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飞讶道:“竟然是小仪。”
高彦没有他那么好眼力,闻言喜道:“这么多骑兵,肯定是他到盛乐召援兵来哩!至少有数千之众。”
燕飞道:“没有那么多,约二千来骑,还有近五十辆骡车,且大部分是荒人兄弟,我族的战士只占小部分。”
一骑排众而出,超前奔上斜坡,见到燕飞大喜道:“我们拓跋族的英雄,边荒的英雄,你们怎会在这里的?”
燕飞道:“此事说来话长,你们又是什么一回事?”
拓跋仪道:“我返回盛乐,得到千匹战马和百名战士,回来与你们并肩反攻边荒集,沿途遇上不少流亡往北方的族人和荒人兄弟,更有人闻风归队,我乘势派人手,召集躲在边荒各地的荒人,最有效是晚上在高处打起边荒集召集的灯号,所以你才有机会看到眼前的壮观场面。”
燕飞道:“此处不宜久留,我们边走边说吧!”
转向高彦道:“你负责领路,我和小仪押队尾。”
高彦一声领命,高呼道:“兄弟们!随我来。咦!”
拓跋仪跃落地面,道:“用我的马吧!不然成何体统?”
高彦毫不客气,飞身上马,领路去了。
大队绕过小丘,朝颖水方向推进,见到立在丘上的是斩杀竺法庆的大英雄,登时士气大振,纷纷欢呼致敬。
在外厅坐下后,桓玄沉思良久,道:“刘牢之并没有直接加入战斗,对吗?”
侯亮生道:“不过并没有分别。且我在较早前接到消息,何谦在到建康的途上被王国宝突袭遇害,令司马道子和刘牢之之间再没有障碍。”
桓玄色变道:“消息从何而来?”
侯亮生道:“来自司马道子。”
桓玄失声道:“什么?”
侯亮生道:“司马道子通过司马德宗向各方重镇发出檄文,公告已把王国宝问斩,还历数他的罪状,其中一条就是袭杀何谦。”
说罢双手高举过头,奉上来自建康朝廷的檄书。
桓玄接迟檄书,拉开匆匆看毕,愤然投于地上,大怒道:“我操你司马道子的十八代祖宗。”
侯亮生不敢答话。
桓玄沉声道:“立即以飞鸽传书知会王恭,告诉他刘牢之叛变一事,并通知他我会联同殷仲堪明早天亮起兵,麾军从水陆两路直指建康。趁现在北府兵因何谦之死致四分五裂,让我看看司马道子凭什么来抵挡我荆州大军。”
侯亮生低声道:“可是两湖帮新败,战船折损严重,恐怕无力助我们封锁大江。”
桓玄冷笑道:“没有聂天还便不行吗?我们必须速战速决,只要攻陷石头城,建康迟早屈服,否则若给刘牢之足够时间扫平北府兵内反对他的力量,我们将坐良失机。”
侯亮生点头道:“明白了!我现在立即去办事。”
侯亮生去后,桓玄缓缓站起来,朝内厅走去,心中充满愤恨,而令他平静下来的唯一方法,是把怨郁之气尽情发泄在房内美女的身上。
皇帝的宝座本已唾手可得,现在却是横生枝节,终有一天他会把刘牢之生吞下肚里去。
【 BBS 精心收藏:黄易大师小说】第 二十一 卷 第 十 章 宿命对手
第 二十一 卷 第 十 章 宿命对手
燕飞和拓跋仪在最后方坐着两匹由战士让出来的马儿,并骑缓行。
燕飞听罢拓跋仪有关拓跋珪的情况,道:“为何刚才你每次提及小珪时,语气总是有异往常,且有点言而未尽似的,你们两个之间究竟发生了甚么事?是否有争执?”
