大能心性不如自己修行上去的圆满,却也差不多了。倘若谁爱他,他都要有回应……灼华之所以转世,无非是一片痴心遭人嫉恨,与东华帝君本人并无关系。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古往今来,数见不鲜,又岂独我一人?”
说到这里,她意识到自己好像触及叶歆瑶的伤心事,话锋一转,叹道:“只可惜,这邪皇墓,我也没办法离开。”
叶歆瑶早已放下过去,并不在意所谓的伤疤,知好友心意,也就配合地问:“这是为何?”
思及过往,阮静雅不住苦笑,整理一下思绪,才将这些年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自从接引叶歆瑶和容与离开半源小世界后,阮静雅几次打坐都心神不宁,恍惚在梦境中见到一个如霜如雪,飘渺高远,却又尊贵高雅的背影,清醒时一想,觉得自己所见之人当中唯有容与有此风华,不由觉得奇怪,却只以为自己好容与这一款的男人,不知不觉中动了春心,暗笑自己多年修行,怎么还和小姑娘似的,并没真正放在心上,笑笑也就过去了。
阮静雅和容与本就是一面的交情,也不该有多少交集,偏偏崔裕为算计“不听话”的关门弟子,加上修真界山雨欲来,就命他前往东陵大世界,负责凌霄剑派在那儿的开拓,以求更快更好地搜集物资。这样一来,容与少不得和阮静雅打交道,阮静雅莫名其妙地,又开始断断续续地做怪梦,并一度将容与和梦中人弄混。
“你们来的时候,应当看见了黑水潭吧?清吟门的修士对黑水潭动心思也不是一次两次,总觉得里头有什么好宝贝,无奈潭中住了一个赤翎玄蛇王,金丹修士根本就不是它的对手,无奈之下,才一直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局面。”提起这段往事,阮静雅握着叶歆瑶的手都有点发抖,声音中也带了些痛苦的意味,“我深恨这些人毁我家园,灭我宗门,但我虽为清吟门太上长老,却只是一个金丹修士,怎么能与一群如狼似虎的魔道步虚修士对抗?这时候,我突然想到了住在黑水潭中的赤翎玄蛇王,所以,我将这些人诱到这里,自己跳下去激怒那畜生,任由他们争斗,受了重伤的自己却如浮萍飘絮,努力往边上靠,想给自己找一个支撑点,谁知阴差阳错之下,竟开启了通往邪皇墓的机关暗道。”
异兽从来都与天材地宝伴生,赤翎玄蛇王肉身强横堪比元神真人,对上三四个步虚修士联手围攻也不落下风,由它守护着的东西必定相当不错。
魔道修士普遍自私自利,见猎心喜,想独吞赤翎玄蛇王及珍宝的大有人在,也不知最后到底是同归于尽还是渔翁得利,总之,这条密道算是守住了,直到申箫的到来。
“阿琼,你知不知道,邪皇墓……这邪皇墓,与天宫是,是非常相似的……”
阮静雅微微一笑,恍若梦中。
她一来到这里,模糊的梦境就变得清晰,属于“灼华”的记忆一点点地侵蚀着脑海,那样狂热而执着的情意,趁着她重伤未愈又哀伤于门派覆灭,原本坚定的道心出现裂缝的时候,轻而易举地侵入了她的内心。
误以为自己所爱之人是“紫薇大帝”的“灼华”,在发现自己来到邪皇墓后,心中不可遏制地生出一个疯狂的念头。
见他,去见他,我想要再次见到他!
