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老夫鞠躬尽瘁?”
“不敢,谨竭诚以求,前辈可为则为!”
“这不须你说的,老夫岂是虎头蛇尾,为德不卒之辈,不过穷通寿夭,虽不谙风鉴,观其人亦可略知,小子,老夫等你回来!”
南宫维道激动地道:“谢谢前辈金口……”
“嘘!有人来了!”
“噢!”
“小子,你赶快入庄,最好别使对方知道你的行踪!”
“来的何等样人?”
“例行巡逻,依老夫的话,快进去,杀几个小卒子于事无补!”
“前辈,后会有期了!”
“去吧!”
南宫维道弹起身形,如魅形般投入护庄奇阵之中,然后,站在阵缘,举目察看,只见数条人影.分散开缓缓掠过,看身法是“双龙武士”之流的身手。他也觉得出手没有什么意思,于是,返身朝庄宅奔去。
方出阵外,立即有人喝问:“什么人?止步!”
他应了声:“是我!”随即站定身形。
四条人影,闪现身形,虽在暗夜,但他的视力不殊白昼,只见为首的手执虎尾鞭,双目精光的的,赫然是新加盟入会的曹氏昆仲老二“单鞭将曹真”,不待对方开口,先发话招呼道:“是曹老哥吗,小弟南宫……”
“单鞭将曹真”抢前两步,朗朗一笑,躬身道:“原来是少主,失迎!”
“不敢,此地大家都好?”
“平安!”
曹真身后三名弟子,也恭谨地行礼口称:
“参见少主!”
南宫维道一招手,道:“少礼,众位弟兄辛苦了!”
“单鞭将曹真”对身边一名弟子道: “急速传报范主事!”然后侧身向南宫维道道:“少主请!”
“请!”
两人相差一肩而行,那名弟子早没了影儿。
将及庄门,一行人迎了出来,当先的是“野和尚范文昭”,怪样如昔,分毫不改,南宫维道疾步趋前,躬身道:“不敢当师伯屈驾!”然后又向其余的作了一个罗圈揖,道:“劳动各位大驾,愧不敢当。”
“哪里!哪里!”
范文昭哈哈一笑道:“来啊!维道!”
“师伯与各位先请!”
“来,我们携手而行!”
南宫维道有一种倦鸟归巢的感觉。
“师伯,我娘……”
“那不来了!”
董淑筠业已来到中门前边的院地。
南宫维道脱开被范文昭握住的手,奔上前去,双膝一曲,唤了声:“娘,您好!”
董淑筠双眼一红,扶起南宫维道,叫道:“孩子!”
虽非亲生,但那有逾骨肉的情份,使所有的人,全受感动。
紧接着,义姐南宫倩与韩小虎两夫妇迎了出来,互相寒喧。
一行人直入大厅落座。
南宫维道目光扫视厅内一周,低声向旁边的董淑筠道:“娘,小芬呢!”
董淑窍黯然道:“她不愿见人”
南宫维道剑眉一蹙,说:“孩儿又放过了朱文华一次!”
董淑筠粉腮一惨,苦苦一笑道:“孩子,难为你了!”
范文昭开了口:“少主此行如何?”
“挑了‘金龙帮’所属‘沁阳分舵’,毁了‘赤后宫’设在孟津城的‘怡红馆’,不过,暗中全有‘一枝梅’前辈相助,来此途中,剑劈‘金龙帮’太上护法‘毒瘤子杜十全’……”
“啊”
的确是语惊四座,满厅俱是赞叹之声。
范文昭眉毛一扬,道: “算是去了一个头号劲敌,可喜,可贺!”
“庄中没有困难?”
“没有,备粮丰富,不虞匮乏,外间监视并不严密,偶尔采办什物,也没发生过意外,只是大家伙闷的慌。”
“目前可虑的是‘行尸武士’,怪物不除,无法行动。”
“大家均为此忧虑,苦无对策!”
