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天姬接著道:“我可以大胆假设,他们只是要集结起来为这场决斗助威,如果‘麻衣人’胜了。。”
“劈山天王”洪亮的声音问道:“他要是胜了,又当如何?”
水天姬咬牙道:“不管他胜负如何,敌人大举逼近我海域,是可忍,孰不可忍,我们非要将这群匪寇消灭掉不可!”
托塔天王亦道:“水姑娘有何妙计?”
水天姬道:“庞大舰队在近海聚集示威,必然调度困难,转折不易,最好的办法是学诸葛孔明的火烧连环船之计!”
众人连都惊怔!
水天姬道:“各位可愿与‘紫衣侯’生死存亡一致,听从调度?”
众人同声道:“愿意!”
水天姬道:“四大天王,五天之内,在海岸线上设立三层面向海水的刺木拒马,准备大量的弓弩,将敌人拒在海岸之上!”
四天王道:“是!”
水天姬又道:“清平门七大弟子,火速到附近镇上,收购大量的火油、绵纱、碎布、鞭炮、火药,一切可以制造火箭之物!”
七大弟子道:“是!”
水天姬又道:“‘混江六龙’火速到沿海船村,征调所有大大小小的渔船,装载绵布、稻草、碎木,准备用火船进攻!”
“混江六龙”应声道:“遵命!”
水天姬道:“各位记住,五天之后的月圆之夜,无论决斗胜负如何,只要见到瞭望塔上火炬燃起,各位就全力以火攻战舰,烧掉他们的退路,逼他们上岸之后,再动用全部的力量,将他们一个一个消灭掉!”
众人都齐声高呼道:“对,烧他们的船!烧他们的船!”
任务分派之后,各部人马都赶快分头去办事,四妹匆匆赶来,道:
“接到信鸽,珠儿与大头叔叔都赶来,要我们赶快去接驾!”
水天姬立刻吩咐道:“‘小铃铛’你们四姊妹立刻以四艘快艇去迎接,务必保护侯爷安全!”
裴玉道:“我也去!”
四艘快艇的风帆吃饱了海风,速度极快,船只又狭又长,像梭鱼一般在水面上滑行而过。
四姊妹经常往来这条航道,方向极熟,不到一个时辰就已见到从紫衣岛驶来的大船,这四艘快艇迅速迎了上去。
远远在海天相接处,百余艘倭寇的大型船只,缓缓地逼近,教人看了不寒而栗。
倭寇这一次实在是有恃无恐,胆大妄为,竟然完全不将紫衣岛放在眼里,直逼海岸的紫衣堡而来。
他们的速度极慢,反正他们还有五天要等,他们只是放慢速度,缓缓逼近!
他们也完全不把来往紫衣岛的船只放在眼中,任由他们来来往往。
裴玉心中原也有些被逼压的惊惶,此刻倒有些被轻视的反感,暗恨道:“迟早把你们烧光杀尽!”
※ ※ ※ ※
※ ※
裴玉心中思念胡平这位大头叔叔,迫不及待地叫快艇靠拢过去,相隔还有数丈,他就已一纵身,自这艇上跃了过去!
那舰上传来一声喝采道:“好工夫!”
接著就见到胡平迎了出来,捉住他的手臂道:“好小子,你进步了不少!”
裴玉抱住胡平,大声道:“大头叔叔,你好么?”
胡平大声道:“不好,自从你从我那里驾小舟溜掉不见之后,我们就不好了!”
珠儿从后面出来,接口道:“后来信鸽传来消息,说你在‘四明山庄’出现,我们大家才都松了口气!”
裴玉见珠儿腰围粗大,小腹隆起,不禁叹道:“你是不是该减肥了?”
珠儿突地含羞,回骂道:“再过一个月,也去叫你的小公主减肥去!”
裴玉一怔,立时想到小公主说已怀孕之事,立刻道歉:“对不起,我说漏嘴了。。”
转向胡平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七位师叔都到了紫衣堡,你们又可以团聚啦!”
胡平惊喜道:“真的么?实在太好啦!”
他牵著裴玉的手道:“来,进去向侯爷请安!”