为此,不惜一切代价。
叶歆瑶静静地望着好友,就见阮静雅努力微笑,却无法克制泪水的流下:“这只是一个误会,我以为说清楚就没事,谁知道邪皇他……他作为一个男人,心眼却那么小,明明对我不甚在意,却在听见我爱得人是东华帝君而不是他后,享受着无数女人崇拜依赖的他暴怒之下,竟对我……我坚持着心,不肯向他靠近,他恼羞成怒,给我下了禁制,扔到这冷僻的地方。让我空有金丹的修为和寿数,却必须如凡人一般苦熬,被修为不如我,同样苦守冷宫的女人们欺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偏偏还没办法离开。一旦我离开邪皇墓的范围,就会触动他留在我身上的禁制,我倒无所谓,你们却……”
邪皇心性之扭曲狭隘,从岳泓对麻长生的叮瞩中,叶歆瑶也能猜到一二。但听见邪皇这样对待阮静雅,再想到那被封住的井口叶歆瑶的脸上也挂起了丝丝冷意:“这样啊!”
“所以,你们走吧!”阮静雅轻声道,“我的一生都被毁掉啦,但你们还来得及,这本就是我自己犯下的过失,与你们毫无干系。你们冒死来邪皇墓救我,这份恩情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可……”
接下来的话语,被悉数吞下,因为阮静雅看见了叶歆瑶的表情。
平静依旧,却难掩冰冷疏离,并带着几分说不尽的凛冽杀意。
“阿琼……”
“他不让你出去,你就出不去了么?”叶歆瑶抬高下巴,冷冷地说,“敢对我的朋友下手,我怎能原谅他?”
说罢,叶歆瑶掌风一震,木门霍然而开。
看到她的心情不好成这样,申箫刚想问什么,就见叶歆瑶转过身子,对申箫和容与说:“走吧,咱们也去见一见这位十分了不起注定不死不灭的邪皇陛下!”
在场三人皆与她熟识,自然能看出她平静外表下压抑的无边火焰,申箫由于知道得更多,免不得神情一肃,正色道:“阿琼,你?”
“静雅身上被下了禁制,不打得邪皇回心转意,她根本不可能随我们离开!”叶歆瑶提及“邪皇”二字时,当真杀气凛然,如出鞘宝剑,令人无法直视,“既是如此,我又何惧?”
邪皇乃是紫薇大帝的恶念分身,紫薇大帝不死,邪皇就不灭。正因为如此,邪皇才肆无忌惮,视旁人若蝼蚁,做事随心所欲,丝毫不懂得得饶人处且饶人的道理,反正他又不会死,最惨也不过是如现在一般,被拘禁和封印,他早就破罐子破摔,不放在心上了。
作为一个地仙,只因阮静雅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爱得又是别人而非他自己,他就直接对阮静雅施暴,发现自己无往不利的魅力失效后,还这样折磨她。哪怕阮静雅一开始由于“灼华”记忆的影响,认错了人,却也不至于遭受这样的对待吧!
强制解封天眼,的确对叶歆瑶有极大的影响,但那又如何?若是顾忌这顾忌那,连帮挚友出气都不能,她修行还有什么意义?哪怕天眼的事情被人查到,她也不怕,反正最倒霉的那个,一定不是她。
阮静雅不知叶歆瑶觉醒了天眼,见她真打算以卵击石,慌忙向前,差点从床上滚下来,叶歆瑶忙转过身来扶住她。
容与见状,淡淡道:“我和叶姑娘一道。”
“你们两个不是地仙,怎么能……”阮静雅不想挚友遭难,又知邪皇秉性好色,略平头正脸一点的女人都逃不脱他的魔爪,何况如好友这般的美貌姑娘?是以她急急地说,“你们别管我,赶快——”
“静雅——”
出人意料地,竟是申箫喊住了她。
阮静雅见申箫也是这个意思,柳眉倒竖:“阿箫,你也和他们一样乱来么?”
