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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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客- 第50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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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管家看了夫人侧影一眼,担忧说道:“少爷这些年的身体还不错。”

“近忧远虑总是太多。”

邰夫人没有理会靳管家隐藏的劝说,说道:“让阿源从S2回来,如果这位大师范真能够逃脱政府追捕,安排他们见一面。”

……

……

花氏一族当然都是天才,不然当年也不能帮助白槿怀氏成为左天星域的帝王,前任大师范不可能教出李匹夫和封余这样恐怖的两个学生,当代大师范也不会敢绑架帝国公主于前,试图推翻皇帝陛下于后。

大师范有时癫狂有时猥琐有时文艺却永远完美的躯壳之下,隐藏着可怕的能力与智慧,除了联邦的宪章光辉和那个从来不按常理出牌的小师兄外,他谁都不怎么忌惮在意。

像这样了不起的大人物,跟随使团来到联邦首都星圈,自然有其目的,不止是为了重走一遍父亲当年走过的路,也不仅仅是想体会联邦的风情人物,寻找莫须有的席勒墓掬一把文学泪。

怀草诗是来救弟弟,大师范的目的则是打救整个宇宙。

个人妄谈打救整个宇宙,因为过于宏伟壮阔而显得有些不可理喻,但这个宇宙里确实也只有他才敢说这样的话,并且这个想法非常符合他爱文学爱和平只有爱的信念。

在大师范看来,无论是帝国还是联邦,民众情绪虽然难逆,但依然处于上层的控制之中,只可惜夫差皇帝和联邦的帕布尔政府,都是强硬到了极点的人物,没有说服对方的可能性。

于是他把目标放的更加长远,帝国方面他一直在试图影响怀草诗,如今又多了许乐,至于联邦方面,他则开始注意莫愁后山——不是因为对方在联邦的超然地位,而是因为邰家继承人参选了州议员。

大师范府和帝国皇族打了无数年交道而从来没有吃过亏,经验丰富至极,对于邰家这样前皇朝之后的心思,大师范猜的非常准确:邰家已经不甘心继续隐藏在幕后,那位叫邰之源的年轻州议员,则在一步步向联邦政治权力的顶峰攀登。

宇宙和平这种大词儿,当然不是一朝一夕便能写就,大师范不介意等,他只是想提前和那位年轻议员进行交流,尤其是和那位夫人交流后,他更加坚定地认为,年轻议员在多年之后必将成为联邦总统。

此番莫愁后山之行,已经搭上了线,对方没把自己交给联邦政府,线头已是极为漂亮,初步目标已经达成,至于怎样把这根线编成一朵花,那是日后才能说的后事。

自悬崖峭壁上飘然掠下,脚尖踩在一只黑色牛角上,惹得那头野牛疑惑抬头哞了声,却什么都没有发现,紧接着,又一脚踩在另一头牛的厚实后背上,带着大师范的身影在白雾间如鬼似魅地穿行着。

浓郁的晨雾已经有了离散的倾向,微湿的空气扑面而至,本来心情就愉悦的他,更是直欲放声而歌,总算是想起来,这里不是自己敢满大街裸奔的帝国,而是拥有宪章光辉的联邦,强自压抑下喉间的歌声,继续如一朵花般在雾间时隐时现,飘摇向前。

飘过湿地间霜白的草,避过缓坡上湿软的粪,穿过像放大盆梅的冬日枯树,看着远处辛勤啃草的羊群,脚下熟睡在自己热粪便中的野猪,听着树下草根处昆虫清哀的鸣叫,大师范真有一种飘然欲仙的感觉,在心中赞叹不已。

“联邦的环境果然保护的好,我竟然越来越喜欢那台破电脑了。”

这朵像花一样的男人,身体仿佛拥有某种奇妙的能力,能够察觉到风的流动,前方的障碍,自由地穿行其间。然而下一刻,他猛地撞到晨雾里某样东西,发出碰的一声闷响,重重惨摔于地!

大师范捂着鲜血直流的鼻子,狼狈不堪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呸呸吐出几口带血的新鲜泥土,非常庆幸嘴里没有沾上什么动物粪便,然后愤怒地瞪着面前的雾气,心想他妈的究竟是什么东西这么硬?

