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我便辗转人间以酿酒为生,那些喝过我酒的凡人都说我酿的酒堪称极品,时日久了,我便免不得沾沾自喜。。?‘以为自己真的可为酒祖了。。。。。。”
酒仙说完讪讪的垂眸,道:“等我到了鳝乐府上,才知道自己不过是井底之蛙罢了。。。。。。”
“这样啊。。。。。。”我见酒仙此时的神色颇有些别扭,猜他是自揭其短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了,便极善解人意的岔开话题道:“那你后来是怎么修成‘醉生梦死’的呢?”
“那是因为被蛭妖欺凌的狠了,迫不得已想出来的法子罢了!”酒仙神色一松道:“酒窖里那些蛮妖许是拿蛭妖寻开心寻的有些腻了,后来一见蛭妖冲我动手,便都兴奋起来,惹得蛭妖愈冲我下起了狠手。时日久了,蛭妖现只要他换着花样凌虐我。让那些蛮妖看过瘾了,那么那些蛮妖就不会再找他的麻烦了;如此一来,****挨揍的便换成了我。”
“我开始想法子还击。偏那蛭妖体型肥硕,论力气我自不是他的对手。唯一能拼的,便是妖力了。可草木精怪天生妖力孱弱,我就算日夜修炼,也赶不过那些兽妖的修为。思来想去,我只得试着另辟蹊径。赶巧那会儿鳝乐杀了一只蚌精,他将蚌精的元魄取出封进了酒坛。想看看能不能炮制出一味新酒。”
“蛭妖那日又来寻我的晦气,结果一不小心打碎了封着蚌精元魄的酒坛。那蚌精的元魄早已经融进了酒里,如今坛子碎裂,那略带些腥味儿的酒香刹那间便充斥了整个酒窖。”
“十多天后等我醒来,才听说那日在酒窖当值的全部妖仆整整一百多人悉数陷入了幻境,直到三日后,才有些妖力强横的率先醒了过来,像我这样十多天才醒的孱弱精怪更是有二十余个。”
“我细细打听,才知道那蚌精的元魄竟是致幻的宝物,那些经年的蚌妖能在海上幻出亭台楼榭,吸引过往的船只前去停歇,只要船只误入幻境,那便在也出不来了。船上的人悉数成为蚌精的食物,若干年后,只剩下空空如也的船只在海上漫无目的的漂流。”
“我自得了蚌精可以致幻的讯息,便想起,酒也是致幻的利器。想我在凡间的时候,常有嗜酒的男子陷入幻境行止无状以为自己已经坐到了家里的炕头上,所以当街宽衣解带的有之;以为自己了大财,当街抱着块儿砖头当元宝的也有。。。。。。我私以为:酒之幻像,比之蚌精的海市蜃楼也不为过。”
“思及此,我便试着开始凝结酒气。鳝乐颇喜欢用有灵性的草木入酒;在他的酒窖里,有上百年的灵芝酒,也有上千年已经开启灵智的杏树花果酿的杏花酒,其他诸如紫苏桑麻之类已经修出灵性的草木植株入酒的更是数不胜数,是以其中灵气颇为浓郁,我只用了三年时间,所凝结的酒气便能将蛭妖轻松困入其中了。我又用了十年时间,酒窖中便再无蛮妖敢拿我取乐了。”
酒仙长吁了一口气,道:“再后来,三千多年的囚禁生涯中,我将酒气凝炼成精魄与自己的神魂融为一体,自此后,‘醉生梦死’便成了我的傍身之术。”
“醉生梦死。。。。。。你取的这个名字倒是贴切!”我由衷的叹道。
“不是我。”酒仙微微一笑道:“这是懿菡帮我取的名字呢。”
我想了一想,试探着问道:“总是听你提及懿菡……你与她究竟是怎么认识的呢?”
酒仙翘唇一笑,水润的杏眸中顿时光彩熠熠:“我与懿菡,便是在此处相识的。”
这儿。。。。。。吗?
我难以置信的环顾着四周冷清清的光景。
酒仙似是看出我不大相信,遂缓缓的道:“我初见懿菡的时候,她正在这水滇府里学酿酒。”
王庭里的公主还需要学酿酒吗?
