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还要把速度加快这么多倍,双手十指如同飞梭一般穿插往来,上下翻动,快得肉眼看不清手指的动作。
前奏的“进堂咏”马上被宋保军带过去了,然后第一乐章慈悲经。反复的旋律如同阶梯式的力度变化,双赋格曲形式重复渐变,在同一个调子上,音乐由弱渐强,激昂、高亢,满怀热情,若有所思,充满希望。
十根手指平均每秒钟要触键二十次,其中有轻有重,有急有缓,复杂到了极点。
呈现在大礼堂三千五百名观众之前的仿佛一个庞大的交响乐团。
一开篇便是如此惊艳,观众们愣了愣,紧接着掌声如雷鸣般爆响。
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普通同学只会觉得非常好听,哪会想到蕴含其中的诸多讲究。只有乐器演奏专业的相关人士才一副活着看见上帝的神色。
先不提敏锐的乐感和精准的触觉,单是那份手速便足以让最高玩的电竞选手为之汗颜。普通人若是像他那样开场来上十秒钟,不用做别的,肌肉先得被拉伤。
一句话不用思索直接从涂芬脑子里冒出来:“他的双手一定是神赐的!”
这个穿黑西裤白衬衫单调无比的家伙聚精会神注目于黑白琴键之上,气质竟发生了天差地别的变化,酷起来像金城武,暖起来像汤姆克鲁斯,朝气蓬勃犹如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年轻的时候,沉静仿佛贝克汉姆。
好几个中文系时常见惯宋保军呆板形象的女生涌起奇异的感觉,聚光灯下的宅男透顶,简直不是同一个人。
本来拼命缩肩塌背以免挡住身后同学视线的叶净淳这时不禁坐直身子,目光炯炯望着台上。
躲在幕后聆听的郭郁烟早已忘乎所以,任由胯间液体淋漓而下。在这异样的情绪中,她再次攀登了天堂的巅峰。
正当宋保军准备将乐曲引入第二乐章之际,啪啪啪啪!几声轻响,大礼堂的照明用具通通熄灭,舞台的聚光灯、走廊的照明灯、厕所门口的指示灯、天花板的大吊灯,一个不留。
除了几个正心焉玩弄的学生之外,礼堂内部一片黑暗,几乎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境地。
四角的音响也全部静音,盘旋在众人头顶的摄影灯停止移动,幸好没有当场掉下来。
顷刻之后左右两边应急通道的应急灯微微亮起,
观众们第一个反应是又有人恶作剧了,第二个反应才是停电,不觉哗然。
在这样的场合下停电,到底几个意思?晚会还要不要了?
然而琴声一直在响着,没有经过音响的传输,在台上显得更为清晰,带来宁静、安详、欢乐的力量。在那声音发源之地,仿佛有一道光在照耀。
经过几秒钟慌乱的观众们立即安静下来。
在这黑暗的处境里,在一部追思逝者的乐曲里,他的音乐一直没有痛苦,没有一丝伤感,而只有纯净的欢乐,只有那种在天国的光芒照耀着。
几个准备打电话查问或是起身前去查看的学生会成员不约而同停住手中动作,这个场合之下没有人愿意离开。大家都不愿错过那极致的听觉享受。
在第二乐章中,宋保军用极快的音速演绎出平静内敛的风格,那种极快而显得极慢的强烈对比冲击着人的耳膜。就像一台急速转动的风扇,由于眼球来不及捕捉画面,而导致视网膜出现残留图像,扇叶显得很慢。
八十八个琴键有如水晶般纯净的声音,凝聚着生命激情的神圣鸣响,如熠熠生辉永不熄灭的火焰,如晴朗天空飘过的白云。
平静的情绪很快化作强烈,四步重奏、四步合唱都在琴键上得到完美体现,此起彼伏,波澜壮阔。
