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哪里来得及寻思塑造法宝样式,一念转过,掐诀引火,指印连施,尤为吃力,好在终是将那团星石熔液化为一口长剑模样,长有五尺,作古石苍灰之色,不见丝毫异彩奇光。
剑胎已成,李尘只将一口先天真源喷出,又逼出一滴心血,突想还有前不久那蛮荒异种碧眼螳螂的精血,便行最终功夫,以自身精血为灵,碧眼螳螂的精血为引,用琉璃珠所化幽日炼火淬炼及剑胎!
只见那剑胎得李尘本源,终是化为一道流光,射入李尘眉心去了。
琉璃幽火好似见李尘大功得成,亦化为珠子,飞回李尘脖颈间,完好如初。
直至此刻,那虚空崩塌,星辰泯灭,李尘欣喜不及,赶忙心神运转,真身飞遁,逃出法界。
转眼间,虚真变换,再观四周,还是六壁坠画,画前焚炉中的香却只烧了一半。
李尘暗自心惊,自己明明在那微尘界中炼了万多年,外界中却不到片刻,而自己韶华白首,亦恐是无法复原了。
“有得有失,皮相色空,倒是我占了大便宜。”
李尘自不会计较,眉心射出一道华光,正是自己费尽千辛万苦,所炼之飞剑。
他自己并非剑仙,本想炼一尊法印,用来对敌,可镇、困、封、压,用来创派,亦能镇压气运,极有妙用。
但法印玉玺之类,不同一般法宝,禁制复杂,塑造奇妙,非一时之功,当时情况已难容他细思慢想。
再加之晁华告诫,时局动荡,杀劫将临,索性不如炼一口飞剑,日后好完劫数。
李尘剑指虚引,将五尺飞剑唤入手中轻抚,剑音清鸣,他知晓此剑乃自己一口先天真源和一滴心血浇灌而成,塑成就与自己心神相连,极赋灵性,无须剑诀,便可随心所动。
不愧是太古星辰塑就,色若苍茫,形如古岳,混蒙难分,隐隐云纹流转其上,又若铅华净去,鸿蒙未始。
轻弹剑身,声若钟磬,李尘唏嘘不已,他哪里不知此剑还灌注了九华钟炼化之后的铜汁,对剑叹道:“到底九华不存,只留余音,且不提它,既然是太古曜星所炼,便与你取名为古曜吧。”
剑虽新炼,寿已万纪。
日曜太古,鸿蒙犹在。
李尘拂袖而起,飞出塔外,古曜铅光一瞬,紧跟而至,与李尘身剑合一,化一道苍银流光,向南飞去。
第二十九章 云袖长琴()
青阳山断音寺中,群邪依旧作乐,虽然日前禹山派玉面剑客白棋亲至,大发神威,辗压他们这一干左道旁门,但毕竟当时追隐叟、无忌童子等诸多高手未在,因此虽然落败溃逃,却也非战之罪。
而今湘洹水榭下了战书,定下日子要一决胜负,断音寺众邪自是求之不得。
追隐叟高坐上首,依旧闭目养神,左首无忌童子却不住扫视下方落座各门各派的左道群修,心中不知作何打算。
烈嵬风邹纵忌自来断音寺助拳起,就没出过手,他此来全看在十念禅师相邀,何况又有追隐叟这等元神散仙坐镇,也轮不到他展威。
“那白棋虽然功行还浅,到底已踏入返元筑神之景界,修成元神,又有神剑极光,战力非凡,何况此人既至,禹山派怕还有其他臂助,不知追隐叟有何计较,若单凭月华风焰旗,恐难以为继。”
邹纵忌暗生退意,他只是气通周天圆满,半步元神的修士,若是对付禹山小辈,倒也绰绰有余,但对方有点星叟叶圣阳坐镇,又来了清羽客,再加之玉面剑客白棋,三大元神高手,谁能相抗?