我疑惑的望着酒仙,就听他娓娓的道:“自我离开鳝府以后,便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荡,后来经过此处,风闻这山里有灵泉,又听了那个‘猎户掷弓杀伐落雉鸡落羽翟泉出’的典故,便朝这山里寻找灵泉。。。。。。”
“可是,这泉为什么要叫‘翟泉’啊?这跟那猎户又有什么关系?如果非要牵强附会的话,那也该叫‘掷弓泉’才对吧?”我纳闷的打断酒仙的话道。
酒仙愣了一瞬,忽然捧腹大笑,好半天才捶地道:“亏我竟觉得你与懿菡有些相象。。。。。。是我眼拙了!懿菡可是饱读诗书的,又岂会像你这般愚钝!”
第一百八十九章 酒籼老馊()
你才愚钝,你们全家都愚钝!
我这明明是不耻下问好不好?
我默默的用眼神凌迟酒仙,可这厮依然笑的前仰后合,好半天才擦着眼角笑出的泪花道:“你可知道,‘翟’是什么?”
不待我回答,又嘎嘎的笑道:“‘翟’便是雉羽!别告诉我你不知道雉羽是什么就是野鸡的尾羽!”
去你的尾羽!
我恶狠狠的瞪一眼酒仙,惹得他又是一阵狂笑。
笑着笑着,却忽然垂下泪来。
我傻傻的望着与我相对而坐的白衣少年,他明明在笑,却又泪流满面。
好诡异的画面。。。。。。
这种喜怒无常的性子,倒是和琅琊有得一拼呢!
难道所有活久了的老妖精都是这种脾气么?
想想还真是可怖呢!
酒仙似乎也觉得自己这般模样太过癫狂,终是抹去脸上的泪,涩声道:“翟泉周围的景致颇好,山下的村民又因那猎户的遭遇对这泉眼心生敬畏,是以这片山陵竟再无人涉足,我图这里清净,便在泉边住了下来。后来,时光流逝、朝代更迭,我住在这山里也不知过了多久,忽一日,大群的工匠和兵卒浩浩荡荡的来到这山下安营扎寨,我化成凡人的模样去打听了一回,才知道楚王殿下要为自己最宠爱的懿菡公主建造行宫,选址的时候,楚王抱着才周岁的懿菡公主站到舆图跟前,公主握着朱笔在舆图上随性一划,笔锋所过之处,便被楚王尽数赐成了封地,又在封地中择此山水怡人之处建造行宫,好作为公主将来大婚时的府邸。”
“我在翟泉边儿上住的久了,也懒怠再搬家,索性就隐去身形看那些工匠忙前忙后。一晃十年,行宫终于建成,楚王赐名‘菡萏苑’。开府那一日,公主的仪仗浩浩而来,我混在观礼的百姓中看了半晌热闹,觉得无趣。便晃悠悠的回翟泉边歇息。”
“才一回去,便见一个穿宫女服饰的女孩儿跪坐在泉边,正用一个硕大的木勺往身畔的桶里舀水。我一时好奇凑过去看了一眼,才发现那桶里装的竟是已经发霉了的籼米。”
“我觉得奇怪,便站那女孩身边看她究竟想干嘛。一来二去,我约莫猜出,这孩子是在制曲。”
“我直觉的这孩子是在暴殄天物,白白浪费了这上好的粳米,便现出身形,化作宫廷内侍的模样去与她搭讪,告诉她酒曲可不是这般制法。”
“那女孩却是不信,直言自己的法子是从王宫御用酒师的手里讨来的。我自是不服,便于她争执起来。后来,为一争对错。我与那女孩儿立了赌约,约定一个月后以酒见真章。”
“那时候,翟泉已经被圈进了菡萏苑中这座被命名为‘水滇府’的别馆里头,这别馆里空房甚多,平日里除了洒扫的宫人便再无旁人光顾,我便隐身歇在一处空房里头,如今赌约已定,我为图省事儿,便约定一月后还在此处相见。”
“我当初在鳝乐府上晒了三千年的酒曲,而酿酒一道。所凭最多的,只是一把好曲。”
“最终我毫无悬念的赢了,那女孩儿尝过我酿的酒,竟然再不肯离开。只苦苦哀求想要我收她为徒。”
“我自是不愿的,可那女孩儿从此后就赖上我了,见天往水滇府里跑,我实在烦不胜烦,便告诉她我其实并不是凡人,然后当着她的面隐去身形。”