就像原曲中唱的一样:“天主的角响彻云霄,传播美妙绝伦的声音,遍及土地坟墓,墓穴中死去的众生,都将走向天主的台前,答复主的审讯。死亡和万象众生都要惊慌失措。”
“天啊……”音乐学院的周院长仿佛被一张无形的巨网紧紧缚住身体,整个人完全挣在椅子上,久久不能动弹。
现场导播的电视台工作人员本来的职责是要在情况下保证节目的录制,可是在那滔滔洪水的巨声中,他的灵魂像是一叶孤舟起伏颠簸,根本忘了其余动作,没能用备用电源接续拍摄工作。何况现场光线过暗,就算想拍也拍不了。
唯独缺少二一一六年年度十月晚会宋保军钢琴独奏的电视画面,这也成为学校电视台成立十五年以来最大的遗憾。
留守电视台导播室一位副主任看到监视屏一片漆黑,不得不临时广告。通过电视收看节目的观众远远没有现场观众感受到的心灵震撼,见状只是低声骂上几句“广告中插播晚会是不道德的行为”。
那位重获听觉的新加坡天生失聪者后来在回忆录如此写道。
“刚一开始,我就陶醉在优美的旋律中了,随后我很快意识到:我从来没有听过如此华丽的声音,就像一个生活在2D世界的人突然来到3D世界,瞬间感觉从头到脚的激动。那种感觉非常奇妙,当它到来时,你感觉不到痛苦。感觉有点像初吻,有点不真实,但也十分令人激动。这首曲子极高的完成度和优美程度让我完全崩溃,我尝试隐藏我的眼泪,但是应急灯微弱的光芒下,我看到其他一起听的人也都在流泪。”
被宋保军压缩成短短十分钟的《安魂曲》很快在幽冥与阴暗的情绪中结束。
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之时,偌大的礼堂只有静静的呼吸。
接着掌声如雷贯耳,根据事后清洁工打扫现场发现,大礼堂内窗不止四块玻璃被巨大的掌声震碎。李家耀及时关掉助听器才没让自己在获得听觉后又再度失去。
皇影公司著名经纪人顾强的下巴几乎掉在地上,拿出电话就一阵大吼:“我不管茶州大学的宋保军是谁!总之一定要把他搞到手!”
黑暗中的观众们纷纷起立鼓掌,虽然他们谁也看不清台上,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用这样的方式对表演者表示敬意。
席采薇知道柳细月临时找了宋保军出节目,对此她本根不抱什么成功的希望。不过修复双方的关系,她还是买了一大束鲜花,打算在宋保军表演的时候上台献花,营造几分“节目大受欢迎”的声势,关键时刻献上一记香吻也不是不可以。
可是现在她完全忘了此行目的,木然的跟着大众站起鼓掌,连鲜花什么时候丢在地上被践踏成泥都没发觉。
叶净淳也在激动的拍手,当听到身边依稀有几个女同学在喊“宋保军我爱你”,情不自禁喊了几声“宋保军我也爱你”,喊完脸蛋如同火烧,火辣辣的一片。
事后的《香椿树》杂志著名文艺评论员在“椿芽”专栏中兴奋的写道:“这是一次从生至死、从开始至结束的圆满旅程。在这过程中我听到天使的鸣唱与圣堂的钟声,只有短短十分钟,但我感觉像是过了一个世纪。我不用思考也没有迷茫,这一刻我的身心完全属于这位伟大的演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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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恼羞成怒的苏大少()
三分钟后才有工作人员找到停电问题的根源,原来电闸不知被谁给拉下了。
礼堂重获光明的时候,大家浑然忘记晚会只进行到一半,纷纷涌上前去。
