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身为“边荒公子”宋孟齐的江文清轻叹道:“我们不会比他好得多少,我这般向屠奉三公然宣战,只要是明眼人,当可猜出我和汉帮脱不了关系,由此泄漏了底子,这方面必须加以补救。”
程苍古微笑道:“文清长大了哩!再不是以前淘气爱玩的小女孩,可大大减轻大哥的重担子。”
江文清瞧着程苍古,撒娇的道:“二叔怎可让祝天云把好好一个档摊弄成这个样子?淝水之战后,祝天云本大有作为,但却绝不是设置拦河铁索又或迫人强缴地税,使汉帮变成众矢之的。”
只听她直呼祝天云之名,已清楚她并不尊重祝老大,而与程苍古和费正昌则是自家人,说话可以没有顾忌。
费正昌目光投向程苍古,道:“这方面我是不宜说话,你二叔曾劝过他,只是因祝老大看不清楚形势,一意孤行。幸好文清终于来了,可拨乱反正。”
程苍古苦笑道:“说到底我仍是客卿的身分,大哥着我来是助祝天云处理赌场生意,为免令祝天云感到处处受大哥掣肘,我向来都不过问汉帮的事务。我也不是没有说话,只是他充耳不闻,为之奈何!”
江文清凤目含煞,缓缓道:“花妖的出现,暂时把山头对峙的紧张情况舒缓,亦不用与燕飞一方作正面冲突,使我们可以集中力量应付屠奉三,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费正昌讶道:“文清是否对情况的发展并不乐观呢?”
江文清叹道:“屠奉三今次是有备而来,不单把汉帮计算在内,还把我们计算在内,他敢开设刺客馆,是不怕硬碰。如非因花妖的事令各大势力联成一气,恐怕今晚便要发动攻势。现在我们对屠奉三隐藏起来的实力一无所知,主动权却已被他牢牢操控在手上,对我们非常不利。”
程苍古双目杀机大盛,语气却平静温和,淡淡道:“既然屠奉三有顾忌,我们便尽量利用他的顾忌来打击他。四弟今早大显身手,与不可一世的“连环斧”博惊雷战个旗鼓相当,把屠奉三的凶焰硬压下去,屠奉三心中该有分寸,若公然开战,他也不是有十足把握的。”
接着冷哼道:“自我们三人与你爹结为拜把兄弟,甚么风浪未见过,只要我们作好准备,随时可以迎战还击,便不须怕他屠奉三。”
费正昌沉声道:“最怕他使的是阴谋手段,边荒集难卧虎藏龙,可是能挡屠奉三的剑者怕没有多少人?否则我早派人以暗杀的手段宰掉他,一了百了,此刻却是不敢妄动。屠奉三一向擅长威吓和刺杀的手法,令人防不胜防,照我看,他第一个要刺杀的就是汉帮老大祝天云!”
江文清点头道:“三叔的话很有道理,当时在刺客馆内,屠奉三差点按捺不住要立即拔剑动手,最后仍让我离开,正因不愿为我而乱了阵脚。屠奉三是聪明人,不会蠢得将自己变成边荒集的公敌。我们也不可以坏了边荒集的规矩,一切仍依边荒集的方式行事。”
程苍古沉吟道:“屠奉三的剑术究竟是如何高明,我们可否先摸清他的底子呢?”
费正昌苦笑道:“想知道者均已变作他剑下游魂,我们要找个人来问亦不成。屠奉三一向少出手,出则必中。只看他在“外九品高手”中能名列第三,仅在孙恩和聂天还之下,当可知他是何等了得。”
江文清道:“若他不是斤两十足,桓玄怎会委他重任?”
费正昌道:“另一个使人烦恼的是郝长亨,他和燕飞似乎建立起特殊的关系,教人莫测高深。”
程苍古道:“屠奉三和郝长亨行事的方武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同样不可小觑,否则我们定要吃亏。”
又微诧的道:“照道理燕飞与谢家关系密切,刘裕更是谢玄的人,跟屠奉三所代表的荆州军和郝长亨的两湖帮,均是势成水火,为何燕飞对屠奉三既不闻不问,且与郝长亨称兄道弟呢?”
