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吃紧。我们则刚好相反,粮油物资方面全无问题,足够我们支撑到明春。”
刘裕微笑道:“光是这点,可使我们赢得此仗。”
宋悲风审视刘裕身上大小伤口,道:“小裕很辛苦哩!”
刘裕摇头道:“些许伤势,何足挂齿?我们北府兵是能称雄天下的精锐部队,现在唯一的问题是士气的问题,我披甲上阵,是要振起他们的士气,我怎样辛苦也是值得的。小恩方面情况如何?”
宋悲风道:“小恩的部队四日前离开沪渎垒,昼伏夜行,已进军到离嘉兴三十里外的一处隐秘密林,且与申永的部队会合,只待进攻嘉兴的最佳时机。”
刘裕大喜道:“何时进攻,由奉三拿主意。海盐的情况如何呢?”
宋悲风欣然道:“当然是士气大振。”
刘裕为他这没头没脑的话大惑不解,愕然道:“为何忽然士气大振?”
宋悲风解释道:“因为孔老大送来饷银,故我们能向兄弟们发放。这笔饷银差点尽倾孔老大所有,部分来自佛门库藏,足可支付包括会稽和上虞的兄弟在内全军半年的粮饷,小裕你说是否立即可大振军心呢?”
刘裕喜道:“孔老大想得真周到。”
又问道:“建康情况如何?”
宋悲风道:“我们收到朝廷来的圣谕,正式任命小裕你为海盐太守,这全赖司马元显在背后出力帮忙,方可成事。”
刘裕想起司马元显,心中暗叹。
宋悲风又道:“朝廷对我们的支持,亦只限于此。现在荆湖军封锁了大江上游,西面的物资没法运往建康,令建康出现粮荒,如果情况持续下去,情况不堪想象。”
刘裕沉声道:“如果我们攻陷嘉兴,桓玄会怎么办呢?”
宋悲风点头道:“奉三亦提出同一疑问。他比我们更了解桓玄,猜他不论完成部署与否,必率师西来,攻打建康,因如让我们平定南方,率军北返建康,桓玄将痛失攻入建康千载一时的良机。”
刘裕道:“只要司马元显能守得稳建康,桓玄将死无葬身之所。”
宋悲风苦笑道:“可是孔老大并不乐观,他并不认为司马道子可以守得住建康,关键处系于刘牢之的意向。”
刘裕双目杀机闪过,冷冷道:“刘牢之!哼!”
宋悲风叹道:“孔老大已离开广陵,避往盐城。刘牢之自有他的盘算,以为可以浑水摸鱼。”
刘裕沉声道:“他不但低估了桓玄,更高估了自己。如果他让桓玄占领建康,桓玄第一个要杀的将是他。”
宋悲风道:“王弘亦有传话来,他说现在建康分成两派,一派仍支持司马氏皇朝,另一派则支持桓玄。”
刘裕苦笑道:“竟没有人支持我吗?”
宋悲风道:“若小裕你能平定天师军,肯定建康高门会对你刮目相看。唉!二少爷的死讯传到建康,轰动朝野,再没有人看好我们这边的情况,也使更多人投向桓玄,因他们认为只有桓玄能收拾徐道覆。”
刘裕点头道:“正因如此,我们如能收复嘉兴,桓玄将被逼强攻建康,否则建康的人心会逆转往我们这一方。”
宋悲风同意道:“文清也有同样的看法。”
刘裕记起了和江文清定情的一吻,心中涌起火辣的动人滋味,问道:“文清又如何呢?”
宋悲风道:“天师军的战船不住由海峡入口的方向来犯,全赖文清的船队顶着,令天师军没法拦截我们撤往海盐的船队。”
刘裕压下心中的激情。道:“如此看来,一切都在我们的控制下,当我们成功收复嘉兴,便可以把整个形势扭转过来。”
宋悲风欲言又止。
刘裕讶道:“宋大哥有甚么话想说?”
宋悲风叹道:“这件事我真不想说出来,怕的是增添你的烦恼。”
刘裕从容道:“你这样说令我更想知道究竟是甚么一回事?”