裴玉也惊喜道:“甚么?侯爷也来了?”
他一步就钻入了船舱,这船没有原来的五色帆船巨大,但是这船舱也布置得极为豪华舒服。
“紫衣侯”与三将军并排坐在交椅中,裴玉奔上前去,握住侯爷的手道:“侯爷的身体好些了么?”
“紫衣侯”叹道:“练会了吹月神功,护住了心脉,只能做一个健康快活的普通人,若要抡刀动剑。。”
裴玉道:“健康快活最重要,动刀动枪的事,就交给我们年轻人吧!”
“紫衣侯”却忧心忡忡,道:“本也可以与世无争,安稳过日子,但是这个麻衣剑客。。”
裴玉挺胸道:“交给我们就行了!”
“紫衣侯”道:“你的勇气固然可嘉,但也不可以卵击石,自取灭亡。”
裴玉道:“是!但是我们也绝不能容许倭寇这样强横霸道,残杀我同胞,践踏我国土!”
胡平亦道:“不错,胡平身受侯爷大恩,这次去面对‘麻衣人’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紫衣侯”道:“好,这个世界,迟早是你们年轻人的世界!”
紫衣堡在望,小公主、水天姬等人都在码头上相迎。
小公主见到父亲,亲切地拉著他的手,又打量三将军那挺起的肚子,娇笑道:“甚么时候给我生个小弟弟?”
突然她眼中见到一个熟悉的人影,正在人丛中与裴玉走在一起,小公主忍不住大声呼唤道:“插花伯伯!”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众人全都惊怔,裴玉与他身边的裴忠也都回头。
“紫衣侯”一眼瞧见裴忠,竟也大声道:“大师兄!”
他排开众人,奔上前去,拉住裴忠的手,道:“大师兄,原来你在这里,想得我好苦呀!”
裴忠怔住,细细打量“紫衣侯”周围众人亦都怔住,原来他竟是“紫衣侯”的大师兄!
谁知这裴忠却摇头道:“对不起,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的大师兄,我叫裴忠,我是这位裴玉裴少爷的奴仆!”
“紫衣侯”一怔,道:“裴玉,这是怎么回事?”
裴玉也向裴忠道:“你不是裴忠,你在‘四明山庄’受伤,头上受到撞击而昏倒,醒来后就记不得往事。。”
虹儿也急道:“你不是他的奴仆,你是我爹,我叫上官虹,你叫上官谨!”
“紫衣侯”也道:“不错,你就是上官谨,就是我的大师兄!”
裴忠看看这个,望望那个,满脸疑惑,向裴玉道:“可是我怎么会上‘四明山庄’去的?我又怎么受伤昏倒的呢?”
裴玉道:“我不知道,那一天‘四明山庄’上死了二十二个人,各各都是被那麻衣剑客从这里。。”
他用手在自己的脸上比划著,道:“从额头到人中到下颔到胸口,一剑毙命!”
裴忠眼中现出骇然之色,却仍在迟疑,仍在犹豫。。
大家的眼神都在注视著裴忠的变化,虹儿更是急切道:“爹,你仔细想想,仔细想想!”
“紫衣侯”道:“对,你再仔细想想!”
裴忠眼神迟滞,涨得脸色通红,却就是想不起来。。
裴玉突地从地上拾起一根六尺木棍,双手握住,大喝一声,如武士刀一般地向裴忠当头劈下!
正是当年那麻衣剑客劈向“紫衣侯”的那一招,当年他站在船舷上观看“紫衣侯”与那麻衣剑客的决斗,这一招他瞧得清清楚楚!
裴玉记忆力极佳,当年他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又完全不懂武功,但是这样惊心动魄的一招,他已深深地映在脑海底了。
此时他一身集了“千手书生”两兄弟“冷月仙子”与黄山翠袖四大高手的全部功力,再使出这惊天动地的一招来,就连“紫衣侯”亦觉得惊心动魄之极,不由自主地惊呼了一声!
