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吴方所献的是假的?”
义父“流云双剑”吴方舍子救孤的忠义之行,又一次在心中激荡,双目登时变成赤红,像是要喷出血来。
朱自信手指王蓉蓉制住的朱文华,栗声吼道: “那他是……”
语方出口,立觉失言,赶紧刹住。
南宫维道可把“那他是……”三个字听得清清楚楚,每一个字有如暴雷,电殛在他心上,呼吸血行在刹那间全停止了。
朱文华不是他儿子,怪不得他要去牺牲他。
朱文华便是当年吴方所献的婴儿,他没有被杀,被养大成人,还做了少帮主。
南宫维道眼前冒出金星。
一个久蕴心中的谜底,终于揭晓了。
养母董淑筠数次保全朱文华,而且一再交代不许伤他,必要时保护他。
他强暴了尤小芬,小芬竟听从养母,不寻死觅活。
他,原来是养父母救自己所舍弃的亲骨肉啊!
太不可思议了,真是皇天有眼,不绝义人之后。
金龙帮帮主朱自信戾气大盛,暴喝一声:“道长,还不下令!”
“魔魔道人”口里发出一串怪声,两名“行尸武士”如僵尸般开始移步。
王蓉蓉惊叫一声:“少主,小心!”
南宫维道大声道:“王姑娘,不论情况如何,不要伤朱文华!”
口里说话,双目并未离开两怪物,他伸手悄然自锦袋中取出从“杳杳真人”处求来的制“行尸武士”的药瓶,暗自袋中弹去瓶塞,这不经意的动作谁也没注意。
两个怪物,在距南宫维道丈许之处,铁扦暴扬。
南宫维道心头大感紧张,万一“灵药”不灵,两名“行尸武士”联手一击是相当骇人的,如果自己失利,王蓉蓉与朱文华就危殆了,朱文华的来历被“金龙帮主”自己无意戳穿,他只有杀之一途。
“行尸武士”铁扦并未出手,如两段焦木竖立不动,眸中绿光黯了下去。
这情况,显示出药力发生预期之效。
南宫维道电闪般拔剑猛刺。
两声有如狼嗥般的怪吼,黑血进溅,庞大的身躯, “砰砰!”栽倒。
“呀!”
惊呼雷动,所有在场的全部面目失色。
刀剑不伤的“行尸武士”竟然在一个照面下被毁。
“金龙帮主”不可一世的气焰被现实熄灭了,代之的是无名的震惊与愤怒。
“魔魔道人”见费尽心血炼成的杀人工具被毁,气极欲狂,拔剑猛击南宫维道。
南宫维道自得“杳杳真人”授艺,功力已进了一步,大非昔比,迎着“魔魔道人”扑击之势,划出一招,以攻应攻。
“哇!”的一声惨叫,“魔魔道人”倒了下去,不再起来。
“金龙帮主”暴喝一声:“上,全部格杀!”
这命令,自然包括朱文华在内,一律格杀、
南宫维道心念电转, 目前保护朱文华,较之报仇还要重要,如果朱文华有失闪,将百死莫赎,他是义父母的骨肉啊!
于是,他急退到王蓉蓉身边,飞指解了朱文华被制穴道,大叫一声:“你俩突围,我来掩护!”
四下的高手,蜂涌而上。
朱文华尚未十分明白事实真相,但他已亲耳听到他父亲朱自信连他也格杀的命令,他没时间去想,也无时间表达意见。
南宫维道把左手药瓶纳回袋中,大喝一声,闪电般挥扫靠林子方面的敌人。
他这一出手,已用上了全力,势道之强,令人咋舌。
立即有三名高手,横尸剑下。
包围圈裂了一道口。
“走啊!”
