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现了!再或者。。。。。。我这就从你家池塘里迁出去!”
说着一跺脚转身朝门外走去。
“你回来!”
少女闻言停住脚步,就听赖永年用尚带着浓浓鼻音的幼圆腔调问道:“我什么时候喂过你点心?我怎么不记得了!”
只这一句话,少女便欢喜起来,她快乐的转身,尚挂着泪珠的脸上满是欣喜:“你不怕我?我。。。。。。我可是。。。。。。”
“蟾蜍精?”赖永年少年老成的嗤笑一声,继而有些恹恹的道:“从我爹娘过世以后,我那些叔伯族亲们若非算计我家的那些家底儿,怕是连这儿门都不愿意进了,也就你还愿意守着我家那口已经淤满烂泥的破池塘!我祖父曾经说过,‘但凡念旧的人,都没什么坏心肠’----我又何必怕你?”
“前年秋天,我在池边晒太阳时还见过你祖父呢!”少女心有戚戚的垂首道:“凡人短寿,一个两个的,都这么去了。。。。。。”
“怕是我也没几天好活了呢!族叔他们已经开始商议我的后事了!”赖永年如小老头儿般叹口气
道:“等我死了,他们也就再没什么负担了!”
“我都听见他们的话了!”少女抬头忿忿的道:“你是不知道,他们才刚出这院门儿便商量着要怎么卖这院子才合算呢!”
见赖永年一脸惊诧,小小少女脸儿一红,道:“我们妖精的耳朵可灵的很呢。。。。
赖永年恍然,片刻后眼睛里复又浮起一层水雾:“他们。。。。。。怎么能卖这宅子?这可是我家!”
“这也是我家!我从记事起就在这池塘里住着了!”少女攥紧拳头两眼放光的道:“所以,你一定要好好地活着,只要你在,那这家就在!”
“家。。。。。。。”赖永年反复的咀嚼着这个已经近乎陌生的词汇,片刻后,眼睛亮亮的抬起头,道:“没错,我在,家就在!”
于是,自此以后,这荒宅里就再没响起过赖永年悲戚的哭上。
连着几天,那些族亲们见这宅子里没半点动静,以为赖永年已经死透了,便携了口薄棺上门了,哪曾想,却遍寻不着赖永年的尸身,正自疑惑间,就听后院传来了孩童嬉笑的声音,循着声音摸了过去,就见荒草湖泊的后花园里,精神抖擞的赖永年正撵着只蛤蟆一跑两跳玩的嬉笑连天。
赖永年就这样在阿晚的陪伴下一天天长大成人。
那蟾蜍精原是没有名字的,她与赖永年初相识时,看模样要比赖永年大上五六岁,于是便一口一个‘阿年’的唤那赖永年----因为在蟾蜍精的记忆里,赖永年的母亲便是这么喊赖永年的。
赖永年一开始喊那蟾蜍精姐姐,可随着时间流逝,原本半大的孩子没几年便出落成了翩翩的少年郎,那个头儿,比蟾蜍精还要高出半头呢。
可那蟾蜍精的模样却没什么变化,依旧是十五六岁的娇俏少女模样。长大了的赖永年便不肯喊蟾蜍精做姐姐了----哪有姐姐比弟弟还要矮的?赖永年如是说。
于是,便盘算着要给蟾蜍精取个名字。
“我们是在秋天的夜里相识的,秋夜寂寂、天将晚,如此,便叫你秋晚可好?”
夏夜月色朦胧的廊檐下,赖永年边摇着扇子边问那蟾蜍精,却见蟾蜍倏忽之间红了脸颊,道:“你说好便好!”
