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好的消息吗?”她颤声问。
殷煌伸手抓着她肩膀,定定凝着她:“我接下来说的事情,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接受。”
恐惧无法遏制地蔓延全身,她闭了闭眼,深吸口气,开口:“你说。”
“你弟弟,安以诚死了。目前警察已经找到他的尸体,正在调查死因。”
“啊--”
门开处,在外面找儿子找了整整一夜的安妈妈一声尖叫昏死在地上。
这一个月来,安以默的脑子是一片空白的。
那天骤闻弟弟死讯,安妈妈就昏倒了。容不得她多想,飞快把安妈妈送去医院抢救。病危通知一张接一张发下来,她领到麻木。
警局那边又让她去认人,当殷煌陪着她来到太平间,看着小诚从一格冰柜里被抽出来的时候,她的脑子里依然是一片空白,惨白惨白,就跟小诚身上的白布一样。
她机械地对警官点头,告诉他们:“是,他是我弟弟安以诚!”
“那好,请你在这份死亡确认书上签字。”警官把一张单子递给她。
她提起笔,证了好久才想起来自己叫安以默。签字的时候,她听到警官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弟弟是在一个废弃仓库里被发现的,我们找到他的时候已经死亡。身边发现有针管,身上也有针孔,针筒里有海洛因残留物。初步鉴定是注射毒品过量致死,不过还要经法医尸检才能进一步确定。请在这份尸检同意书上签字。”
警官又拿出一份文件给她。
“家属如果不同意尸检呢?”殷煌上前扶着安以默肩膀,把文件递还给他。
“希望家属能够配合!”警官淡淡开口。
“我签!”安以默从警官手里拿过文件,飞快签下自己的名字。
“谢谢配合!”警官拿回文件,转身走人。
手机铃响,安以默愣了半天才发现是自己的手机在响,一看是医院打来的。
“你母亲快不行了,请尽快来医院!”
等殷煌带着安以默飞车赶到病房时,正看到护士将一张白布缓缓蒙上母亲的脸。
弟弟死了,她来不及悲伤,马不停蹄赶回医院。母亲死了,她来不及哀恸,后面有太多太多的事要等着她处理操办。
通知亲友,联系殡仪馆,买墓地,追悼会,火化,下葬……一系列的事情蜂拥而至。她就像个陀螺,一刻不停。
殷煌叫她休息,一切事情交给他来处理。安以默摇头拒绝,她不能停下来,不敢停下来,停下来了,她会崩溃。
处理完母亲的身后事,小诚尸检报告也出来了,果然是吸毒过量致死。负责案件的警员说,像小诚这种进了戒毒所又出来的,复吸特别容易出事。这些人体内毒素已清除,耐毒性也相应降低,而吸毒者往往会凭以往经验给量,造成过量死。
于是,再次通知亲友,安排追悼会,火化,下葬……所有的事情都重来一遍,所有的悲伤重新领受。
等一切结束,已是一个月之后。安以默整个人瘦了一圈,殷煌心疼不已。让厨子做了许多补品给她狂补下去,可安以默什么都吃不下去,几乎是吃什么吐什么。殷煌硬了心肠,她吐多少就再喂多少下去。他亲自喂她,以吻堵住她,强迫她咽下去。
先后失去两个至亲,安以默没有倒下,异常冷静地处理一切,除了极速瘦下去之外,几乎看不出一点儿异样。
一个月之后,安以默要去上班,殷煌担心得要命,又不想在这个时候逆她的意思,只能由着她,心想也许有别的事情分分心可能会好些。这时,小蔚就担负起了保卫的责任,有事没事就往图书馆跑,看看妈咪情况好不好,随时向殷煌汇报。
这天,安以默如往常一样上班,整理图书馆资料,归档入册。她一刻不停地忙碌着,图书清点了一遍又一遍,图书编目整理了又整理。
一会儿,殷煌打来电话跟她商量寒假出游的事。安以默漫不经心地应着,殷煌提出什么她都说好。她知道这些日子来冷落了丈夫,殷煌很照顾她,很迁就她,可她真的没有心情,也提不起劲来顾虑他人感受。于是只好在别的事情上尽量顺从,服从,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她全无异议。
放下电话,安以默转身又去整理已经异常整洁的书架,一本一本分门别类放好。上一节下课,孩子们来借书还书,把几个书架翻乱了,她没有制止或是批评,纵容着孩子们的胡闹,然后再亲自动手把它整理好。
手机响了,安以默正蹲在地上整理最底层的书架,听着铃声不禁微微蹙眉,仍然继续手上的工作,手机铃声一遍一遍响过,异常固执。
叹口气,她站起来走过去刚把手机拿在手上,铃声断了。看了看未接来电,一个很奇怪的号码,只有4位数。一定又是那些所谓的诈骗电话!
