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雨田叹道:“此事一言难尽。我向雨田到边荒后不知走了甚么怪运道,总难放手而为。少说废话,现在的情况清楚分明,只有你们听我说话的份儿,明白吗?”
高彦被剑压着咽喉,没法说话,只懂呆看着真情流露,为他哭得梨花带雨的尹清雅。
姚猛怒道:“我们是绝不容你把高少带走的,如你敢伤害高少……”
向雨田截断他的话道:“你叫姚猛,对吗?现在高小子的命在我的手上,最好不要惹火我,明白吗?”
小杰喝道:“是英雄好汉的,就不要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快放开我老大,大家手下见个真章。”
向雨田哑然笑道:“我从来不是甚么英雄好汉,更无意当傻瓜蠢蛋。你们清醒了吗?可以平心静气听我说几句话吗?”
王镇恶喝道:“说吧!”
屋内屋外倏地静至鸦雀无声,只有高彦急促的喘息声。
小白雁以袖拭去热泪,现出坚决的神色。
卓狂生摊手道:“好哩!大家都冷静下来了,向兄有甚么好提议?”
向雨田从容道:“我一直非常冷静。哈!算哩!不再和你们计较。让我先分析一下现时的情况。”
王镇恶点头道:“我们洗耳恭听。”
向雨田微笑道:“我这人最通情达理,说出来的条件保证你们乐于接受……”
尹清雅跺足嗔道:“甚么通情达理?你这坏家伙说到底是要掳走高彦,我们绝不可以答应他。”
卓狂生劝道:“先让他开出条件,看我们能否接受。”
向雨田向卓狂生道:“还是卓馆主明白事理,因为你晓得你那台《小白雁之恋》的说书,其结局正控制在我的手上,事实上整个边荒集的命运亦被我掌握着,只要我横剑一抹,不但《小白雁之恋》要惨淡收场,你们荒人也失去重夺北颖口控制权的希望。所以我说你们只有顺从的份儿,因为人质在我手上。听清楚吗?我只说要你们顺从,并没有说要你们屈服,这两个辞语有天壤之别,由此可知我开出的条件,是你们可以接受的。”
众人都说不出话来,此人的辞锋太厉害了,以最生动传神的方武将眼前的情况描述出来。
卓狂生苦笑道:“好哩!算你占了上风,说出你的要求,看我们可否接受。”
向雨田微笑道:“我可以不损高少分毫的释放他,但卓馆主必须代表钟楼议会,答应我几件事。”
卓狂生皱眉道:“我虽然主持议会,却无权代表整个议会说话,为你转述当然没有问题。”
向雨田淡淡道:“不可以便拉倒。”
王镇恶慌忙道:“向兄息怒,何不先把你的提议说出来,让我们好好斟酌,看有没有谈得拢的可能性。”
向雨田不悦道:“我没有说废话的闲情,请卓馆主表明立场,你是否可以代议会说话?”
卓狂生无奈道:“好吧!我便代表议会和你谈条件。”
尹清雅娇嗔道:“人家不是荒人,不受钟楼议会约束,即使他们答应让你带走高彦,我仍是不会容许的。”
向雨田讶道:“所谓好死不如歹活,你如肯让高少随我走,高少至少有一丝生机,小雅儿为何仍要坚持己见,不怕我一怒之下干掉你的情郎吗?”
尹清雅立即霞烧玉颊,令她看来更是娇艳动人,又急又怒的骂道:“叫你不要乱唤人家的名字,仍是死性不改,高彦更不是我的情郎,只是战友和伙伴,你胡言乱语干嘛?”
众人都听得呆了起来,尹清雅明明在乎高彦,又为他洒下热泪,偏是仍不肯承认她与高彦天下皆知的恋情,确令人生出扑朔迷离的感觉。
向雨田兴致盎然的问道:“只要你再说一句不让我带走高彦,我立即杀了他,你敢说这句话吗?”