最紧要的,顽空子魏清被其师石泉客召回荒海,没了悬岩石镜,纵然被削去千年法力的点星叟,也未有抗手。
“十日前鬼泣娑罗去请壶山丈人,如今未归,怕不是一场好变数。”无忌妖童心中也有他念,毗屍老人本是灵峤派弃徒,论辈分还是这六聪和尚的师伯。
连这老魔都不再管他自家之事,想是得了壶山公的指点,洛九殇非愚蠢之辈,如今东墟之约未至,自不会于此拼命。
任无忌童子如何猜想,也判不出己方有何胜算,但又观追隐叟林愁气定神闲,好似大局已定,心中更为惊奇。
“道友真乃信人!”
追隐叟突然起身大笑,就见那虚空异象飘生,奇音荡空,一道光影渐渐凝结,化为一羽冠星衣的道人。
这道人看不清面貌,周身俱都被那耀眼幽光包裹,如一颗幽蓝太阳,悬在虚空。
无忌童子洛九殇和烈嵬风邹纵忌大惊,一眼认出来人根脚,恍然彻悟,才明晓追隐叟倚仗。
群邪大惊,以为来了大敌,就要放剑光法宝,却被追隐叟喝住,冷道:“尔等还不速速下拜,此乃荒海碧螺岛隐士,云袖长琴沐风行,因那禹山派掌教微宇真人曾在荒海之底炼宝,引发了地肺真火,焚灭了万里海疆,连带着沐道友的碧螺岛,也遭此无妄之灾。”
众左道这才下拜,群呼前辈。
沐风行却不理会,淡道:“微宇借海底地肺真火炼宝,本与我毫无干系,但他明知那异宝得成时,必要引出无量地火,却偏偏选定我碧螺岛海域,想是欺负我等荒海散仙势单力薄,如今来此,便是想与他门下弟子一个教训,好让其知晓厉害,不要一味恃强凌弱。”
追隐叟笑道:“有道友来此,叶圣阳、白棋二人何足惧哉,只是还有那清羽客有些麻烦。”
“可是那玄丘真人座下唯一真传弟子?”沐风行眉头微皱,虽然他避居海外,但这位真人不同一般,功行久远,道行极高,威震荒海内外。
追隐叟自然也知此乃积威所致,劝道:“道友无须忧虑,那清羽客毕竟只是元神初凝,想来出出风头,试问玄丘真人何等身份,岂会插手这等小事?平白落了身份。”
“虽是这般说,只怕到时对敌心有顾忌,到底不美。”
追隐叟依旧轻笑:“此事,壶山公自有安排,道友还忧虑个甚么。”
沐风行这才安心,与追隐叟分坐上首两旁,谈论五日后的决战对策。
云州南域,江河支流密布,纵横交错,好似被连绵丘脉分割。
此时正逢盛夏,日光自盛,照耀之下,那条条支流如同道道匹练,好不绚丽。
其中一处山涧,本平静悠然,突然前后两道剑光划过,风驰电掣般,连带不知多少小树被刮倒。
“好徒儿,学了为师一身本领,飞的比为师还快,真是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只听这声音,尖利刺耳,正是后面那道剑光传出,满是戏谑。
前面的剑光默不作声,只管拼力猛飞,恨不得急掣如电。
只可惜前面的剑光越快,后面的剑光更快,紧追不放,摆明是猫捉老鼠,毫不放在心上。
如此又穿行了不知几多山丘河流,那前面剑光毕竟比不得后面的剑光,越发力不从心,速度更是降了不少。
“好徒儿,你这是想去江州?这可不行,那里正邪汇聚,大战将起,去凑什么热闹?”
那后面剑光似是看出前面剑光用意,倏的一声,赶忙飞至向前,将那前面剑光斩断,显出一个青年降到了地上。
随后,后面那道剑光落下,分出身形,居然是一面目奇丑的矮子,着破衣烂衫,拄着一根绿棍,朝着被他击落的青年讥笑。
这青年不是旁人,居然是远赴禹山寻师访道的赵英。
“你这泼赖好不要脸,坏我机缘不说,还与我纠缠不止,我此时正是要前往湘洹水榭,相助禹山正道,你愿来便来,何故阻我!”赵英指鼻痛斥,一点都没把眼前矮子当做师傅。
矮子大怒:“好个忤逆子!我好赖是你授艺恩师,怎如此对我?你若当时不愿,学我本领作甚!?五年前你不过凡俗侠客,今时如何?驾剑光,游青冥,好不逍遥,全赖我一手把教,如今本领学成,就要背师叛道?”