她心里想着,撇撇嘴,把手机扔回桌上,转身之际铃声又响了,还是那个奇怪的号码。
略一犹豫,按下接听,缓缓放到耳边。
“小默小默感谢上帝,你终于接电话了,小默安以默!”
双眼倏地瞠大,是大姐!是消失了将近一年的大姐安以箴!
她急急地喊:“大姐?大姐你在哪儿?怎么这么久不跟我们联系!大姐……”
“小默,你别说话,听我说听我说!”安以箴的声音听来急切,焦躁,甚至带着恐惧。
“费迪勒是个骗子!他早就有两个老婆,他把我玩儿腻了就把我给卖了,我在阿姆斯特丹做妓女!小默,我不要做妓女啊!你救救我,救救我啊!我被他们看着,逃不掉,身上一分钱也没有,我每天都被十几个男人上,我好痛苦,小默救救我!,只有你能啊--不要,不要过来,啊--”
信号在安以箴的尖叫声中断掉了。
安以默怔在那里,久久不能反应。
许久,她低下头,抖着手回拨过去,忙音……
“姐!姐--”突然,她大叫一声冲出去。
冲到殷煌公司,一路畅通无阻来到88层。门口接待的秘书是郑悦。
“我要见殷煌!带我去见他!我要见他!”安以默拉着郑悦急切地说。
“安安,董事长在开会,你先到他办公室里等一会儿好吗?”郑悦拍拍她手,转身替她打开董事长办公室门。
“我要见他,现在就要见他!他在哪儿,带我去!”安以默冷着脸大声说。
“可是……”
“带我去!”她尖叫。
郑悦吓傻了,点点头:“好的,你跟我来!”
来到会议室门口,郑悦刚敲了两下门,安以默就一把把门推开了,里面的人齐刷刷回头来看。
长桌尽头,正在主持会议的殷煌声音一顿,目光锐利地扫过来。
“我有话要跟你说!”安以默站在门外直直看着他。
殷煌点点头:“等我五分钟。”
“很急!”她连一分钟都不想等。
“三分钟!”他说。
她抿着唇,深深看他一眼,转身离去。邹秘书随后跟上来,朝跟在身后的郑悦挥挥手,示意她回自己的工作岗位,然后引着安以默进殷煌办公室里休息。
“夫人要喝点什么?”邹秘书问。
“你出去!”她脑子里一片混乱,不想应酬任何人。
邹秘书欠身离去,出门时将门敞开着,以备不时之需。
安以默一动不动站在当中,心里又急又乱。安以箴的话就像一颗炸弹投入心湖,掀起滔天巨浪。潜意识里,她认为殷煌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费迪勒的为人,身家背景他不可能一无所知,却只字不提,眼睁睁看着她的姐姐往火坑里跳,连阻止一声都不曾。
电话突然想起,安以默拿出手机怔怔看了几秒才发现是殷煌桌上的电话。
那是他的内线,无需通过任何转接就能直接打进来,除非至亲或是极信任的亲信朋友,一般人根本不知道那个号码,安以默手机里也存着这个电话号码。
电话长时间未接,“滴”一声开始答录。
“老大你手机关机了!开机开机,有情况要汇报!姓余的狗急跳墙了,可能会做出一些过激行为,你当心他拿着汽油瓶到你家山头玩**。还有,他在调查安以诚的死因,不过我用的是工厂区那一片的小势力,应该查不到我们头上,就怕那家伙无孔不入,找个人对大嫂说些什么就麻烦了。老大,你还是得给大嫂打打预防针,免得她听到些什么……”
通话突然中断。
安以默缓缓抬头,殷煌不知何时站在了办公桌前,修长的手指慢慢从电话上移开。
室内很静,诡异地安静。
