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线至腋前线,垂直高度为4±0.5cm。
可惜这红发女子并不懂得这些,乳房虽大,却太大了,整个人反而成为这对惊人豪乳的装饰。她应该是一个妓女,并曾有过数次被男友抛弃的经历。一般而言,男人不会在这种女人身上停留太久,而且我还相信她的性技巧并不大高明,不过,就她的职业说,这身装束尽管不美,但对她这个人而言,也许是最合适的。她长得实在一般,若胸口无这两个硕大的凸出物,只怕很难迅速抓住男人眼球,从而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把交易成本减至最低并完成商品销售。当然,这还是一种较原始的销售方法,赚不了大钱。
亲爱的,你猜,红发女子与那窘迫少年会聊啥呢?
亲爱的,你说你听不见?没关系,你去阅读他们的嘴唇,就像海伦那样。可怜的海伦一生下来又盲又聋。她的家庭教师安妮把她带到溪流边,让她先把手放入水里轻轻划动,再把她的手放至自己嘴唇上,一遍又一遍地念“water”。就这样,海伦读懂了安妮的嘴唇,明白手上所触摸的与安妮嘴唇振动之间的关系,那一丝清凉柔和的发音就是“水”。这是一种非常美妙的感觉。
我们或许能籍此阅读到一个人真正的内心。他的爱,他的疼,他拙劣的掩饰,他的沮丧,他的绝望,他用语言在人前所掘下的一个个陷阱。我们阅读他下意识流露出来的唇语,绕过障碍,就可发现他的一切,让他无处可逃。
还有,比如现在,我们听不见他们说的话,没关系,我们能清清楚楚看见。阅读嘴唇能让这个世界变安静。日本有家电话公司已开发出一种手机,能阅读人的嘴唇,其机理是根据脸部筋肉动作测出电信传输。我讨厌日本人,但喜欢这个创意。这样,我们就可以尽可能地不打扰别人。空气中也没有那些上下飘浮沾满尘土的唾沫星子。每个人都像猫一样,无声无息地出现,无声无息地消失。人这种噪音被降低到最小分贝。而且就算你破口大骂某人要操他老母,他都可能抱以一笑。因为愤怒这种表情或已被唇语演绎成滑稽。
亲爱的,你说,唇语能帮我们找回早已丢失或已被俗世麻痹的感觉吗?
那红发女子鼓鼓囊囊的胸已在那少年手肘部位来回磨蹭。
她说,小帅哥。她又说,一个人?聊聊?
她按照自己的经验准备开始勾引,但这次恐怕要失手。她面对是男孩。男人与男孩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生物。男人或会先请她喝瓶酒再做决定,男孩却会脸红耳热赶紧避开然后跑回家大骂自己没勇气。
亲爱的,你看见没?那窘迫少年蹑嚅着嘴唇果然向门口退去。他退一步,那红发女子就进一步,这可真有趣。对了,你发现没有?这世上女子,哪怕再丑,也能把媚眼炼成飞刀,刀刀割人肉啊。
我们重新开始他的故事。这回不妨把时间缩短,让它变快,以便观察。
少年跑了。少年跑在路上,飞快,没撑伞,腔子里的那颗心滚烫火热,左边的脸上有一大片狂喜,而右边则满是沮丧。他穿过红绿灯,踢飞一只瘦骨伶仃觅食的狗,差点在一块香蕉皮上摔倒,但没事,他站稳了。他决定上超市买块口香糖嚼嚼,好放松一下身体。他从头顶到脚底板的肌肉与每根神经都一直处于剧烈的哆嗦中。他来到超市门口,突然,旁边跃出一个黑瘦小伙子,拦住去路,手握针筒,杀气腾腾地说道:我有艾滋病,给钱,不然扎你。
他吓坏了,赶紧掏钱,可他的钱——天哪,那红发女子原来还兼职小偷,手段也不失高明。他上衣口袋里的钱全不见了。他傻了眼,忙喊,大哥,钱被人偷走了,要不,你在这等,我回家给你拿去?
黑瘦小伙一怔,再怒,你他妈的耍我啊?