“我以为那女孩儿会害怕。可她只愣了一瞬便欢天喜地的走了,隔天,水滇府里便来了许多工匠,没几日就砌了口酒窖出来。”
“窖成那日,一群宫女簇拥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儿住进了水滇府,我才知道,那个整日缠着要做我徒弟的小丫头,竟是楚王的爱女懿菡公主。”
“我隐去身形听了半日,才知道,原来懿菡公主的心上人侍渊公子迷上了品酒,懿菡为着侍渊喜欢,便找酒师讨了方子亲自去酿,可惜酿来酿去,却没有一坛能拿得出手的佳品。”
“我对凡人的****自是不上心的,像这种为了讨心上人欢心便无所不用其极的行径更是看不上眼,所以,当懿菡趁深夜无人的时候去翟泉边焚香祷告,祈求我再次现身的时候,我便只当做是没有看见。”
“可懿菡却夜夜去泉边求告。我终于心软,觉定帮她酿一壶侍渊会喜欢的酒。”
“因为我的身份不宜宣诸人口,懿菡便只在夜里与我相见,那时候,空旷的酒窖,昏暗的烛火,平日里尊贵无匹的公主事事亲力亲为,从舂米蒸饭到煮药酿曲,只为给心上人酿一坛名动天下的好酒。有时候熬打不过困倦,懿菡只站着便能睡着了,有好几次她差点跌倒蒸饭的灶膛里头,也有好多回,是我从舂米的横木上将已经睁不开眼睛的懿菡抱起,再悄无声息的送回到她的寝殿里头。。。。。。”
“你。。。。。。是自那时开始,喜欢上懿菡公主的吗?”我迟疑了一瞬开口问道。
酒仙摇了摇头,道:“那时候,我只把懿菡当做喜爱酿酒的同道中人,从未生过什么不该有的旖旎心思。我每日所做的,只是教她制曲酿酒。说实话,懿菡于酿酒一道实在是缺乏天赋,那时候在酒窖里,她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是‘师傅你快看,酿酒的籼米又馊了’。”
“其实在认识懿菡之前,我是没有名字的。那些在凡间游荡的日子,我总是随便找个凡人的名字凑合着用,后来到了鳝乐府上,因为我身形瘦削,那些蛮妖就叫我瘦子,再后来结识懿菡,一开始她把我当成了酿酒的仙人,也不敢问我的名姓,只毕恭毕敬的喊我师傅,到后来相处得久了,也知道我其实只是个会酿酒的精怪,她便渐渐随性起来。有次闲来无事,她问起我的名字,我便说没有,她想了想,忽然笑道:师傅不如就叫‘酒籼老馊’吧,谁让你教我蒸的籼米酒曲总是酸馊?民间有个说法叫做‘凡事不能多念叨’,或许你叫了这个名字,那我蒸的酒曲便再不会发馊了!”
(。)
第一百九十章()
我愣了一瞬,然后忽然间觉得哭笑不得。
我一直以为‘酒仙老叟’是个善酿的干瘪老头儿,所以自见了酒仙这般清秀稚嫩的面孔,便总觉得有些名不副实!
却到如今才彻底明白,原来是‘酒籼老馊’!
果真是此‘老馊’非彼‘老叟’!
我啼笑皆非的望着酒仙道:“这么难听的名字,真难为你一直用到现在!”
“懿菡只是与我玩笑罢了。”酒仙叹口气幽幽的道:“说实话我也觉得这名字难听的紧,想当初我还曾以亵渎师尊的名头惩戒过懿菡,可如今,这名字却是我身上唯一与懿菡所关连的东西了,所以,我自二十年前觉醒以来,便用了这个名字到现在。”
我却对酒仙的感伤毫无体会,只竖起耳朵道:“二十年前?照你这么说,之前你一直沉睡来着?”
酒仙点头,道:“我自遭受天谴以后,便身形俱灭,所幸神魂无伤,直沉睡了两千年,才重新凝聚出新的身体。”
“难怪看起来这么年轻!”
我喟叹一声,却引来酒仙一声低笑:“我原本就生的这般模样。”
是么?
我愣了一瞬,然后恍然的点头。
之前幻境中酒仙历劫时的模样,可不是与现在一般无二?
