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你看咋好?”牛起问道,他还真不想再理会这件事了。
“牛哥,我这不过来向你讨意见的吗?你怎么问起我来了?”周强一乐。
“该怎么的,就怎么的。”牛起把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放。
“牛哥,恨铁不成钢?”周强又笑,“不过,你那个李君的确不知情。她还以为是陪人跳舞赚钱,以为这样能帮上她同学的忙。那个叫什么梅的也说她本来打算这样筹钱,可一看到那么多钱在人家口袋里躺着,手痒了。现在的小丫头,胆子真大。”
牛起也笑,“我又不是她爸她哥她老公,管不着了。”
周强哈哈一笑,“那也好,赶明天,我对她们学校说一下,叫那来领人。”
牛起没言语,怔怔发呆。周强的来意,牛起一清两楚。还不就是想要两个钱?最不济也要从他这讨来一个天大的面子。那两个小丫头一穷二白,再榨,也没啥油水。这样的事提起来办,够得上劳教;放下来办,说年幼无知教育两句也可放人了事,还真在于周强一句话。若周强真通知了学校,两个小姑娘一辈子也毁了。就算那李君没偷,唾沫也会淹死人。学校一样要开除。陪人跳舞?
不管金鱼木鱼,都是别人盘里的鱼肉啊!
牛起燃根烟,递给周强,“兄弟,这两个小丫头的一辈子在你手上拎着啊。”
周强笑得更开心了,“牛哥,我按制度办事啊,这么大的帽子我受不起。不说她们,咱们兄弟喝酒,一醉方休。”
又喝了几杯酒,牛起忍不住,罢了,谁让自己心肠软?这是报应。
“兄弟,你说这事昨办的好?”
周强装糊涂了,“牛哥,你刚才不是说了该昨办就昨办吗?”
“有点不忍心啊,这么两个小姑娘,这一辈子……”牛起哭笑不得,得,就装回孙子吧。牛起啧啧几声,言下之意没说出嘴,你周强若是这么狠心,就他妈的不是人。
“国有国法,我也不忍心,可也是没法。”周强一大口酒落了肚。
这世上不是人的东西多着呢。牛起真想骂出声。他妈的,你姓周的刚还红嘴白牙说来向我讨意见?敢情这一会儿就国法了?你去哄乡下人吧。“兄弟,我们也不说暗话,都这个份上。这样吧,教育几句,放人了事,小姑娘也是一时不懂事。多少钱?”
“牛哥,跟我说钱?那你也未免不把兄弟放在心里了。”周强打了个哈哈,手往牛起肩膀上一拍,“这样吧,兄弟,你做个保人,签个字。我放她们走,不过,桥归桥,路归路,那六千块钱,你得叫她们准时送来。”
牛起点头答应。
去了派出所,见着了两姑娘,牛起大笑出声,这要是平日在街上遇着,准还以为是俩要饭的呢。两人嗓子哭哑了,身上的衣服七零八落,春光外泄啊。李君见着牛起,扑过来,放声大哭,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在里面不曾哭得尽兴,这刻要补起来。石梅低下头,不断抽泣。陈烟过去拍了拍她肩膀。
把女孩儿领出门。深夜里,没地方买衣服,陈烟说她那有几件,不妨先换上,四人来到陈烟住处。两个女孩子洗完澡把舞厅的事说了一遍。与周强说的有点不同。两个女孩子异口同声说是石梅在地上拣的钱包,不是从别人裤袋里偷的。
牛起苦笑,不管孰真孰假,总而言之,周强的人情他是欠下了。世上最不好还的就是这人情债。
等她们说完,牛起问石梅,“你哥那笔罚款怎么办?”