针筒就往下扎,然后小伙子飞跑开。
少年的世界崩溃了,一时间天翻地覆,万物皆了无生机。他瘫在超市门口,实在想不清楚这里面的因果关系。从超市里走出的人群惊恐地避开,从超市里走出的几个保安骂骂咧咧地用脚大力踹他,叫他滚。他又走在路上,边走边想,越想越愤怒,越想越觉得人生无望,越想眼前越是一片漆黑。猛然,他瞥见路边一间药店,走进去,无所目的地瞄过几眼,柜台里的那一次性注射器抓紧了他的视线。他要药店老板把注射器拿出来看看。他鬼使神差拆开注射器的包装袋,突然把针筒往自己身上扎,然后高高扬起,用颤抖的声调高声喊道,我有艾滋病,给钱,不然扎你!
药店老板二话不说立刻把钱奉上。他上衣口袋里的钞票又飞了回来。他怅然若失地走出店外,牙关一咬,想起那个害惨了他的红发女子,于是,又飞快地往回跑。他要找她报复,可惜还没等他拐来这个街口,警车已鸣着笛从后面高速追上,几个全副武装的警察猛扑下来,按倒他。
亲爱的,你听,窗外的警笛声?一声更比一声凄厉。我们的脸因此姹紫嫣红。
这里同样会出现无数结局。
比如少年并未感染艾滋病毒,黑瘦小伙也非艾滋病患者。不过,他们犯下同样的抢劫罪。黑瘦小伙被判三年。少年因年龄关系再加父亲的活动能量被送去劳教,前程尽毁,性格大变,出狱后成为一代黑枭。后来因意外被一个年轻的女老师所救。她让他惘然。他想与她好。某日,他发现她是红发女子的亲妹。多年前的红发女子之所以从事那行,也是为赚钱供养她上大学。他想报复,又不忍心下手。毕竟从某种意义上说,他现在拥有的也算是红发女子的恩赐。红发女子早已忘掉自己曾偷走他的钱,气势汹汹地赶来找他算账,说她妹妹起码得嫁一个干干净净的人。恩怨纠缠不清,他忍疼与女老师分手。没想那个黑瘦小伙再次出现,不过,这次其面目却是大慈善家大教育家。发财了的改头换面的黑瘦小伙轻而易举地俘获了女老师的身体。他想不通,决定动用雷霆手段向黑瘦小伙报复,但洞悉其计划并终于明白了事情前因后果的红发女子用一杯毒酒把他与自己一起送入天堂。她绝对不允许他去打扰她妹妹这一生的幸福。
又比如少年真的感染上艾滋病毒。警察拿他亦无可奈何。少年父亲听闻此事后拒绝再与他相认。少年母亲也只敢暗暗垂泪。少年流离失所,来到一陌生城市,开始向社会报复,坑蒙拐骗偷,无恶不作,每天绞尽脑汁赚钱,再大把大把挥洒在女人身上。越来越多的女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患上这世纪绝症。某日,他遇上一位年轻的女老师,她一下子就打动了他,他一直舍不得去碰她,但为爱执着的女老师在他一次酒醉后,把身子给了他。而她恰恰就是那红发女子的妹妹。最后他与她一起去了大山深处。蓝天壁立,白云如海。他覆盖在她身上,问她是否后悔。她说,不悔。
亲爱的,你喜欢哪种?时间前后左右起伏摇晃,时缓时急,或轻或重,并不具备一个稳定不变的均质。其整个流动过程自始至终存在无数极为微小的空隙。这些空隙没有颜色,是凝滞的,是一处与时间完全无关的位置。
我们或许能在那个空间逃离时间,不为其笼罩,开始观察,进而比较纯粹地叙述时间的维度及其可能性。也许,通过这种叙述,我们能认识到时间所具有的真正意义。它来于何处,要流向于何方?它决非是时钟所测量的两个点之间的量度。它更不是人的解释,而应该是一种客观的存在。
它并非不可逆。又比如此刻,我们只能看见窘迫少年,不见那红发女子。她只存在于我以及你的想像中——所有在场的人都能证明这点,这里从来就没出现一个大胸脯的红发女子。
少年在微微喘气。他鼓起勇气,努力地把身子向那位白衣女子倾斜。