当聚光灯打在舞台中间,只见钢琴前的小板凳空无一物,那位演奏家早已不知去向。
学生会成员奋力阻止骚动的人群大家返回自己的座位坐好。
刘佩龙回头一看,只见袁霜正用手帕拭抹眼角。他知道为什么,可是他也不能说,因为他的情绪几乎和袁霜一样。
好一会儿后,晚会主持人颜洛寒失魂落魄的走到台前,微笑道:“一场伟大的演奏,或许是这圣洁的声音让世间平凡的电源跳闸。不过我想今后大家都会对这黑暗的十分钟无法忘怀。下面请欣赏广播学院的小品表演《严禁烟火》大家欢迎。”
……
宋保军一个人出了礼堂,只想找个地方让空荡荡的情绪尽快恢复。之前的演奏几乎抽空幽能。
平均每秒二十五次触键,那么一分钟就是一千五百次,十分钟就是一万五千次。超高强度的弹奏拉伤手指、手臂、肩膀、背部、脖子的大面积肌肉,现在他双手软绵绵的难以动弹。
裤兜响个不停,可是他一点也不想接,直接关了机。
礼堂后台小门外的空地很是安静,礼堂还在隐隐约约传来叫喊的声音。
宋保军走到停放山地自行车的草坪上,颤抖着手指取出一支香烟,想让自己尽快平静下来。
今晚的月色非常皎洁,悬挂在空中犹如一只银盘,散发的清辉比昏黄的路灯还要明亮。中秋的凉风已经开始浸人肌肤,吹拂着周围的树冠沙沙作响,把远处厕所门口栽种的一株夜来香的香味送了过来。
月色下突然拖出八道长长的身影在慢慢向宋保军逼近。
统一着装,皮衣皮裤皮靴,冷酷得一塌糊涂,正是苏林恒领导下的钢铁天团。
人人脸上包含一股复杂的情绪,既有怨怒也有挑衅,其中几个人隐隐几分佩服,却在苏林恒的带领下变作了仇恨。
八个人团团围住宋保军,看着对方虚弱得好比大病初愈的样子,苏林恒施施然笑道:“看起来打赌好像是你赢了。你说怎么着吧!我们就是想想教训教训你,千万不要恨我哦。”
在这种情势下,宋保军哪还有能耐与他对敌,推着车子便打算逃跑,可是一推之下发现车锁还没来得及打开。
狗头军师舞着手里的棒球棍说:“礼堂电闸是我们关的,本来想给你制造制造麻烦,没想到你不给面子,偏偏表演得那么成功我们天团的颜面往哪搁?”
上次徐岩勇被送进医院,伤势之惨烈震惊目击者,大家的一致共识是宋保军会打架,但前提是他在偷袭!
不然没人解释得了为什么身高一米七、体重仅一百一十多斤的宋保军为什么会把身高一米八五,体重一百七十斤的徐岩勇打翻。
现在八个人对付你一个人,你还偷袭得了吗?八个人团团围住,你插翅也难飞!
刚刚打开车锁链,就被苏林恒上前不轻不重踢了一脚,冷笑道:“不管怎么样,只要等最后评分结果出来,该输的十万块我会给你。不过前提是,你得放弃郭郁烟知道吗?”
宋保军脚下趔趄,险些摔倒,勉强笑道:“我钱也要,人也要。”
苏林恒脸色一变,一把抓起宋保军的头发,短短的发茬一下没抓住,显得不够潇洒,忍不住抬手打了他一巴掌,道:“我是在给你面子知道么?十万块对普通人来说不少了,希望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才好。”
“恒哥,跟他废话什么?”狗头军师一记棒球棍砸在宋保军背上,叫道:“打得痛了,他才会知道害怕!”
宋保军吃不住劲,往前倒下,同时在脑海里呼唤暴戾人格。可是脑子空荡荡的,没有回应。失去了幽能的,哲学、猥琐、暴戾、文艺相继陷入沉眠状态。
苏林恒吼道:“宋保军!我再问一次,放手郭郁烟,你到底答不答应!?”
狗头军师又是一脚踹中宋保军肚子,把他踢得在草地上滚了几滚,道:“打了他才会答应。”
宋保军的胃部剧烈收缩,双手撑住草地,扑哧扑哧吐出一堆黄胆苦水。
其他的人嘿嘿笑着:“哟,刚才的威风哪去了?钱也要,人也要,胃口不小嘛?现在还不是都吐出来了?”