两个女孩子没了主意。
牛起叹口气,“钱,我先借给你们,不过,你们一定得还我。你们胆子真大啊。陪人跳舞赚钱?这是谁的主意?”说到后来,牛起声色俱厉。
两个女孩子的眼泪又掉下来。
陈烟说,“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别把人家吓坏了。”
牛起本打算回家去,陈烟叫住他,“天这么晚,也没的士。你在刘玉房间睡,我与这两个女孩子一起睡。”
牛起是被那帮直销员的脚步声惊醒的。陈烟在客厅里与他们交谈。
这个女人不简单,闻鸡起舞,壮志可嘉嘛。牛起揉揉眼睛,趴在门缝里,这女人就好像走在天鹅绒铺成的T形台上,举手投足轻盈动人。牛起干脆竖起耳朵听陈烟与他们说些什么。越听倒还越佩服起陈烟,一个此般美貌的女人对推销竟然头头是道。女人啊,真不可以小觑。
直销员们走了,陈烟在屋外敲门,牛起赶紧爬起来。
“那两个女孩子醒了吗?”牛起问。
“还没有,昨天一定吓坏了,说了一晚上的梦话。”陈烟的精神也不大好,两眼有点红。
“真不好意思,陈烟。”
“没事的,其实你人挺不错。现在有这样好心肠的人不多了。”陈烟的神情不无黯然。
牛起没问陈烟想起什么,扯开话题,有一句没一句闲聊,越聊越觉得这陈烟是一朵解语花,早把要上班的事忘到爪哇岛上。陈烟的手机响了,是王小枪打来的。
放下手机,陈烟看了下时间,“牛哥,我要出去送趟货,你等这两个女孩醒来。我尽快赶回来,好吗?”
牛起的头点得好比鸡啄米。
刘玉打电话过来,“我是刘玉,陈烟在吗?”
“她刚出去送货。我是牛起啊,小玉儿,前天出什么事了?走得这样匆忙?我可为你担心死了。”
“哼,想我?想我,你会不打电话过来?我的手机号码你又不是不晓得?”
牛起没词了,眨眨牛眼,“小玉呀,我原来那手机掉了,我哪有这么好的脑袋还记得住这么多电话号码?你说是不?”
“那只能说明你根本不把我放在心上,”刘玉毫不客气说道,“只怕陈烟的手机号码,你现在倒着也能默写出来吧。好了,不与你说了,我自己打手机去找陈烟。”
牛起干笑几声,这傻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牙尖嘴利?“小玉,你听我说嘛……”牛起搜肠刮肚,还想找借口,刘玉已挂了电话。
牛起挠挠脑袋。李君与石梅从屋子里走出来,四只眼睛又红又肿,是两对熟透了的蟠桃。牛起笑出声。陈烟的身材比较高,这两丫头套上她的衣服后,上衣的下摆都遮到了臀部。晨曦流入屋内,由于是逆光,李君半边身子是接近透明的,脸庞散发出比玉石还要清洁的光。
石梅眼圈一红,泪掉下来了,“牛大哥。”
牛起搓着手,他还真烦见女人哭。但有不哭的女人吗?女人是水做的,这话的潜台词是说女人可以理直气壮地流眼泪水。我哭,我哭,我再哭。
“别哭了,行不?”牛起低声下气。
“牛大哥,我真的不知道如何谢你。我给你磕个头吧?”石梅作势欲跪,牛起慌了手脚,蹦过去,一把将她拉住。
“跪什么跪?又来跪?动不动给人下跪,这辈子还能挺得直脊梁?再说,我也只是借钱给你,并不是不让你还啊。”石梅长得不怎么样,手却是挺美,牛起用力地握了握,只是可惜有点凉。
李君在旁边开了腔,“牛大哥,谢谢你。这事若传到学校,我们都没法在老师同学面前抬头。牛大哥,去舞厅是我的主意,你要怪就怪我,好吗?我听人讲,陪人跳下舞就会有几百块钱。石梅只有那个哥哥。她从别处弄不到钱。我们问同学们借遍了,只有三千,存折放在学校。我想跳几天舞或许能把钱挣来,真对不起,牛哥,我们也不知道会弄成这样。”
牛起根本没心思去分辨这个石梅到底是捡钱还是偷钱。事情发生了,就已经是这样了,现在要做的是把那六千元钱早点给派出所送出,免得再节外生枝。
牛起陪两个女孩下了楼,取出三千元给石梅,想了想又再取了一千元递给李君,“借给你们四千块,免得你们连吃饭的钱都没有。好了,快去把那混账小子领出来,叫他以后好好做人。以后你们在学校好好念书,不要整天瞎胡闹,学生要有个学生的样。”牛起挥挥手,心里那个痛,好人是做了,可这代价太大。
两个女孩千恩万谢告辞。牛起目送她们离开,长长吁出口气。
麻烦走了,牛起想起还没有叫石梅打张欠条,要不要追上去?这四千块钱真扔水里去?牛起犹豫着。李君又跑回来,气喘吁吁,“牛大哥,早上我们听到你与陈烟姐说话,知道你有个酒吧。我们可不可以来你的酒吧帮忙做事?不要工钱。牛哥,你答应吧。求你了。”
小姑娘就是小姑娘,嫩啊!
