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公公和干归追到这里未的机会微乎其微,最有可能是仍在山区搜索,只是把搜索的范围扩大。纵然醒悟中计,也会以为他逃返广陵,想不到他的目的地是建康。
针对自己的刺杀行动,将会一波一波的展开,并不会因他到建康而终止。不论司马道子或桓玄,是绝不会容他活在世上。
自己定要想办法应付。
从一个北府兵的小将,变成一个令南方权贵欲除之而不得的人物,是可以自豪的一回事。可惜这并不代表他比别人快乐,因为他己失去最心爱的女子。
与朔干黛共度的一段时光,时间过得很快,他的心神全被她坦诚直接的如火热情吸引,令他不再胡思乱想。这情况对他是一种启发,正如燕飞的忠告,人是不能永远活在不能挽回的过去里,让悔恨和悲伤不住侵蚀灵魂。
人是须向前看的。
在裕州他隐隐感到一个新的开始正在掌握中,这种感觉于此刻犹更真实和强烈。他必须从以往的哀伤和失意中振作起来,这才算一个新的全面的转变。因为他实在有点负苛不来。
他不能只为洗雪淡真的辱恨而去奋战,虽然那是他生命里没法抹除的部分。
他身负的是荒人和北府兵兄弟的期望,至乎南方汉人的希望。谢玄慧眼看中他,并非要他当一个复仇着的角色,而是希望自己完成他末竞之志,统一南北,驱逐胡虏,回大晋的光辉。
一艘战船出现在上游。
刘裕先是吃了一惊,接着大喜站了起来。来的竟是一艘挂着北府兵和谢琰旗号的战船。他毫不犹豫奔到岸旁,跳上附近最大的石上,扬手示意。
如果这是敌人伪装的,他仍有充裕时间掉头跑。
战船钟声响起,减慢船速,不住靠近。
船首处现出几个人来,不住向他挥手回应。刘裕用神一看,立即喜上眉梢。
来的竟是宋悲风和王弘。
高彦囔道:“我的娘!竟这么多人。”
卓狂生、姚猛、幕容战、拓跋仪、方鸿生、高彦等全众在船首处,看着寿阳城外码头上热闹的情况,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码头上聚集了过千人,人人兴高采烈,彷如过年过节。
“砰砰彭彭!”
以高达两丈的竹架挂起的两大串爆竹被点燃,一时爆裂声震耳,在人群的欢叫喝采声中,两串爆竹闪起耀眼的火光,送出大量的纸屑烟火和火药的气味,大大增添了欢乐的气氛。
同时擂鼓声起,四头醒狮齐齐起舞,不住向靠近的楼船作出生动活泼的欢迎姿态。
江文清和程苍古主持的两艘双头船则在楼船后不住穿梭,更添楼船的威势。
众人都没有想过凤老大弄了这么一个盛大的欢迎仪武来,一时都看得痴了。
舱厅内,刘裕、宋悲风和王弘围桌而坐,细诉离情。
战船掉头驶往建康。
听到王凝之父子惨死会稽,谢道媪负伤返回建康,刘裕色变道:“王夫人痊愈了吗?”
宋悲风答道:“大小姐内伤严重,我们想尽办法,才勉强保住她的命,恐怕要燕飞出手,方有机会令她复原。”
刘裕双目涌现杀机,心忖如果不能教孙恩和天师军覆亡,如何对得起谢玄。
宋悲风的声音传进他耳内道:“现在二少爷己和刘牢之联名上禀朝廷,请命出战平乱,檄文该可在这几天内接到。”
刘裕向王弘道:“你怎会和宋老哥一起来接我的呢?”