他手中虽只是木棍而非真正的武士刀,但是力道十足,速度极快,劲风起处,竟比真正的武士刀更具杀伤力,这毫不容情的一击之下,眼看裴忠无论用甚么招式都难逃得过这一击,谁知他脚下的沙地一滑,步子踉跄,身子竟向下跌倒!
裴玉的这一招竟意外地失去了目标,只是木棍尖端堪堪扫到了裴忠的额角!
虽只是棍尖余力扫到,其威力亦足以教裴忠如遭重击,清脆的“喀”
声中,裴忠仆地跌倒,伏在沙滩上,不再动弹了!
上官虹大惊,尖叫著抱起父亲,抬头骂道:“你怎么这么狠心?你真的把我爹打死了!”
裴玉亦只觉得手脚发软,一颗心怦然狂跳,手中木棍落地,讷讷不能成言!
上官虹紧紧抱住父亲哭喊道:“爹。。”
对于这样的意外,众人都惊怔得不知如何是好?
裴玉惭愧地跪了下去,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会变成这样。。”
上官虹却一掌将他推开,怒道:“不许碰我,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
突然上官谨在她怀中挣动了一下“嗯”了一声,虹儿又惊又喜,急道:“爹,爹,你不能死,你死了,我也活不成了!”
裴玉亦道:“你若死了,我也活不成!”
上官谨却虚弱地睁开眼睛,望望围在身边的众人,嘘了口气,又闭上了眼睛。
小公主大大地嘘了口气,道:“好了,令尊不会有问题了,死不了啦!”
他额角挨木棍处,竟从发际淌下血来,虹儿急忙中手为他压住,韩滢与四妹急来帮忙扶起,道:“抬到房间去止血,让他休息。。”
不知是故意还是凑巧,上官谨这次被击中的地方,竟然又是上次在“四明山庄”受伤的地方,就在前额正中央的发梢之内。
原先是一道深深的剑伤裂口,早已痊愈,不料这次又被击中,伤口再次迸裂,鲜血直流!
韩滢与四妹细心地协助虹儿,将伤口重新清洗干净,擦上治伤灵药,包扎好,放在床上躺好。
“紫衣侯”颇为关心他的伤势,进来探视,伸手按住他的腕脉,发觉脉象平稳,强而有力,完全没有不适之象,心中放心不少。
但是他却睁著两眼在看天花板,目光呆滞,好像完全不认识身边这些人似的。
“紫衣侯”叹道:“大师兄,你真的不认识我了么?”
虹儿叹道:“他除了裴玉,甚么人都不认识!”
“紫衣侯”道:“那就去叫他来,看他还认不认识?”
虹儿咬牙道:“他竟然敢拿棍子打我爹,我永远不会原谅他!”
小公主劝道:“他不是故意的。。”
阿玉刚刚学说话,却热心地在一旁插口道:“故意的。。”
她只会接别人的语句,大家自然都不会理她,四妹道:“他只是想唤醒你爹的回忆。。”
阿玉道:“回忆!”
韩滢也道:“何况令尊伤得并不严重。。”
阿玉又接口道:“不严重!”
虹儿却暴跳叫嚣道:“甚么叫做不严重?这样不省人事还不严重,是不是要被打死了才叫严重?”
她一跃而起,大声道:“你们都是裴玉的人,你们都只会为他说话,你们知不知道,他是我爹,我的父亲!生我、养我的父亲!”
她愤恨地奔到窗口,对著窗外大叫道:“他居然乘我爹失去记忆,说我爹是他的奴仆,把他使来唤去,现在居然又这么狠心,用这么粗的棍子,这么用力的打他。。”
她发泄似地跳回来,大喊道:“出去,你们统统给我出去,不用你们猫哭耗子假慈悲,让我爹好好睡一觉,明天一大早,我就带我爹走,天涯海角,不用再劳你们费心!”
小公主又惊又急,道:“虹儿姊姊。。”
虹儿大吼道:“出去,统统给我出去!”
虹儿在屋子里愤怒生气,沙滩上的裴玉却仍是跪在原地,又悔又恨,他不知道为甚么会一时情急,要拿这么粗的棍子,这么用力的打他。
无论如何,他是虹儿的父亲,也是自己的长辈;无论如何,他是个受了外伤,神智不清的老人。。
大家都来劝他,道:“起来吧,虹儿只是一时气愤,她不是真正要责怪你!”
