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章回一直很男人,他每次坐在地上,两条腿肯定张得大大的,盘着腿,而现在,他的两条腿朝一侧偏着,双膝夹得紧紧的,叠放在一起,那分明是女人的姿势!
我必须开门见山捅破玄机,不管接下来发生什么。
我说话了:“你们知道我为什么叫你们来吗?”
没人说话,都看我。孟小帅也抬起了脑袋。我看了看她脸上那只不属于她的眼睛,又扫视了一下每个人,突然说:“安春红,你出来!”
每个人都愣愣的。
我端起射钉枪,歇斯底里地叫起来:“你钻进了这几个人的身体里,当我看不出来吗?!”
我刚刚说出这句话,应急灯突然就灭了,帐篷里顿时一片漆黑。
我什么都看不见了!
我不知道该不该射击,朝哪里射击,我在黑暗中愣了几秒钟,正要冲出去,突然有人猛地夺下了我的射钉枪,然后把我扑倒在地。
我狂叫起来:“谁?你是谁!!!”
我听见章回说话了:“孟小帅,你去拿个灯来!”
按住我的是章回。
他真的被什么东西附身了,力气奇大,我根本无法动弹。
很快,孟小帅就拎来了一个应急灯。帐篷里亮了。
章回放开了我,他用射钉枪对准了我的胸口,眼睛一下下瞟着我的脑袋两侧。我发现每个人都警惕地看着我的脑袋两侧。
章回说话了:“你是谁?”
我说:“我是周老大啊!”
章回冷笑了一下,对浆汁儿说:“给他个镜子。”
浆汁儿困惑地问章回。
章回大声说:“他不是周老大,你看看他的耳朵!”
浆汁儿认真看了看我的耳朵,眼圈一下就湿了,她抖抖地从挎包里掏出一个小镜子,扔给了我。我拿起来照了照,没发现什么不对头。
我说:“怎么了?”
章回说:“你还在装糊涂?你的耳朵怎么变得那么小了?怎么挂着耳钉?你什么时候打的耳洞?”
我顿时就像被雷电劈中了。
他们在我的脑袋上看到了“安春红”的耳朵!
他们几个人为什么互相看不到变化?而我本来是自己的耳朵,在他们看来,为什么变成了“安春红”的耳朵?我似乎听到帐篷外的风声中,有个女人笑出声来,又赶紧憋住了。
我说:“你们每个人都变了!难道你们看不到?”
章回说:“我数三个数,你不说,我就射死你。1。”
我说:“章回,你他妈要相信我!”
章回阴沉着脸,坚定地说:“2。”
我说:“你听我说一句话好吗!”
章回说:“3。”
我突然喊起来:“幻觉!”
章回放在扳机上的手指已经微微地移动了,听到“幻觉”两个字,他的手指停下来。
我急切地对章回说:“我为什么不睡觉,三更半夜跑来跑去?我在浆汁儿的脸上看到了那个先人的一只眼睛!然后我就跑出去了,去找孟小帅,却在孟小帅的脸上看到了那个先人的另一只眼睛!我又去找季风,没想到在季风的脸上看到了那个先人的鼻子和嘴!我只好把令狐山叫出来,想对他说出这件事,却发现他长着两个乳房!刚才,我突然袭击你,其实是想检验一下你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结果发现你也有问题!……”
几个人互相看了看,都迷惑了。
我说:“毫无疑问啊,你们是正常的,是我出现了幻觉!现在,你们看到我的耳朵戴着耳钉,也是幻觉!她想让我们互相残杀!”
一句话捅破天机,我发现每个人的长相都恢复了正常。
章回慢慢把射钉枪放下来。
看来,在大家的眼中,“安春红”的那双耳朵也在我的脑袋上消失了。
……第二天早上,我第一个爬起来,钻出了帐篷。
大晴天。
其他人都睡着。
章回站在一个高坡上,正在眺望朝阳。
我慢慢朝他走过去。
他回过头来,朝我笑了笑。
我说:“昨天夜里没什么事儿吧?”
他说:“没事儿。”
我说:“你咬下白沙喉管那天也说没事儿。再想想。”
章回说:“噢,对了,我捡到了一张羊皮纸。”
我一愣:“画?”
章回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张羊皮纸,说:“字。”
我接过来看了看,果然密密麻麻写满了文字,竟然是那个先人留给我们的。大概意思是——她重新回到了她的生命容器里,沉入了罗布泊的地下深处。她说,对照上一批人类的轨迹,我们这批人类只有130年的未来了。她已经放弃,她去20万年之后了。这期间,下一批人类将以微生物的生命形态出现,慢慢进化……她去警告他们。
我把这张羊皮纸装进了口袋,看着朝阳,没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我问章回:“你会跟孟小帅一起出去吗?”
章回点点头,说:“嗯。我们商量好了,我给她一个像模像样的婚礼,她等我一辈子。”
我轻轻“嗯”了一声。
章回问我:“你和浆汁儿呢?”
我说:“我们和你们一起举办婚礼。”
章回笑了:“真好。”
我说:“对了,总共三对,还有季风和令狐山。当然了,令狐山必须要过得了季风父母那一关。”
章回点点头说:“那小子没问题,他长得帅。”
停了停,章回又说:“他没有身份,两个人怎么领结婚证啊?”
我说:“你觉得季风和令狐山像那种打算领结婚证的人吗?”
章回又笑了:“也是。”
朝阳庄严,缓缓升起,整个罗布泊突然充满了生命气息。
我们拔掉帐篷,上车,继续奔向敦煌。
令狐山霸占了章回的摩托车,带着季风。
孟小帅和章回驾驶粉色悍马冲在前面。
令狐山和季风开着摩托车走在中间。
我和浆汁儿驾驶路虎走在最后。
车队在广袤的荒漠上一路奔向东方,朝阳是我们的路标。
浆汁儿说:“人类要走到头了,我们做什么?”
我看都不看她,随口扔出一个字:“爱。”
我把我的吉他留在了昨夜宿营的地方,它斜斜地躺在盐壳地上,好像在仰望苍空。它的六根弦上隐藏着这个世界的所有旋律,但是它那么安静,低调至极。
实际上,它在无声地吟唱。
浩浩荡荡的风,一年年地吹着。
梦里你轻声说,我们去罗布泊。
我们去罗布泊。
(全书完)
【由文,】