他倾斜的速度不仅取于他本身,更取决于我们一贯的思想、品味、突然的心态等一些不为他所能控制的因素。每个人的存在都不可避免地被他人的视线扭曲。目光是有重量的。我们活在别人的目光下,多少都会有些变形。
当这种变形的力量超过骨头所能负荷的最大值,便有人变成甲壳虫,变成驴子,变成狐狸,变成鬼,变成仙。而这位窘迫的少年此刻就是一只有色心没色胆的狼。亲爱的,你看,他把手塞入裤兜,倾斜的肩部在白衣女子胸口来回蹭动。他一定非常享受从白衣女子身上传来的温度。现在,他侧回身,腿顶至白衣女子的臀间并有规律地左右移动。女人的臀,那是男人的天堂。
白衣女子的臀微微地翘,并不很大,却弹性十足,盈盈的,溢着香味。它会说这世上最甜蜜的话,让撒旦也忍不住要赞叹上帝。
我喜欢这位白衣女子,显然,她已发觉身边轻微的骚扰,但没有避开,更没有假装出一脸凛然不可侵犯的表情。她享受着这种调戏,尽管她正在把身子一点点绷直,但你
知道,这是她的生理反应,而非拒绝。
少年与这位白衣女子之间会发生什么样的故事?
她爱上他。尽管这个“开始”不无情色之嫌,但千百万年轮回滚滚散去,她还是深深地爱上他。爱,本就是性的音乐歌舞版,或者说,性至少是爱的老祖宗。混沌初开,便有性崇拜。亲爱的,你老家至今不是仍残有“摸蚕花奶奶”的习俗吗?它其实即是性崇拜的延伸与变形。到了所谓思无邪的诗经三百,第一首“关关睢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也讲得清楚,令人倾慕的女子首先得“窈窕”,然后才看够不够“淑女”,而“窈窕”此词所包含的性意味就不必我详述了吧。所以,这窘迫少年的气味、苍白的脸、慌张的眼神就如同一根坚硬的木槌,敲击在这白衣女子的心扉上,一下下,一声声,“妹儿生得眼睛鲜,铁匠店无人能把钳。随你后生啷个硬,经妹炉灶软如绵”。
于是,她嫁给他,一腔柔情系于君身。也许渴望被爱的人是凡人,能够全心全意去爱人的人是天使。大家说她脸上有圣洁的光辉。她有种近于晕眩的幸福,而他为自己拥有天使深感高兴。当然,他早已改掉了手淫的坏习惯,心里全是阳光,再也不见一只蚯蚓蟑螂臭虫跳蚤。他因为她成了一位真正的好男人。
他病了,突然,高烧不退,持续晕迷,嘴唇干裂,眼窝深凹,还不时说胡话。她吓坏了,守在他床边,几日几夜没合眼,头发刷刷地往下掉,脸色腊黄,眼里满是泪光。她把头轻枕在他身边,抱着他,对他不停地说话。她不能没有他。他的手指微微动了动,还是没醒来。那夜,风很大,月亮也大。风吹得月亮噼叭响,渐渐的,月亮淌成一大滴冰凉的眼泪,静静地挂在她的心坎上。她跪下来虔诚祈祷:上苍,请你大发慈悲,用我换他吧。千百年前,那位许下天地崩山棱合冬雷震震夏雨雪乃敢与君绝的女子便是我啊……明月生青烟,澹然不敢言。她的身影渐渐消融。月光下,突然出现一只黑色的蝴蝶。第二天,他醒了。他发了疯似的找她。到处都没有她。她不见了。有人说她跟别的男人跑了。他不信。但说的人越来越多了。于是,他独自去一个又一个的城市找她,他没注意到不管他到了哪里,都有一只蝴蝶在身后蹁蹁起舞。
人在旅途,相思望断云生处。花间起舞,影比孤月枯。酒仅一壶,落寞天涯路。泪很苦,灯下剪烛,不忍见它哭……
日子一天天过去。冬天来了,到处都铺满白雪。许多的事已沉入河底。河面上是一层冷冷的冰。他又结婚了。新娘很美,也好。婚车开动,人们祝福着他们。蝴蝶飞来,它很想飞入车内,也对他说一声祝福,但越来越飞不动了。它累了。那个冬天,风和日丽,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它在空气中慢慢下坠,翅翼展开,就像一声悠长的叹息。
亲爱的,你喜欢这个故事吗?
