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鼎州敢问,依兄长之言,是否我等为官之人只需制定利民之策则民自强,国自盛?”
愁尘一愣,而后摇了摇头。
“非也,我曾说过,世人皆钝,唯力导之。夫,人生于天地之间,受红尘之扰,七情之惑,六欲之毒。
然这情欲迷惑之中却以贪欲为最,贪欲即贪婪之欲,世人言之善者谓“进取”,言之恶者谓“贪婪”。
贪之欲万物皆有之,如二叔之望国力强盛,版图扩张,天下一统;如百姓之望生活美好,衣食无忧,家境殷实;如幼苗之望茁壮大树。其实这些都可以称为贪,也可以说是进取。”说到这,愁尘的双眼不经意地在夏皇的脸上瞟了一下。
却见其面色如常,神情淡然,对于这可谓是大不韪之话没有丝毫愤怒,对此愁尘不由得暗自点头,一代明君,兴国不远矣。
“若要强国,则必先利民,作为统治者确实是该给予民众政策上的支持,不过这支持也不怡太多,需得徐徐予之。”
“嗯”夏皇点了点头,一脸赞赏地盯着愁尘“镜台啊,恐怕连你爹都没想到你小子居然有如此大才吧!二叔现在是越发希望你能入朝为官了,有你相助则大夏无忧矣。”
听得这话,一旁的李郯一脸苦笑。
是啊,的确如此,若非今天,可能自己都不会发现这个在自己记忆之中顽劣不堪的大儿子心中竟有着如此见识。
不经意间,看向愁尘的眼神越发柔和。
听到二叔的那番话语,再感受着父亲投过来的柔和目光,饶是愁尘心智坚定,此刻也不由小脸一红,腼腆一笑。
杨鼎州站在一旁,一脸钦佩地看着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兄长,心中早已掀起了滔天巨浪。
而李奇却是一脸似懂非懂地站在一旁,脸上满是疑惑之色,一手抓着愁尘的衣袖,神情憨厚地问道“大哥,这是为什么呢?”
听到自己的弟弟发问,愁尘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李奇的头,说道:“这就如同是一只兔子生活在一片蛮荒大地之上,四面空旷平坦,却有着各种强禽猛兽出没。
生活在大地之上的兔子没有任何战斗力,只能整日提心吊胆的躲藏,馋喘偷生。忽然有一天,兔子发现了一个四周密封的铁笼,铁笼虽小但也足够它容身。
那一刻,在生命与自由之间兔子无疑选择了生命,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一下子窜入铁笼之中,从内将其牢牢封住。
从那之后,兔子便整日躲在那铁笼之中,坚固的铁笼使得兔子的生命得到了保障,虽说生活的空间很小,但总归保得性命。
但恐惧过后,长安之后,便是枯燥心灵的深深悸动,不安于现状,不满足于这个仅仅只能容身的铁笼子。他们开始极力的扩张,不断地拉扯铁笼子,不断地将铁笼子向外部的空间拉扯,不断地扩大自己的生存范围。
虽然是铁笼子,但总归有着一定的韧性,可以拉伸一定的范围,可以将仅有的铁笼子的容积扩大。而在这时,不仅是兔子得到了自己的生存需求,而护住兔子的铁笼子,也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扩大。”
李奇听到这儿,忽然神情一展,微微点头,笑道:“哥,虽然你说的故事有点不靠谱,但奇儿好像懂了。”
第九十四章:三生第二生(六)()
“”听到李奇的话,愁尘顿时无语,满脑子黑线。
什么叫做“虽然你说得不靠谱”我那还不是找不出个合适的例子来了,真的是。
想着,食指和无名指微微一曲,趁李奇还没反应过来时,直接就赏了一个“仙童爆栗”。
“啊”
李奇吃痛,双手环抱住脑袋,抬起头,小嘴嘟着,眼中泪光闪闪,一脸幽怨地望着愁尘。神色可怜之极,就连夏皇也是神情微变,露出一丝不忍之色,出声问道:
“镜台,你打奇儿干嘛?”