拓跋仪心中苦笑,连他也没有想过,刘裕这个主帅的表现是如此出色,继燕飞后成为边荒的英雄,就在这荒人沉浸在胜利情绪的当儿,他却要去想如何刺杀荒人将反攻边荒集的希望和热情,托寄于一身的最高领袖,令他觉得要执行拓跋珪交代的秘密任务的难度倍增。而拓跋仪本身也是荒人,此事使他充满罪恶的矛盾感觉,另一方面亦证明拓跋珪对刘裕的看法没有错,刘裕确实是个令敌人顾忌的人。
拓跋仪是有苦自己知,虽恨不得向燕飞全盘倾诉,却知这般做了,等于背叛拓跋珪,他该如何选择呢?
叹道:“我只是在担心他,慕容宝并不易对付,何况慕容宝后面还有慕容垂,一旦让慕容垂收拾了慕容永兄弟,他便会亲自对付我们。照我看,现时在北方,包括我们在内,仍没有人是慕容垂的对手。”
燕飞心忖这是因为你不晓得我们有纪千千这着神奇的棋子,不过也感到拓跋仪有点岔开问题,顾左右而言他。
他肯定有些事发生在拓跋仪和拓跋珪之间,却亦知不宜在此刻追根究底。顺口问道:“乞伏国仁现在是怎样的情况?”
拓跋仪抛开烦得令他失去所有人生乐趣的沉重心事,道:“苻坚死前,派他去平定其叔父步颓的叛乱,乞伏国仁知道大秦帝国灭亡在即,反与步颓联成一气,召集族人,组成了一支十多万人的部队,建立政权,自称大都督,设立武城、武阳、安国、武始、汉阳、天水、略阳、澊ā⒏仕伞⒖锱蟆茁怼⒃反ǖ仁ぃ谟率看斫ㄓ率砍亲鞴肌;够靼芎褪辗四习埠狼棵匦衷诹蕉巳鱿时叭说牟柯洌晌稍谲挢夤啬谧畲蟮木⒌小!
讶道:“你为何忽然提起他?”
燕飞说出原委,道:“北方形势的混乱复杂,在所有人意想之外,将来我们纵能打垮慕容垂,仍有一段很艰辛遥远的路要走。”
拓跋仪道:“苻坚被姚苌干掉后,北方自立为王或割地称霸者不胜枚数,不过较像点样儿的只有吕光、秃发乌孤、沮渠蒙逊、慕容德、李篙和冯跋等人。不过比之姚苌和慕容垂,这些人都差远了。”
又欣然道:“我很高兴你仍视自己是拓跋鲜卑族的一分子。”
燕飞道:“我从来没有否认是拓跋族的人,只因我讨厌战争和死亡,才来到边荒集过着做一天和尚敲一天钟的日子。不过纪千千把一切改变过来,为了她,我愿去做任何事。”
拓跋仪心中难过得想仰天大叫三声,自己究竟该把拓跋珪的命令放在最重要的位置,还是将自己好兄弟的心愿置于首席?如刺杀刘裕成功,反攻边荒集的大计不立即崩溃,也肯定会延误。
在返回边荒的途上,他曾反复思量,却从没想过光复边荒集的军事行动如此迫在眉睫,且如此接近成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他即使如实执行拓跋珪的密令,恐怕亦难有机会。假如成功的话,则会对反攻边荒集造成最沉重的打击,亦是他不想见到的。
燕飞讶道:“你心中有甚么疑难呢?为何脸色忽明忽暗,变化剧烈?”