发生了这样的事,洗过澡睡一觉,这身上的味道……牛起猛咽口水,酒吧还真缺人手,王小枪这两天掉了魂。
若真有两个不花钱的小妞来,自己又可以当甩手掌柜了。哈哈。
牛起贪婪地望着李君光滑如丝的脸庞,要指望她们还钱,只怕是不大可能,还不如顺水推舟就这么说定,拿工钱慢慢抵,何况肥水不流外人田,万一有机会把这个比雪梨还要白净的李君弄上床,摸一摸衣裳底下藏着的蓓蕾,那就发达了。
牛起点头。
李君跳起来,在牛起嘴上轻轻一吹,“我知道酒吧在哪,晚上我自己来。”李君说完话,飞也似的又跑远了。
牛起傻了。唇上有少女的香。这是怎么回事?什么意思?牛起又挠了下头,李君不会是对自己有意思了吧?哇,哇,哇。
牛起原地转圈,蹦了几下,现在的小丫头胆子可真大,光天化日下也敢这样。李君是把自己当大哥还是当可能的男朋友或者只是雇主?这真要好好想想。
牛起没去上班,继续回到陈烟处睡觉。世上只有睡觉好,睡在床上万事了。牛起脱光衣服,惬意地闭上眼睛,女人睡过的被窝硬是舒服,余香袅袅。好人有好报,看来那四千元钱还是值,好像还是太多了点,若是四百元钱,那就差不多了。牛起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中午时分,陈烟回来了,开了房,客厅没人,牛起走了?陈烟心里隐约有点失望,把资料文件放在桌上,进卫生间洗了手,出来。刘玉的房间是虚掩的,陈烟走过去,顺手一推。
床上,竟然躺着个只穿条短裤的牛起。腹肌块块隆起,几条毛发从肚脐一直向下延伸,陈烟的目光停在了牛起的大腿根部。
也不知牛起梦见了什么,双腿间的那东西笔直翘起,把短裤顶成一顶帐蓬。被子滑落在地,牛起四仰八叉,鼾声大作。
陈烟的心被看不见的鞭子猛地一抽,酸水泛上,那些不愿想起的过去如电光火石闪过脑海。陈烟用手捂嘴,身体开始猛烈地悸动和痉挛,腰弯下来,眼里已满是泪水,这些年所尝过的酸甜苦辣一起涌上舌尖。
陈烟在离开那个小县城后,再也没有过男人。陈烟毕竟是结过婚的人,身体有需要。陈烟偶尔用手来解决问题。尽管这能让身体变成一根在天上飞的羽毛,尽管深知所谓手淫有害健康是无稽之谈,但陈烟就是没法排除手淫的罪恶感。
这些年,陈烟有了一个近乎于偏执的洁癖。每次从外面办事回来,必定会用香皂把手洗上几遍。陈烟无法克制内心深处对男人的恐惧。她知道这世上有些东西拿香皂是洗不干净的,她也知道这世上并不是所有男人伸过来的手都脏,可她还是无法叫自己不去洗手。洗了后,心里就好过一点。陈烟的身子沿着墙壁滑下,瘫坐在地板上。
是什么东西毁了自己?在家乡是这样。在南方的那几年也是这样。总有不怀好意的男人来骚扰,哪怕是在公车上。
如同高潮的传递。大脑内部的边缘皮质层不断发出电波,陈烟被一种幻觉所控制,类似癫痫症发作,一个接一个零碎的片断像刀子一样捅入她的心脏,并在拔出时转动了几下。
陈烟跳起来。陈烟听见脑海里一个巨大的声音——打死它!