尹清雅大怒道:“你这死混蛋、坏家伙、直娘贼、只懂欺凌弱小之徒,竟敢威胁我?我……”
卓狂生真怕她会一气之下,不顾一切的说出向雨田挑弄的那句话,忙打岔道:“先让向兄开出条件,再看我们能否接受。”
尹清雅忽地嫣然一笑,道:“我们根本不用受他威胁,我已看穿这个自以为了不起的家伙,他是绝不会杀高彦的,只要我们现在发动攻击,我敢保证他只好释放高彦,抱头鼠窜,说不定我们还可狠揍他一顿来出气。”
众人听得呆了起来,目光集中往向雨田去。
向雨田两眼上翻,现出一个趣怪的表情,登时大幅冲淡了动辄以生死相搏的紧张气氛,也令卓狂生等一众荒人知道尹清雅说的话非是无的之矢。
王镇恶打手势阻止欲发言的姚猛说话。
此时的形势颇为微妙,谁也不晓得下一刻会有甚么变化。
向雨田苦笑道:“怎会变成这样子的呢?我的娘!”
王镇恶道:“向兄请说出你放人的条件吧!”
这句话纯是试探性质,看向雨田是不是真的有放人的诚意,以作交换荒人答应他某些要求,如值得相信,当然最是理想。
不过谁都不敢放松戒备,因向雨田此人不但行事令人难以揣测,且是正邪难分,每有出人意表的举动。
向雨田却盯着尹清雅,沉声道:“如我干掉你的高小子,尹姑娘怎办好呢?”
尹清雅若无其事的道:“顶多一命赔一命吧!你还可以要我怎样呢?”
向雨田哈哈笑道:“精彩!确是精彩!这台说书确是精彩。哈!言归正传,我放了高少又如何?可是你们得答应我两件事。”
尹清雅骂道:“恁多废话!快说出来。”
向雨田苦笑道:“骂得好!我今天确是废话连篇,皆因心中不服气。大家请勿误会,我只是对老天爷不服气,却与你们无关。听着哩!第一个条件是只要我依足你们的规矩,我便可以在边荒集来去自如,你们不得干涉。”
众人为之愕然,想不到向雨田第一个要求竟是如此。
卓狂生沉吟片刻,苦恼的道:“如果你把我们的虚实告知燕人,我们岂非毫无军事机密可言?”
向雨田哂道:“我若要为燕人做探子,你们的行动可瞒过我的耳目吗?唉!坦白告诉你吧!此处事了后,我会返回北颖口去,警告燕人,说你们会在三天内去攻打北颖口,至于燕人如何应付,是燕人的事,一概与本人无关。”
姚猛在后面轻推卓狂生一下,着他答应。
卓狂生点头道:“你说的合情合理,我便代表钟楼议会答应你这要求,只要你依足我们边荒集的规矩,老兄可以像其它来观光的客人般,随意活动。”
王镇恶道:“请向兄赐示余下的另一个要求。”
向雨田微笑道:“另一个要求更容易,就是燕飞回集后的三天内,须与我进行一场公平的决战,时间地点由本人决定。”
众人齐齐舒了一口气。
卓狂生长笑道:“向兄的确有胆色,坦白说,你老兄肯和我们的小飞来一场单打独斗,我们是求之不得,怎会蠢得拒绝呢?成交!可以放人了吗?”
“锵!”
向雨田满脸笑容的还剑鞘内,同时放开了抓着高彦肩头令他失去气力的手。接着轻推高彦,经脉尚未回复过来的高彦被他推得脚步不稳的朝卓狂生等跌撞过去。
王镇恶和姚猛正要抢前搀扶,却被卓狂生拦着,人影一闪,小白雁已一把扶着高彦,欢天喜地的嚷道:“你没事吧!我们成功哩!”
高彦惊魂甫定,整个人栽进小白雁香怀内,惹得众荒人齐声喝采叫好。
向雨田神态轻松的朝门口走去,卓狂生等忙让出去路。
向雨田跨出门外,忽然停下,道:“王兄欲言又止,究竟有甚么想说的?”