见到二叔帮自己出头,李奇脸上的委屈之色不仅没有一丝衰减,反而更加浓郁,眼角之中的泪珠几乎实质化,只差一丝便要流了出来。不过虽说如此,但嘴角处却是隐约有着一抹笑意流露。
“啊二叔,我没有打啊,我这是爱抚,哥哥对弟弟的爱抚,你说对吧?奇儿”愁尘听到二叔的责问,神情不变地说道,只是说到最后,语气变得有些古怪而已。
双眼一眯,眼神略带些不善地盯着李奇,威胁意味十足,静静地等待着李奇的回答。
感受到愁尘那危险性十足的目光,李奇十指紧扣,脸上露出苦涩之色。
“对对的”李奇弱弱地说道。
那模样十足就是:宝宝心里苦,但宝宝不说。
“嗯”听到李奇的回答,愁尘很是欣慰地点了点头,伸出手,在李奇的头上溺爱地摸了两下。
而后似乎想起了什么,抬头看着李郯:“爹,我们刚刚的约定应该还是算数的吧。”
看着如此这般的愁尘,李郯先是一愣,而后笑骂道:“你老子我这么大个人了,难道还会反悔不成。”
此话一出,愁尘的脸上顿时露出兴奋之色,似乎预见到了自己以后独自遨游于名山大川之间,看人生百态,寻世间之道,与尘世之中得道,了却两世执念。
不过李郯接下来的话却犹如一柄巨锤,直接将愁尘的美好未来给敲碎。
“不过这两个小子你必须得带着他们一起,毕竟三人一起,我和你二叔也放心一些。”李郯自信地笑了笑,随手指了指一旁的李奇和杨鼎州。
此刻,夏皇也在一旁附和道:“是啊,年轻人就该多出去走走,长长见识,你们三人在一起,相互有个帮助总是好的。”
“什么!”愁尘睁大双眼,脸上全是苦涩之情,兴奋之色瞬间消失。
这刹那天堂,转瞬地狱之间的转变实在是太快了,宝宝承受不住啊!
就他们俩?还相互帮助?这么多年了,拉扯照顾一个李奇都把我累得够呛,如今还加个自幼娇生惯养的皇子?
爹啊,你这是准备让你儿子出去历练还是当保姆啊
此刻愁尘的内心是崩溃的,刚刚谈笑间的豪气瞬间消散,剩下的只是一脸悲惨。
反观李奇和杨鼎州却是一脸兴奋,激动不已。
两人虽说都是富家子弟,身份显贵;但却亦如笼中小鸟,对于外面的大千世界充满好奇,但却苦于牢笼坚固,无法挣脱。
如今有机会破开牢笼,展翅高飞,两人又如何会不兴奋呢?
李奇一蹦一跳地拉着愁尘的衣袖,一脸希冀地盯着自己的大哥,脸上的兴奋之色却是不言而喻。
看着李奇兴奋的面孔,愁尘一脸苦涩。
突然,愁尘又眉头一展,好似想到了什么,对着李郯说道:“爹,奇儿不是还要习武吗?他这个年龄段正是打基础的重要时刻,怎么可能有时间跟我一道出去历练。”
李郯似乎早就料到愁尘会这么说,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我有说过你的历练是从今天开始吗?”
愁尘神情一怔,眉头微皱,“好像确实是只顾着让父亲同意,而忘了规定时间了。”
“哈哈!”看着愁尘哑言的模样,夏皇爽朗地笑了起来。
站起身来,长袖一挥,“镜台,我和你爹已经商量好了,你们出门的时间就定在两年之后,这两年之间也正好让你们三人好好打下武学底子,日后出去也好有个防身之技。”
“两年?”愁尘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下,又悄然望了望父亲严肃的神情,最后神情无奈地点了点头,“两年就两年吧。”
而后转头,面色较显阴沉地望着一脸喜色的李奇和杨鼎州,严厉地说道:“你们两个在这两年之内除了要学好武艺之外,还必须给我把一些野外生存的基本知识学好,我可不想一路当保姆!”