王弘道:“此事说来话长,且是一波三折。我把焦烈武的尸身带返建康,立即轰动朝野,司马道子更是阵脚大乱,不知该如何处置刘兄。我把整个情况详告家父,他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后,联同多位老大臣,入禀朝廷,请皇上奖赏刘兄,并加用。由于刘兄之事朝野皆知,司马道子亦无法只手遮天,可是这奸贼无计可施下,竞翻刘兄的旧账,指责刘兄与荒人结党,放出“一箭沉隐龙”的谣言,蛊惑人心,居心叵测。”
宋悲风冷哼道:“只可惜这托词再不灵光了。最关键处是小裕你若有背反之心,从边荒返回广陵后理该立即处斩,而不该被委以重任,派赴盐城讨贼。”
王弘点头道:“我爹正是有见及此,请皇上传召当时到了建康商量对付天师军的刘牢之,在朝会解释此事。刘牢之别无选择,只好全力支持刘兄,表明是他派遣刘兄到边荒集办事,且立下军令状,以免胡寇取得南来的战略据点,无罪有功。至于一箭沉隐龙”,只是荒人说书者的夸说,被民众循声附会,根本与刘兄没有关系。”
宋悲风欣然道:“此事令人发噱,刘牢之是最想害你的人,可是在如此处境下,却不得不力撑你到底,否则将是欺君之罪确是非常微妙。”
刘裕冷笑道:“这也是他向北府兵诸将士的一个交待,反之则是食言,何况他仍深信我没命返广陵去,说甚也没甚么大不了的。”
王弘道:“事情水落石出后,司马道子被逼擢升刘兄为建武将军,但却找诸般借口,要刘兄留在盐城收拾残局。”
刘裕笑道:“他只是拖延时间,好让他的人有充裕时间收拾我吧!”
宋悲风道:“幸好王殉大人看穿司马道子的手段,登门来见二少爷,请他出头要人,际此东面沿海一带大乱之时,讨伐孙恩乃头等大事,加上佛门的压力,以司马道子的强悍,也不得不屈服,正式下令,让小裕你可名正言顺参与讨贼的行动。”
王弘欣然道:“我是随爹拜访刺史大人,因而结识宋大哥。”王恭死后,谢琰升为卫将军,徐州刺史,出替王恭之位,故王弘称其为刺史大人。
刘裕整个人轻松起来。谢玄死后,他一直备受排挤,南方各大势力无不欲置他于死地,几经辛苦后,他终于再成功打入南方的权力圈子,虽然要杀他的人只有增加没有减少,可是在微妙的形势下,只要他懂得如何玩这个权力斗争的游戏,当机会临时,凭建康高门改革派的支持,他在北府兵的影响力,加上对群众有庞大影响力的佛门的撑腰,他将会像彗星般崛起南方这条路会是漫长而艰困,但一直活在暗黑里的他,己看到一线的曙光。
微笑道:“司马道子以为不论派给我甚么官职差事,我都没有命去消受,怎知此着是错得多么厉害。”
又问道:“朝廷现在议定了讨伐孙恩的策略吗?”
宋悲风闷哼道:“事实上自司马曜被妖妇害死,司马德宗硬被司马道子捧上帝位,朝廷政令只能行于三吴一带,真正主事者不是摇摇欲坠的晋室,而是孙恩。
如非失意于边荒集,天师军早攻至建康城下。现在情况特殊,谁都想保存实力,桓玄如此司马道子如是,孙恩和刘牢之也有同样的想法。唉!只有二少爷不但看不通情况,还自恃曾打败苻坚百万大军,只视孙恩为个小毛贼,不把天师军放在眼内。”
三吴指的是吴郡、吴兴和会稽。
王弘接口道:“现在朝廷内外戒严,任命刺史大人和刘统领为正副平乱统帅,正在集结兵力,准备分两路反击天师军,大战一触即发。”
刘裕心中暗叹,谢琰比起乃兄谢玄,实是差远了。淝水之胜,与他根本没有关系,而他仍迷醉于不属于他往日的光辉里。
倘如谢玄仍在,即使以孙恩的智慧武功,恐仍不敢妄动,致自招灭亡。
他刘裕身为谢玄的继承者,定要延续谢玄的威风,不让奸邪得道。
问道:“孙恩方面的情况又如何呢?”