拓跋仪差点忍不住向他吐露实情,勉强忍住道:“我在担心族主。”
燕飞发觉他二度称拓跋珪作族主,而不是像以前般亲切地唤小珪,心中涌起不安的感觉,道:“对小珪多点信心吧!胜败不是单讲实力,否则我便割不了竺法庆的首级。不要再想北方的事,现在我们只有一个目标,就是把边荒集夺回手上,要慕容垂两面受敌,最后的胜利将属于我们。”
孙恩站在岸旁,等待出现在大海束面的第一道曙光,心中充盈奇异的情绪。
经过连续两天昼夜不停的赶路,他绕过建康,直抵大海之滨。
三十多年来,还是首次有人令他负伤,且是不轻的内伤。幸好道家修行正是养生之道,黄天大法更是养生的极致,具有疗伤神效,两昼夜的边赶路边疗伤,他已把伤势稳定下来,接着便要看入关静养的工夫了。
身负的伤势使他的心境生出变化,不单对自己作出深入的反省,更对自身和所处的人世有更透彻的明悟。
从小他便爱一个人独处,思考眼前的天地。高山之巅、大海之滨,是他最喜欢留连的地方,只有当远近群山俯伏脚下,茫茫汪洋在眼前澎湃涨退,方可以牵动他某种没法说出来的伟大情怀。他热爱远古的历史和神话,令他能纵横于上下古今,视野超越时空,纵观文明的兴盛和衰落;他亦精研术数,希冀能掌握宇宙和命运的奥秘。
可是再没有一件事,能比得上感应到仙门时的震撼,他首次体会到道佛的先贤穷毕生之力追求的甚 立地成佛、白日飞升,是千真万确的存在,而仙界则无处不在,只看你能否像三佩合一般打开那入口,开启那可以离开这被命运控制的世界的出路。
事情实在发生得太突然,太令人猝不及防,他当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杀死燕飞,以致白白错失了穿越仙门千载一时的机会。
他并没有后悔,因为他已掌握了开启仙门的法诀,虽然他仍有一段很远的路要走,但至少有一个明确努力的方向,生命亦因而充满了生趣和意义。
除此之外,仙门对他最大的启示是证实身处的人间世只是一个幻象、一个迷失于悲欢离合的生死之局。在这个清醒的梦里,他可以放手而为,任意纵横。
虽然燕飞不是凭自身的本领伤他,但他已燕飞为相类的难得对手,清楚只有借燕飞的激励,他方可以使黄天大法向最高境界进军。
对燕飞他再没有丝毫敌意,且大生好感。可是他也晓得自己和燕飞间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享受开启仙门遁往洞天福地旷古烁今的成果。他直觉感到,当他杀死燕飞的一刻,他的黄天大法始臻达真正完美的极致,真阳和真阴力足破空而去。只有燕飞这样的对手,才能激发他的斗志和潜能,使他在对决裹掌握生死之秘。
命运注定,他们第三场的决战,是无可避免的。
第一线曙光,出现在水平尽处。
凤凰湖以砖石构筑的主建筑物的议堂里,正举行计划反攻边荒集的流亡钟楼议会。主持者卓狂生和统帅刘裕对坐南北两端,两旁密密麻麻或坐或站挤满了人,包括刚回来的燕飞、拓跋仪和高彦。江文清、慕容战、姚猛、姬别、红子春、费二撇、程苍古等全体出席,到了江陵去的屠奉三由阴奇代表。列席者有十多人,令整个宽不到三丈,长只四丈的议堂闹哄哄的,气氛炽热。
呼雷方容色苍白的坐在卓狂生右下首,虽然一副大病初愈、有气无力的模样,但比之心神受制时之吓人情况,已是天壤之别。燕飞刚才依波哈玛斯所教,在他耳边说出解咒的密语,果然立即奏效,呼雷方应声剧震,醒转过来,却完全忘记了发生过甚 事,至于毒香一事更是全无记忆,能记得的只是被姚兴遣高手围攻的情况。
燕飞心知波哈玛斯在这方面对他使过手段,可是总不能因此掉头回白云山寻他晦气,只好一笑置之,呼雷方能“重新做人”,他已心满意足。
卓狂生干咳两声,喧闹的人忙静下来,听他说话。
卓狂生抚须先大笑三声,欣然道:“今次在凤凰湖,是我们继新娘河的第二次众义。”
姚猛插口道:“人更多更齐了。”
卓狂生瞪他一眼道:“多嘴!”
实时惹起一阵哄笑。
卓狂生道:“我们的大英雄小飞刚回来,便忙着为呼雷当家念咒驱心魔,我们尚未有机会听他力战孙恩的故事,请他先向议会作个详尽的报告如何?”
站在燕飞身后的高彦靠到燕飞耳边道:“这疯子是假公济私,接着便是逼我当众说出与小白雁的闺房秘史了。”
卓狂生道:“高小子你在说甚么?”