宋悲风道:“二少爷的死讯传返建康,立即惹得流言四起,说是因你在海盐按兵不动,害死二少爷。”
刘裕毫不介怀的道:“如果没有人就此事造谣,我才会奇怪。”
宋悲风奇道:“小裕真的不把流言放在心上吗?”
刘裕双目精芒大盛,道:“我现在所做的一切事,为的并不是别人对我刘裕的看法,更不是为挽救人心尽失的司马氏皇朝,更不是为了保持建康高门的特权和其醉生梦死的生活方式,而是继承玄帅的志向,为南方的民众谋取和平和幸福。他们怎么说是他们的事,只有我们才清楚在干甚么。桓玄纵能得意一时,但当我平定南方,率师北返之日,桓玄的死期亦不远了。”
说这番话时,刘裕心中高燃着复仇的火焰,别人怎样看他又有甚么关系?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再没有人能阻挡他,包括桓玄在内。
【 BBS 精心收藏:黄易大师小说】第 三十九 卷 第三章 北府英雄
第 三十九 卷 第三章 北府英雄
尹清雅从舱房奔出来,从众人让出来的空间直抵船首,往仍在半里外的七艘赤龙舟望去,平静的道:“果然出事了,是小魏的飞鱼部。”
高彦喘嘘嘘的赶到她身旁,问道:“小魏是谁?甚么是飞鱼部?”
燕飞和卓狂生交换个眼色,都知道对方心中涌起异样的感觉。尹清雅似在一夜之间成长,神态冷静得异乎寻常,与她一向予人人世未深娇娇女的印象大相径庭,感觉上真的非常古怪。
尹清雅道:“小魏就是魏品良,是郝大哥最得力的手下,也是飞鱼部的头子,手上七艘赤龙舟,性能比得上郝大哥的隐龙战船,在我们两湖帮里威名卓著,专责夜袭、突击和深入敌境的危险任务。噢!他们看见我哩!”
两方不住接近。
“小姐!”
尹清雅回应道:“品良!”
立在领头赤龙舟船首的一众两湖帮众中,跃起一个约二十六、七岁,背挂长刀的青衣大汉,往他们的双头船投过去,只看其身法,便知是第一流的高手。
燕飞等这才放下心来,际此敌友难分的时刻,谁都不敢疏忽大意,现在对方的头子肯孤身过来,立即释去了他们的疑虑。
众人往后退开,让魏品良落下,然后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噗”一声,跪倒尹清雅身前,痛哭道:“小姐!帮主和郝大哥遇害哩!”
众人听得心头遽震,说不出话来,最想不到的是郝长亨亦遭横祸。
尹清雅娇躯一颤,泪水夺眶而出,道:“郝大哥……郝大哥也……”
程苍古道:“魏兄请先指示下属掉转船头。”
魏品良一脸悲愤的站起来,打出手势,向船队发出指令,双目射出坚决的神色。
高彦爱怜的以衣袖为尹清雅揩试泪溃。
尹清雅回复过来,沉声道:“究竟发生了甚么事?”
魏品良举手抹去挂在脸上的泪水,环顾众人,目光首先落在燕飞身上,一震道:“燕飞?”
燕飞点头应是,然后为他引见诸人。
此时九艘战船,组成船队,继续朝大江驶去。
魏品良以带点激动的语调道:“我们奉郝大哥之命,护送小姐北上直抵淮水,这才掉头回大江去。依郝大哥的指示,隐藏在江陵上游大江一道支流里,到大前天我忽然接到郝大哥的黄印密函。黄印密函是郝大哥的最高指令,内藏只有我懂得凭之以识别真伪的印记,使我知道事态紧急,连忙离开河道,改驻于大江。”
尹清雅完全平静下来,冷然问道:“黄函有甚么指示?”
魏品良道:“郝大哥在函内说他奉帮主之令,必须立即赶返两湖,着我提高警觉,除帮主的红函外,其它的指令均不用理会。又说形势危急,我们随时会和桓玄翻脸动手,嘱咐我必须灵活应变,必要时可逃返两湖去。”
卓狂生道:“还有其它指示吗?”