“小侄已经有了路数!”
此言一出,满座动容。
范文昭激情地道:“什么路数?”
甫宫维道把“一枝梅”的话,扼要地说了一遍,同时也把请托“一枝梅”尽力协助的话说了出来。
董淑筠关切地道:“孩子,这是刻不容缓的事!”
“你一切要小心……”
“是的!”
他本待说出赴“西归谷”寻“五色兰实”的事,但想了想,把到口边的话咽了回去。如果说了出来,义母与师伯等会力阻,即使勉强成行,也会令大家不安,同时,对会中人也是一种心理的负担,对情绪影响极大。
一直不曾开口的独臂老者尤允中开了口:
“我等静候少主佳音!”
南宫维道起立欠身道:“多谢,尤前辈两位令郎前此为会捐躯……”
尤允中怆然一笑,打断了南宫维道的话:“少主。他们死得光荣!”南宫维道眼圈一红,坐了回去。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却不知如何启齿。心中难过到了极点,因为死者是为“宏道会”而捐躯,而自己是少主。
黄衣老人古上梅沉重地道:“争战杀伐,死伤难免,今晚在座的,谁又料到是何终场,身为武士,只要死得其所,死得其时,亦可瞑目于九泉。”
尤允中点了点头,道:“古老哥说的是!”
范文昭起立道:“少主路途辛苦,也该歇歇,聚会到此中止,厨下已整备酒莱,稍停再请各位与少主一洗征尘!”
南宫维道起立道;“不敢当!”
众人纷纷施礼告退。
南宫维道向董淑筠道:“娘,孩儿想看看小芬?”
董淑筠点头道:“跟我来!”母子俩出厅转入后院,来至靠偏院的一间小阁前,只见烛影摇红,一个纤巧的半身人影映在碧纱之上。
董淑筠向南宫维道点头示意,然后退了出去。
南宫维道心头先一阵黯然,徐步上前,轻轻扣了扣门。
房里传出小芬低沉无力的声音:“哪位?”
“是我,小芬!”
“你……是……”
“南宫维道!”
“哦,是少主,您回来了?”
“小芬,我可以进来吗?”
“请进!门没有上栓!”
南宫维道推门而入,小芬起立相迎,面上带着一丝怆然的笑容,这笑容并不能掩饰她内心的悲戚,只见她憔悴容颜淡淡妆,消瘦花枝深深愁。
“少主请坐!”
“小芬,你瘦了?”说着,在她对面椅上坐下。
小芬幽凄地一笑道:“少主你定奇怪我依然活着?”
南宫维道心头一惨,强装出一个笑容,道:“小芬,别那么说,身为武林儿女,有些遭遇必须逆来顺受。”
小芬眼圈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答非所问地道:“难得少主来看我。”
南宫维道尽量保持平静地道:”小芬,你是巾帼不让须眉,不要自苦!”
泪水,终于滚落粉腮,面上再现令人心颤的笑容。
“少主,这并非自苦二字所能解释的,一个女人,失去了珍逾生命的东西,活着的,只是一副躯壳而已。”
“小芬,唉!我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我是为吴伯母一句话而忍辱偷生!”
“为我娘的一句话?”
“不错!”
南宫维道心头一动,义母董淑筠为什么如此讳莫如深,行事如此诡秘,她要自己不杀朱文华,又用一句话稳住了遭朱文华强暴的尤小芬,的确令人难解。
“小芬,我娘说了句什么话?”
尤小芬摇了摇头,道:“不能告诉你!”
南宫维道明知得到的答复必是这一句,但仍追问道:“为什么?”
“是吴伯母交待的!”
“连我也不告诉?”
“我爹也不例外!”
说完,觉得这句话不妥,但也无法收回,只好笑了笑。
南宫维道怀着满腹狐疑,转了话题道:“小芬,我明天要走了!”
“什么,少主明天又要离开?”