雾气散开,一个叼着烟卷的男人推着一辆破车走了出来,车很破很旧,只剩下三个轮子,却很结实,金属车厢里堆着一些似乎刚从泥里挖出来的东西,那个男人看不出究竟什么年龄,面色有些沧桑,咬着烟卷的烟齿黑黄一片,损污的厉害。

“老汉推车啊?”

大师范瞪着那个家伙,忽然间他眼瞳急剧缩小,把这张脸和多年前的那张脸重叠在了一处,从喉间憋出一声凄楚的厉吼:

“纳斯里你个王八蛋!你把我家的船偷哪儿去了!”

第二百三十八章 契阔当年(上)

被朝阳驱散渐向稀薄的雾,不知道为什么在此时又变得浓郁起来,但依然足以看清楚从雾中走出的那个男人,一件普通的深色外套,深蓝色的结实工布裤,臀后挂着一串像风铃般乱响的工具,风霜之色浓重的脸颊隐藏着年龄,只有那口黑黄色的烂牙清楚地标注着身份。

标注这个词或许并不精确,因为这个男人有很多重身份,此生与宪章光辉作战,化身万千,不知道此时忽然现身湿地间的他,今天想用哪一个。

联邦头号通缉犯机修师余逢,军神李匹夫的弟弟,二院靳教授,反政府军的精神导师乔治卡林,还是东林修理铺里的老板大叔?

封余推开那辆破车,把双手伸到紧绷的臀部用力擦掉污泥,咬着烟卷含糊不清回答道:“船?当然早就拆了,不然那些见鬼的基准芯片我怎么做?”

听到这句轻描淡写理所当然的回答,大师范俊美无俦的面容上骤现红晕,自然不是羞涩,而是心情激荡到了极点,父亲当年最疼爱这个小徒弟,甚至把家族最重要的飞船都给了对方,结果居然……被拆了!

大师范深吸一口气,浑身颤抖中,头发根根竖起,露出里面那些昭示真正年龄的花白色,如同湿地里那些染着霜白的芦苇。

嗷!一声悲愤至极的尖啸,他的身体骤然紧绷前倾,破开面前的浓雾,向对面扑了过去,因为速度太过惊人的缘故,雾气嗤嗤激散间,竟仿佛能看到空中的无数道残影,就像无数朵花正在盛放!

封余表情没有一丝变化,甚至唇间还叼着那根正在燃烧的烟卷,但他的双脚却悄无声息地没入泥中三分,臀后那串丁当乱响的工具,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变得无比安静。

噗噗噗噗,无数声闷响在湿地间连串起伏,身影在空中扭曲变形的大师范,如无数道光影,极高速地不停出击,然而下一刻,空中无数残影骤然合成一处,然后重重地摔在湿软的地面上。

晨雾之中,一只有力的拳头缓缓收回。

封余的脸色刹那间由微白变回正常,冷漠望着身前根本站不起来的大师范,声音微哑说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没有学会打架一定要狠,有一身本事却窝囊到了极点,舍不得伤人那就只能为人所伤。”

“看来我得替师傅他老人家教训一下你这个不成器的儿子,总像个女人,那能有什么本事?”

大师范躺在湿地上悲愤莫名,封余往前走了两步,正准备将此人剥成全裸吊在树上替老师出气,却骤然听到浓雾之中传来一道冷漠强悍至极的声音。

“谁说女人就没有本事?”

……

……

这道自晨雾深处传来的声音,瞬间惊醒湿地上所有生灵,淡乳色的雾气簌簌作响,畏惧无比地向空中奔逸逃亡,瑟瑟发抖的霜草急速佝低了僵冰的细细身躯。

一道身影自淡雾中呼啸奔来,脚踩草尖如踩大鼓,呼呼震动作响,仿佛只比声音略慢一丝,如力量磅礴之惊雷,不再多说一字便翻了手臂,砸向封余的身体,简单直接毫无花俏,声势之暴烈举世确实无双。

封余眼瞳微缩,双手一错便向那道身影迎了上去,对此刻的遭逢他早有预料准备,但实在没有料到,对方会来的如此之快,如此之猛,甚至比自己想像中还要强悍,甚至让自己感受到了多年未有的危险!