栗叫声中,返身迎击袭来的剑掌。只一照面,又有两人栽了下去王蓉蓉与朱文华弹身掠向树林。七八条人影,弹身截击,南宫维道施展“杳杳身法”,鬼魅般绕了一圈,七八条人影,有的尚在半空,立被扫得零落四散,王蓉蓉与朱文华冲入林中。
金龙帮主朱自信怒发如狂,闪电般飞掠人群顶头,划空扑入林中,看来他有心不放过朱文华。
南宫维道注意力从未放过朱自信,也立即跟着闪电迫击,他的身法,在场的高手根本无法捉摸,简直与幽灵无异。
朱自信的功力,着实惊人,只眨眼工夫,他竟然追上了王蓉蓉与朱文华,狞笑声中,首先出手抓向朱文华。
朱文华栗呼一声:“你不是我父亲?”
身形朝旁边闪了开去,但他的身手朱自信了如指掌,如影附形而上,朱文华避无可避,骇极亡魂。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南宫维道如魅影般扑到,铁剑疾挥而出。
朱自信如不撒手,朱文华固难幸免,他本身势必伤在铁剑之下,情势所迫,他只有先求自保,闪电般弹开两丈。
南宫维道大叫一声:“你们速离。”
铁剑一横,截住“金龙帮主”正面。
王蓉蓉与朱文华再度弹身逸去。
“金龙帮”高手,纷纷扑入林中,在南宫维道身后围成一个半弧。
金龙帮主朱自信须眉俱张,双目的杀机,似已凝聚成形。
南宫维道面对血海仇魁,那份怨毒之情,就非笔墨所能形容了。
“朱自信,‘宏道会’这笔血债你该偿还了……”
“小子,只要你有种讨取,本座决不会吝啬。”
“天道好还,小爷誓要血洗‘金龙帮’!”
这句血淋淋的话,,出自“不死书生”之口,其份量是相当严重的。
金龙帮主朱自信缓缓拔出腰间佩剑,做出了一个极其诡异的起手式,任何行家一看,就知道这枭雄的剑术造诣,已到了惊人之境。
南官维道可丝毫不敢大意,立即凝神聚气,抱元守一,他是第一次与对方交手,孰优孰劣,尚未逆料,但他已下了决心,今天非收拾这枭雄不可。
双方展开架势,如山般对峙,两方面都无懈可击。
所有的目光,全被钉住在场中央。
“金龙帮”自开帮以来,帮主亲自出手应敌,是绝无仅有的事。
双方都抱了致对方死命的决心,是无形的气势,令人心神俱慑。
足足盏茶工夫,场中静得落针可闻。
有的高手,额头上冒出了汗珠。
“呀!”
暴喝声打破了死寂,但气氛紧张得令人窒息。
分不出是谁先出的手,剑气爆空,一阵连珠密响,人影霍地分开,只这一个照面,双方剑刃交击了十余下之多。
所有在场的高手,无不惊极丧胆。
这一击,南宫维道信心陡增,他觉出自己的功力,决不亚于对方。
栗喝再起,双方分而又合,叠出了一幕惊心动魄的殊死之搏。
尖锐的剑气嘶空声,裂人耳膜。
分不清招式,辨不清人影,仿佛是鬼巽神号,天地变色。
每一个人的心神,全卷进狂涛骇浪之中。
似乎一切都疯狂了。
惨哼声起,人影骤分。
惊呼声震撼了林野,金龙帮主朱自信面似巽血,喘息如牛,前胸已被划开了尺长一道口,鲜血汩汩而冒,那剑口正好断了绣在袍上的金龙头。
南宫维道一抖手中铁剑,字字如钢地道:“朱自信,我要你一寸寸地死!”
一阵如雷狂吼,在场的高手,纷纷弹身抢攻。这些都是帮中有数的高手,功力并非泛泛,南宫维道经剧战之后,内元损耗不少,要应付这数十高手的联攻,决不轻松,但在仇与恨的支持下,他一切不计了。
杀!杀!杀!
他脑海中只有这么一个意念。
惨号!
暴喝!
前面的倒下,后面的填上,一波又一波。
场面完全疯狂了。
除了血,还是血!
