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得生出一丝绝望了,却在这时,船舱外边忽然传来踉踉跄跄的脚步声,然后,一声低泣自舱外传来。
赖永年一僵,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然后扭头朝舱外看去。
就见一个佝偻的身影自船舱外边艰难的挪了过来,赖永年见状顿时慌了,呆了一瞬,然后忙胡乱的捡起地上的衣服挡在胸前,一张脸更是涨的通红,口中呐呐的道:“阿晚,你怎么来了。。。。。。”
那被赖永年称作‘阿晚’的佝偻身影颤巍巍的抬起头,我在这厢仰躺着,正好看到她那张双浑浊的眼睛。
我只能从这老人的服饰和发饰上推断她是个女人,却不知她样貌究竟如何----因为她脸上扣着张伶人做戏时常戴的白陶面具,那面具没有五官,只眼睛的部位有两个洞。
却见那戴面具的女人抬起头,一双浑浊的眼睛望着赖永年,用那苍老的带着哭腔的嘶哑声音道:“你说过,此生只与我一人欢好。。。。。。”
“不是的阿晚,我只是想要你活着!我不想背弃咱们的誓言,可我也不愿就这么失去你!”
赖永年边解释边慌乱的往身上套衣服,却见那被称作‘阿晚’的面具女人凄然转身,踉踉跄跄的朝花厅外边走去。
“阿晚!”
赖永年一慌,也顾不得再穿什么衣服,直接赤着脊梁追了上去,道:“阿晚莫气。。。。。。”边喊边搂住了那阿晚的腰肢。
却见那阿晚惨叫一声,猛地推来赖永年,然后瑟缩着委顿在地。
“阿晚阿晚!”赖永年惊叫一声,刚想伸手去扶,却又猛的缩回手,犹豫了一下,转身大踏步朝我奔来。
“阿晚等我,我这就救你!”
说着奔到我身边,俯身去解我腰间的带扣。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那腰带便被扯去了,我脑子里轰的一声,霎时间一片空白,依稀间只听那阿晚哑着嗓子喊了一声‘永年’,然后便是桌椅翻到的声音和赖永年的一声闷哼,接着,一件带着些许清冽的草木气息的衣衫兜头盖脸的罩了下来。
我愣了一瞬,这才使劲的晃着脑袋将眼睛露了出来。
入目的,是琅琊那如修竹般的亭亭的身姿。
我鼻头一酸,忽然忍不住落下泪来。
琅琊面沉似水,只俯身伸指一划,那缚着我手脚的牛筋粗绳便依次碎裂,我也噗通一声跌落在地。
手脚都已经麻的没了知觉,这番落到地上,才觉得全身的骨头都如碎掉一般刺痛,那蔽体的外衫也滑到了一边,露出大半个肩头出来。
琅琊抿着唇将我裸*露在外的肌肤盖上,我这才看见,自己身上搭的,竟是琅琊身上那袭墨绿色的外衫。
心底忽然划过一丝莫名的感觉,却不容我多想,琅琊便长臂一伸,将我拦腰抱在了怀里。
我的外衫被扯了个精光,只里边那夏日贴身穿着的无袖**还在,如今这般半躺在琅琊怀里,那光*裸的胳膊抵着他坚实的胸膛,便有丝丝缕缕的暖意透过轻*薄的衣衫传了过来,我不由的红了脸,偏这会儿手脚不能动弹,于是只能不自在的望向别处,不敢再抬眼去看那琅琊的眼睛。
琅琊倒是一副无谓的模样,反而抱着我不紧不慢的踱到了赖永年跟前。
那赖永年之前大概被琅琊踹了一脚,如今正捂着心口倒在墙角,身前是一堆散碎的桌椅部件儿。
见琅琊面色不善的踱了过去,赖永年只是擦了擦唇角的血渍挺直了身子,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身后那阿晚却带着哭腔喊了起来:“你别为难年哥,是我的主意,我要他这么做的。。。。。。”
琅琊微微一顿,然后转而朝那阿晚看了过去,那阿晚忙匍匐着朝琅琊膝行过来,却在靠近花厅槅门的地方倏然惨叫一声,然后直直的飞了出去。
“阿晚!”赖永年跌跌撞撞的扑过去,想要扶起阿晚,手伸了出来,却又颓然的垂了下去。
“你是谁?”赖永年眼见着阿晚一动不动的伏在地上,偏生又不能碰触,于是恶狠狠的转向琅琊道:“我与你素不相识,你何苦来坏我的好事!”