费正昌分析道:“我比较明白燕飞,他绝不是个有野心的人,亦不会成为任何人的走狗,但他却是个乐于保持边荒集现状的人,不会容忍任何人破坏边荒集的规矩。”
江文清欣然道:“如燕飞真是这样的一个人,我们便可加以利用。”
程苍古愕然道:“你不是要和他争夺纪千千吗?”
江文清胸有成竹的微笑道:“攫取芳心的方法微妙难言,并不用争得焦头烂额,利用燕飞亦不须与他称兄道弟,这方面我会随机应变,二叔三叔可以放心。”
费正昌道:“然则我们如何可保着祝老大的性命呢?”
江文清默然片晌,轻轻道:“此事有劳二叔,先向祝天云作出严厉警告,让他有了戒心,更重要是改变日常生活习惯,尽量避免涉足公众场所,夜窝子也非最安全的地方,屠奉三从来不是个爱守规矩的人。”
费正昌沉声道:“由于我不宜出面,一切拜托二哥,二哥自己也要小心点,你真正的身份虽是秘密,可是二哥在汉帮举足轻重,说不定也会成为屠奉三刺杀的目标。”
江文清露出甜甜的笑容,柔声道:“我和屠奉三的交易,正是要逼他在部署尚未完成,阵脚未稳之际,不得不于三天内仓卒行动。我着他买我性命一事,已轰动全集,只要我们一切仍依计划进行,胜负将决定于三天之内。”
程苍古皱眉道:“慕容垂的事又该如何应付?以他用兵之奇,可能到他兵临城下,我们方如梦初醒。”
江文清也不由苦笑道:“屠奉三的威胁已迫在眉睫之前,希望慕容垂的大军尚未完成集结,否则我们只好依紧急计划立即撤退,然后坐观谢玄与慕容垂龙争虎斗,若结果是两败俱伤,我们将有机可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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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八 卷 第 六 章 杀身祸源
高彦起立笑道:“方总巡还认得我高彦吗?那年你刚侦破开平张寡妇的凶案,我也有份参加庆功宴哩!”
燕飞等当然晓得甚么开平张寡妇?甚么庆功宴?全是子虚乌有杜撰出来的。可是见到高彦七情上脸的样子,仍忍不住有点相信确有其事。
设若眼前此君确是假货,在难辨真伪下,只好硬充曾侦破此案兼硬充和高彦碰过头吃过饭。
慕容战双目闪过讶色,朝燕飞瞧去,后者只好向他暗传眼色,点醒他高彦在使诈。
在众人的期待下,方鸿图现出古怪的神色,愕然道:“甚么开平张寡妇,我从未办过这样的案子。”
轮到高彦哑口无言,不由向燕飞求救的瞧去,他对燕飞的“灵觉”信心十足,根本没想过竟会失手。
方鸿图如非方鸿图,怎晓得曾办过这件案?又或没办过那件案呢?燕飞亦有措手不及的感觉,更不知该如何收拾残局,若让方鸿图晓得他们仍在怀疑他,便非常尴尬。
纪千千银铃般的笑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当包括方鸿图在内所有的人目光全落在她身上,这千娇百媚的美女柔声道:“方总和慕容老大坐下先喝杯雪涧香好吗?”
方鸿图双目立即亮起来,欣然道:“闻雪涧香之名久矣,终有机会得尝。”
坐下后,目光投往高彦,道:“这位小哥儿是……”
高彦苦笑道:“我这个人有项缺点,就是疑心重,方总大人有大量,勿要见怪。”
连慕容战也暗赞高彦够义气,把事情全揽上身,由于他是初会方鸿图,感觉上方鸿图会舒服点,故不失为最好的解决办法。
庞义为分方鸿图心神,已在为他斟酒,道:“我们现在全赖方总缉妖除魔,所以不应喝太多酒,幸好我的雪涧香饮上一杯便足够,可令你处于醉与不醉之间,那才是喝酒的最高境界。像燕飞般整坛的喝,只是在糟挞我的酒。”
方鸿图向高彦打个手势,表示自己并不介意,举杯一口喝尽,接着双目睁大,一震道:“好酒!”