有了名字的蟾蜍精却忽然开始躲着赖永年了,有时候,连着几日也不在院儿里露面,赖永年觉得无趣,便出门找乐子去了。
十七岁的赖永年身材高挑容貌出众,是赖家族里小一辈儿中最俊俏的少年郎,虽说秉着族人的接济衣着有些寒酸,但每次上街仍能吸引一批或是热情或是含蓄的倾慕目光。每到此时,赖永年心里总是有些得意的,于是,也就愈发的喜欢往外跑。
相比之下,阿晚却愈发的沉默了。
赖永年却丝毫未觉,仍一日日的出门厮混,后来,更是结交了一批同龄少年,见天的跨马游街吟诗作赋,有时候更是喝的烂醉如泥了才被抬回家去。
一日,赖永年又是烂醉,被同行的玩伴抬了回来,说来也巧了,往日里那些玩伴都嫌这赖府破败,从来都是把赖永年往门口一放就走了的,然后等夜半无人的时候再由阿晚把赖永年拖回家,偏那日这些纨绔们起了兴头,一群人抬着赖永年便闯进了府里。
自有了阿晚以后,这赖府的庭院虽说日渐残破,但总归收拾的清爽,再不复之前那荒草湖泊的萧瑟模样了。那些纨绔们抬着赖永年一路行来,见这院子里边并不如传言中的那般荒败,也就没了探险的心思,打算把赖永年扔到屋里就走,哪曾想,一群人乱哄哄的踹开一间客房,却见一个纤小的少女忽的自床上坐了起来。
灯如豆,色昏黄,原本容貌并不出众的阿晚在这昏黄的油灯下,竟然有种说不说出的娇俏妩媚,一群纨绔们看直了眼,再加上酒壮人胆,于是一个个不怀好意的凑了上去,阿晚顿时傻了,眼见着一群登徒子堵到了床前,惊慌失措的蟾蜍精一个隐灵术远远的遁了,留下一群目瞪口呆的纨绔面面相觑。
片刻后,一阵鬼哭狼嚎自赖家老宅里传了出来,然后,几个纨绔连滚带爬的从里面窜了出来,然后急慌慌的做鸟兽散了。
第二天,宿醉才醒的赖永年就见阿晚惴惴不安的在自己的床前走来走去。见自己醒来,阿晚忙扑过来,一五一十的说了昨天夜里的事情。
“你说,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阿晚心急如焚的道。
第一百二十四章()
赖永年一时间也惶惶不安----毕竟只是十七八的少年,既怕自己藏匿妖怪的事情被人发现,从此后被世人所不容,又怕秋晚的行踪暴露,惹来除妖的术士!
就这样纠结不安的过了半晌,赖永年终于决定出门,看看坊间的流言究竟传成何等模样了。
谁知道,才一开门,便被人一把拽了个踉跄,然后一脚绊倒门槛上直摔得眼冒金星。等他好容易爬了起来,才发现,门口早已经鸦雀无声的站满了赖家宗亲。
见赖永年安然无恙的爬了起来,一脸肃穆的族老抬手一挥,顿时,无数根火把朝着摇摇欲坠的赖府老宅飞去,然后,烈焰冲天,转眼间便蔓延成了一片火海。
赖永年这才发现,自家老宅四周已被清理一空,并沿着围墙堆满了泼上香油的秸秆。
想起尚在宅子里的秋晚,赖永年顿时急了,忙手脚并用的往火场里冲,却被边上的族人七手八脚的按住了。
“永年贤侄,你大概不知-----你家的宅子里有妖孽!我们这可都是为了你好!”
已经出了五服的族叔一本正经的劝解赖永年:“这可是族老连夜请人去栖霞寺求的香油,在佛前供了几十年了,什么鬼怪妖孽都逃不脱这佛油的香火,贤侄且放心吧。。。。。。”
若不提这佛油还罢了,赖永年尚心存侥幸,觉得秋晚说不定可以躲到池塘里逃过一劫,如今知道这香油来自栖霞寺,赖永年便真的慌了!
栖霞寺的佛名远播,坊间有人传言,那寺里的符咒香烛皆是驱妖除魔的利器,如今这佛油不要钱似得围着自家宅子泼满了一圈,那秋晚不过是刚化形没两年的小妖,怕是真的要葬身火场了!