我窝在琅琊怀里,居高临下的望着赖永年那状若疯癫的凶狠模样,不待琅琊开口便忍不住出言相机:“我也与你素不相识,你还不是从一开始就算计我?”
“你?”赖永年茫然的望向我,忽而冲我倒头就拜,磕头如捣蒜般的道:“林姑娘,是我不好,我不该扮成赖管家去骗你,我向你赔罪,只是求你,求你救救我家阿晚!只求你赐我一滴处*子血,只要有你的元红,我家晚儿便能好好的活着了!求求你。。。。。。”
边说边咚咚的以头捣地,很快,那额上便血迹斑斓了。
我也终于明白赖永年口中的元红是什么了,虽说早已有了猜测,可如今他不管不顾的嚷了出来,偏还赶着琅琊在场,我不由得满脸狼狈。
那阿晚,却在此时醒了过来。
她微动了动,然后缓缓的抬起头,我不由得怔住了。
大抵是之前那一撞撞到了脸上,此时,她脸上的白陶的面具已经碎裂,露出底下那苍老的容颜出来。
之前已经看到她眼睛浑浊头发半白,但见她衣饰华丽,虽说是酱色的衣衫,但刺绣配饰无一不精,便想着,这阿晚许是个有些年纪的妇人,哪曾想,这面具下的这张脸,竟然苍老到如斯地步。
那沟壑交错的皱纹,那褐色的斑点,还有那深陷的如皮包骨头般的双颊,这副模样,看起来分明就是将行就木的枯槁老人,而且还是百岁往上的年纪!
----偏这赖永年还一口一个阿晚的叫着,仿若在喊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思及此,我不由得起了一身细密的鸡皮疙瘩。
那阿晚抬头,见赖永年额上已经血肉模糊了,偏还不停的朝我与琅琊叩头,不由得老泪纵横。
第一百一十九章()
她颤抖着,伸出枯瘦的手覆上自己的脸颊,然后,一层淡淡的华光从她指缝中浮起。
那干枯细瘦的手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丰盈起来,片刻后,阿晚放开双手,那张鸡皮鹤发的苍老容颜,已经恢复成二八年华的少女模样,那佝偻的身躯也变得笔挺柔韧起来。
我不由的瞪大了眼睛。
却听琅琊一声叹息。
我好奇的仰头,就见琅琊神色悲悯,对那阿晚道:“你本就没几天好活了,却还用这种霸道的法术,只怕很快就会灯枯油尽了吧!”
阿晚淡淡一笑,却没有言语,只是伸手轻轻的捧住了赖永年的双颊。
赖永年一怔,好半天才僵硬的抬头,将脸转向阿晚。
“阿晚。。。。。。你回来了。。。。。。”
赖永年说着猛地将阿晚抱进怀里,两行热泪倏地滑了下来:“你终于回来了!”
阿晚紧紧地咬着唇,脸色倏然苍白,却仍偎在赖永年的怀中一动不动。
好一会儿,赖永年才回过神来,他猛地推开阿晚,然后仓皇的往后缩了缩,道:“阿晚,你离我远点,快!离开这儿!”
见阿晚无动于衷,他顿时急了,道:“你快些离开,这儿有炼妖阵----就连我身上,也种了灭妖的符文。。。。。。”
“赖哥哥!”
阿晚开口了,声音低哑,仿若粗粝的石头在互相磨搓。
我不由的耸肩蹭了蹭耳朵,可那赖永年却似乎听到了天籁之音一般,兴奋的满眼放光:“阿晚,你肯喊我了!你不生气了?太好了太好了。。。。。。”
边说边紧张的搓着双手,似乎有点无措。
阿晚见状轻笑一声,伸手握住赖永年的双手,道:“我不生气,但你以后不许再背着我做决定,更不许骗我吃那劳什子**散了!直睡了大半个月,腰都硬的快折了!”