不过话说回来,就酒仙这文弱清秀的小模样,竟能厚着脸皮在懿菡公主面前自诩为师。。。。。。
还真是恬不知耻呢!
我默默腹诽一句,然后饶有兴趣的道:“懿菡公主那壶酒,最后究竟酿成了没有?”
其实我想问的是:懿菡公主最后究竟是怎么勾起你的爱慕之心了呢?
说实话,我真没觉得酒仙会喜欢上懿菡一个是蠢稚自大的山野精怪,一个是凡间宫廷的尊贵公主,一个拥有草木精怪无尽长的元寿,一个却是寿数苦短的凡间女子。。。。。。可酒仙最终为了懿菡不惜反下杀孽遭受天谴我倒是奇怪,懿菡究竟何德何能,竟然能虏获这样一颗痴痴不绝的男儿心!
这些手段若是能学来的话,将来必是用得着的吧?
我悄悄的在心底打着小算盘,忽然想起当初在留仙镇时凤玖靠在窗边默默为我织补盖头时的沉静模样。
没来由的,心里忽然甜蜜而又辛酸。
这样如玉般美好的男子,肯定最不缺的便是女子的喜欢,我只有努力争取,才能最终留在他身边的吧。。。。。。
我悄悄摁下心头的甜涩,然后两眼放光的盯着酒仙。
欲速则不达的道理我自然懂,所以,先旁敲侧击着吧。
酒仙却不知道我弯弯绕绕的这些小心思,还只当我对他与懿菡的往事感兴趣,遂坐直了身子缓缓的说了下去。
酒仙说,懿菡在次年春天的时候酿出了第一坛被自己评为‘尚可入口’的桃花酒,她将其取名‘一壶春’,然后捧着酒坛兴致勃勃的去找侍渊品评。
侍渊见了果真欢喜,却又一口没舍得喝,他将那一坛桃花春埋入地下,直言要等以后与懿菡大婚的时候再喝。
彼时一双登对的小儿女甜蜜而又羞涩的在水滇府的老柳树下埋下一壶佳酿,而酒仙作为懿菡亲请的见证人,隐身在一旁百无聊赖的观看。
(。)
第一百九十一章 喜新厌旧()
后来,懿菡一天天长大,与酒仙说起最多的,也从酒经慢慢换成了自家的侍渊哥哥。
师傅师傅你快看,侍渊哥哥又做了首诗!
师傅师傅,侍渊哥哥给我写信了!
师傅师傅,你看这是侍渊哥哥送我的生辰礼物!你说,我回赠什么比较好呢?不然你再帮我酿壶酒吧?
不胜其烦的酒仙曾包袱款款躲去深山老林里求清净,可没几天他就发现,曾经淡泊宁静的自己竟然无法适应山野深处那人声寂寂的静谧处境了。
再次回到水滇府,酒仙只得认命的做起了懿菡的便宜师傅。待到懿菡出嫁那日,酒仙还送上一壶寓意夫妻恩爱的合欢酒,祝懿菡与自己的心上人恩恩爱爱白头到老。
“只可惜,凡人的****终究太短。”酒仙喟叹一声道:“不过短短十年时间,侍渊便另结新欢厌弃了懿菡。”
我顿时瞪大了眼睛。
那个在昏礼上对懿菡含情脉脉的俊朗男子,那个与懿菡青梅竹马的侍渊哥哥,竟然是个见异思迁的薄情郎?
我一直猜测,是因为酒仙心悦懿菡,所以不顾懿菡有妇之夫的身份频频与之私会,故而惹怒了侍渊,这才导致了之后的惨剧却原来全是因为侍渊的薄情寡性?
“你之前明明说懿菡是因为不愿欠侍渊的债,所以才蹈火**的!”我疑惑的道:“怎这会儿你又指责侍渊移情别恋?”
酒仙冷笑一声,道:“懿菡是因为手刃了侍渊的红粉知己,自责之下才觉得欠了侍渊的债,甚至不惜以命来偿;可懿菡不知道的是,就在她殒命之后不足半月,侍渊便又邂逅了一位知己。”
我愕然半晌,才半信半疑的道:“侍渊与懿菡明明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
“青梅竹马的感情也抵不过喜新厌旧的本性。”酒仙冷哼一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