思及秋晚与自己朝夕相伴----甚至可以说是相依为命----若秋晚死了,那自己便真的孑然一身了,赖永年顿时心如刀绞,于是不管不顾的甩脱那些族人的钳制,直冲冲的朝老宅里冲去。
夏日天气干燥,火势很快便蔓延到了宅子里头。赖永年一鼓作气冲进院儿里,见火势凶猛,却遍寻不见秋晚的身影,于是抱着一丝希望跌跌撞撞的朝后花园的泥塘跑去,却不防通往花园的那道垂花菱格门已经被火烧的摇摇欲坠了,他刚跑到近前,那极沉的榆木门楣便连着半边围墙塌了下来,将将把赖永年拍在底下。
不知过了多久,当赖永年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处身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他艰难的爬了起来,觉得全身的骨头都如碎了般钝痛,于是忍不住一声闷哼,却发现,自己的声音粗噶难听,而嗓子也开始火烧火燎的疼痛。
闻讯而来的秋晚扶着赖永年半坐着靠好,然后絮絮的说了之后的事情,赖永年才知道,原来秋晚那日果真被佛油圈到了宅子里无法逃脱,于是只得躲进了后院儿的泥塘里,却不想,那香油在佛前供的久了,日日香火缭绕,于是便带了几丝檀香的味道,如今借着火势那香味一并发了出来,直熏得秋晚痛不欲生,想着自己怕是躲不过这一劫了,却见赖永年直直的闯了进来,可还没等秋晚高兴起来,赖永年便被那门楣拍到了地上。
秋晚见状忙灭了那火,又把赖永年自墙砖底下拖了出来,只是,这一番动作过后,便吸了更多的油烟入肺,眼看着连人形都无法维持了,于是只得化成蟾蜍躲到了赖永年的身下,哪曾想,那佛油的烟气到了赖永年的身畔便自动散了,如此阴差阳错,堪堪躲过一劫。
赖永年的族人等火熄了才进来查看,见赖永年一动不动的趴伏在地,忙唤了大夫前来看诊,秋晚便趁众人忙乱的功夫悄悄的溜了,然后潜在附近留意着赖氏族人的一举一动。
那榆木门楣倒塌时正巧砸到赖永年的胸颈处,大夫看过后说伤势过重,只能听天由命了,赖氏宗亲们见状便把赖永年移到赖氏祠堂里养伤,那祠堂是个两进的小院,内院供了赖氏列祖列宗的牌位,外院儿是轮值打扫的族亲们歇脚的地方。赖永年如今便处身在这外院儿一间没有人住的厢房里头。
秋晚跟着赖永年进了赖家祠堂。那轮值打扫祠堂的人也都不在这院儿里多呆,都是把分内打扫的伙儿干完便落锁走人,如今赖永年在祠堂养病,也不过是多了人来送一日三餐和药,送来后服侍昏迷不醒的赖永年吃完,也就走了。
秋晚等人一走便出来伺候着。那些送饭的人都是赖氏宗亲,有男有女的,男人们大多都是强灌了汤药便走,那妇人们心软,多仔细的用勺子喂了,再感叹一番‘没娘的孩子可怜’之类的话,秋晚每到此时便变成蛤蟆躲到床底下听着。
那日有两个妇人结伴过来,秋晚见她们边喂食边絮絮的聊着,于是凝神听了半晌,才知道,早在那些纨绔发现自己之前,那赖氏的宗老便筹谋着要烧掉赖永年家的宅子了。
有户外来的乡绅看中了赖永年家的宅基,听说这宅子的主人都死了,只留下了个毛孩子,便找到了赖家的宗老,想请他们出面协商。
那乡绅出的银子丰厚,且不惧这宅子里横死过人----因那乡绅说,这宅子买来后要整个推倒建成花园,供自家闲暇游乐之用,说是已经请教过术士了,只要把那宅子推倒,然后将宅基晾到这夏日的太阳底下暴晒一季,那正午的日头毒辣,再横死的鬼怪也都只有晒得魂飞魄散的份儿,那还能出来作怪!
宗老听了便有些心动----放着横死过人的宅子在这村里头,惹得满村晦气,还不如扒了重建,也好换换风水。
只是,赖永年仍死守着宅子不放。宗老之前曾劝赖永年迁到族亲家居住也好方便大家照应,可连说了几回,赖永年都不应,只说这宅子是父母留给自己的念想,自己枉为人子,岂能嫌弃双亲横死宅院不吉?
第一百二十五章()
赖氏宗老见赖永年死活不搬,只得悻悻作罢,哪曾想,一天夜里,自家那不成器的孙子突然跑了回来,结结巴巴的说,赖永年家的宅子里有妖怪!