声音依旧粗粝刺耳----之前阿晚做老妪打扮时还没觉得,如今明明是个如花的女儿家,却一开口仍是那嘶哑的音色,真真让人觉得难受。
琅琊见我又缩着脖子蹭耳朵,不由的笑了起来,道:“走吧。”
说着抱着我往舱外走去,在经过花厅的槅门时脚步微顿,然后抬脚不轻不重的跺了一下,顿时,无数张姜黄色的符纸从天而降,纷纷扬扬的落满了一地。
“炼妖阵。。。。。。”琅琊嗤笑一声,轻摇了摇头,然后脚步不停的从花厅里走了出来。
那赖永年犹自与阿晚拥在一起窃窃低语,对琅琊的离去恍若未见,我原想喊着琅琊停下,好问问那赖永年究竟为何这般设计与我,可又看那两人如交颈鸳鸯般抵死相拥,忽又不忍开口打搅,遂将本要问出口的话收了回去,只默不作声的任琅琊抱着我从这两人身旁经过。
只是,还未等琅琊走出船舱,便听身后那赖永年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吼。
琅琊顿了顿,抱着我回头,就见赖永年怀中,那阿晚的身体竟变的透明了,那赖永年一次次的伸臂去抱她,却一次次的扑空,最终徒劳的望着自己的双手泣血哀嚎----“不。。。。。。”
嚎声未落,他反身便朝琅琊扑了过来,拽着琅琊的衣摆道:“我求求你,你把林姑娘给我罢!我只要她一滴血,只一滴血便可救我家阿晚!”
“迟了。”
琅琊往后退了一步,却见那赖永年仍死揪着自己的衣服不放,于是略带不耐的皱起眉头道:“放手!”
“我求求你救救阿晚!”赖永年却恍若未闻,直瞪着双血红的眼睛盯住我道:“我只取你的元红,又不会伤你性命!你是妖,又不用像凡人女子一样恪守贞洁,你何苦这般自私,非要害我家阿晚性命!”
我闻言顿时气结,刚想反唇相讥,就听琅琊冷冷的开口道:“害死你家阿晚的,明明是你自己!你这样惺惺作态,又做给谁看?”
赖永年一怔,琅琊见状冷笑一声道:“你那阿晚明明可以多活一年半载,偏你心怀不轨,要用这炼妖阵对付林姑娘,却忘了你家阿晚同样是妖,而且,还是只苟延残喘的妖!”
眼见着赖永年慢慢的松开了爪子,琅琊冷哼一声,道:“以你家阿晚如今的体力,就算站在这炼妖阵百丈之外都痛不欲生,偏她还为了使你清醒,又用尽全力化作年轻时的模样----你只顾着自己欢喜,可曾看见,你怀中的女子忍受这炼妖阵的威压,忍受的有多痛苦?更何况。。。。。。”
琅琊说着抬手一抓,一张近乎透明的符咒从赖永年那光*裸的脊背上凸现出来。
“为了谋算林姑娘,你竟舍得在自己体内种下化妖符!”
那近乎透明的符咒缓缓的从赖永年的皮肉中脱离出来,然后顷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见了。。。。。。”我傻乎乎的道。
“化妖符是以血肉豢养的灵符,一旦脱离宿主的身体,便会消散。”琅琊淡淡的道:“这种邪虐的符咒,虽出自佛门,但正经的佛家僧人是不会滥用的!”
“哦!”
我顿时恍然,道:“那有那些不正经的僧人会用?你可知道?”
琅琊闻言笑着摇了摇头,道:“那便得问这当事的人了!”
我看看赖永年,却见他两眼发直,只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手,愣怔了片刻,忽而摇头,道:“不会的,我是要救我家阿晚的!我是要救她的!阿晚。。。。。。”
边说边四处张望:“阿晚。。。。。。阿晚呢?我家阿晚去哪里了!”
