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好觉,月公子安排的客栈,床榻可舒适了。”
公孙零点头应声,因为眼眶有泪,她不敢抬头面对楚伯玡,而楚伯玡也不再说些什么,只是牵着她的手,慢慢的往客栈的方向走去。此情此景,青风也只好默默的跟上,不敢再出声,归云望着那个瘦小的背影,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吉隆客栈果然是豫州城中最好的客栈,蚕丝的被褥,柔软丝滑。楚伯玡躺在床榻上,闭上眼睛,脑中一片混乱,黑暗中时不时闪过琳琅的面容,还有月公子的模样。越是夜深越是精神的他,拼命的想要平静下来,但无论怎么努力,都是徒劳。许久,他听见门外响起几声低语,细听之下,是公孙零和归云的声音。
“归云哥哥,你怎么站在这里?”公孙零打开房门,迎面而来的却是归云突然转身,“难道,你一直守在这里?”
归云点头道:“怕有人来。”
公孙零一怔,面对这个木讷执着的朋友,她隐忍了一夜的悲伤,一时有些控制不住,只是夜太静,她又不敢放肆,但是眼泪已经止不住了。
看着那两行晶莹,归云眉头微皱,手上的动作有些僵硬迟疑,但还是轻轻的为她抹去泪水,可是指尖滑过,眼泪又滴落了下来,反反复复,他顿时有些慌了。
“没事,不用管它。”公孙零提起衣袖,往脸上胡乱抹了一把,又哭又笑。
“回去。”归云轻推了推公孙零,见她一阵猛摇头后,立刻松了手。
“睡不着,我想到外面待一会。”公孙零走出房间,关上了房门。
“好。”
廊道上,公孙零走一步,归云跟一步
“归云哥哥,你回去休息吧,不用陪我的。”
“不放心。”
“真的没事。”
“好。”
公孙零走两步,回头一看,归云仍跟在身后,正当她想开口说话时,拐弯处的一间客房里突然传出一个骂声:“深更半夜的安静点!”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的公孙零脖子一缩,下意识的捂住嘴。
归云见状,抬起手就狠狠的在那间房间的门板上拍了一掌,嘭的一声后,屋内马上响起脚步声和骂骂咧咧的声音,公孙零赶紧拉上归云的手,直接从廊道跃上夜空。须臾间,两人再低头时,已经可以俯视下方密密麻麻的亭台楼阁,组成的偌大城市。
夜风很凉,月光很淡。
公孙零抹去脸上的湿润,看着身边清冷的面容,她努力的回忆,但仍然想不起来关于这个人的任何记忆。在她的心底其实并不希望,想起任何从那落迦和楚伯玡口中说起的关于她的过往,她宁愿那些都不是真的。
归云看了公孙零一眼,忽而长袖一扬,在夜空之中变出一张五彩花簇一般的长椅,当他看见她看着花椅时惊奇欢喜的面容,他木讷的脸上微微动了一下。
公孙零落座后,望向浩瀚的银河,长叹一气,见归云仍立在一旁,便扯了一下他的衣袖,示意他一起同坐。归云看了她一眼,迟疑片刻才轻缓落座,只见他双手扶在膝上,坐的笔挺端正。
“归云哥哥,谢谢你陪我。”公孙零看了一眼悠远的夜空,转头看向身边的人,笑叹了一声。
“嗯。”
“这么多年了,你居然还能记得我的样子,可我却一点也想不起来你是谁。”公孙零言毕,低头看着夜幕下的城郭。
“没关系。”
“他也这么说。”公孙零想起那落迦,那个据说被她杀死的好朋友,也是整整找了她两千多年的朋友,“我一觉醒来,翻天覆地,我原本还在想要不要原谅那个陌生的父亲,可是转眼间我却再也见不到他了……”
“零……”