慕容战提醒道:“一杯足够哩!”
燕飞目光投往重建场址,在百多人努力下,已完成整固地基的工作,下一步将会把桩柱种入地内去。
自己究竟是否出了错?可是他的感觉绝不会骗他。他的直觉告诉自己,方鸿图很多时都是言不由衷的,说的全是谎话。
淡淡道:“我也想提醒方总一句,在我们眼前的,大有可能是拿着花妖的唯一机会,大家间千万勿要有任何隐瞒,否则便对不起所有被花妖害死的无辜女子。请恕我直说无忌,这裹都是自己人,方总若肯坦白道出难言之隐,不论你说出来的真相是如何,我们可以保证没有人动你半根毫毛,至乎一句难听的话。”
今次纪千千也觉得燕飞有点过分。高彦则联想起程苍古嘲弄他是死不认输的赌徒,只有刘裕在心裹全力支持,因为他也一直在怀疑方鸿图,直至他示范超人的嗅觉。
慕容战皱眉阻止道:“燕兄……”
方鸿图脸上没有被胡子掩盖的部份胀红起来,双目射出屈辱被伤害的神色,狠狠盯着燕飞,沉声道:“燕飞你勿要含血喷人,若想赶我走,说一句话便成。”
纪千千恳求的目光射向燕飞,柔声道:“当中是否有误会呢?”
又向方鸿图道:“方总勿要动气,燕飞只是想把事情做好,语气却用重了。”
庞义也道:“燕飞你醉哩!”
燕飞从容不迫道:“方总于钟楼议会时,闻花妖之名打了个寒战,当时方总的解释是因想起花妖过往行凶现场的可怖情景!可是在早前花妖犯案处,方总却钻进车厢内去细察,凭你的鼻子,只要探头入窗,便可以嗅个一清二楚,不用干哪么多不情愿干的事。”
慕容战解围道:“原来燕兄有此误会,我当时也感到奇怪。不过想到这是方总专业的作风,要查清楚花妖会否一时大意留下蛛丝马迹,所以心中释然。”
纪千千向慕容战送上个赞赏的眼神,赞他说话得体,又狠狠盯燕飞一眼,警告他见好便收。笑道:“方总是查案的专家,当然自有一套办案的手法。”
两人言外之意,都认为根本轮不到燕飞去评说。
燕飞双目射出诚恳的神色,道:“方总请三思,我针对的绝不是你,而是花妖。”
慕容战微一错愕,现出不悦的神色,一向潇洒的燕飞,怎会变得如此顽固。
高彦却心中叫糟,暗忖燕飞或许是因在纪千千面前大失面子,所以硬撑下去,却愈撑愈糟糕。
刘裕道:“我敢担保燕飞对方总的每一句话,都是出于善意的,希望大家能开心见诚,合作无间的对付花妖。”
方鸿图摊手道:“我真的不明白,燕飞你在怀疑我甚么呢?”