惨酷的画面,层层叠出。
南宫维道陷入了真正的疯狂的状态。
人影逐渐减少,最后失去了搏杀的对象。
他转动着赤红的双目,现场遗尸达三十余具之多,活的,已不知逃向何方,遗尸中没有朱自信,显然,他见势不佳,率领残余人马溜走了。
南宫维道恨恨地跺脚,一阵筋疲力竭之感,袭上身来,眼前冒出金星,他以铁剑拄地,支持住摇摇不稳的身形。
他想,如果对方战至最后一人,结局是什么便难意料了?
以一人之力,独对全帮精英,实属骇人听闻。
这一仗,显示出了他超人的功力,也为报仇提供了保证,“金龙帮”中,尚有一个不易应付的,他是“毒道”魁首“鬼见愁”,除了自己之外,任何人也不敢碰他。
已知“行尸武士”一共有四个, “魔魔道人”已死,剩下的两个怪物,无人驾驭,将成为该帮的累赘。
忽地,他想到王蓉蓉与朱文华,两人不知逃到哪里,这地区,全属“金龙帮”的天下,如再遭拦截,后果堪虞。
想及此点,立即重振精神,准备去寻找……
就在此刻,两条人影一闪而现,赫然正是王蓉蓉与朱文华。
南宫维道一喜,道:“你们仍在附近没有远离?…”
王蓉蓉目光一扫遍地积尸,道:“少主功力盖世……”
“过誉了,我担心你们被截击!”
“我做过密探,对逃避敌人耳目这一点是学有专长的!”
“啊!我小看姑娘了!”
朱文华满面铁青,神情却带沮丧, 目注南宫维道,栗声道:“南宫少主,我不明白……”
“什么?”
“我父亲竟然要取我性命!”
“朱自信并非你父亲!”
朱文华震惊地退了一步,激动地道:“他不是我父亲?”
“不是!”
“我是他的螟岭义子?”
“也不是!”
“那……是什么?”
南宫维道咬了咬牙,沉声道:“他是你血海仇人!”
朱文华全身一颤,双目圆睁。
“这……怎么会呢?”
“你曾听说过当年‘流云剑客’之一的吴方,出卖少主的故事吗?”
“听说过,怎样?”
“你是吴方的亲生儿子!”
“我是……我是吴方的儿子?……我是姓吴?”
“一点不错!”
“这其中的因由……”
“流云双剑客一舍死一舍子,为了要救‘宏道会’遗孤。”
“你?”
“是的!”
南宫维道把前后的经过,说了一遍,朱文华顿时泪落如雨,怆呼道:“我竟然认贼作父……”
南宫维道也垂泪道:“兄弟,义父与范师怕的天高地厚恩情,我……粉身难报,侠义之行,前无古人,足可范式千秋。”
“那我该叫吴文华……”
“是的,该复姓归宗!”
“我娘现在五女店中?”
“是的,娘在那边,她早已怀疑你的身分,只是没能确切证明,这好,你回入她的杯抱,也可稍慰她破碎的心灵,兄弟,我们这就走……”
吴文华突然以手棰胸,惨然道:“少主……”
“你叫我大哥吧!”
“大哥,我不敢见娘!”
“为什么?”
“我……我做了天理不容的坏事,就尤小姑娘……”
“兄弟,此一时,彼一时,你怎么不见娘,娘所望于你的,是善待尤姑娘,以赎前愆,相信你会得到宽恕!”
“我……是人吗?”
“兄弟,当它是一场恶梦吧!”
“大哥,你几次不杀我……”
“是娘吩咐,我直到今天才明白!”
“啊!”
一旁的王蓉蓉,也跟着陪了落泪,她,他,他,全是劫后孤雏啊!生为武林儿女,实在是一大不幸。
吴文华向空中一挥拳,咬牙切齿地道:“我要报仇!”
南宫维道剑眉一扬,道: “兄弟,时辰已经到了,等见到娘与范师伯他们之后,便开始行动,你当然是一分子!”说着,转向王蓉蓉道:“姑娘,马仍在吗?”
“仍在道上!”
“我们走!”
“乘马车目标大显眼!”
“我正要杀敌人!”
“好吧!我们走!”