“突然多出好多人,可我一个都想不起来,那种感觉……”公孙零一眨眼,眼泪如雨,“每天晚上入睡前,我都在祈祷,祈祷在第二天醒来时,就能变回我熟悉的样子……”
“零……”归云看着身边轻颤的人,搭在双膝的手,想动又不知所措。
“我没事。”公孙零摇头,深呼了口气,当她再看向浩瀚星空时,突然看见娘亲笑着向她伸手,她想回应,可是手伸出一半时,娘亲却消失了。
归云握住她停住半空的手后,一起收了回来。
“只是这个梦,怕是永远也醒不了了。”公孙零低头,看了一眼那个宽厚温暖的手掌,任他握着自己发抖的手,“它唯一不讨厌的地方,就是让我遇见你们,正因为如此,我才会害怕,害怕会发生不好的事情,害怕会失去你们,我已经见不到娘亲了,父亲也不在了……”
“不怕,我在。”
公孙零低头笑了一声,反而更难过了,想起初见他时她抱着他大哭,想起前几日荒山行走累时他背着她,他不爱言语却总是时刻护在她左右。“真希望,往后的日子,就现在这样平静,直到……直到我死的那一天。”
“不会死的。”
“虽然,我以前从未想过死是怎么一回事,但总会有那么一天的。蒲山上的花草,夏去秋来也会干枯,人也会生老病死。虽然,我不确定我算不算……”公孙零看着脚下的一方城市,感觉自己都陌生的不像从前了。
归云一时不知何如接话,只好看着公孙零发呆,公孙零也没再说话,只是抬头对归云展出一抹笑意。
宁静的夜晚,沉睡的豫州城,没有人会知道在这夜空之中,有两个人安静的坐在花簇一般的花椅上,沉默的度过一个清冷的初秋之夜。
第054章 难得悠然()
第二日清晨,楚伯玡早早的就去敲公孙零的房门,没有人回应,归云那边也一样,两人的房门都是一推就开,却都不见人影。他知道他们昨夜出去,原以为透透气就会回来,而他昨夜因被思绪混乱困扰,就没有留意后半夜的动静,如今不禁懊恼担心。
楚伯玡打算外出寻找,出到客堂时跑堂小哥们正在做开市前的准备,在客堂的一角,他看见一个身影,那是他想了一夜的面容,正是月公子。
“楚公子。”月公子起身,微笑的挥挥手。
“月公子?”楚伯玡稳了稳情绪,走了过去,“客栈还没开市呢,你这么就早过来,是在等人么?”
月公子道:“月某是特意在此等候楚公子,昨天疏忽忘记问了,也不知你们打算在豫州城待多久,正巧今早闲来无事,就早些过来,担心来晚了怕错过时间遇不上你们。”
楚伯玡好奇:“月公子如此用心,是所谓何事?”
月公子笑得有些不自然:“哦,难得遇上楚公子这么仁心大义之人,月某只不过是想结交一个朋友,对于月某的这个请求,楚公子应该不会拒绝吧。”
虽说月公子的容貌与琳琅不过两三分相像,但他的笑貌神态,楚伯玡看在眼里,总会不自主的想起妻子。见月公子如此诚心,楚伯玡拱手回礼道:“当然不会,非常荣幸,不过实在抱歉,我的两个朋友一早出门未归,我有些担心……”
“是那两位么?”月公子浅笑,手势示意。
楚伯玡顺势看去,便看见有两人进了客栈大门,正是公孙零和归云,他揪着的心总算是松了下去。公孙零自然也发现了这两人,便过来问好,楚伯玡见她双目微微红肿,也就不点破他昨夜之事,随便找了缘由问了几句。
三人一阵闲聊后,月公子主动提议做客请他们到月满楼用早膳,公孙零听闻有好吃的自然十分高兴,就兴冲冲的跑回客房,猛拍青风的房门。还在美梦中的青风惊醒,拖着疲乏的身子一开门就想抡拳打人,可一看见公孙零身后的那副冰冷面孔,他一肚子闷气只能忍下,乖乖的梳洗去了。
一连五日,月公子似乎都是定好了时辰,不是做东请他们四人吃饭,就是带他们游走些好玩的地方景色,夜晚的消遣娱乐自然也不会少,甚至连他们四人住店的钱款也全部揽下。