拳头与拳头相撞,指节与指节摩擦,湿地浓雾间骤然气波剧烈扩散,两个人的交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威力却像枚烈火导弹般恐怖,雾气被瞬间丝丝震化,四周一片昏暗,就在此地却破开一片约五十米方圆的清晰天地,天地间的空气仿佛正在燃烧!

两道身影一触即飞,坚硬的牛筋底登山靴在湿软的泥地上犁出一道深深的刻痕。

封余站稳身体,缓缓将唇角的烟卷取下,指头一屈弹进深雾之中的远方,眯眼望着对面的那个年轻女人,唇角微起一丝嘲讽,嘶声说道:“花家和白槿怀氏的血脉交融,到了这一代,果然养出了一个怪物。”

他轻轻咳了两声,负在腰后的右手微微颤抖。

怀草诗面无表情看着他,说道:“不是我有多强,是纳斯里你老了。”

湿地四周依然是一片迷蒙雾色,只有这里晨雾全散,缓坡上那颗冬树非常清晰。

许乐沉默站在冬树下,看着那个正在不停咳嗽的男人,忽然开口说道:“大叔,好久不见。”

封余用拳头堵着嘴唇,抬头望着树下笑着说道:“小家伙,好久不见。”

许乐从树下缓缓走来,越过怀草诗,来到他的面前。

他专注地看着这张很长时间不见的脸,看着脸上熟悉的风霜色,看了很长时间,长到心里所有复杂情绪都强行变的淡然,才平静问道:“你不是死了吗?那你怎么还不去死?”

你怎么还不去死?很荒唐可笑的口吻,却清晰地传达出他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发现这么多无法承受的真相之后最真实的情绪。

听到这句话,封余的眉头缓缓皱起,毫不掩饰脸上的恼怒和嘲讽。

许乐盯着大叔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我最讨厌他妈的有人用死来骗我,最讨厌有人想要操控我的人生,结果你连续犯了两样,所以我很想问,你怎么还不去死呢?”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而温和,没有什么情绪起伏,尤其是说到他妈的这三个字时,节奏感尤其宁静祥和,于是愈发显得愤怒和失落。

封余看着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家伙,忽然觉得他的眼睛还是那么小而可笑,但某些方面却已经变得有些陌生,沉默片刻后,微嘲说道:“这就是你想问的全部问题?”

“当然不是,我确实有些问题想要从你这里得到答案。”许乐回答道。

封余从衣袋里取出烟盒,想要抽烟,却发现烟盒已经在刚才的劲气冲撞下瘪烂不堪,里面的烟卷烟丝尽散,就像是某些当年的东西。

他抬头看了许乐一眼,说道:“刚好,我也有些问题要你给答案,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不。”

许乐斩钉截铁说道:“我先问,你的答案让我满意了,我才会让你问。”

封余把烟盒扔到地上,看着他说道:“反了你了!现在居然敢这么和我说话?我先问!”

“我先问。”许乐强硬异常,盯着他的眼睛,寸步不让。

封余愣了愣,确认面前这家伙真不是当年那个戴深色护目镜在隔壁忙来忙去的小男孩,却因为这种认知而无来由地极度愤怒,挥舞着手臂骂道:“你当年吃我的,用我的,我教你修东西,教你本事,你现在就用这种态度对我?”

许乐比他更加愤怒,像红了眼的野牛,激动大声叫道:“货都是我修的!饭都是我做的!钱都是我挣的!你他妈的除了拿我挣的钱去嫖妓,还做过什么?”

“你以为现在还是以前,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得做什么?你要看女警察内裤,我就得到橱窗外扮可爱逗她蹲下来!你懒得去翻牌子,我就得去疗养中心问最近到了什么新货,然后被那群妓女围着揩油!”

“你要吃牛肉,我他妈就得翻围墙替你去杀牛切肉,还得附带煎烤!老了你不吃!血太多你不吃!红酒不搭你不吃!矿坑上的落日不漂亮你还不吃!你他妈的究竟到底想吃啥!”