王弘答道:“王凝之被杀后,孙恩声势更盛,八郡乱民口起响应。现时天师军兵力达三十万之众,战船逾千艘。”
刘裕失声道:“甚么?”
宋悲风叹道:“孙恩如此有号召力,是谁都想不到的事。安公生前一直担心这情况的出现,所以力图化解,可惜朝政一直由司马道子这奸贼把持。安公去后,朝廷更故态复萌,致力保护建康侨寓南方世族的利益,置东晋本土高门豪族的利益不顾今次孙恩的乱事,是奉土豪族积怨的大爆发,所以不可只以乱民视之,追随孙恩的人中实不乏有识之士。故此天师军绝不易付。”
王弘点头道:“这回天师军二度作乱,来势如斯凶猛,正因不乏精通兵法的战将,其中一个叫张猛的更特别出色。此人号称“东晋第一把关刀”,不单武功超卓,且用兵之奇不在徐道覆之下,己成天师军第一号猛将。”
刘裕的心直沉下去,想不到经边荒集的挫败后,天师军的势力膨胀得这厉害。
北府兵的总兵力不到十万,以十万人去对三十多万乱兵,而朝延将领间均各有异心,强弱之况,显而易见。
王弘喟然道:“王恭被杀后,司马道子把儿子司马元显提拔为录尚书事。人们称司马道子为“东录”,司马元显为“丙录而司马元显为创立“乐属军”,大洒金钱,弄至国库虚空。最令人诟病的,是司马元显起用作乐属军将领者,均为与他朋比奸的建康七公子之流,人人都知是阿谀之徒,只有他认为是一时英杰,又或风流名士。这批奸徒众敛无己,司马元显又肆意容包庇,使朝政更是不堪,我们对他们父子己是彻底的失望。”
刘裕真的头痛起来,安公一去,建康的政情便如江河日下。他身在局内,比任何人明白建康朝廷诸势力间的勾心斗角。大晋的江山,确只可以“摇摇欲坠”
来形容。
苦笑道:“桓玄又如何呢?”
宋悲风道:“真奇怪!桓玄最近很守规矩,没有任何挑衅的行为。”
刘裕冷哼道:“这只表示他己有完整谋朝夺位的大计,只要去除杨全期和殷仲堪两人,他便会全面发动。”
王弘和宋悲风沉默下去。
刘裕很想问宋悲风和燕飞的情况,却知不宜在王弘面前谈及这方面的事,只好再另找机会。向王弘道:“到建康后,我希望可以尽快拜会令尊。”
王弘欣然道:“此事我会安排,家父也很想见到刘兄哩!”
刘裕起立道:“谢家子弟的鲜血是不会自流的,只要我刘裕有一口气在,定向孙恩讨回公道。我刘裕于此立下誓言,我会把天师军连根拔起,回复北府兵在玄帅旗下大败苻坚于淝水的光辉。”
凤翔领着刚登岸的高彦等人朝寿阳城门走去,群众夹道欢迎的情况,令众人仍有如在梦中的不真实感觉。
他们凭甚么得到如此盛大隆重的接待呢?卓狂生第一个忍不住问道:“凤老大从何处弄了这么多人来?”
凤老大神气的道:“他们全是自发来的。”
高彦失声道:“竟是自愿的?我还以为是老大用钱收买了他们。”
凤老大笑道:“这也说得通,不过钱不是出于我的私囊,而是你们派给他们的。”
幕容战不解道:“我们该没有花过半个子儿。对吗?”
最后一句是问高彦。
风老大欣然道:“我也没想过边荒游的效应这般厉害,自各地帮会广为宣扬后,好热闹和想到边荒一游的人从各地蜂拥而至,令寿阳兴盛起来,所有客栈全都爆满,店铺酒楼的生意好到应接不暇。你说寿阳城的人该不该感激你们?你说他们应否烈欢迎你们?”