王镇恶道:“我只想问向兄,既完成不了杀人名额,如何向燕人交代?”
向雨田仰望天空,淡然自若的道:“首先我要澄清的是我根本不用向燕人交代,只须向本族交代。哈!天下间怎会有一成不变的事,我更不是愚忠愚孝之徒,当然要审时度势,有所必为也有所不为,只要问心无愧便成。”
忽又转过身来,露出灿烂的笑容,道:“燕人的真正目标是拓跋珪,只要击败他,你们荒人还能起甚么作用?纵然你们夺回北颖口,亦只能苟延残喘多点日子,实无补于大局。”
姚猛哂道:“凡轻视我们荒人的,终有一天会晓得错得多么厉害。”
向雨田丝毫不以为忤,洒然笑道:“真的是这样子吗?”
拍拍背挂的长剑,举步穿林而行,长笑道:“只要我击杀燕飞,边荒集将不战而溃,你们荒人的失败是注定了的。”
说到最后一句话,他的背影消失林外。
众人目光投向高彦,后者仍搭着尹清雅的香肩,一副诈伤纳福的姿态。
卓狂生喝道:“你没有受伤吧?”
高彦挺起胸膛,神气的道:“以我的武功,怎会那么容易受伤?”
他说的话登时惹得嘘声四起。
尹清雅低声骂道:“死小子!真不知羞耻。”
高彦笑嘻嘻道:“我们打道回府再说如何?”
尹清雅白他一眼,垂首不语。
高彦跳将起来,翻了个觔斗,狂呼道:“今回真的成功哩!”
【 BBS 精心收藏:黄易大师小说】第 三十五 卷 第四章 反击行动
第 三十五 卷 第四章 反击行动
“奇兵号”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破浪航行,她并不是直线驶往目的地去,而是先绕往东面的大海,远离陆岸,确定没有被敌人发现行踪,方朝基地驶去。
船在内河行进,即使像大河、大江那样辽阔的河道,要瞒过敌人的耳目,仍是非常困难的事。但在大海行驶,加上有像老手般那么熟水性的操舟高手在主持,几可肯定来无踪去无影。
今次胜败的关键,正在于能否秘密行事。极可能直至此刻,天师军方面仍以为刘裕身在建康。
桓玄在干甚么呢?
刘裕一人独立在指挥台上,任由海风吹拂。屠奉三和宋悲风都留在舱房休息,他乐得一个人可以静心思索自己的处境。
他绝少去想桓玄,因为每当想起桓玄,他就会联想到淡真和她的耻恨,接踵而来便是噬心的夙仇,这是他竭力避免的。
唉!燕飞说得对,人是不能永远活在仇恨中的,那是任何人都负担不来的事。
刘裕从未试过和桓玄正面交锋,但从屠奉三口中,却清楚桓玄不但是超卓的刀手,更是军事的长才,只看他能苦忍至今天,仍按耐着不收拾殷仲堪和杨全期,便知他深明兵法,绝不意气用事。
远征军的败亡似是不可避免的事,从种种迹象作出推断,远征军事实上败局已成。而远征军最大的弱点,是分别有谢琰和刘牢之两个指挥中心,偏是两人间互相顾忌,只是这种情况,已令两人没法好好合作,发挥战力。
刘牢之这卑鄙小人会扯谢琰的后腿,利用谢琰的顽固愚蠢,使谢琰和他旗下原属何谦系统的人全军覆没,如此北府兵将完全掌握在他手上。只是任刘牢之如何老谋深算,仍没想过有他刘裕在旁窥伺,等待收成的好机会。
刘裕之所以会想起桓玄,是因为在击溃天师军后,他将会面对桓玄,这是注定了的事,谁也难以改变。
屠奉三此时来到他身旁,皱眉道:“为甚么不趁机会好好休息,今晚我们会到海盐探察天师军和远征军交战的形势。”
刘裕道:“只要我们能联络上魏泳之,便可以尽悉远征军的情况。”
屠奉三道:“这个人仍可靠吗?”