赵英惨笑:“昔日我得叶老前辈手书一封,本有望拜入禹山一位前辈剑仙门下,跋山涉水,不远百万里之遥,终至夜州,禹山在望,你却横插一脚,将我掳走,我当时就与你说明,你却诓我说你也是禹山派剑仙,我自欣喜拜师,习你剑诀,日日吐纳,但炼出的真气,与我曾在湘洹水榭见过的禹山弟子截然不同,以为是禹山广大,法门众多,并不为异。”
“直到有一日你外出访友,却恰巧你那莫逆至交赤眼金豹胡松来访,我与他相谈之下,才知你们均是夜州边疆的散人野修,乃旁门左道一流,我方知上了天大的当,但事已至此,难以挽回,想等胡松走后便趁机前往禹山,恰巧你又赶回,知道我已明了真相,便又带我东游至此,想摆脱禹山影响。”
“你却不知正好趁我心意,此地已离湘洹水榭不远,你现时拦我已晚,点星叟老前辈何等神通,前知后知,我劝你现在赶快回返,免得他老人家出手,悔时晚矣!”
矮子不怒反笑:“好!好!好!好一个悔时晚矣!爷爷我五年苦心教授,何曾亏待了你,你却有这一番言语,原是如此,原是如此!既然你觉得我不配做你师傅,也罢,那便将你飞剑追回,修为废去,你再去禹山拜你的明师吧!”
第三十章 乔达()
赵英暗道一声不好,知道矮子平常是个老好人,平易不生气,而今恐怕是动了杀心。
果见一道掌风袭来,他自躲闪不及,闷哼一声,连飞数十丈,一口朱红喷出,经脉受损,真气无法运转,但元气未绝,方知丹田安好,明白矮子到底嘴狠心软,念及师徒一场,临时留手,心中恩仇交杂。
矮子一抖袖子,背过身去,哼道:“爷爷再与你最后一次,你若迷途知返,便跟我远去荒海,咱爷两辟一小岛隐修逍遥,你若仍贪恋禹山一派,爷爷自不留情,追去你一身本领,任你自生自灭!看看那点星叟是不是真的神通广大,能赶及救你!”
赵英惨然一笑,“我还稀罕你的不成!?你便动手就是!”
他言虽如此,其实心中哪里舍得五年苦练,这一身修为何其不易,如今更是可以飞行绝迹的剑仙一流。只是他心恋禹山,除禹山外视一切均为旁门左道,瞧看不上,方此决心坚志。
矮子又恨又急,但话已出口,何况就算今日强容此子,事后难免还要背叛,索性成全与他罢了!
想及至此,他便就要动手,却又见一道剑光落下,显出一人,挡在赵英身前。
“连旗兄弟!?”赵英大喜,正要起身,连旗赶忙扶住,“赵大哥你经脉受损,切勿轻移,且等我打发这矮子!”
“兄弟小心,这人虽是旁门左道,但在夜州也有名号,是与那赤眼金豹胡松齐名的矮丘山人乔达。”
连旗自不会轻敌,将剑光放出,护住周身。
矮子大怒:“禹山一派,着实欺人!”他一掌拍出,又是一道凌厉掌风,却不同刚才,满蕴真气,乃是动了真火。
连旗剑光挥挡,却还是抵不过掌风,乔达欺身上前,迅雷如电,又是一掌拍出,连旗虽然连连精进,已迈入气通周天之境,但依旧看不清这矮子身形,被他一掌拍飞。
“来时就听点星叟叶老前辈说起,这乔达矮人练就一种奇功,能将自身速度运转至极,到最后甚至不比剑光慢,极其不好惹。”连旗内腹受了一击,好在他根基硬,无有大碍,心中暗惊。
乔达还是自持身份,不欲再对连旗出手,他到底是练就了元神的散仙,虽然是下乘功果,与那西山君一样,但毕竟迈入了返元筑神的景界,与众不同。
“矮子你苦苦相逼,不要后悔!”