魏品良惨笑道:“就是这么多。”
接着道:“那晚我们全面戒备,枕戈待旦,到天明时,果然帮主使人送来红函,令我到边荒集接小姐回来,其它六艘船则到下游归队。”
姚猛恨得牙痒痒的道:“桓玄的确是最卑鄙的奸贼,竟连清雅都不肯放过。”
魏品良叹道:“若没有郝大哥的密函警告在先,我肯定会中计,但接到如此一封大违帮主一向果断作风的密函,我便心知不妙,立即把送函者拿下,然后严刑逼供,方晓得实情。噢!”
说到这里,又再忍不住泪下,使人感到他是个血性汉子。
程苍古是老江湖,皱眉问道:“品良你该没想过以帮主的老谋深算也会出事,且来人肯定是有资格作信使的人,又持有令你没法怀疑的红函,为何你竟敢冒违令之险,出手把来人拿下,且以严刑逼供呢?”
卓狂生等无不同意程苍古说的话,另一个较谨慎的做法,是把信使生擒后,再使人去探听情况,看聂天还是不是知情。
尹清雅冷静的道:“我可以代品良回答这问题,因为我到边荒集作人质的事,除师傅和郝大哥外,就只有品良知情,是我亲口告诉他的。”
众皆恍然,同时晓得尹清雅信任魏品良,否则怎会让他晓得她到边荒集的来龙去脉。而魏品良正因清楚尹清雅在边荒集的去留事关重大,牵涉到两湖帮会不会和荒人开战,遂醒悟此函非来自聂天还。
尹清雅忽又失去冷静,双目泪光闪闪,颤声道:“说吧!品良你说吧!究竟发生了甚么事?”
高彦忙搂着尹清雅的香肩。
魏品良深吸一口气,压下激动的情绪,道:“马车和周绍出卖了帮主和郝大哥,投向了桓玄,与桓玄连手布局,先后杀害了郝大哥和帮主,又以奸计突袭我们的兄弟,令我们的船队全军覆没,我定要为帮主报仇。我怕桓玄会遣马军或周绍到边荒集去骗小姐,所以先赶往边荒集。”
“哗!”
尹清雅再忍不住,哭倒高彦怀内去。
燕飞沉声道:“品良你的做法正确。今次你们亦不是输至无法翻身,只要能比马军和周绍早一步返回两湖,召集所有兄弟,再化整为零,暂时避开敌人的锋锐,便可以静待东山再起的时机。”
刘穆之接口道:“当刘裕反攻桓玄之时,你们的机会便来了。”
魏品良一震道:“刘裕?”
刘穆之点头道:“正是刘裕。他不但是你们唯一的希望,也是南方最后的希望,只有他能击败桓玄,为你们的帮主雪此深仇。”
魏品良的眼睛亮了起来,像看到了天际一线曙光。
※※※
当刘裕策马进入木寨,临海运的北府兵,不论已登上战船,又或仍守卫木寨的,全体高呼刘裕之名,人人状若疯狂,情绪昂扬,喊叫声震动了整个码头区。
刘裕率领最后一支骑兵队,撤离会稽,终于安然抵达临海运。
朱序亲自到大门迎接刘裕,与他并骑驰入兵士夹道欢迎的临海运。
当刘裕经过寨门的一刻,他不但知道这次与天师军之战,最艰难的时刻已过去了,且清楚明白地晓得胜利正掌握在他手上。
欢呼声潮浪般起伏苦,没有半点减弱和敛歇的趋势,只有如此把心中的热情渲泄出来,方可让北府兵表达出对刘裕的尊敬和感激。正是刘裕把他们从绝望的深渊和死亡的阴影下拯救出来,重建北府兵的威望和信心。而刘裕实践了他许下的诺言,是最后一个撤离会稽的人,这事实比任何言语更振奋和激动人心,令疑心最重的人也不得不承认他是个肯为手下着想的好统帅。
刘裕以事实证明了他有不下于谢玄的才能,整个撤军行动爽快利落,毫不含糊,且退而不乱,布下大大小小的陷阱,引天师军来袭,然后逐一粉碎之。谢玄之后,刘裕是第二个能把北府兵的优点发挥得淋漓尽致的明帅,显示出泱泱大将之风,把原本极度失意下的撤退,变成一场胜利的调军。