我喜欢。所以我不想给出他们之间其他的可能性。那是冬天里的最后一只蝴蝶。我把它带来,嵌入这间酒吧天花板中央那一团金黄灿烂的几何线条里。这样,不管我在哪个角落,我都可以看到你,你也可以看到我。我要告诉你,亲爱的,从今天开始,我们时时刻刻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金戒指》
从前,有一个小国的王向某大国的皇帝进贡三个一模一样的金人。皇帝高兴坏了。可这小国同时出一道题目:三个金人哪个最有价值?皇帝想了许多的办法,请来珠宝匠检查,称重量,看做工,都是一模一样。怎么办?泱泱大国,不会连这种小事都不懂吧?于是,皇帝下令,凡能得出正确答案,大赏。一时间朝野上下为之震荡。最后,一位退位老臣拿出三根稻草,插入第一个金人的耳朵里,稻草从另一边耳朵出来。第二个金人的稻草从嘴巴里直接掉出来,而第三个金人的稻草进去后掉进肚子,什么响动也没有。于是,老臣说道:第三个金人最有价值!
你喜欢这个故事吗?我比较喜欢。我并非喜欢故事在此刻所得出的结论,比如“老天给我们两只耳朵一个嘴巴,本来就是让我们多听少说。善于倾听,才有可能成为最有价值的人。”我喜欢那个隐藏起来不为人所知的结局。皇帝与老臣虽然得出答案,挣足了面子。但在他们发动全国力量进行辛苦求解时,小国的王,突驱数万虎狼之师,拽金戈,乘铁马,一路烟尘直扑大国皇城,眨眼之间,大国没了。
三个金人哪个最有价值?还有比这更愚蠢的问题吗?
当然,我可以把故事发展至此刻或许能给出的几个结论告诉你。
比如,这三个金人只有加在一起,才具有最大的价值,因为它给出了一个让大国全体上下为之麻烦并因此放松警惕结果倾覆的问题。又比如,问题比任何一个金人都更有价值,因为它的存在,所以我们现在才能听到这个故事。再比如,提出问题远远比回答问题重要,而且提出问题所需要的经验知识智慧勇气一定要比回答问题所需要的多,毕竟是它把第一只脚迈入那未知的空间。还比如,要取得主动权,就要善于提出问题。问题不断提出,对方要回答,必然会手忙脚乱按起葫芦浮起瓢,如此以逸待劳,等他消耗得差不多,混水摸鱼或是趁火打劫,三十六计随便你用。
我们继续往下讲故事。
大国虽然没了,其子民没全死干净,虽然小国的王几乎把与大国皇帝有血缘关系的宗亲屠杀干净,毕竟还只是“几乎”。他漏掉了皇帝的一个孩子。王知道他的存在,四处找他,但一位对皇帝忠心耿耿的大臣把自家孩子加予掉换。帝子存活下来,并被巧妙地保护,其间一波三折惊心动魄的程度,堪比《赵氏孤儿》。帝子一天天长大成人,如龙潜于九渊,隐忍待发。但麻烦的是小国的王着实是一位明主,他还特意把那三个金人摆在案几前,提醒自己不可贪恋一切奇淫技巧华服美屋,整天为国事、百姓,披肝沥胆夙夜难寐,亲君子,远小人,一时间国势蒸蒸日上。帝子终因机缘习得绝世武功,十步内无人可挡,入宫欲刺杀王。三千铁甲不及其一剑锋芒,铮然寒光,眼看帝子已欺近王十步之内,横地里飞来一道白练,却是其同门师妹残雪,说不可杀。帝子大怒,为何不可杀?残雪说,天下。这两字如黄钟大吕声震屋瓦,一下子灰尘簌簌,帝子久不通畅的肠胃顺溜了。焉能以一己私怨置天下百姓于险地?帝子长叹。王眉头转动,拔剑落发,大义凛然,说,暂以发代首,待天下富足路不拾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