连旗赶忙从袖中取出一道符箓,黄橙橙微光透亮,径自祭出,化为一道光圈,秘文奇咒浮现,便将乔达困住。
矮山人大怒,“我本不欲害你性命,你自寻死路,须怪不得爷爷了!”
他双手一撑,澎湃雄厚的真气鼓动,虚空震荡,那秘文奇咒形成的黄色光圈被震得瑟瑟颤响。
连旗闷哼一声:“此乃点星叟老前辈亲赐的符咒,你这矮子勉强修成元神,哪里能挣得脱!”
他话虽如此,其实心里也没底,赶紧将赵英背起,想要御剑飞走,但又想起自己功行浅薄,剑光带不得人,暗恨自己没用,无奈何只好凭脚力,急急往南奔去。
“气煞爷爷!!”乔达见自己如何施为,那秘咒光圈仍是坚若金石,难以崩裂,不由破口大骂。
到底他养精炼气近百年,无法迈入气通周天之境,幸得奇缘,才勉强证得元神,踏入返元筑神,但那时他形气枯老,无法凝结元胎,如何铸就真元法力?是以他如今还如炼形为气一般,炼的一身不凡真气,但比真正的元神修士所修真元法力,相差太远。
而此道困住他的密咒符箓,乃点星叟亲炼,以一身浑厚真元加持,乔达想单凭自己修为冲破,却无可能。
但他成名至今,也非单凭修为,只将发髻散开,将脑门一拍,便就冒出徐徐黑烟,凝成一面小幡,唤作九象凝血幡,以夜州南疆域外,九头六百年的异兽三鼻逆牙象的象皮牙骨精血混炼而成,本身蕴含蛮象巨力,威力莫大,轻易不敢使用。
乔达也是被气的神志不清,罔顾一切将血幡祭出,对其不住念咒,就见那血幡大亮,顿时红光四射,隐隐长嘶怒吼,正是那九头被镇压的三鼻逆牙象的兽魂,无法投入轮回,久而久之怨气深重。
但怨气越重,血幡威力便越大,乔达修为并不高深,近些年有些镇压不住,不遇强敌万不敢擅用,此时也是被逼至极。
乔达咒语完毕,便见那幡一转,生出了九头异象虚灵,径自冲入他的头顶天灵,乔达双眼涌血,肌肉虬结,双手再撑,那密咒光圈应声而碎,点星叟的符箓便自破去。
“以力破法,爷爷我什么时候能不借这血幡,凭自身修为就有这般本领?天下之大尽可去矣!”
乔达将血幡召回手中,赶忙将九象虚灵唤返血幡,心虽不舍,贪恋刚才所得九象巨力,却也知道自身境界低微,无法驾驭兽魂,不敢久持。
连旗背着赵英奔逃,半刻已过百里,虽然迅疾,哪里比得上剑光?
“两个业障,以为能逃得掉么,便将尔等抽魂夺魄,喂我幡上兽魂!”
乔达本身玄功,便就尤为神速,何况又有飞剑,瞬息而至。
他引动九象凝血幡,元神受了蛮兽影响,越发嗜血残暴起来,出手自不留情。
连旗依旧看不清乔达的身影,便被拍飞,这次不同刚才,若非他真气及时护住丹田,一身修为便自废去。就连他背着的赵英,也受震荡,内脏大伤。
乔达怒不可竭,两指一点,剑光如电,直射连旗眉心,想要结果此子。
“妖人胆敢下此毒手!”
忽得一阵烈火四起,满目红光,乔达一时不查,被射中左肩,任他打磨了百年肉身,也吃不住一击,便自血红横流,火星蔓延,隐隐灼痛难忍。
“烈火天龙剑!!你是洞虚湖火阳真君的哪个弟子!?”乔达顾不得伤势,已认出来人飞剑根脚。
“我乃真君首徒,大弟子一阳子是也,妖人还不速速引颈就戮?”
一阳子身形闪出,依旧俊朗如昔,英秀不凡,这五年历练,更让他一身火阳真气内敛,剑术大进。
“一阳子师兄,你怎会前来!?”连旗大喜。
原来点星叟算出赵英有此一劫,但因与断音寺决战日近,不宜大动干戈,又者知晓矮丘山人乔达不过散流,本身无出奇之处,平日也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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