“看来还是迟了一步!”他垂着视线, 自言自语,唇角勾起一抹嘲讽似的笑。
“原来,这一切都是你做的。”她淡淡开口,目光空洞,像是一具被抽了灵魂的行尸走肉。
他走到窗边,视线投向远方,这里是全市制高点,站在这里可以俯瞰整个S市,好像把整座城市踩在脚下。
“要不是我今天无意中听到,你打算瞒我多久?”她问。
“一辈子!”他答。
从来就没想过会把这一切告诉她,如果不出意外,他会把所有真相带进棺材,她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可惜,连老天也不帮他。冥冥中似乎总有一只手牵引着她,一点一点为她揭开不为人知的真相。
她闭了闭眼,连呼吸也变得颤抖起来。
“为什么?”一直以来,他做什么几乎从不解释,可是这一次她一定要一个解释。如果合理……她摇摇头,没有合不合理,他做下的种种怎么会合理?安以默,直到现在你仍要为他的行为找借口吗?
“我讨厌他们!”殷煌低沉的声音透着漫不经心的淡漠。
“讨厌?”她几乎要为这个词大笑三声,“就因为讨厌你就可以杀死小诚,害死我妈?就因为讨厌你就可以让我姐去当妓女?天哪!殷煌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怎么可以?”
她究竟嫁给了一个什么样的男人?她的婚姻带给她的家庭是怎样的灾难?
底下长长的车流如同细线,而街上的人群如同蝼蚁一般,几乎看不清。
冷漠的声音自窗边传来:“安以诚那种人渣根本不配我亲自动手!”
收回目光,殷煌缓缓转身:“没人拿着枪逼他吸毒,是他自己受不了诱惑,我只是旁观没有阻止而已。至于你妈就更与我无关了,那种半死不活的身体在外面找儿子找了一夜,就算没听到儿子的死讯也熬不了多久。”
他边说边向她走来,缓缓踱至她面前,居高临下俯视。
“说到你姐就更有意思了。她早就知道费迪勒有妻有子,还执意要嫁给他,为什么呢?贪图富贵,爱慕虚荣是要付出代价的。她自以为在国内登记就有了法律保障,却不知道阿联酋国家根本不保护涉外婚姻。换句话说,除了他们本国的女人,异国女人是没有任何权益保障的。费迪勒对于他玩儿腻了的没有任何背景的女人向来都是直接丢给人贩子的,我倒是不知道他居然把你姐卖去做了妓女。”
安以默难以置信地摇头,眼泪大颗大颗掉下来:“殷煌,你好可怕!”
她无法想象一年多来与自己同床共枕的,自己深深爱着的竟是个魔鬼。
“你是不是直到现在都觉得自己没错?觉得我姐,我弟,我妈都是活该?”
殷煌侧头想了想:“至少得到这种下场,他们自己要负大部分责任。”
安以默手背用力一擦,收了眼泪:“是,他们是不好,可他们再不好也是我的亲人!你凭什么左右他们的命运?”
“错!他们不是你的亲人,我才是!只有我才是你真正的亲人,唯一的,别人谁不可以是!”殷煌突然大声,她的那些所谓亲人早就该死了,那样的人渣她不忍心丢弃,他替她处理了有什么错?
安以默深吸一口气,冷冷看他:“亲人吗?曾经是,不过现在开始不是了,以后也不会再是!”
“什么意思?”他危险地眯眼。
“听不懂吗?”她冷声,“殷煌!我们之间完了!”
殷煌紧抿着唇,垂在两侧的手死死握成拳,指节泛白。
她收回目光,视线落在他剧烈起伏的胸膛,尽量以冷静的语气开口:“我们离婚吧!”