但是裴玉仍不言不动。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大乱当前,各人都有沉重的心事,各人也都有许多攸关生死存亡的大事要去准备。
他大约也只是一时的悔恨羞愧,让他自己一个人去静一静也许会好些。
各人都散去,胡平却抽空前来,嗫嚅了许久,欲言又止。
谁知裴玉却仍自在苦恼悔恨中,根本未曾留注到胡平的情绪。
胡平叹口气,裴玉竟也叹了口气。
胡平伸手去拾起地上那根木棍道:“刚才你那一招。。”
裴玉叹道:“我真该死,我实在不该打这么重的!”
胡平道:“那一招,是不是‘麻衣人’用的一招?”
裴玉又在自言自语,道:“为甚么?‘四明山庄’二十二人都一剑毙命,为甚么唯独他没有死?如果他能躲开这一招,为甚么这一次又躲不开?”
胡平叹道:“如果你使的这一招,真的是那‘麻衣人’的致命一招,别说他躲不过,就连我都躲不过。。”
裴玉喃喃道:“为甚么?为甚么。。”
胡平叹道:“大概是因为我天资迟钝,又被关在书房里天天死读书。。”
裴玉仍在苦恼,极力寻思:“为甚么?为甚么还是避不开这一招?”
他踩著高一脚,低一脚的杂乱沙滩,往偏远的黑暗中走去,喃喃道:
“难道那天他根本就没有遇到麻衣剑客?根本不知道有这一招?那么,他又是怎么受伤而失去记忆的?”
裴玉消失在沙滩上黑暗的阴影里,胡平却在为自己的事在苦恼著,直到珠儿来到他身边,他才有所惊觉。
珠儿挽著他的手臂,温柔体贴地道:“你的房间准备好了,早点睡吧。。”
胡平长叹道:“我哪里睡得著?侯爷将书房的钥匙交给我,就是把抵抗‘麻衣人’的责任交给了我,我却又辜负了他的期望。。”
珠儿暗惊,道:“你真的自知躲不过那一招?”
胡平道:“我关在书房,废寝忘食地苦读,拚命把所有的武功秘笈都读完了,都记在脑子里;半年来,自以为进步很多,可以傲视群伦了,哪里知道,竟然连裴玉的这根木棍都躲不过。。过几天月圆之夜的‘麻衣人’来了,我又如何能躲得过他那真正的武士刀的致命一击?”
珠儿听得胆战心惊,嗫嚅道:“侯爷将钥匙交给你,就是指明了要你出战那‘麻衣人’么?”
胡平咬牙道:“侯爷当然没有指明了说出来,我当然也可以假装不知道侯爷的意思,我当然也可以现在就把你带著,逃之夭夭,逃到天涯海角,逃到没有人找得到的地方,可是。。”
他突然抱住她痛哭:“可是,我能躲到哪里去?我能躲得了你温柔的眼光?躲得了孩子的追问?躲得了自己良心的遣责么?”
珠儿抱著他,也在痛哭,只能低声道:“你先进来休息,自己好好想想,无论你做甚么决定,我都会百分之百的支持你!”
※ ※ ※ ※
※ ※
上官谨深深地吸了口气,坐了起来。
上官虹立刻过来扶住,道:“爹,你好些了么?”
上官谨道:“水,我要喝水。。”
虹儿立刻去倒了杯水来,给父亲喝下。
阿玉本就与虹儿同住一屋,阿玉挨了骂,委委曲曲地缩到一旁去睡著了,听到声音,高兴地过来,高兴得不知说甚么好,只是道:“裴玉,裴玉。。”
她正要往外走,却被虹儿喝住:“不许去找他!”
阿玉一怔,又委曲得几乎落下泪来。
上官谨叹道:“你还在生他的气么?”
虹儿道:“生气?我怎么敢生他的气?我有资格生他的气么?他现在是‘紫衣侯’的驸马爷,是这紫衣堡的少主人,是抗倭灭寇的大英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