“没问题。”两人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听到如此爽快的回答,愁尘呵呵一笑,脸上露出一丝坏笑。
现在答应得这么豪爽,以后有得你们受的,嘿嘿。
明月当空,晚风瑟瑟,在清凉的月光照耀之下,似乎整个世间都变得更为宁静。
愁尘的房间之内,一人一狗正相对而立。
盯着身前的这只黑犬,愁尘半晌没有说话。
而出奇的,黑犬也同样默默地盯着它,没有任何动作。
一人一狗就这样相互对视,大眼瞪着小眼,画面说不出的诡异。
这诡异的画面也不知持续了多久,也不知愁尘到底是因为困了还是因为啥。
双臂举起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就要望床上躺去。
“你难道就不准备问我点什么吗?”
突然一个声音从愁尘的身后响起,声音清脆,听起来犹如淙淙流水,沁人心脾。
对于这突然出现的诡异声音,愁尘却显然没有丝毫的惊异。
“你终于肯说人话了。”
声音慵懒而平静,听不出半分的惊讶与慌张。
“你知道我的身份?”
黑犬伸展身子,趴在地上,动了动爪子,饶有深意地盯着眼前这道背影。
“你的身份对于我来说很重要吗?我又为什么要知道?”
愁尘缓缓转过身子,清凉的月光洒在脸上,那阵阵的清凉让他感到无比舒适。
黑犬耷拉着的耳朵微微一挺,愁尘的回答明显出乎了它的意料,同样缓缓地站起身子,迈着悠闲的步伐,走了过去。
“我是妖。”黑犬一边走着,一边神情严肃地吐出了三个字。
声音不大,但却有着一石激起千层浪的效果,或许这就是黑犬想象之中的效果吧。
黑犬瞪大双眼,目不转睛地看着愁尘,似乎想将愁尘脸上的任何变化都印入脑中。在此之前它也作了很多设想,或许这人会惊叫,会大喊,会晕倒
然而它之前所有的假设都没有成立,静静地看着这只口吐人言自称妖怪的黑犬,愁尘眼皮一挑。神情淡然地说道。
“我知道。”
“你不害怕?”此时黑犬的目光之中此时已经多了几分锐利之色,落在愁尘的脸上,似乎想要看破那表面的淡然,直视其内心深处的恐惧一般。
不过它失望了,这个少年好似始终被一团迷雾围绕,朦胧而飘逸,让人琢磨不透。
愁尘神情淡然,“我不怕。”
“夫天地虽大,然则万物有灵,欲夺天地之造华,取日月之精华,逆天修仙、成佛、化魔。求一世之正果,脱天地之棋盘。
这些人中有仙修,有魔修,亦有精怪。
在我眼中,你和我一样,也不过是这芸芸众生棋盘之中的一子,我又何必怕你呢?”
黑犬瞳孔猛地收缩,隐约间有着一道厉芒闪过,双目直视愁尘,体内的妖力蠢蠢欲动。
“你究竟是谁?”