是啊,只要打死了它,自己就不必再受那么多的罪。
在这一刻,陈烟忘掉了躺在床上的男人是谁,提起脚,朝牛起双腿处踩下去。
牛起一声惨叫,滚下床。
陈烟满脸都是鼻涕与眼泪。牛起身子弓起,脸色雪白,不停颤抖,骨骼关节发出嘎嘎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陈烟清醒了,害怕了。这若把那东西踩碎了,够得上伤害罪。陈烟爬到牛起脚边。牛起的牛眼里全都泪,牙齿已咬破嘴唇,血渗出来。陈烟小心翼翼伸手过去,想看清楚。牛起想也没想,反手一记巴掌。这巴掌用的劲太大,陈烟向后坐倒,啪一下,俩人清醒过来,都愣住了。
“陈烟,你想干吗?”牛起很愤怒,声音有气无力。
陈烟哇地一声哭开了,上前,一把抱着牛起,“牛哥,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打了人还说不是有意的?若说对不起有用,这世界上也不必保留什么警察与法院。真他妈的邪门,下辈子也得投胎去做女人。
牛起倒吸了几口凉气,这才又憋出一句话,“别抱这紧,放开手,我得看看,看看有没有碎?”
陈烟松开手,也没避开,呆呆地望着面目狰狞的牛起咬牙切齿地脱下他的短裤。
还好,陈烟穿的是平跟鞋,这要是高跟鞋,非得在那上面钻出个孔来。牛起目不转睛。已没有刚才那样痛了。牛起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陈烟,你说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牛哥,是我对不起你,你要怎么罚我都行。你别问,行不?” 陈烟的眼泪又落下来,双肩剧烈抖动。
陈烟在哽咽中讲起了她的过去。她也确实需要倾诉。秘密在心底藏久了,会发霉的。尤其是一个内心深处有着歇斯底里气质的人。他们用结绳记事的方式,在心里划着伤口。这些伤口一直在淌血,时间没法子让它们愈合,对此无能为力。他们必须找到一个恰当的方式,在一个恰当的地点,面对一个恰当的人,让心底的血流出来,要不,他们会在某一个清晨突如其来地彻底崩溃。
盈盈清江水,
为君一梳洗。
远山接青翠,
不如女儿媚。
牛起默默听着,情不自禁伸手抱紧陈烟。陈烟的身子在他怀里发抖。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倚。渐渐……也不知道是谁主动,陈烟的身体慢慢变成了春天的清晨,牛起的那玩意儿在陈烟的春天里长出了湿润的新鲜枝叶。
事毕,牛起乐出声,这真是荒唐。不过,他的那玩意儿还真争气,在受了这么严重打击后,竟然还能硬得起来。这种一种极度甜蜜的痛苦,值得向王小枪那狗屁炫耀十天半个月的。但牛起万万没有想到,这个蜷缩在他身边,一脸泪痕,有着羊脂白玉肌肤的女人竟会将他推入万劫不复。
十一
夜幕降临。王小枪打着哈欠,用脚拨弄石头。劲用大了,石头滚入马路中间,几辆车飞驶而过。黑色的轮胎不能把它压成粉碎,扫地的清洁工一定会把它装入垃圾车。这是它的命运,本来它可以在那棵梧桐树下生活得挺好,但谁让它遇上王小枪?而王小枪刚好又这么百无聊赖无所事事。
吴兰在王小枪身边晃晃悠悠,离他有一尺的距离。咫只距离便是天涯,此话一点不假。王小枪愣不知道这位吴兰大小姐心里在想啥。刚从一家小面馆出来,又花了王小枪七元五角钱。吴兰说她吃不下东西。王小枪只好变着法子往她肚子里塞东西。
女人好难侍候!好心好意叫面馆老板多放了一个鸡蛋,可吴兰说从小就不爱吃。难怪身体会这样极度贫血,这还不是没吃鸡蛋营养不良给闹的?王小枪又叫老板换了碗清汤寡水的面,吴兰扒了几口,放下筷子,说看王小枪吃就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