众人恍然大悟。
凤老大道:“事实上自淝水之战后,不住有游人到来看这著名的南北决战之地,只因寿阳地近边荒,不知情者怕多盗贼,所以不敢来游。可是自边荒游的消息传出,人们戒心尽去,所以都走来一开眼界。”
又笑道:“淝水旁近日临时搭建了二十多间酒铺茶寮,全都宾朋满座,不论酒价茶钱如何昂贵,游人仍乐于光顾。哈!其中十多间都是我们颖口帮开的,还请来了说书先生讲述淝水之战的精采战情。一边喝酒品茶,一边遥想当年玄帅大败胡人百万大军的威势,怎么贵都是值得的。”
众人只有听的分儿,更感到边荒游的不容有失。
拓跋仪问道:“观光团情况如何?”
风老大叹道:“各地群众反应的热烈,是事前想不到的。第一炮后整个月的团都爆满了,现在怕的不是没有生意,而是怕应付不来。三艘楼船肯定不敷应用。
你们能否再多造几搜大楼船?”
高彦挺胸道:“这个可以仔细研究。”
卓狂生问道:“明天起行的团友现下在城内何处呢?”
凤老大领着众人直入城门,门卫不但不问半句,还齐致敬礼。笑道:“各位放心,大小姐交代下来的事,我凤翔当然办得妥妥当当。他们全体入住边荒大客栈,且有免房租的优惠,第一个团怎都该给点特别的好处吧!”
高彦一口道:“边荒大客栈?怎会这么巧的?”
凤老大道:“不是巧合。客栈本名颖川客栈,前两天才改名作边荒大客栈,是我帮的小生意。如此才可以配合边荒游的威势。又低声道:“改名后,边荒大客栈己成游人首选的宿处,我们正准备拆掉两旁的鳙子把客栈扩建。”
卓狂生大笑道:“全是好消息,我们现在是不是该去拜会我们亲爱可敬的众团友呢?”
风老大答道:“太守大人想见你们,大家打个招呼,见过太守人人后,各位想干甚么,我凤翔都会好好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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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二十七 卷 第九章 各式人物
见过胡彬后,众人到了边荒大客栈,与江文清和程苍古会合,准备登房拜会团友,岂知大部分团友均趁起程前的多余时间去游览淝水和有一水之隔的八公山和其上的峡石城,见到的只有八个团友,他们都是从建康来满身铜臭的商贾,结伴遣兴而因返回边荒大客栈吃午餐,才被他们遇上,看来他们都是借观光为名,到边荒集来看看是否有生意做为实。
见过他们后,连卓狂生的热情也冷却起来。
接着各人分头行事,庞义、程苍古和方鸿生前往市集采购粮食物料,江文清和阴奇回去码头打点楼船战船。其它人随胡彬返回位于柬城门颖口帮的总坛,于内堂休息商议。
众人围桌品茗吃糕点。
高彦接过凤翔递未的游客名单,装模作样的在研究,如果不是有凤翔这个外人在场,卓狂生等早劈手把名单夺过去,以免高彦这小子浪费时间。
凤翔当然视高彦是边荒游的最高负责人,向他解释道:“这一团只有四十五人,是老夫依大小姐的意思,第一个团尽量不招待太多人,好易于伺候。名单分两色,白单十二页共二十八人,这些人全是各地有头有睑者,身家清白,大多都不懂武功该不会出岔子。黄单十五页十七人,这名单上的人来自偏远地方,出身来历全由他们自己提供,我们是姑妄听之,其中七个名字旁画上红囤者,如不是武功高强,便是形相特异,又或行藏古怪。要出问题,便该出在这七个人身上。”
高彦忽然双目发亮道:“柳如丝,这个女客是否长得很标致?”
风翔颓然道:“我也曾经有此误会。柳如丝只是陪伴其中一个叫商雄的游客,来参团姿色平庸的青楼姑娘,商雄是襄阳有名的布商,出名畏妻,你们明白哩!”
众人立即爆起哄堂笑声,高彦却毫不感尴尬,但对名单显然兴趣顿失,把名单塞到探头来看的卓狂生手上。
卓狂生直揭往黄单看,一副津津入味的模样。
凤翔拍拍高彦肩膀,笑道:“要看美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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