“我?我只是一个平凡的普通人而已。”
“普通人?呵呵”
黑犬一声冷笑,眼神中露出不善的目光。
“一个普通人居然会知道修界之事?一个普通人居然会有着如此强大的法宝?一个普通人”黑犬接连发问,语气有些讥讽,双目还饶有惧意地打量了一两下愁尘脖颈上的牛角。
愁尘显得有些无奈,默然看着黑犬,对于黑犬那一番讥讽性的话语并没有丝毫表示,淡淡的说道:“我真的只是一个普通人,翻滚于红尘之中,受七情六欲之惑,生老病死之苦。若非有你的出现,我真的不敢相信原来这个世界真的有妖魔。
毕竟那一切对于我来说都太过遥远。”
愁尘双眼迷离,望着月空,满目沧桑,这一年以来,他一直在现实与梦境之间徘徊,那段一直被他掩埋在内心深处,如梦如幻的记忆一直冲击着他的脑海。
有的时候他都有些分不清到底那段地府之旅是真实,还是现在是真实,又或者两者都是真实。
真实和虚幻在愁尘的心中纠结挣扎,一直到现在。
双目迷离,透着沧桑与伤感,思绪远洋,这一刻,愁尘似乎懂了那时那个无名观主在看到心魔时的那份心情了。
那是一种求知而得知的欣慰,那是一种虚幻化为现实的喜悦
黑犬就这样默默地盯着这个出神的人类少年。
这一刻,黑犬有些迷茫了,从这个少年身上它感受到了他这个年纪本不该有的沧桑,感受到了那份深深的无奈与伤感,感受到了那份喜悦与执着。
在黑犬的眼中,眼前的这个少年身影渐渐模糊,仿佛变成了一团雾,似真似幻,飘逸朦胧。
即便是以它修行这么多年的经历,此刻虽说修为半废,至少那份眼力还在。
但即便是它,却也无法看穿这个如同迷一般的少年。
半晌,愁尘心神渐渐平静下来,双目睁开,清澈透明,刹那间一股奇妙的气息散出。
转眼看着黑犬,一双黑瞳好似可以看清世间虚幻一般。
黑犬大口微张,双眼突兀,脚步错乱,脸上浮现出不可置信之色。
“心念通达!怎么可能”
“你你你究竟是谁?这些年来可没有一个修界老不死的兵解,你到底是谁!”
黑犬浑身颤抖,体内鼓胀的妖力此刻更为错乱。
“我便是我,不是任何人,我只是一个翻滚与红尘中的求道者,谢谢你,小狗。”说着,愁尘对于黑犬躬身一拜。
黑犬就这样看着愁尘,从那一丝不苟的动作之中感受到了真诚。
对于这一拜,黑犬并没有回避,在它看来,虽然有着种族之别,但自己从前终归是妖界大佬,一个活了数千年,几乎快要成仙的妖兽。
而看这小子刚刚的顿悟,似乎也与自己有着莫大的关联,这一拜,黑犬受之无愧。
“行了小子,狗爷不和你扯这些,既然你知道狗爷是妖怪,看在你今天照顾狗爷的份上,狗爷就为你指条明路。”
黑犬扯着嗓子,双目望向空中,背对着愁尘,尽量装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
“狗爷我观你骨骼惊奇,道心澄明,天资过人,便想收你为狗爷我的关门弟子,从此天上地下任君游,白日飞升也并非不可能。”
然而,这句话若是从一个满头白发,手持拂尘的老道口中说出或许会有一些信服力。从一个膀大腰圆,满身煞气的彪形大汉口中说出可能也会有威慑力。
但若是从一条瘦的和一根木棍差不多的黑犬口中说出,就有点不伦不类,惹人发笑。
不过愁尘并没有笑,而是神情异常严肃地盯着它,“不用,我只想安安静静地于这尘世之中寻找我的道。”
“你的道?哈哈”
黑犬忍不住笑出声来,“只要拜了老祖为师,这世间万道还不是任你挑选。”
愁尘摇头,极其认真而又严肃地看着黑犬:“我的道,你帮不了,菩萨说过,我的道只能我自己去寻!”
“菩萨?哈哈!菩萨”突然,黑犬一下子趴在地上狂笑起来,一边笑一边还不停打滚。
“你说的是泥菩萨还是活菩萨啊?”
“我”
还未等愁尘开口,黑狗一个翻身,身子一仰,就如同人一般立了起来。
两只蹄子搭在愁尘的肩上,语重心长地说道。
“骚年,我知道你们这些凡人见识短浅,但也不能看着一个修仙之人便称仙师,遇到一个修佛之人便叫菩萨。这个世间,你所看见的东西实在太少,你的眼见被这方狭小的天地所局限,不能过于相信那些修佛之人,更不能相信那些竟敢狂妄到自称为菩萨的狂妄之辈”
黑犬用心的说着,就如同一个长辈在不断提醒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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