楚伯玡虽一再推让,但始终拧不过月公子总是“先斩后奏”的事事安排在前,见他如此一片盛情,楚伯玡也就不与他再做客套的争辩了。
这几日,楚伯玡渐渐的找回一些从前活着的感受,活着的真实;公孙零白日玩的不亦乐乎,夜深人静时,仍不免会多愁善感;归云依旧平静淡然的跟随公孙零左右,青风似乎总是无忧无虑的模样。
这五日,对于他们四人而言,既充实又新鲜,是十分难得的享受。
而月公子,却在这五日游玩相伴中,暗暗的观察这四人,自从莫家坞一遇,协助楚伯玡为厉鬼伸冤救人之后,他便对着四人的来历身份起了好奇之心。再加上这些日子,他从未见过楚伯玡进过半点饮食,虽心有疑惑但他从不点破,他只不过是想确认一点,这些人是否有异于常人的本领,是否值得暂时借助一用。
入夜之后,豫州城中,又是一片灯笼烛火的旖旎,月满楼的精致雅间,五个相貌俊美的年轻人,品茶听书,赏曲赏月,着实风雅悠然。
月公子抿了一口茶,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身边的四人,叹了一声道:“哎呀,实在抱歉啊各位,实在是今日玩的太畅快了,我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原本见面时就想跟你们说了,明日一早,我便要离开豫州城了。”
青风耳力灵敏,立即惊讶道:“啊!这么快!”心里不禁失落道,白吃白住的舒服日子要结束了。
楚伯玡将视线从说书人身上收回,看向月公子:“虽说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但你这一说要走,为兄倒是有些舍不得了,这几日确实是难得悠然自在,哈哈……”
公孙零吃了一口红豆糕,没有说话。
“是啊。”月公子叹声,又抿了一口茶:“其实这几日逗留豫州城,只是为了二哥的伤势修养,这几日经过大夫精心医治调理,他的身子也恢复五六成了。我本劝他多休息几日再启程,可他担心家里的事情,非要明天就赶回临淄。”
“临淄?哪里好玩么?”公孙零眼前一亮,好奇的看着月公子。
青风也接话道:“嗯嗯,也像这豫州城里有这么多好玩好吃的么?”
月公子笑道:“那是自然,临淄城中好吃好玩的去处,可比这里多了去了。”
“大哥。”青风凑到楚伯玡身边,卖乖道:“大哥,反正我们暂时也没什么地方可去,不如就顺路跟随风大哥一起去临淄吧。”其实他心里想的是,又可以继续去混吃混喝了。
还未等楚伯玡开口,公孙零也点头凑热闹:“嗯嗯,青风说的没错,我也要去临淄吃好吃的,到时候又可以跟随风哥哥一起玩了。”
月随风有意无意的看向楚伯玡:“哈哈,楚兄,你看这两个孩子一听说有好吃好玩的,都快忘了你这个大哥了。”
“我才没有。”青风嚷了一声,“而且,你看起来也没大我几岁,那个小不点才是孩子呢。”
公孙零朝青风吐舌做鬼脸:“我都两……反正我不是小孩子。”
“大哥,去临淄。”一直安静不说话的归云,见公孙零一脸期待,终于开了口。
楚伯玡一听,忍不住调侃道:“没想到才短短几日,连归云的心都敞开了,居然懂得开口叫大哥了。”
归云脸上的肌肉动了动,有些不自在:“因为,零要去。”
听他这么一说,楚伯玡和月随风当即会心一笑,公孙零不明所以的也跟着笑了起来。
第055章 月公子的邀请()
“木头这几天确实有些开窍了,不像之前那样冷冰冰的吓人,动不动就想出手打人,看来确实应该带他多出去走走玩玩才行,估计他这毛病就是以前一个人闷出来的。”隔着公孙零,青风瞄了瞄归云。
归云眨了眨眼,很认真道:“不闷。”