“是的,不得不走!”
“什么要紧事?”
“到桐柏山中寻访一位前辈异人,解决‘行尸武士’的难题!”
“哦!这是件大事,何时回庄?”
“四个月之内!”
“不知还能否再见少主?”
南宫维道鼻头一酸,苦笑着道:“小芬,别说丧气话,这不像你平时的为人。”
“我……本已不是原来的我了!”
“那是你自己的想法,试想,尤老伯现在只剩下你一个女儿,能使他老人家晚景无依吗?”
“少主,我的心已死了啊!命运……谁能违抗呢?”
“命运由自己主宰!”
“也许对,但对我已失去了意义,我什么都不在乎了!”
南宫维道不愿继续谈这些伤心话,起身道:“小芬,今夜庄中有个小宴,希望你能参加!”
尤小芬毫不考虑地道:“不!谢谢少主美意!”
“散散心也好?”
“我不想见任何人!”
“你能看开些,即使是勉强,尤老伯心里也会高兴!”
“不!”
“那……我走了!”
尤小芬木然点了点头,道:“少主请便!”
出了小阁,南宫维道心头像是压了一块巨石,暗叹一声:“可怜的女子,这种奇惨遭遇的确不是一个年轻的少女所能承当的!”
厅内,摆上了十桌酒席,头目以上的都参加。
这一餐,南宫维道因心中横梗着尤小芬的事,吃的食不甘味。
第二天一早,他辞别了义母师伯,离庄上路。
真可说得上是风尘仆仆,马不停蹄。
这一天,来到了大别山,他已置备了丰富的干粮准备在山中食用。
大别山广袤千里,“西归谷”在何处呢?
他不由跌脚失悔,在五女店时,竟不曾向“一枝梅”问清楚“西归谷”的坐落,但,现在已来不及了,他不能再回头去问,好歹只有自己摸索了。
这一大半天,他深入山区数十里,一无所获。
入夜,他在一个石穴藏身。第二天一早,又开始盲目搜寻,如此一连五天下来,一无所见,连个相似或可疑的山谷都不曾看到,他不由有些沮丧,但那搜寻到底的意志,是分毫也不动摇的。
本来,在这绵直无尽的山峦中,寻找一座根本不识的山谷,的确是件难事。
由此,他想到桐柏山中的“杳杳真人”,找起来更是难上加难,说不定对方已经不在人间,但事实上非尽人事不可。
第六天,他已搜遍了近百里范围,近午时分,他登上一座高峰,默察山势,准备深入做第二阶段的搜寻。
一只雉鸡,从不远处冲空而起,一见之下,不由童心大发。猎雉,是他童年的拿手好戏,可惜跟前没有弹弓,他几乎不加思索地伸手锦袋,去摸金钗,手方探入,忽然触及一个纸折,不由心中一动,这是什么东西?
那只雉鸡转眼投入峰边树丛之中不见了。
他取出纸折,打开一看,不由雀跃起来。
这纸折上,绘的正是“西归谷”的位置,不用说,这是“一枝梅”的杰作,但他是什么时候放入自己的锦袋中的呢?锦袋从未离身,只那晚在庄中过夜时解下挂在床头,神偷,的确名不虚传,这种身手,真是神出鬼没。
回想那夜,一方面旅途劳顿,又多喝了几杯酒,再方面在自己庄中,放心大睡,毫无警觉之心,所以才毫无所觉。
这六天的莽撞,实在冤枉,不过幸而现在发觉,如果再茫然乱搜下去,那才真正气人呢!