刘裕断然道:“绝对可靠,我是不会看错他的。”
屠奉三道:“这个容易,当海盐陷落后,我们潜入海盐找他如何?”
刘裕皱眉道:“恐怕我尚未踏入城门,便被人认了出来。”
屠奉三笑道:“没有人要你以本来面目大摇大摆的入城,你不是北府兵最出色的探子吗?凡探子都懂易容改装的。”
刘裕哑然笑道:“我真胡涂。”不由想起那晚与燕飞夜闯谢家,自己亦因过于紧张、沉不住气,致失去了方寸,忘掉自己具有探子的手段本领。
唉!谢钟秀!
忽然间,他的心湖浮现江文清的美丽倩影。
边荒集,小建康的码头处泊了二十多艘货船,战马源源不绝的被送上货船去。
这二十五艘货船是专作运马用的,设施齐备,保证马儿在船上舒舒服服,不用受风雪之苦。
现在边荒集最不缺乏的便是战马,不但能够应付战场上的需要,且还可以大量的供应给南方。
整个战略主要是王镇恶构思出来的,他的计议之所以能得到以慕容战为首的荒人极力支持,全因众人一致认同,按照他的谋划行事,确实能人尽其才、物尽其用,以己之长,制敌之短。
今回反攻北颖口的荒人部队是贵精不贵多,主力军只是二千人,但这二千人却是荒人精锐里的精锐,不但骑射功夫了得,更有丰富的雪地作战经验,而王镇恶、慕容战和拓跋仪三人,也都是精于风雪战的统帅。
先头部队首先出发,分为两队夹河推进,每队百骑,分由姚猛和小杰率领,探清楚前路的情况。
接着分由拓跋仪和慕容战指挥,每支各千人的轻骑战士,会沿颖河北上,各分两路推进,好在敌人来袭时可以互相照应。
不过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因为敌方并没有足够的兵力对荒人迎头痛击。据高彦的估计,敌方人数在三千许间,但以工事兵占多数,能投入战争的兵力该不过一千五百人。
陆上的部队会不停地赶路,全速前进,在明天日出前,部队会停下来,此时由两艘双头舰领航的运马货船,会从水路赶上陆上部队,以新的战马,替换疲乏无力的战马。如果没有下大雪,天亮前他们离北颖口将不到二十里。
货船会把疲惫的战马送回边荒集去,而由姬别和红子春分别指挥的两艘双头舰,船上盛载大批的凌厉火器,会随时配合陆上部队向敌人全面进攻,直捣敌人阵地。
整个作战计划,正是针对敌人防御力薄弱、兵力不足和士气低落而设计。对方在风雪的摧残下,已变成疲弱之军,反之荒人则养精蓄锐,气势如虹。
卓狂生和高彦来到慕容战、王镇恶、刘穆之、程苍古、费二撇、呼雷方、庞义和方鸿生等人身旁时,拓跋仪和他的一千骑士,已在对岸准备就绪,随时可以起行。
另一边的一千骑兵,亦人人精神抖擞,只要慕容战一声令下,便可以翻上马背,沿河飞驰。
他们大规模的行动,吸引了一众荒人来为他们送行打气,更有边荒游的团友当作一个余兴节目般来看热闹,挤得码头区人山人海,万头攒动,非常壮观。
庞义首先奇道:“咦!为何不见小白雁?她不来送情郎上战场吗?”
费二撇促狭的道:“不是又给小白雁踢了屁股吧!串好你是坐船,如果是骑马的话屁股便要再遭折磨了。”
众人一阵哄笑。
卓狂生在高彦抗辩前,代他答道:“小白雁南飞了,高少正伤心欲绝,各位可否积点口德,放过我们情深一片的高少呢?”
慕容战讶道:“我还以为小白雁永远都不走了。”
高彦苦笑道:“你们说够了吗?他奶奶的,现在不是去打仗吗?你们却偏像闲得发慌,专来管老子的家事。”
众人又一阵大笑。
高彦不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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