与撤军行动配合连消带打的反击战,更是振奋人心。
果如刘裕等所料,三天前天师军的百艘货船和近三百艘战船,分批从运河驶进海峡,准备大举进犯海盐,却被屠奉三以“奇兵号”为首,亲自指挥由四十五艘战船组成的船队,截击于海盐西南方的海面上。“奇兵号”在老手的操纵下,固发挥出超级战舰的本色,参战的二十艘双头船,更充分显示其以少胜多的高度灵活性,突破了天师军战船对装载辎重兵员的货船的保护,击垮了天师军的货船队,粉碎了徐道覆攻陷海盐的美梦。
是役刘裕一方损失了二十八艘战船,包括八艘双头舰,天师军却被击沉焚毁超过一百艘战船,货船队能成功遁逃者,只有十来艘。这场海战彻底逆转了天师军在海面上的优势,更失去了海峡的控制权。纵然徐道覆起意反击,亦只能凭陆上的战争来决定胜败荣辱。
但天师军的噩梦并末到此为止,由刘毅率领以三千骑兵组成的快速应变部队,突袭撤返岸上去的天师军,断去他们返回嘉兴之路。
当徐道覆晓得不妙时,蒯恩的七千攻城军已兵临嘉兴城下,对只余下五百守军的嘉兴城,发动日夜不停的攻城战。天师军撑了两天两夜便弃城逃走,嘉兴重入北府兵之手。
蒯恩立即派军截断吴郡北面的交通,又遣兵到吴郡和太湖间设立能据守的坚固垒寨阵地,至此吴郡变为孤城一座,再没有反击之力。
所有刘裕定下的军事目标逐一完成,余下的就是待刘裕与最后一批北府兵安抵海盐后,与徐道覆作最后的决胜。
刘裕在手下声嘶力竭的呼喊声中,昂然登上“奇兵号”,迎接他的是屠奉三和老手,两人的情绪亦非常激动。
屠奉三大喝道:“擂鼓!”
正蓄势以待的八名鼓手,同时把“奇兵号”甲板上八个大鼓敲得震天价响,把逐渐停顿的呼喝声掩盖下去。
鼓声倏止,整个临海运变得鸦雀无声,泊在码头处的十二艘战船上的北府兵,和岸上等待登船的北府兵,全体三干多人,目光都投往登上“奇兵号”指挥台上威风凛凛的刘裕——他们心中的英雄。
刘裕神色冷然的环视着远近翘首往他看去的兄弟,忽然拳击往上方,大喝道:“儿郎们!我们回海盐去,由今天开始,我们生死与共,直至人人安居乐业、丰衣足食、天下太平。”
他的话登时引得远近爆起震耳的喝采声,仍在岸上的朱序一声令下,众兵秩序井然的鱼贯上船,标示着大撤退已到了最后的阶段。
此时江文清的十艘双头舰现身于东面的海平处,益显刘军如日中天的气势。
“奇兵号”是最后一艘驶离临海运的战船,指挥台上的刘裕和屠奉三都生出大局已定的动人感觉。
刘裕这时方有机会和屠奉三说话,问道:“建康方面有甚么新的消息?”
屠奉三道:“在我离开海盐之前,收到一个惊人的消息,就是聂天还和郝长亨都被桓玄宰掉了,两湖帮的战船几近全军覆没。”
刘裕遽震道:“小白雁生死如何?”
屠奉三一呆道:“真想不到你的反应是这句话,我还以为你会说这是没有可能的,桓玄凭甚么这般容易的收拾聂天还。”
刘裕苦笑道:二呙彦是我的好朋友嘛!我因关心他而紧张小白雁。像小白雁那样的美人儿,落入桓玄手上真不堪想象。”
不由想起王淡真,心中剧痛。
屠奉三道:“没有小白雁的消息。坦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