申箫摇了摇头,回答道:“不是乱来,我觉得他们的主意很好。你身体弱,不要多想,等他们得胜归来,压着邪皇给你赔罪就是再说了,你一味阻止,他们看了难过,影响修行……还不如顺应本心,快意恩仇一次。”
见申箫都这样说,阮静雅不可置信地望着叶歆瑶和容与,见他们没有说笑的意思,竟真打算这样做,不由无力道:“你们……”
“别劝我们啦!”叶歆瑶微微一笑,化去凛冽杀意,柔声道,“阿箫会在这里照顾你的,你等我们的好消息就行。”
阮静雅颓然地将手放下,满腔感谢和劝阻都梗在喉间,不知该说什么。
叶歆瑶示意申箫,这里的一切交给他。
申箫当仁不让地将此事接下,并道:“你们往东南方向走,应当是邪皇正殿所在。”
“我会认路的,你放心。”叶歆瑶十分爽快地说,“若是我们先遇到邪皇,只能对不起麻姑了。”
在女人身上找存在感,耀武扬威耍高端?很好,我会让你……连男人都没得做!
第一百六十四章 刀兵相交长歌起
叶歆瑶和容与按着申箫所指的方向前行,才走了没多久,就见远方的夜空被覆盖上一层黑色的幕帘,遮蔽星月,阻挡光线,带着极尽的邪恶与难以言说的霸道,给人无与伦比的威压。
一时间,邪皇墓中的灵气和浊气剧烈震荡,四境之内灵气紊乱,不得安生。
即使站得这么远,叶歆瑶都能感觉到自天幕升起后,远方传来的强烈威压,如君王临世,横扫六合,不可阻挡。
以一人之力,使整个邪皇墓成为他的领域……哪怕叶歆瑶再怎么看不起邪皇的心性,对这位白捡个地仙之位的家伙嗤之以鼻,都不得不承认,地仙就是地仙,哪怕是最弱的那一个,也胜过人仙许多。
纵是如此,叶歆瑶和容与的眼中却只有战意,并未有半分退缩之心。
麻长生已与邪皇开战,邪皇墓中乱成一团,叶歆瑶也不必隐匿什么身形,索性实力全开,缩地成寸,一念千里,转瞬就来到战场之中。但见霍青娥笑吟吟地站在广场中,香君紧紧地在其身后护持,与千军万马对峙。
原本富丽堂皇的皇宫正殿,已被麻长生和邪皇的战斗气劲波及,坍塌得就剩些断壁残垣,看上去好不狼狈。这两人于虚空之中竟不用任何武器,单纯以肉身相搏,便能一拳震开天地,一脚踩破乾坤。
叶歆瑶目力极佳,元神第一人与地仙的战斗,她也能看清个七七八八。自然看得出麻长生的左手隐隐有些不协调,纵没骨折,也是骨裂的征兆。但这是麻长生和邪皇的战斗,她不能插手,稍微关注一下后,就将视线投以霍青娥的对面。
成千上万阴神、筑基并金丹期的修士,被当做军队般操练,进行严苛的训练,懂得战阵,知晓配合,还令行禁止。这样的军队,本就是邪皇手上一支极为可怕的力量,更别说这队伍之中的好几位将领都是元神真人。哪怕他们有用药物强行化婴,此生再难有更进一步的嫌疑,实力也不如霍青娥,但若这些人不要脸地联起手来,势必相当难缠。
“面前的这些家伙,完全不值一提呢!”霍青娥知她在想什么,心道这两个好孩子还当真可爱,竟想和她一道面对强敌,眼角眉梢就染上了几分愉悦之意,“仔细想来,我也当真好久没舒筋活骨啦!”
她的声音柔和婉转,音量不大,在场得却都是修士,没人听不清楚。
听得霍青娥此言,就有许多兵士和将领狂笑起来,污言秽语不绝,认为霍青娥在大放厥词。
霍青娥微微一笑,拔下鬓间的金步摇,任由如瀑青丝倾泻,她却只是握着金步摇,凌空轻轻一敲。
霎时间,风起,云涌。
邪皇墓有“墓”之名,可除了冷宫之外,处处亭台楼阁,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实在和“墓”之一字没什么联系。偏偏霍青娥手中的金步摇轻轻一敲,变成一支黝黑深沉,顶部刻绘狰狞兽头的木杖后,虚空之中,竟是出现万千鬼神。形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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