一句离婚瞬间触到了殷煌的死穴,心口好像被重重一击打穿了,呼呼透着风。面上的平静难掩心底的巨大痛苦,心痛夹杂着狂怒烧红了双眼,一个疯狂的念头瞬间攫住他。不能离婚,不能让她离开,绝对不可以,哪怕死!
他恶狠狠的,几乎是从牙缝里咬出声来:“离婚吗?你休想!”
“明天我会请律师拟一份离婚协议,我什么都不会要,希望你也能够配合!”如果两个人的结合本身就是个错误,就让它早点结束吧!沉浸在悲伤、痛苦、愤怒、自责……各种情绪交织中的安以默并未发现殷煌的不对劲。
转身欲走,下一秒身体已被禁锢在一具坚硬的,怒气勃发的怀抱里,铁条似的臂膀紧紧箍着她,几乎要把她拦腰勒断。
赤红的双眼,不停扇动,粗喘的鼻翼,力气大得吓人的臂膀都让安以默暗自心惊。
他带着嗜血的怒气,恶魔般宣布:“宝贝,这辈子你都别想离开我!你是我的,永永远远只属于我一个人的!”
☆、第一百章 流产
100
如同野兽般地撕扯,尖锐与钝痛一并袭遍全身,疯魔,狂暴,凌虐,无所不用其极,撕咬,蹂躏,侵占,无休无止……
安以默领受到的是从未有过的羞辱,比以往任何一次更甚,就在这里,在他的办公室里。殷煌的冷血,疯狂,残暴,阴狠在那一刻暴露得淋漓尽致。
从最初的挣扎抗拒到此刻的咬牙领受,她不知道这样的痛还要持续多久,但是她睁着眼睛逼迫自己去承受。她曾经说过要爱他一辈子的,可惜现在做不到了。如果诺言无法兑现,那么此刻她所承受的都是活该,这是她欠他的。除此之外,她再也给不了别的了,给不了了……
殷煌,我们结束了!
安以默彻底被软禁了。不能出门,不能见外人,不能上班,连打电话也不被允许。
如果曾经她以为自己是被关在华丽囚笼中的小鸟,那么现在,她已经连翅膀都被折断了。
每天,她都会在阳台上一坐就是一天,从日升到月落。静静看着山间林木凋敝,一片萧瑟。冬日的阳光再暖也照不进心里,冬日的雨再冷也比不过心冷。
每天,也只有这段独处的时光,心灵才是空白的。一旦殷煌回来,则是无尽地狱。他不会再花心思哄她,不会跟她说话,聊天,交流,连一句问候也没有,一进门就解开裤子,这是他们之间唯一的交流方式。
她抗拒过,哭过,闹过,激烈反抗过,最终湮灭在他的强势下。从痛苦到麻木,她已经无力挣扎,这种日子也许哪天她忍受不下去了,也就不会再忍了。
可能这几天降温降得厉害,殷煌让人把所有阳台窗都落了锁,不让她出去。幸好卧室的落地窗望出去景色还是不错的,那里有一片松林,在无际的萧瑟中能看到一片绿意总是可喜的。可惜现在只能隔着玻璃看了,那种感觉跟看电视没多大区别,久之乏味。
安以默不愿意呆在屋子里,已经够压抑了,她想出去走走。不知道殷煌对佣人们说了什么,佣人看见她总是一个个如临大敌,跟前跟后地忙碌着。虽然她们都低着头,但安以默觉得所有人都在看她,牢牢看着她。
走出主宅,外面的花园很大,闲庭信步,围着整个花园转一圈,没有半小时兜不过来。以前,她常嫌麻烦,从外面回来还不能直接进家门,存心给自己找罪受,如今这个花园却是她唯一的去处。
不知不觉又来到花房,里面的郁金香开得极好,终年不谢,过了花季的酒会被立即换掉,又会有新开的郁金香被摆进来。这些都是殷煌亲手培植的,不过最近好像都没见他进来打理过。
安以默走进去,一朵朵白花开得壮实,美丽。
“夫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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