赖氏宗老见他那孙子喝的醉醺醺的,只当他发酒疯,也没太在意,可没过一会儿,陆陆续续又有几人找上门来,都说自家的孩子在赖氏老宅撞了鬼了,要宗老给个说法。
然后,也不知谁提领的头儿,说干脆烧了那宅子,省的妖孽祸害族人。
赖氏宗老立刻同意了,然后马不停蹄的差人去栖霞寺求了一缸佛前的灯油。
“真是造孽哟!就图那几百两银子,就放火烧了这孩子的家----我听我们当家的说,这妖孽的事情,指不定就是个借口!”一个妇人叹口气道。
“可不是么!我们当家的也是这么说的!你说那大晚上的,一群醉醺醺的半大孩子,看花了眼也不一定!要真有妖孽,那永年这孩子还能好好活到现在?”另一个妇人附和道。
秋晚伏在床下把那妇人的对话听了个仔细,等那妇人一走,便悄悄的潜回村里,见被烧成废墟的赖家老宅上果真有不少工匠在忙碌。那些工匠清走火场上的瓦砾,露出底下烧焦了的地基,然后再在地上洒满掺了香灰的糯米,秋晚见那盛香灰的瓦罐上印有‘栖霞寺内造’的字样,知道那香灰是佛前供奉的,也不敢造次,只得怏怏的回了祠堂。
只是,秋晚终归咽不下这口气,又碍着赖氏族老是赖永年的长辈无法下手,便将满肚子怨气发到了栖霞寺那些和尚的头上----自己也不曾害人,可那些和尚却为了一点香火钱便将佛前的灯油舍了出来,害得自己差点没命,也害的阿年肺腑受伤,若不是自己日日以精魄温养,怕是阿年就真的死了。
于是,秋晚便化成绝色女子的模样,诱了几个贪花恋色的登徒子,只说自己在栖霞寺受了那些和尚的欺侮,若有人替自己出气,她便以身相许云云。那些登徒子也是色欲熏心,当即拍着胸脯要秋晚等着看好戏。秋晚原想着那些登徒子有色心没贼胆,顶多偷偷的拦几个落单的和尚胖揍一顿替自己出气而已,哪曾想,那些人竟趁夜点了油罐子扔到了寺里,结果夏日里天干物燥,那火罐子引燃了墙边的草垛,然后很快整个栖霞寺便陷入了一片火海。
事后清点,伤了几十个救火的和尚,所幸没有人丧命,官府勘查后确定了疑犯并下了海捕的文书,那几个登徒子见状忙远远的逃了,也顾不得再去找那绝色女子讨要好处,秋晚这才放下心来。
“只是,那宅子以后是回不去了,我今儿又去看了看,驱妖的糯米朱砂都已经撒好了,只等入了秋,便要动工了----说是打姜国来的涂老爷买下了那栋宅子,日后,那便是涂府的别苑了。”
秋晚絮絮的说着,赖永年听了只觉得脑仁发疼,胸口更是闷得喘不过气来,只憋得脸色青紫,秋晚见状忙在赖永年的背上捶了锤,这才帮他顺过气来。
清醒后的赖永年不吃不动的躺了三天,这事儿惊动了正在家数钱的赖氏宗老,他一脸肃穆的来到祠堂里头,然后语重心长的告诉赖永年----大夫说你伤势过重只能听天有命,可你却醒了过来,这都是赖家的列祖列宗保佑!只是,你家的老宅是不能再住了,那可是个不干净的地方,你可知道,那天不止一个人在你家的厢房里见了妖孽!我身为族长,必须得给大家一个交代,所以,便去栖霞寺求了佛油,将那妖孽与宅子一并烧了。如今那宅基被一个外乡人给买了下来,这是卖宅子的银子----除却你延医吃药的花费,就只剩下这么多了!
说着将两锭核桃大小的素银裸子放到赖永年床头。
赖永年咬着牙忍住将落的眼泪,好半天才道:那我以后住在哪里?
赖氏宗老闻言暗自松了口气,忙道:“咱们赖家的族亲中,你想去那家便去哪家,说起来都是亲戚,不过添双筷子的事情罢了。”
赖永年却摇头拒绝了,只说想住在这祠堂里头,赖氏宗老见状便爽快的应了。
送走赖氏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