三人出林上道,坐入马车,由王蓉蓉驾车,循官道奔去。
意外地一路平静无事,次晨直达“五女店”。
车抵庄外林中,王蓉蓉惊叫一声:“行尸武士!”
南宫维道成竹在胸,闻声并不惊恐,用手拍了拍吴文华的肩头道: “兄弟,你安坐车中,我去除那两个怪物……对了,这些怪物一共多少?”
“四个!”
“那这是仅存的两个了?”
“是的,这两个是负责监视这庄院的,大哥何以能搏杀‘行尸武士’?”
“我有制他们的药物。”
“哦!这就难怪了,这等怪物力大无比,刀剑难伤……”
“呀!”地一声惊叫,王蓉蓉从前座倒撞入车厢,粉腮一片煞白,两声悲号传处,马车剧烈地震荡了一下,几乎翻转。
南宫维道疾飞出车外,一看,不由寒气大冒,两个“行尸武士”如铁塔般矗立车前,两匹马的头,已被捣成稀烂,脑浆迸溅了一地。
两怪物一见有人现身,立即转回,面对南宫维道。
南宫维道先取出药瓶,把瓶口朝向两怪物,然后拔出“公孙铁剑”。
的确是一物必有一克,皮坚肉韧的行尸,一嗅到这药物,立与常人无异,和前两个的情况一样,眸中绿光首先消失。
南官维道见药力奏效,大喝一声,挥剑猛扫。
两声不似发自人口的惨嗥破空而起,两怪物几乎不差先后 地倒下去。
王蓉蓉与吴文华双双弹身而出,看现场惨像,悚栗之情溢于言表。
就在此刻——
“娃儿,你真是福大命大,活着回来了!”
一个苍劲而熟悉的声音,自林内传出!
南宫维道一听是“一枝梅”的声音,不由大是高兴,欣然道:“老前辈别来可好?”
“老偷儿一向无灾无病!”
“此地情况如何?”
“外甥打灯笼——照旧!”
“百花婆前辈……”
“她等你已有半个月,此行一切如愿?”
“是的。”
“好!你入庄去罢,庄内人望眼欲穿了!”
“是!”
“噫!你怎带着那小子……”
“他是我养父母的亲骨肉……”
“是!是!我听你养母提到这件事,证实了吗?”
“证实了。”
“唉!人生如戏,你们去吧!”
南宫维道招呼王蓉蓉与朱文华,直朝庄宅奔来,阵内哨上,早已发现了南宫维道一行三人,急速报了进去,三人才穿过护庄奇阵,范文昭董淑筠等已迎了出来。
范文昭连声哈哈大笑,显示出内心的高兴已达极点。
南宫维道行了礼,介绍了王蓉蓉。
董淑筠粉腮苍白,一目不瞬地注视着吴文华,泪水在眶内打转,身躯抖个不住。
南宫维道一拉他的手,道:“兄弟,这是娘!”
朱文华一个虎扑,伏跪在董淑筠脚前,只唤了一声:“娘,儿不孝……”便已泣不成声。
场面突兀而感人,很多人根本不明真正内情。
董淑筠双腿一软,坐下地去,抱住儿子的头,痛哭起来,这痛泪,已隐忍了十多年,现在才一古脑儿倾泻而出。
南宫维道含泪点了点头,用手一指王蓉蓉道:“倩姐,这是王姑娘,交给你了!”
南宫倩微微一笑,上前执着王蓉蓉的手,道:“来,我们先进庄,你一定很劳顿了!”
王蓉蓉温顺地笑了,由南宫倩携着,穿过人群,向庄内而去。
现场仍被一种异样的悲哀气氛所笼罩,除了母子俩的哭声,什么声息也没有,最后,范文昭开了口:“弟妹,这是喜事,别伤心了,到庄中再谈!”
董淑筠母子站起身来,拭干了泪痕,董淑筠政声道:“孩子,你明白事实经过吗?”
“维道大哥已告诉孩儿了!”
“你恨父母吗?”
“不,父母的作法,上感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