刚从地面艰难爬起的大师范和怀草诗,怔怔看着许乐像被烧红的石头样愤怒叫喊,不由无语,心想这都他妈的是什么破事儿,他的童年生活未免也太糟糕了些,是谁说联邦首重人权来着?

在封余的预想画面中,自己再次出现在许乐面前时,必然是一场温暖而感伤的重逢,那个小男孩儿会扑进自己怀里,听自己讲很多个非常屌的故事,然后涕泪直下,感动不已,哪里想到会是这个画面。

当年在东林,许乐曾经猜测自己的修理铺老板应该是个高人,虽然封余比许乐曾经猜测过的高还要高无数倍,但一个让学徒工挣嫖资并且理所当然的家伙,怎么可能有什么高人样?

封余理屈辞穷之下胆边骤生羞恼,一蹦三尺高,蛮不讲理暴怒反吼道:“我是你老板!我是你老师,你这辈子都别想否认这点!他妈的连尊师重道都不讲了,宇宙里有这道理吗?”

许乐盯着他,沉声说道:“你骗了我一辈子,那又是什么道理?”

湿地雾色间,顿时陷入一片死寂般的沉默。

……

……

“大叔,我现在很强。现在还有一个更强的站在我身后。”

许乐站在怀草诗身前,看着封余的眼睛说道:“我想你应该接受,我们之间交流的方式有所改变,希望你能诚实一些回答我的问题。”

封余笑了起来,那口烂牙格外刺眼,嘲笑说道:“真没想到,这个宇宙里居然有人敢威胁我。”

怀草诗面无表情看着他,说道:“那是因为你还没有遇到过能威胁到你的人。今天很巧,刚好有三个。”

大师范忽然兴奋说道:“小诗,他给你爸戴过绿帽子,许乐,他玩了你一辈子,至于我,他抢了我家的船,诸位,我们是不是应该先把他痛扁一顿再开始唠家常。”

封余的脸色微变,然后极温和望向许乐:“不是因为你很强,而是因为当年的小男孩儿终于长大,让我们开始一场男人的谈话吧。”

他看了一眼怀草诗,笑着说道:“当然,你比男人还男人,这个不用争。”

许乐没有笑,表情异常冷静,盯着他缓缓问道:“让我全家人死光的那场矿难……是不是你干的?”

第二百三十九章 契阔当年(中)

活着的封余已经是个传奇,从某种角度上来看,他甚至比已经死去的兄长李匹夫更加传奇,如果他死后,那些不可思议的事迹被后人逐渐发现,想必人类社会必将马上变成宇宙大爆炸初那般热闹。

对于这样的人,除了宪章光辉大概极难出现什么能够威胁到他的存在,但今天湿地晨雾间的另外三人似乎或多或少都有这方面的能力,尤其是已经毫不客气证明了自己强大的怀草诗。

所以他必须接受威胁。

这是很奇妙的画面,是七十年来未曾出现之遭逢,如果宪章电脑发现湿地冬树间的这四人,必定毫不犹豫一记主炮落下,宇宙里的强者团灭大半,它也能够完成自己很多项历史使命。

……

……

“你知道我说的家人和矿难是指什么。”

封余带着一丝怜悯望着他,晨风吹拂着他花白的头发,沉默片刻后,认真而平静地回答道:“不是我。”

听到这三个字,许乐微微仰起面宠,望着依然被雾气浓罩的天空,泛起一丝放松的笑意,大概是因为摆脱了这段日子最深的恐惧,他的身体顿时变得放松而温暖起来,就像泡在了温水之中。

封余的一生是充满谎言的一生,谁都不会认为这个传奇人物会拥有不屑说谎这种光明气质,但不知道为什么,就像当年在矿坑迎接生死契阔前,许乐问及帝国星球那场大爆炸一样,只要他说不是,那么他便相信,虽然他是个冷血无情而下作的家伙,但许乐还是相信或者说愿意相信他。

瘦长的双手在破烂的小车内翻了半天,封余像变魔术般摸出两袋牛肉干、一瓶红酒和四个堪称工艺品的水晶酒杯。

封余把红酒缓缓倾入两只杯中,然后把剩下的全部扔了过去,大师范接过这些东西,摇了摇头,和怀草诗走向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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