我见那阿晚明明就跪坐在赖永年的边儿上,只是,她原本就透明的身躯此刻变的更加淡薄了----可赖永年却跟看不见一样仍四处寻找,我狐疑的望向琅琊,就见琅琊淡淡的解释道:“那叫阿晚的女子很快就要消散了。这男的不过是个凡人,肉眼凡胎,自是看不见那快要消散的妖魂。”
我闻言顿时心有戚戚,再看那阿晚,却见她满眼悲伤,只不断的伸手去抱赖永年,却一次次徒劳的从对方身上穿了过去,每穿过一次,那本就透明的身体就更淡了几份。
第一百二十章()
“明明快要魂飞魄散了,还那么执着干嘛。。。。。。”
我望着阿晚喃喃自语,琅琊闻言默了一瞬,道:“你心软了?”
“他们明明就在彼此身边,却不能碰触到对方。。。。。。很可怜呢!”
“真是个没记性的。。。。。。”琅琊摇头道:“你刚刚差点。。。。。。”
差点被那赖永年毁了清白!
赖永年口口声声说我是妖,可谁说妖就不在乎自己的清白,可以随随便便任人糟践?
。。。。。。我忽然觉得,自己体会到了红棉的心情!
可是,明知道赖永年可恶,但眼看着阿晚如此,我还是有些不忍。
琅琊见我怔忪着,半天没有说话,于是低低的说了一声:“傻狐狸。。。。。。”
言毕抬手,一枚嫩嫩的竹芽便在掌心缓缓的凝聚。
待那竹叶缓缓成型,琅琊信手一弹,那竹叶倏地飞了出去,瞬间没入阿晚的眉心,
淡青色的华光一闪而过,阿晚那即将消散的透明身形缓缓的凝聚成了实体。
眉眼盈盈,肤色润泽----大抵是回光返照的缘故,眼前的阿晚,比之刚才更多了一份莹润的生气。
那赖永年犹自如失心疯了一般四下里乱扑,口中不断嘶吼着‘阿晚’,一双眼睛满是血丝,如同几夜不眠不休般狼狈。
“他疯了。”琅琊淡淡的道。
却见阿晚仍满脸欢喜的迎了上去。
“赖家哥哥。。。。。。。”
阿晚低声轻唤,满目柔情。
赖元年恍若未闻,只无头苍蝇般的乱扑,直把阿晚给撞的一个趔趄。
“赖家哥哥。。。。。。”阿晚有些慌了,但仍跟了上去,一声声殷切的唤着。
我望着略带哀伤的阿晚----眉眼细长,塌鼻薄唇,算不上是个美人,但那赖永年倒是生的俊朗,两个人站在一处。。。。。。实在不太相称呢!
我正自不着边际的想着,那厢阿晚被神志不清的赖永年猛地一推,顿时踉跄倒地。
许是阿晚那粗粝的痛呼声惊醒了赖永年,他那赤红的眼中渐渐有了一丝清明,阿晚见状忙又喊了一声,赖永年这才茫然的回过神来,这才看见阿晚满身狼狈的跌坐在地,于是忙扑过去作势欲扶,临伸出手了,却又瑟缩着往后退了两步,阿晚见状忙伸手拉住他的袖子,道:“你身上的符咒已经去了,你不会再伤到我了!”
说着拉起赖永年朝琅琊拜了一拜:“阿晚多谢公子援手!”
赖永年怔了怔,也低头草草一拜,然后拉着阿晚的手一连急切的道:“阿晚你终于回来了!你不走了是不是?”
阿晚轻轻的摇摇头:“赖家哥哥,我的时间不多了!”
赖永年一怔。
阿晚伸手,轻轻环住赖永年的腰,然后将头靠在他的胸膛上,道:“赖家哥哥,这些日子,我虽然一直睡着,但我能听到你所说的每一句话!我知道你后悔了,我也知道,你想要我活着。。。。。。可我也说过,我见不得你与别的女人在一起,如果非要这样才能救我。。。。。。”
阿晚说着抬起头,一字一顿的道:“那我宁愿去死!”
赖永年拥住阿晚,将下巴搁在阿晚的发间,然后涩涩的道:“我知道-----我们家阿晚,是天底下最小气最爱拈酸吃醋的小妖精!”
阿晚闻言笑了起来,露出一个尖尖的小虎牙。
赖永年见状抵着阿晚的头,闷闷的道:“可是阿晚----我想要你活着!”
阿晚摇摇头,正色道:“赖家哥哥,我不是神仙!”
“无论早晚,我总是会死的。。。。。。。”
“其实,其情愿死的比你早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