高彦忙站直身体,尴尬道:“没甚么?闲聊几句也不成吗?”
燕飞暗叹一口气,卓狂生是在逼自己说谎,而他不但不惯说谎,更不愿说谎。
处于这两难的处境,他倏地涌起眼前一切都不是真实,而是幻象的荒谬感觉。这是晓得仙门之秘的严重后遗症,他仍在生死之局内,但又偏以局外人的眼光去看这世界。这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荒谬感觉,会令人难以投入。有千千在就好了,只有她才能令他全情投入,明知这人世只是一场游戏,或一个梦境,仍义无反顾,全心全意的投进去。
深吸一口气后,燕飞淡淡道:“我在堂邑城遇上孙恩,舆他打了一场,因堂邑守军的包围和以火箭攻击我们所在的客栈,最后不了了之。然后我把他引得深进边荒,再决胜负,中间发生了点意外,我们两败俱伤,孙恩现在该已返回南海去。”
刘裕讶道:“甚么意外?”
燕飞道:“此事容后再说。”接着把潜入边荒,偷听到姚兴和慕容麟的对话详细道出。他既不愿当众说谎,只好避重就轻,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呼雷方沙哑着声音道:“燕兄这样为小弟甘冒杀身之险,我呼雷方永远不会忘记。”
慕容战道:“何用说客气话,我们大家本是兄弟。”
众人起哄同意。
程苍古老谋深算,道:“姚兴和慕容麟似乎已有应付我们的方法,他们凭甚么有这个把握呢?”
姚猛兴奋的道:“照我猜他们会化被动为主动,只要摸清楚我们在此聚议,趁我们阵脚未稳之际,麾军来击,力图一举打垮我们,怎都比待在边荒集等死好一点。”
红子春动容道:“姚小哥儿这番话很有见地,我们如失去凤凰湖基地,根本没法在边荒捱下去,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少许优势,又要拱手让出来。”
慕容战道:“我怕他们的娘!呸!边荒是我们的地头,敌人休想能以奇兵突袭我们,只要他们在边荒集动一动尾巴,我们也能知他们想干甚 。他们肯来送死我们无任欢迎,劳师远征,对我们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姬别同意道:“在我们进据这裹前,早把远及边荒集的情报网张开,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我们探子的耳目。”
费二撇皱眉道:“然则姚兴和慕容麟有甚 必胜之计呢?可能因那时尚未晓得战马和粮船均已落入我们手上,现在知道了,吓个屁滚尿流也说不定。”
他的话引得满堂笑声。
江文清柔声道:“姚兴是姜族现在最骁勇善战的统帅,呼雷当家该清楚他是怎样的一个人。”
众人目光落在呼雷方身上。
呼雷方点头道:“大小姐所言甚是,姚兴是个胸怀大志和有远见的人,且很讲情义,甚得部下爱戴。我一向尊敬他,直至他欺骗我,诈作答应退兵,事实上却是出卖我,陷我于不义。”
江文清道:“所以姚兴这个人不简单。各位有否思考过,为何姚兴和慕容麟明知我们反攻在即,仍遣走赫连勃勃和他的手下呢?这样一来不是削弱了边荒集的防御力吗?”
众人沉默下来,显然没有人可解开她的疑惑。
燕飞一直在留意刘裕,他有点不同了,变得更有信心、更沉稳,且有点狠的味儿,从他聆听时双目不时闪动的凌厉神光,令他有这种感觉。
只有他晓得刘裕的改变是环境逼成的,正如自己因纪千千,而不得不全情参与所有反攻边荒集的行动。
卓狂生道:“听我们的刘爷说几句话如何?”
议堂立即从议论纷纷变作鸦雀无声,既显示出刘裕在所有人心中的份量,更展示众人目前最需要的是一个英明的领袖,否则将失去方向。
刘裕先和燕飞交换个眼神,接着目光缓缓扫视众人,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此为决定战争成败的定律。首先我们要明白敌人的心态,对慕容垂或姚苌来说,这场仗他们是输不起的。尤其是慕容垂,被我们夺回边荒集,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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