他迫不及待地摊开地图,仔细参详。
这图绘的十分细致,从入山起,均标明了特殊山势,里程及方向。
他默默回想搜寻过的峰谷,与地图对照,再细察立身之处,不禁喜极而笑出声来,这高峰,赫然是图中最重要的指标。
顺峰西行,越过三道涧,便是“西归谷”口。
他收起了图,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中对“一枝梅”的感佩,简直难以形容。他取出于粮充饥。
看日色,,是正午时分。
正待下峰之际,忽然一眼瞥见十丈外峰边一块怪石上,赫然呈现一个女人身影,心头不禁为之骇然而震。
只见那女子长发纷披,背向而坐,生形年貌,无法看到,身着青衣。
在这荒山绝岭,出现这么个女人,的确令人骇异。
她是原本就坐在那里,还是刚来不久,为什么自己竟然一无所觉?
他干咳了一声,希望那女子回头,但,对方似塑像般的寂然不动。
他想;管它,自己的事要紧。
于是,他举步便要离开,脚步一移,耳畔突然传来一声幽然长叹,那声音,孤凄,渺茫,有如空谷足音,给人一种幽寂但又虚无缥渺的感觉。
他不期然地止了脚步。
那女子叹息了一声之后,又寂然如故。
南宫维道忍不住发话道:“姑娘怎么称呼?”
没有反应。
南宫维道从鼻孔里吹出了一口闷气,方待再次举步……
那女子却在此刻发了话:“你是什么人?”
声音冷的怕人,大天白日,给人一种阴森冰寒的感觉。但听起来不失娇脆,这证明对方年纪不会太大。
南宫维道想了想道:“区区‘不死书生’!”
“哈!‘不死书生’,这名号倒很别致!”
“姑娘怎样称呼?”
“我么?没有名字,有人叫我‘无名女’!”
“无名女?”
“对了!”
“姑娘怎会来在这荒山野岭之中?”
“谁说的,我世代居在此山!”
她仍没回过身来,却跟着反问道:“不死书生,你来这深山之中有何目的?”
南宫维道迭经祸患,阅历也不少,心里本能地有一种警惕之念,淡淡地道:“兴至而已!”
“哈哈哈哈……”
“无名女”纵声狂笑起来,娇躯乱颤,纷披的头发,阵阵波动,那笑声如午夜急雨,颤人心弦。
南宫维道重重地一哼,道:“姑娘因何发笑?”
“好一个兴之所至!”
“这也不见得好笑呀?”
“好笑之至,这里既非名山,也无胜景,人踪罕至,你竟然会兴之所至,这兴头可真不小!”
词锋犀利,咄咄逼人,南宫维道不禁大惑。
至此似已无话可说,南宫维道心念一转,默然举步……
“慢走!”
“姑娘还有话说?”
“你未见我面,也不知道我的年纪,竟称我为姑娘?”
这话近于取闹,南宫维道有些啼笑皆非,温声道:“那该如何称呼你?”
“算了,姑娘也罢!”
“姑娘唤住在下,就是为了说这句话吗?”
“我想知道你入山的目的!”
“在下说过……”
“我代你说了吧,兴之所至,没有目的,对吗?”
“对了!”
“深山多虎狼,你一点也不怕?”
“姑娘所指何意?”
“就这么句话,没旁的意思!”
“在下自信还有点胆子,一般虎狼,倒不放在意下!”
“很自负,对了,你叫‘不死书生’,这名号也够狂妄……”
“何得谓之狂妄?”
“因为世间没有不死的人!”
“诚然,那是指天年已尽而言,在下所谓的不死,是别于天年当终而言!”
“所以我说的‘狂妄’两字并没错!”
“这不值得辩论!”
“你无以自解吧?”
“就算这样也无所谓。”
“有意思!”
“在下没空饶舌……”
“噫!奇了!你不是兴之所至吗?怎地又没空了?看来你善说谎。”
南宫维道面上一热,讪讪地道;“随便姑娘如何解释,在下要走了!”
“你不屑与我交谈?”
“不是这意思,不过我们似乎没有什么好谈的!”
“谈谈江湖中的趣闻轶事如何?”
“这方面在下所知有限,很抱歉令姑娘失望。”
“你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