青风一口茶入喉,呛了几声,猛拍一阵胸口,在其他人的笑声中,摇头叹道:“是啊,是我错了,若是你会觉得闷,估计早就给闷死了。”
楚伯玡拍了拍青风的背,想起他从前也是活蹦乱跳的模样,如今是一点也没有变,一想到在那个无聊的地方待了二十年,也实在难为他了。
公孙零递给归云一块莲藕酥,笑道:“归云哥哥,下次你要再看见青风欺负我的话,你要打便打,我绝不拦你,嘻嘻……”
归云接过莲藕酥,点了点头,认真道:“嗯,好。”
青风一看,急了:“喂喂喂,公孙零,我不说了还不行嘛,别动不动就喊打喊杀啊,你这样可是要教坏归云的。”
公孙零吐舌道:“谁让你老是欺负他不爱说话。”
青风趴在楚伯玡肩上:“大哥,你可都看见了,我哪有欺负人了,我说的都是实话。”
“好了你们几个调皮鬼啊。”楚伯玡揉了两下青风脑袋,轻推开他,看向月随风笑道:“随风莫见笑,这几个孩子平日就爱胡闹说笑。”
“哪里哪里,这几日看你们四人相处这般融洽欢乐,我都有几分羡慕了。”月随风看向楚伯玡,试探道:“对了,倘若楚兄真有意前往临淄的话,不如赶个巧,约伴同行可好啊,当然了,小弟也就是随口问一问,楚兄不用觉得有什么为难的。”
楚伯玡笑言:“随风相邀,为兄自然非常高兴,只是不知你那位二哥的心意如何,毕竟我们一行四人,路途遥远,怕会叨扰到他。”正如青风所言,他们一行并无目的,如今月随风亲自开口,楚伯玡自然是求之不得。
“这点楚兄不必担心。”月随风放下茶杯,“二哥为人豪爽大气,不拘小节,一向喜结交天下仁义之人,虽他这几日专心养伤,但听闻楚兄的善心义举,也是非常佩服,早就想与楚兄见上一面了,只是大夫多次交待需静养,这才不得不拖延了下来。”
青风和公孙零听完之后,在一旁不断的鼓动怂恿,反正两人言下之意是非去临淄不可了,就等着楚伯玡点头答应了。拧不过这两个人的轮番轰炸,加之楚伯玡本意也是如此,所以他也没做过多扭捏,便答应同行了。
随后五人开怀畅聊,只是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月公子借故回去准备明日的行程,就先提早离开了,楚伯玡也不挽留,目送他下到客堂,自然也看见他到账台前付了茶食费。
青风见楚伯玡回坐时有些低落,“大哥,为何我始终觉得,你对那个随风不对劲呢。”
公孙零看了一眼两人,不解道:“什么不对劲?”
“小孩子,一边去玩去。”青风大口饮了一杯茶,看都没看公孙零一眼。
楚伯玡拍了一下青风的肩,无奈笑道:“不知是青风你太眼尖呢,还是我表现太明显了,但愿,没吓到随风才好。”楚伯玡抿了一口茶,面容有些苦涩,摇头叹息:“只是我每次看见他,总会忍不住想起琳琅,若是,月川还活着的话,也是他这个年纪了。”
青风肩膀一缩,撇嘴道:“啊!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是对他……”
楚伯玡拍了一下青风的头:“你这孩子,什么时候学来了一些奇怪的想法了。”若非当初回到楚家废宅时,青风调查后告知他,当年官府验尸时,楚家上下只差他一人的尸身,恐怕他真的会多想,妄想。
“不过。”公孙零咽了一口红豆糕,“这么说起来,我倒真觉得随风哥哥的眉宇间,有几分伯玡哥哥的神态呢。”
青风瞪了一眼公孙零道:“你还胡说。”
公孙零认真道:“我没胡说,这是实话。”
归云也应声:“实话。”
青风白了这两人一眼:“行了,你们两个白痴孩子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