众人目光集中到燕飞身上,看他还有甚么话说。
事实上方鸿图鼻子的嗅觉本领已具最大的说服力,令人怀疑尽去。
小诗惶恐的看看方鸿图,又瞧瞧燕飞。
燕飞轻呼一口气道:“方总怕的不是血腥的场面,而是花妖。当方总在车厢外嗅到花妖的气味,心中生出不能控制的恐惧,故钻进车厢内诈作查案,好让别人看不到他。当时我的注意力全集中到方总身上去,虽看不到方总在作甚么,却感应到方总心内的惧意和矛盾。到方总出来后,呈现出一副豁出去和狠下决心的模样,令我更晓得方总与花妖间有特别的关系,所以希望方总说出心中的难言之隐,大家同心协力看看有甚么解决的办法。若方总错过这个机会,极可能累人累己,对大家都没有好处。”
众人目光不由移往方鸿图,看他如何反应,再没有人怪燕飞多事。因为燕飞的怀疑已变得合情合理,且把话说得婉转,处处为方鸿图着想。
刘裕更想到燕飞定是发觉方鸿图在车厢内根本没有查案,只是在喘气或发抖。故此动疑。难怪他既要方鸿图示范鼻子的本领,又如此聊解他。方鸿图的反应更加异常,直勾勾地瞧着燕飞,可是在座者均从他空空洞洞的眼神,晓得他视而不见,迷失在心内激烈的情绪里。
忽然热泪从方鸿图双目涌出,无限羞惭的俯下头去,饮泣道:“我真没有用,从小便是这般没用,爹和娘骂得对,大哥也骂得对,我是个废物。”
慕容战两眼寒芒一闪,吩咐守在四周的手下道:“扩大防守网,不准任何人接近。”
手下应命行动。
纪千千和小诗互望一眼,晓得大家都想起刘裕的一句话,若在边荒集街头碰倒一些人,其中至少有一个是江湖骗子。
纪千千柔声道:“方总有甚么心事,坦白说出来好吗?没有人会伤害你的。”
慕容战显然是因纪千千而克制着被骗的怒火,沉声道:“阁下究竟是何方神圣?”
“方鸿图”凄然道:“我叫方鸿生,是方鸿图的孖生兄弟。”
众人愕然以对。
纪千千皱眉道:“令兄在哪里呢?”
燕飞没有插口,因看出方鸿生信任纪千千。
方鸿生把头仰起小许,透过泪眼看着纪千千道:“我这么骗你,千千小姐不怪我吗?”
慕容战正要说话,给纪千千以眼神制止,忙乖乖把要说的话咽回去。
纪千千柔声道:“大家只会同情你,方先生当然有说不出口的苦衷哩!”
她不但语调温和轻软,还有种说不出的真诚意味,教人听得舒服。
方鸿生举袖拭泪,悲声道:“大哥给花妖害死哩!还死得很惨。”
刘裕、燕飞、慕容战和纪千千四个曾参与钟楼议会的人立即明白过来,难怪方鸿生的表现如此矛盾,既想为乃兄报仇,又怕乃兄的惨况会在他身上重演。
刘裕尽量令自己的语气平和些儿,道:“你根本不晓得花妖的气味,对吗?”
方鸿生的泪珠再次不受控制的流下来,摇头泣道:“不!哪肯定是花妖。大哥虽是天下有名的神捕,我却是一事无成,但大哥很多时为办案的方便,又或要秘密潜往外地办案,便着我扮作他,此事只有我们身边的一班兄弟知道。唉!我虽然有个像大哥般灵敏鼻子,却从来没有破过半件案。大哥和花妖最后一场斗法是在洛阳,去年花妖在一个月内奸杀六名少女,大哥似已得到线索,正要集中高手,擒杀花妖,却给花妖先发制人,将他肢解。唉!他的身体还留下花妖的气味。”
众人恍然,若不是方鸿生亲口道出来,怎想到有此蹻蹊。
方鸿生抹掉眼泪,凄然道:“我真没有用,不但不思为大哥报仇,还慌张得连夜逃走,怕花妖晓得我的鼻子像大哥般灵敏。可是不知是否老天爷的旨意,我逃来边荒集自以为万无一失,怎知花妖偏偏亦到了这里来。我竟吓得半死,不但对不起大哥,还愧对先父先母,我根本不是人。你们杀我吧!我方鸿生认命好了。”
众人你眼望我眼,既不知如何安慰他,更不知说甚么话好。
慕容战艰难的道:“这么说,花妖理应不知道你有个同样灵敏的鼻子,只会以为你是混饭吃的冒充者。”
方鸿生方寸大乱道:“我不知道,但我总感到花妖不会放过我,当我冒充大哥时,我着力模仿他生前的言行举止,反没有甚么惧意。可是早前当我独自一个人上茅厕时,只想立即躲避或逃走,我是最没有用的人。”
刘裕换个方式问道:“花妖是否晓得令兄有你这位孖生兄弟?”
方鸿生像崩溃了地泣不成声道:“我不知道,我是个废物,对不起大哥,对不起爹娘,对不起历代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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