狗头军师恨意十足,大声道:“希望你记住今天的教训,以后别那么狂。茶州大学那么多人才,弄残你一个不算什么大事。”
另一个人拿出说:“我们把他挨打的丑态拍下来发到网上,也好给机械工程学院同学出出恶气。”
苏林恒赶紧拦住那人道:“你猪脑子么!干坏事还要留下证据?这种事可大可小,打个架而已,我分分钟摆平。万一传到网上哪有那么容易收拾的?”
那人收起讪讪赔笑道:“是是,还是恒哥考虑周全。我们今儿的主要目的就是修理修理这不是东西的东西!”
宋保军手脚并用爬到自行车旁边,又挨了狗头军师一脚。
“恒哥,你说应该怎么做才能让敌人心服口服?”狗头军师不等苏林恒回答,喝道:“宋保军,跪下!给爷爷磕几个响头就放了你,不然把你的屎打出来!知道茶州大学什么最管用么?金钱和背景!我们恒哥的来头绝对是你不可以想象的,随便打你个半死,校方根本不会过问。”
宋保军擦着嘴角的黄褐色液体嘿嘿惨笑道:“我想起来了,打赌的人要向对方当众磕头认错,苏林恒,你赶紧磕头,说不准我心情好放你一马。”
苏林恒脸色又红又白,怒道:“小赤佬还敢嘴硬!我踢不死你!”
狗头军师索性一脚踏在他身上:“你敢为屈景森出头偷袭徐岩勇,我们就敢为徐岩勇出头围殴你!”
苏林恒不太爽快的瞪了狗头军师一眼:“阿文你记住一点,我们不是徐岩勇才打他的。我们是钢铁天团的面子懂吗?连个区区宅男都打不过,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起那废物的名字。”
狗头军师不敢与其争论,心道:“恐怕是你能追求郭郁烟才对。”
“对了,你们刚去关礼堂电闸的时候,有没有被摄像头拍下?”
“恒哥放心,我们小心着呢,都用东西挡住了脸。今天就是把宋保军打死在这里,也要弄成个死无对证。”钢铁成员有恃无恐的放着狠话。当然,打死人是不敢的,若只是教训一番那又绰绰有余了。
至于礼堂晚会的后台,早已乱成一团糟,大家都在寻找伟大的钢琴演奏家。最为着急的是涂芬,焦急的在后台窜来窜去,全然不顾“娱乐圈教母”的形象,随便逮住个活人就问:“喂,你有没有看见宋保军?”
可惜谁都没有看见,不然叫大家知道刚才令人痛哭流涕的演奏者正在惨遭殴打,恐怕会引起轩然大波。
精心编排的幽默小品慢慢洗去观众们的惆怅,大家重新回归晚会的本质。
清冷的路口没有多余行人,狗头军师打得兴致勃勃,一脚比一脚更狠,宋保军的口鼻渐渐渗出鲜血。自从三十二重人格觉醒以来,他已经很久没被打得这么凄凉过了。
苏林恒胜券在握,恶狠狠笑道:“小赤佬!好事不过三,最后问你一次,到底答应还是不答应呢?我奉劝你不要再挣扎了,把郭郁烟让出来又能怎样?以你的资质反正也泡不上她,人家看你钢琴弹得好,想随便聊几句而已,你还蹬鼻子上脸了?听哥哥的,好歹还有十万块赌金可拿,哥哥愿赌服输,打赌从来不会赖账,不过你当真执迷不悔的话,这十万块给不给都成,它又不受法律保护。”
其实苏林恒根本不想给这笔钱。他是富家子弟不假,十万块零花钱也不是想拿就拿得出来。平时开一辆奔驰,那是自家叔叔借给他潇洒的,行驶证写的是叔叔的名字。
苏家家大业大,子侄众多,苏林恒每个月生活费三万元左右,再加上叔叔的帮衬,能拿到手的约莫五万,条件好过普通人太多。可是对于一贯大手大脚的苏少爷却远远不够——他昨晚单是请郭郁烟吃饭就花了三千块。每到月底基本清洁溜溜,一分不剩。
恒哥的主意就是等宋保军答应的时候,偶尔流露出贪财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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